章旋回神，看了眼还在继续的晚会，忽然间毫无继续周旋的兴致。
她一边走向门外，一边冲黑暗中招了招手。
很快，一名侍卫躬身靠近，低着头等待命令。
章旋随意的拿出一张帕子擦手，语气散漫：“去给凌帝送封信。”
侍卫一愣，没想到接到的是这样的任务。
他原以为皇上会调查那个天乞。
略一愣神后，侍卫问：“内容写什么？”
章旋神情平淡：“向他表达朕滔滔不绝的爱意。”
话毕，手中方帕被她漫不经心的丢弃，随着她大步离去时衣袍掀起的风低旋。
衣袍如墨云翻卷，步步生风。
方帕被吹起又落下，几经周旋后静躺在枯叶丛中，无关紧要，无人在意。
“是。”侍卫领命，不敢有一丝多余的猜疑。
待章旋与众侍卫离去。
良久后。
一辆马车从黑暗中缓缓驶出。
城主府内的晚宴还未结束，厅堂内的喧嚣声不断。
一名酩酊大醉的壮汉扶着门框走出，冲着后方人挥手示意不用送，而后三两步跳上了马车，进入车厢。
豪华马车内的空间宽敞却不失私密，四壁以乌木雕饰，纹路繁复，透着沉稳的奢华。
软垫铺陈着绣有金丝的锦缎，微微泛着暗光，每一针一线都彰显着主人的不凡身份。
窗帘紧垂，一帘之隔，外界的喧嚣被彻底隔绝，只剩下静谧。
车内正中摆放着一个小巧的香炉，雕刻成莲花形状，炉盖微启。
香烟缭绕间，车厢内的光线变得朦胧。
坐垫上的人影隐在烟雾中，面容模糊，唯有那抬手间不经意的动作，透出一份慵懒的从容。
她的手指轻抚着什么，缓慢而有节奏。
仔细看去，发现她是在撸狗……
榻上躺着一只巨大的狼狗，一双眼睛湛蓝，正一眨不眨的盯着踏入马车内的醉汉。
醉汉旁边靠近车门的位置，还坐着一名富商打扮的人士。
这商人像是很热，不停的擦着额头和脖颈间的汗。
随着马车驶出这条路。
醉汉瞬间就醒了酒，冲着主位上半阖着眼的人恭敬开口：“主上，查出来了，偌城城主并不知晓宿帝的突然到访，他自己也很慌，好在宿帝没有大动干戈的意思，只是要了份晚宴名单。。”
这醉汉便是化名为秋刀的邱越，靠着无为境以及在宿国敢打敢上的作风，已经颇有名气，也在宿国各个世家的名利场中有了一席之地。
萧染书睁眼，看向那个一直擦汗的商人：“徐成根，出门在外，就是代表大华帝国的脸面。”
徐成根一瞬间汗出的更多了，但硬生生强忍着没再继续擦。
“是。”他低头应声。
第227章 喜欢爸爸还是妈妈？
萧染书继续阖眼：“皇帝而已，你不是经常接触么？”
怎么一个宿帝，就让他如此恐慌？
徐成根苦笑：“主子，不一样的，我为您做事心里有底，可那宿帝……甚是心狠手辣啊！”
“立场不同罢了。”萧染书语气平静，“对死在我剑下的人来说，我同样心狠手辣。”
徐成根都快哭了：“可是那宿帝，连她亲生母亲和亲妹妹都杀！更是连杀两位帝夫！她的皇位，是屠了半个皇室抢来的！”
萧染书眼皮子都不睁：“权力角逐的必经之路，理解。”
徐成根：“……”
咋还理解上了？你们当皇帝的都好疯魔啊！
邱越喝了口茶醒酒，问：“主上，今天在宴会您为什么不顺势与宿帝交好？”
他暂时还不知道萧染书具体计划，但如此大费周章的来一趟，不就是为了接近宿帝么？
萧染书这回睁眼了，看了眼邱越，又看了眼徐成根。
“还是那句话。”她面无表情的说道，“在外，代表了大华帝国的脸面。”
对方是皇帝。
她也是。
同样是乔装出行。
凭什么对方给的台阶她就一定要下？
更何况对方最初的态度她不满意，而她打遍内域无敌手，话语权应当在她这里。
卖武器，摁头卖。
接着，萧染书又补了一句：“皇帝身居高位，但本质是个职务。”
凌帝也好宿帝也罢，皇帝的本职是管理，权力过于集中会因个人喜好影响无数人的命运。
非常人能背起的因果承负。
萧染书眼下还不确定两人对皇权的看法。
但若两人真是因为爱恨纠葛引起战争，她不介意一边给一榔头。
徐成根又开始冒汗了，实在没忍住继续拿着帕子擦。
他虽然听不懂，但不妨碍他害怕。
萧染书轻瞥了徐成根一眼，爆出惊雷：“黑羽军已于半月前抵达中部军区，备战完毕。”
徐成根：“！！！”
邱越更是一个坐直，瞪大了双目看来。
这个消息没有人知道，若非黑羽军主人亲口说出，谁敢想？
最重要的是黑羽军移动背后的深意。
中部军区？具体在哪？
出兵吗？打谁？
我靠，那是威胁全内域啊！
萧染书的眼神一瞬间变得柔和，但充满力量：“没有人可以欺辱我大华子民。”
白焰扬起头，大脑袋在主人的手中拱了拱。
萧染书笑了笑：“狗也是。”
黑羽军捏在手中就相当于核武，给足了大华百姓底气。
……
又是两日后。
萧染书牵着白焰从偌城的住所推门而出。
这个宅子是徐成根安排的，低调但奢华，充满了顶级富商的高级审美。
周边也安插着天乞的人，时刻保持高警惕。
看似普通的宅子，却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这两日萧染书日子过的平淡，每日就逛街遛狗。
今天午后。
萧染书睡完午觉继续遛狗。
刚出门拐了个弯，就遇上一个小乞丐上前。
乞丐浑身脏兮兮的，像是个从他国流亡而来的难民。
“求求你，给我口吃的吧。”小乞丐捧着一个残破的碗，伸出瘦骨如柴的手讨饭。
萧染书停下脚步，白焰乖巧蹲坐。
刚出华国的那段路她就遇到不少无家可归的孩童，都是战乱导致。
偌城靠近宿国边境，不可避免的会有流民。
远处街角。
一身锦衣华服的宿帝章旋站在阴影中，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幕。
身旁，侍卫正在汇报：“已经安排好了，天乞说她家里有三个孩子，此事若真，那她必然不忍心看到无家可归的孩子流落在外，我们的人就能顺势接近她。”
章旋晃了晃手中折扇，用浑然不在意的语气问：“若假呢？”
侍卫：“若假，她定然不会搭理这个乞丐，也说明天乞身份不明，是个很危险的人物，最好就地格杀！”
章旋笑了下：“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她怎么说是她的事。”
侍卫不再继续分析，不仅分析不出天乞的真实身份，也难以琢磨宿帝内心所想。
但就在这时。
“哇——！！”
一道惊天动地的哭声响起。
也不知萧染书说了什么，只见那小乞丐连破碗都不要了，狠狠往地上一摔扭头就跑，边跑边哭。
那叫一个委屈！
侍卫面上表情龟裂，完全没料到事态会如此发展。
怎么还把小孩惹哭了？
小乞丐哭着跑开，萧染书也没逗留，牵起白焰往远处走。
继续遛狗。
章旋却来了兴趣，冲着暗处一招手。
没多久。
小乞丐被洗干净带到了她面前。
章旋用折扇托起小孩的下巴，问：“告诉我，那个姐姐跟你说了什么？”
小孩又哭了，哭的极其凄惨：“她问我喜欢爸爸还是妈妈！”
侍卫：“……”
这是什么鬼问题？
且就算是这么问，也没必要哭成这样吧！
“哈哈哈！”章旋却笑的直不起腰，“你怎么回答的？”
小孩：“我说我喜欢妈妈！”
章旋收敛了笑意，又问：“然后呢？”
小孩抽泣着道：“那个姐姐说爸爸会伤心。”
章旋面上一片冰寒，继续问：“你又是如何回答？”
小孩：“我改口说喜欢爸爸，结果……”
“结果什么？”章旋收回折扇，双手背在身后。
小孩哭的更厉害：“她问为什么喜欢爸爸？问的特别具体！我实在答不上来了，我根本没有爸爸妈妈！她为什么不问我杀人技术练的怎么样……”
章旋眯起了眼。
侍卫更是紧张起来：“陛下，暴露了。”
章旋：“这届死士选的不行。”
话落手中折扇挥了挥，小孩被人带了下去。
她没说如何处罚，也不在意那个孩童之后的命运。
很简单的问题和回答，却经不起逻辑的推敲。
小乞丐年纪小成人不会对其设防，饿了两天看上去也确实可怜，爱心泛滥之下往往会忽略很多细节。
但萧染书冷静的抛出问题。
让其在身份上站不住脚，瞬间将其心理防线击溃。
没有父母谈何喜欢？
从小培养的死士，日常只有杀人和被杀。
章旋思考着这个简单的问题，就如同闲逛一般往前，冲着萧染书离去的方向走。
侍卫大气不敢出，保持一段距离跟着。
第228章 灵魂拷问
这是一家肉铺，店家在处理皮毛和内脏，看上去凌乱又肮脏。
萧染书要给白焰买大肘子，就在案板旁等着屠夫斩，还时不时摸着白焰的脑袋安抚。
白焰尾巴狂摇，都快扭断了。
章旋在门口停顿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抬脚进入。
她双手抱胸，带着明显的抵触。
尊贵的宿国皇帝，从小锦衣玉食，哪怕杀人也用不着她自己动手，何时见过如此污秽不堪的场面？
但她还是不得不走进来，金丝绸靴踏在污水上，彻底放下身段。
章旋也不说话，静静的等待萧染书买肘子。
不止是肘子，还要买大肠。
能吃。
终于全部买完，萧染书提着肉牵着白焰走出肉铺。
章旋跟上，朝身后打了个手势。
一名侍卫立即上前，恭敬的在萧染书面前低头：“姑娘，交给我们吧？”
萧染书将手中肉递过去，一点不见外。
侍卫又问：“需要我们帮您遛狗吗？”
白焰尾巴唰的一下就垂了下去，盯着侍卫的眼神很冰冷。
萧染书拒绝：“白焰不愿意。”
侍卫又恭恭敬敬的退下。
待琐事都处理好，章旋这才上前：“陪你遛狗？”
萧染书瞥了她一眼，牵着白焰沿着街头漫步。
章旋依旧是双手抱胸的姿态，缓慢的开启话题：“我知道你不太想搭理我，但我想跟你聊聊历史。”
萧染书这回眼神变了，明亮的目光看向身旁。
章旋唇角勾起。
可算挑对了话题。
她一边慢走，一边述说：“宿国有五百年历史，是整个内域存在时间最长的王朝。”
“五百年前，宿国第一代皇帝没有皇后，那位开国皇帝，我的老祖宗，曾有一位爱而不得的女子。”
“他将皇后之位永远留着，但那名女子却看都不看一眼。”
萧染书对这个爱情故事没什么太大反应。
章旋爆出惊雷：“那位女子，是宿国的开国女将，也是黑羽军的创始人。”
萧染书停下脚步，惊讶的看向身旁人。
不儿，这个渊源她第一次知道。
章旋此时已褪去眼中的尔虞我诈和机关算尽，只有单纯的述说，像是两个朋友之间的闲聊。
她笑了笑，道：“存在时间第二长的国家是凌国，有四百多年历史。”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继续道：“黑羽军的第二任主人，是凌国初代皇帝身边的谋士。”
萧染书表面波澜不惊，内心情绪炸裂。
好家伙。
黑羽军的前几代主帅都干嘛的？
此时的章旋叹了口气：“黑羽军与内域很多国家有渊源，要么灭了某个皇室，要么开创了一个新时代。”
“黑羽军这三个字，在诸多皇室和世家的心中都像一个定时炸弹。”
“我们恐惧，但也期待。”
萧染书闭口不言，静静消化。
章旋又道：“但黑羽军的主人往往都隐藏在背后，唯有第九代，自己当了皇帝。”
说到这里她停下脚步，直视着萧染书，问：“你见过华国萧皇吗？”
萧染书与之对望，面上无半点心虚：“不曾。”
她确实没见过自己。
章旋点了下头：“你带着黑羽军相关的事出现在我面前，我有波澜是正常情况，若有冒犯，还请见谅。”
萧染书：“行。”
章旋眉头紧皱，打量着萧染书：“你想要什么？还是……我能提供什么？”
萧染书笑了，难怪这人能当皇帝呢，聪明。
她前行，晃了晃手中狗链：“见过这个材料么？”
章旋这才注意到白焰脖子上的狗链，漆黑的链条很不普通。
她瞳孔一缩，想到了什么。
萧染书：“我呢，是黑羽军的供应商。”
章旋：“！”
萧染书继续爆出惊雷：“确切点，防具供应商。”
章旋呼吸都乱了：“盔甲？！”
萧染书点头：“对，我家很有钱。”
章旋深吸一口气，大脑快速运转：“世家再有钱也做不到富可敌国吧？”
萧染书：“那可不一定，我家守着矿源，黑羽军二十万人的防具都是我们供应。”
章旋心跳加快：“你可愿意与我合作？”
萧染书：“凭什么？”
章旋：“做生意的，谁会嫌钱多呢？更何况，吊死在一棵树上也没必要。”
萧染书：“你买得起？”
章旋：“你在看不起谁？”
萧染书忽然又话题一转：“宿国和凌国到底为什么开战？”
110/164 首页 上一页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