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知眠:“……”
以她现在的视角,注意到的却是从墨镜与眼睑空隙下泄露出的晶蓝,像琐碎的星星一样,好看得让人对他轻浮的玩笑生不起气来。
“……我的名字才不是这个意思,没大没小的未成年。”她最终没什么气势地小声嘟囔。
“未成年放手了哦~”
夏知眠:“……”
行行行,你厉害。
走在一旁的夏油杰将熟睡的猫咪挪到了自己的肘弯处,听到两人幼稚的对话后摇头失笑。
他有一种发自内心的轻松和愉悦感,或许是因为他们之间泾渭分明的界线,在戳破彼此的某些特殊性时变得更加模糊。
不用再刻意地隐瞒身份,也不用再担心他们的特别会引起她的恐惧和厌恶。
在所有归类为弱者的普通人里,这是迄今为止,唯一的例外。
落日仅剩微末的余晖,随着建筑内部的可视度降低,外面的世界则透着一种近似血色的红。
为了避开坍塌的楼梯他们选择了另一边下楼,但到了二楼,无法避免的刺激性气味再次萦绕过来,提醒他们这栋废楼里,还有大量的动物尸骸。
夏知眠伸直脖子,想越过五条悟宽阔的肩膀再去看一眼,却被身后同样直逼1米9的夏油杰挡住了视线。
“之后会有专门的人来处理,不用担心。”在两人视线对上时,他如是说。
“是么……那就好。”被猜中心思的夏知眠轻叹一口气,缩回脖子没再多说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经常吃甜食的缘故,五条悟身上有着类于糖果或是蛋糕一样的清甜味,倒是冲散了一点那种腐烂的气息,她忍不住往少年身上又靠近了些。
从昏暗的建筑物里出来,室外已经没有了阳光给予的温暖,三月的风也使凉意更甚,夏知眠赶紧为他们指明了医馆的方向。
“真的不用去医院吗?”前往的路上夏油杰仍不太放心,皱着眉问道。
“不用不用,应该就是脱臼,骨折可比这个疼多了。”
“咦,难道以前有断过吗?”小悟同学好奇。
“……小时候比较调皮,你懂的。”
“不太懂呢,我小时候可是很乖的。”
“……”夏知眠觉得他就是在故意找茬,“夏油同学你信吗?你也不信吧。”
“嗯,完全不信。”夏油杰温柔地笑了笑,顺了她的意。
“哼,你们不信也没用,老子小时候就是又乖又可爱。”
“不要粗口啊喂。”
三个人吵吵闹闹的到了医馆,因为有只流浪的小动物,夏油杰便选择在门外等候没有进去。
还好现在接近晚饭时间,没什么看诊的人,夏知眠示意五条悟把自己放下来,单脚落地的她在前面的患者领药离开后,尴尬得冲老人打了个招呼。
“晚上好啊,田医生。”
这间医馆是她之前闲逛时发现的,没想到医生居然和自己是老乡,为了妻子留在了霓虹的他,是位真正的老中医。
头发花白老人看到夏知眠狼狈的模样一脸惊讶,扶着眼镜瞅了她一圈,又看了看她身边戴墨镜的高大小青年。
“怎么了这是……被男朋友家暴啦?”
幸亏两人之间说得是中文,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夏知眠连忙摆手又摇头,都没顾得上否认身份:“不不不,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见老人表情仍是怀疑,夏知眠哭笑不得,只好扯了个小谎:“遇到点小意外,认真说还是他救了我。”
“哦哦,那是脚崴了么?不光是手上的伤吧。”差点要报警的田医生终于放心下来。
“对,脚踝感觉上是脱臼了,不过还得您看看才能确定。”
搀着人的五条悟完全听不懂他们两人在说什么,不过虽然好奇也耐着性子没有插嘴。
老人点点头,偏身指了指后面的拉门,切换成日语说:“小年轻,你帮忙把她抱去里间。”
拉门之后是另外一个比较私密点的空间,有两张像医务室一样的单人床和隔帘。五条悟把人带到里面后就被要求在外面等,结果没多久那名老医生也跟着出来了。
田医生是个性格开朗的小老头,平时还有点爱八卦,这会儿误会了两人之间的关系,就忍不住开始叭叭。
“你们是不是遇到打劫的啦?”
五条悟不确定夏知眠是怎么说的,但似乎也没有更合适的解释,就点了点头。
“你女朋友长得很好看,和我妻子年轻时候差不多,也就差一点点吧,你可要好好珍惜啊。不过,你好像长得也不错,倒是般配。”
听出老人有所误会,起了坏心眼的五条悟挑了挑眉,不但没有解释,还弯着唇变相承认了:“您说得对,我是要好好珍惜才是。”
年轻人的态度让田医生感到欣慰,然后像个过来人一样,他接着语重心长起来,“看你的着装还是学生吧?那你们想要长久下去可不容易,万事要多替对方想想,这个社会,流言蜚语是会杀死人的。”
里间的夏知眠完全不知两人在外面聊的什么,不然脚再疼也阻止不了她冲出来暴打五条悟。
同样留在里面的是田医生的妻子,也是护士身份的百惠女士,当看到对方那条被打底裤包裹、完全看不到伤的腿后,她就先把自己丈夫赶了出去。
“这样没办法上药哦,而且严重的话还需要打石膏,所以要先替你把裤子剪开。”依旧能看出年轻时貌美风姿的百惠女士气质斐然,她温柔地望着夏知眠解释说。
“啊,好的,麻烦您了。”坐在床沿的夏知眠立马配合地撑着身体往后挪,然后撩起长裙,曲起受伤的那条腿,末了又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自己来也可以。”
看着她一连串动作都来不及阻止的百惠女士差点被逗笑,朝她摆了摆手:“不要抢护士的工作哦。”
贴肉紧绷的打底裤从小腿二分之一处被剪开,布料彻底分离后,总算露出了长时间被挤压的左脚踝,果然红肿异常,还有轻微的畸形。
百惠女士先帮夏知眠处理了手上的伤,让她舒缓一下,才去喊自己丈夫进来。
老人进来检查一番后确定是脱臼,便要开始给她复位。
夏知眠心想自己一定是年纪大了怕疼,虽然面上不显但心里还是紧张。
老顽童一样的田医生倒是懂得很,转头就去把五条悟叫了进来,而完全没有多想的夏知眠见着他像看到什么宝贝一样眼睛一亮,内心还疯狂感谢田医生让人进来陪她,甚至都不在意被对方看到自己的囧样。
“拜托帮个忙,心地善良的五条同学!”夏知眠把人往自己身边拉了拉,让他此刻无比伟岸的身体挡在前面。
“好啊,没问题的哟~”五条悟笑得格外灿烂。
田医生坐在滑椅上,抬着她的脚脖子开始工作,越发紧张的夏知眠深吸一口气,干脆抓住少年的手臂和腰侧,把脸直接埋到他的背上。
啊呀,原来还是会怕的嘛。
感受到贴在身后的温暖,五条悟垂眸看着医生手上的动作,和那只因肤色反衬红肿之处更为刺眼的纤弱脚踝,却少了几分逗弄她的心思。
“要对还是学生的小男朋友负责哦,不结婚玩弄感情可是不行的!”
欸?欸!???
把自己缩成鸵鸟一般的夏知眠如同晴天霹雳,听到田医生这么炸裂的话什么都顾不得了,连忙探出来要解释清楚。
“不不不不是的,我和五条同学……嗷——!”
话说一半的夏知眠惨叫一声,倏然抓紧了少年的胳膊。她根本没想到老人就是故意转移她的注意力,然后趁机动作。
第27章 不会是把你当成妈妈了吧,杰
田医生望着夏知眠笑眯眯地说:“怎么样,我的办法很有效吧,这种时候转移了注意力啊就没那么紧张。”
“确实……”
哪里还顾得上为这个紧张。
“欸,不过我刚刚说的可是认真的,咱们可不能欺骗小年轻。”
对于老人的打趣夏知眠哭笑不得,避免误会更深,连忙解释起来:“田医生,我和五条同学不是情侣关系,他可是高中生啊。”
“呀,不是吗?”抹着药膏的老人惊讶地抬头,在夏知眠再次摇头否认后又去看向她身旁的少年。
单手插兜的五条悟是一点儿都不慌,为了那点小孩儿一般的顽劣心思,他抿了下唇,故作无奈和受伤一样微微低头,像是在黯自神伤。沉默之中如有千言万语。
看得田医生都愣了一下,很快就脑补出了一些八点档的狗血剧情,自从知道霓虹这边连小学生都能谈恋爱后,他思想可谓紧跟潮流。加上男方这个身形,又被他误认为是快要毕业的高三生……
不过年轻人的感情嘛,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田医生倒没再多言,只是最后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两人。
完全不知道五条悟戏多的夏知眠,还沉浸在自己方才那足够响亮的一嗓子中,也不知道怎么就联想到了仰天长啸的傻二哈,更加欲哭无泪。
还好复位就是一瞬间的事,随着老人推抹开的药膏,火辣肿痛的脚踝处有了些许凉意,明显舒服了不少。
夏知眠幽幽地吐了口气,总算松开了手里揪紧的布料。
……应该没抓到肉吧。
她有些心虚地瞅了一眼对方的手臂。
像是为了毁灭证据,刚瞅完就又伸手去抚了抚少年衣袖上的褶皱。
察觉到斜后方的小动作,五条悟重新弯了弯自己那张薄唇。
某大龄儿童的蓝眼睛里闪过一丝玩味,故意夸张地“嘶”了一声,仿佛被弄痛了似的。
夏知眠:“……”
动作本来很轻的她,干脆不客气地拍打了下他结实的小臂,并冷酷无情地吐槽:“别装啊你,很假好不好。”
“啧啧,知了小姐怎么成天冤枉好人。”
“……”很好,上一秒的谢意已经消失殆尽了!夏知眠扬起手准备再拍他一下,“不要乱给人起外号,我揍你哦。”
背对她的五条悟像是身后长了眼睛,连头也没回,就用另一只手精准地反接住了她挥落的手掌,却又避开手背刚好捏住前面的四指。
如同被指腹间的热意烫了一下,夏知眠赶忙抽手,哪知对方用得劲儿不大,却偏偏让她抽不出来。怕影响到旁边正在嘱托妻子准备石膏条的田医生,她只得一边小幅度挣扎,一边压着嗓子对五条说:“你干嘛,快点松开。”
“欸?明明是小夏姐自己送到我手里的,”五条悟终于偏了偏身,垂眸望着夏知眠。
在她黑亮的眼眸中,高高大大的少年嘴角微微下撇,用声音诠释着委屈,“怎么还凶人家呀。”
夏知眠被他装模作样的态度哽了一下:“……谁凶你了,别血口喷人。”
“明明就是很凶嘛~”五条悟毫无收敛之意,继续睁眼说瞎话,看她气急败坏的模样,眼底的笑意反而更深。
抹完药的田医生已经起身,把滑凳让给妻子,自己去将要用的东西一一放上小推车。见要开始上石膏了,五条悟这才松开手。
纱布饶了两层之后又是六七层的石膏条,最后用绷带加以固定,那只脚就像套了个厚厚的暖脚套。
还真是麻烦。
全程围观两位老人动作的五条悟,看完更遗憾硝子今天没有跟着一起来,否则哪里还需要进行这些繁琐的步骤。
“这段时间可不要负重运动哦,注意多休息,腿部适当活动就好,卧床时记得用软枕将患肢抬高,等三周之后再过来这边拆石膏。”百惠女士将今天的日期写在上面,细心提醒道。
一旁的田医生也紧跟着补充说:“要是期间感觉到石膏松动,或者外露足趾与健康的那只颜色、温度有很大差异,比如颜色发紫、发白,皮肤麻木的话,这些情况就要及时过来。至于饮食,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好的,我记下了,”夏知眠连忙点头,表示会谨遵医嘱,“非常感谢两位。”
倒是五条悟听得直皱眉头,像他这种身份特殊,基本没怎么受过伤的人,大概是不能理解普通人的身体究竟有多脆弱。
“居然要三周?”而且需要注意地方未免也太多了。
不知是不是为那份没了着落的甜品,从看到对方受伤时就被压下的烦躁莫名变得更甚。
“伤筋动骨一百天呐。”田医生对他不太爽快的发言只是无奈笑笑,“这还好不是骨折,不然非得好几月才能修复回来。”
“……啧。”
果然还是让硝子用术式治疗一下吧。
……
告别两位老人,出来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璀璨的霓虹灯光点亮了所有商铺和街道,医馆内的白炽灯也同样透过玻璃,落在门外耐心等候的夏油杰身上。
朦胧的光线下少年精致的五官似乎愈发柔和,他坐在门口的长凳上低着头,目光就如同这个生命不息的季节一样,藏着无尽的温柔。而视线中正是那只不知何时醒来的小猫,它趴在少年的腿上悠闲地甩着尾巴,大概十分享受这个两脚兽的伺候。
两个人出门看到的第一眼,就是这样温暖美好的一幕。
五条悟这次是将夏知眠背在了背上,他歪了歪头,嘴里又开始欠欠的发言:“啊嘞,它不会是把你当成妈妈了吧,杰。”
在小猫背脊上顺着皮毛抚摸的手顿了顿,夏油杰将小家伙重新抱起,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般,越过他去看夏知眠:“伤口处理完有好一些吗?”
“啊?有的有的,至少没那么痛了,”没想到他第一句说的是这个,对上那双含着关心的眼眸,夏知眠不自在地挠了下脸颊,“辛苦你了呀,在外面等这么久。”
“一路上出力抱着你的明明是我吧。”被无视的五条悟不甘寂寞地打断两人的交流。
“是是是,”对他的幼稚行为夏知眠只觉好笑,但作为受助人,她还是替对方顺了顺毛,“你也辛苦了,特别好心肠的五条同学。”
近在耳畔的声音温软中含着几分笑意,轻柔的吐息无可避免地拂过敏感的耳廓,五条悟的耳朵一下子热烫起来,连同心脏也像是变成了无数泡泡又被一一戳破,有种说不出的麻意。
一定是不习惯有人这么近距离的对自己说话。五条悟心想。
“……这还差不多。”耳根红红的少年一边嘀咕,一边故作冷静地将头朝另一边偏开。
而什么都没发现的夏知眠,已经把关注点投到了小猫身上:“说起来……还要耽误你们点儿时间,能不能再带我去趟宠物医院,我准备收养这个小家伙来着。”
不光是给它做检查处理伤口,因为家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她肯定要先买些食物回去。想到自己行动不便还一直麻烦两个高中生,夏知眠既歉疚又难为情:“实在不好意思,明明已经帮大忙了……”
若不是工作后经历了好些年的社会毒打,她大概连最开始的那句求助都说不出口,哪里还会像现在这样厚着脸皮不断给人添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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