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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样的行为，却让艾黎看到甬道尽头的光点，正在一点点地放大。
这家伙大概、或许、可能……是想要带她出去吧？难道说，这也是乌洛留下的金手指之类的？
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能和乌洛小时候长得这么像的孩子，怎么想也和他脱不开关系。
想到此，艾黎不再挣扎，而是迅速调整好了自己的呼吸和姿态，重新掌握了脚步的着力点，勉强跟上了那孩子的行动速度。
那孩子似乎没有想到艾黎这么快就能习惯，他有些讶异的回头看了她一眼，但也只是一眼而已，很快他便拉着艾黎冲进了甬道尽头的光点中。
熟悉的刺目白光闪过，艾黎便觉得自己的脚底踩在了结实的地面上。而原本搭在她手臂上的那只小手，连带着那个孩子的身影，也在漆黑的夜色中化为了一团虚影，消失的无影无踪。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艾黎惯性地超前跑了两步，最后踉跄着停在了一根石柱面前。
她长呼一口气，抬头环顾四周。
第16章 开花，孤独，圣灵爱子
传送阵的出口位置，定在了一个庭院之中。只不过现在夜色太深，而月亮又被乌云遮住，仅凭油灯提供的微弱光芒，能照亮的地方太过有限。
乌洛在这种地方……总不会真的在给艾瑟瑞拉的爱子准备后事吧？
寒风袭来，艾黎打了个冷颤。
总之，先去找个人问问情况吧。这庭院看着挺气派的，肯定有守夜的仆人之类的在。既然是圣灵的爱子，那身份肯定不简单，稍微打听一下应该可以问出点东西来……
不过，这庭院实在是有些过于阴暗了，再加上时不时从庭院吹来的冷风，艾黎走在回廊里只觉心里阵阵发毛。
幸好这地方不算太大，她沿着烛火的指引走了十几米，就看到了一个转角。
艾黎加快步伐走了过去，转过墙角，便看到了一扇半开的大门。
有闪烁着的火光从屋内摇摆着，明明灭灭之间，还有女孩虚弱的咳嗽声传来。
线索来了！
艾黎走到门前，抬手轻轻扣响门扉。
“你好，请问有人在吗？”
屋内的咳嗽声停止了两秒，随后，一句好听的女声从屋内传来。
“在的，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对方的声音有些沙哑，看起来很疲惫啊，是生病了吗？
“我来找人，请问你知道乌洛……嗯，乌诺恩魔法师在哪儿吗？”
“抱歉，我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屋内的女子轻咳了两声，随后带着愧疚地说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等我的骑士回来，我让他们带着你去找那位魔法师吧。”
这句话有些长，对那位女子来说可能过于费力，她的话音刚刚落下，便剧烈的咳嗽起来。
艾黎还没谢过对方的好意，就听到屋内传来咚的一声闷响。
这是摔倒了？对方的声音就虚弱成这模样，听她的意思现在也没有人守在身边，这一摔可别出事了。
想到此，艾黎没有犹豫，推开了门大步走了进去。
“你没事吧！”
屋内的布置非常简洁，仅有一张床，一套桌椅和一个衣柜。此刻床边的地板上正趴着一个颤抖着的女孩背影。她的胳膊纤细得像根枯瘦的柴火棍，手指仅仅抓握着传单，似乎在忍受极强烈的痛苦，喉咙里发出了带着哭腔的闷哼。
她的裙摆边滚落着一个水杯，里面散发着药汁气味的褐色液体洒在了她的白裙子上，在昏暗的光线照射下，像极了大片的血渍。
“喂，听得到我说话吗？你现在感觉如何？还好吧？”艾黎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将这个女孩扶了起来。
“谢谢……”那女孩似乎是没有想到她会进来，露出了一个诧异的表情，但很快又调整为非常温和的笑容。
“我没事，感谢你的关心。”
浅金色的干枯卷发随着她的低头，落在了艾黎的手臂上。一刹那间，艾黎只觉得自己眼前似乎出现了某种幻觉。
浅绿色和深蓝色的荆棘仿佛破开了女孩的肌肤，沾着鲜红色的血液，顺着她的手臂攀附而上，在‘路径’上开出一朵朵粉白或妃色的蔷薇花。
它们仿佛有自我意识一般，将女孩从脚步开始包裹，很快就只留下了头部的位置。
被开满了蔷薇的荆棘包裹住的苍白少女，她露出了虚弱的笑容，对着艾黎道：“我没事，谢谢你的关心。”
潜意识告诉艾黎，这妹子的情况很不对劲，但……她却被这一幕美丽的画面触动了某根神经，奇妙的感觉在刹那间占据了她的心神。
“你在开花。”艾黎手指有些颤抖，轻轻地碰触了女孩脖颈处延伸出来的那朵拳头大的重瓣蔷薇：“很漂亮。”
那女孩愣了一下，原本温和的微笑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难以遮掩的惊讶。
“你……你能看得到吗？”
她怔怔地看向艾黎，灰败的瞳色里漾起一丝涟漪，再次问道：
“那些花，你也能看到吗？”
“是的，我看到了。”艾黎着迷地用手指比划着那朵蔷薇，它是那样的脆弱而娇嫩，仿佛只要外人轻轻一用力，就能将它彻底碾碎……就像自己面前这个用生命作为‘土壤’供养它的少女一般。
难怪常星湖说，虚无对‘神明’来说，有着不可抑制的吸引力。
它太漂亮了！
漂亮得让她想要据为己有，彻底珍藏！
艾黎深深地吸了口气，强迫自己闭上了眼睛。然后，手掌朝下一挪，任由那布满了尖刺的荆棘扎进了自己的掌心。
尖锐的刺痛感从伤口传来，终于让她挣脱了那可怕的诱惑。
“你……你在做什么？”那女孩看到这一幕惊呼出声。
“抱歉，吓到你了。”艾黎没敢停下手中看似自虐的行为，任由掌心的血渍顺着手腕滑落，染红了洁白的袖口。然而，她的表情却保持着出人意料的淡定，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
“白天你在镇子上赐福的时候，我还见过你一面，圣女爱丽丝。”
“自我介绍一下吧。”
“我叫艾黎，之所以出现在这儿，是因为有个叫艾瑟瑞拉的圣灵碎片拜托我过来一趟，说是要救一救她的爱子。”她轻轻叹了口气，接着说道：
“如果我猜的没错，你就是那个‘爱子’了。”
听到艾黎的话后，爱丽丝愣了好几秒，随后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蔷薇的香味随着她激动地情绪逐渐浓郁，原本还有几个花骨朵，甚至直接原地绽放。
艾黎见状，连忙出声制止：“你先冷静一下，情绪别激动。”
爱丽丝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暂停呼吸，强制将咳嗽压抑下去一大半。
“咳咳……抱歉……吓到咳咳，你了吧。”
因为咳嗽的缘故，她原本苍白的脸色现在多了一丝不正常的红晕，在昏黄烛火的照耀下，被那一身蔷薇花映衬得愈发艳丽。
“关于你说的……那位，艾瑟瑞拉……我并未听过这个名字，所以……咳咳，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你。”
“以及，你能看到我身上发生的事情，想必也是一个对深渊侵蚀有所了解的人。咳咳咳……我觉得，你也应该很清楚，现在的我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咳咳咳……若是我真的是你说的那位‘艾瑟瑞拉’的爱子，那她一定知晓，我并不希望有人为我冒险，咳咳咳……所以，还请你原谅我的无礼。”
“我……拒绝你的帮助，比起牺牲别人，我宁愿自己就此死去。”
苍白的少女面上挂着如同面具一般的微笑，眼睫颤抖着，说出了不知道是真心还是违心的话语。
“请你现在离开吧，艾黎小姐。我已经做好了离开人世的准备了。”
艾黎盯着她的眼睛耸了耸肩，语气带着点欠。
“真的吗？我不信。”
她这带着些耍赖的口气，让爱丽丝再次呆愣住了。
似是没想过前来‘帮助’自己的人会是这种调调，亦或者圣女小姐短暂的人生中，并未曾见过这般耍赖的女性，她竟然一时半会找不出该用何种话语回应。
“你现在身体已经到极限了吧？”艾黎低头看着自己已经发麻的伤口，狠下心再次用力一握，血液伴随着疼痛重新流出，让她昏沉的头脑重获清醒。
“明知道自己要面临死亡了，也提前驱散了身边的人群，但是听到我声音后，你的第一反应不是让我远离，而是将茶杯推到地上。这么做，是想引我进来吧。”
爱丽丝惊得瑟缩了一下。
“独自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是不是很孤独，很害怕？”艾黎轻笑了一声，抬手敲了敲爱丽丝的额头：“老实告诉我，听到我声音的时候，是不是松了口气呢？”
“我没有！”爱丽丝激动地反驳了一句，可这句话说完，她整个人又泄了气般的蔫儿了下去。
良久，艾黎听到了她口中带着哭声的道歉：“……对不起，艾黎小姐。”
“我没有要将你留下的意思，我只是……只是想要在死之前，和别人聊一聊天。”
“太阳出来后，我就要死了，甚至还会因为我的死亡，引起一场大灾难。”
“不会有人记得我曾经做过多少好事，我会像圣殿里的那些圣女一样，在造成灾难后被人们冠以某某之灾的称号……可是，我也不想就这样死去啊！”
“但我没有选择的权利。我们是被圣灵选中的孩子，是为了抵抗深渊而降生的赐福。如今，我的使命已经完成了，该回到圣灵的身边了……”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爱丽丝的眼泪砸在了艾黎染血地手背上。
艾黎看到，那脆弱的少女无力的倚靠在蔓延到了耳朵边的荆棘上，血肉之中延伸绽放的蔷薇一朵接着一朵，逐渐的覆盖了她大半张脸庞。
若是将此刻定格成画，会让多少人发出赞同？
艾黎望着爱丽丝有些出神，而爱丽丝却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在教会接受圣女指导时，爱丽丝就一直有个疑惑。
为何神职人员的工作中，还包含着前去将死之人的身边，聆听他们的忏悔这一项呢？
那些生前来不及诉说的悔恨，在濒死之时告知陌生的他人又有何用？
灵魂，真的会因此得到救赎，归于圣灵身边吗？
可临到自己即将面对死亡的时候，看着那摇曳的烛火，听着窗外吹拂而过的风声，都像是在倒数自己那即将到头的生命时，爱丽丝不由地开始想圣灵祈祷了起来。
“仁慈的圣灵啊，我即将死亡，身边空无一人，可我想要……告罪。”
于是，艾黎降临在了她的身边。
让她得以在死亡之前，向着这位陌生人诉说自己的‘罪孽’和‘恐惧’。
“艾黎小姐，我很感谢在生命的终点前一刻，圣灵将你指引到我的身边。”
爱丽丝内心逐渐的平复了下来。她缓缓闭上了眼睛，不再看向艾黎的方向。事实上，她的双目已经逐渐看不清任何东西了。
“距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可以请你去通知教会的牧师们，让他们放弃这个枫叶镇，带领居民撤离吗？”
“我的骑士告诉我，有魔法师过来布置结晶阵法了。想必，就是你口中的那位乌诺恩魔法师……但，你们对圣女需要吸收的深渊能量太过小觑了。”
“除非是大魔导师级别的结晶阵法，否则没法封住我死后转化成的深渊污浊。我会尽可能让自己活久一些，给大家腾出更多逃命的时间。”
她的声音随着呼吸的衰弱，逐渐的变小。
与之相对的，是她身上绽放着的蔷薇花朵，它们竞相开放的样子太过生机勃勃。这对比太过明显了，艾黎轻轻叹息了一声。
“艾瑟瑞拉希望我救你，为此不惜将一切作为交换。”
“你呢？爱丽丝，你想活下去吗？”
第17章 摧花，回忆，卑鄙的她
听到艾黎的话，爱丽丝奋力的睁开了眼睛。
“不要给我多余的期待了，艾黎小姐。”
她的声音已经细若蚊吟，却依然清晰地传入艾黎的耳中。
“侥幸是这世上最可怕的毒药，我没有自信可以撑过它毒发的那一刻。”
“请您离去吧。”
花茎与荆棘疯狂蔓延，爬上她的脸颊，遮住了她本就没什么神采的双眼。
房间中，唯有烛火摇曳的声音回荡。
良久，艾黎听到了脑海中传来了一声充满了悲伤的啜泣。
是艾瑟瑞拉残留的情绪，这份难过太强烈了，艾黎鼻子一酸，眼泪就直直的落了下来。
理智告诉她，现在要做的是找到乌洛。她不过是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客人，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不应该为了一个陌生人冒险。
可眼泪不受控制的滑落着，心脏也仿佛被谁紧紧握住，迎面而来的悲伤将她整个人淹没。
耳边，是此起彼伏的哭泣声和祈求声。
有艾瑟瑞拉的，也有爱丽丝的，甚至还有很多艾黎从未听过的声音，男的、女的、苍老的、幼稚的……每个人都在向她祈祷名为‘活下去’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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