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彧翘了唇:“我不是与你说过么,我还要北伐,等北伐回来与你成亲,怎会受不得激将就杀了太子,如此岂不是也让阿鸢再也等不到沈家的真相了?不过那厮确实可恨,想杀我灭口,我今天算是警告了他一下。”
他知晓,在沈栖鸢心中,自己仍是一个冲动鲁莽、做事不计代价的毛头小子。
沈栖鸢羞愧无比:“我,我的确是……怕。”
话未说完,便落入了一方温暖的怀抱之中,被他藏在羽翼之下,严丝合缝地裹挟包围。
沈栖鸢温声道:“得见你平安无事,我也放心了,我这就回伯府去,不教你有后顾之忧。”
时彧掌住她柔韧如缎的细腰,缓声威胁:“想跑?”
沈栖鸢略微茫然,但也顺从。
时彧抚过女子背后如瀑般落下的青丝,五指化为梳篦,缓缓梳理她的柔发。
“今夜不走,明日一早,我们一起回家。”
“家”这个字,的确能触动人心,沈栖鸢的心终于彻底了缓和了下来。
她自时彧怀中起身:“你告诉我,你是怎么全身而退的?我听,听那位将军说,太子构陷你行刺,一定要让陛下斩了你,你还无恙么,可有受伤?”
她甚至怀疑时彧有无受了什么暗伤,想替他查探一二,指腹刚一落下,不期然与一上升之物相撞。
意识到那是何物,沈栖鸢羞窘之际,口吻也变了:“时彧!你为何,为何连这里也能——”
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不过是抱了那么一下。
那枚藏于暗处的引线,便被点燃了。
话未说完,时彧忽地倾身而下,吻过了她松软的,如半开的芙蓉花苞般的香唇。
他对她,无时无刻,不有此念。
今夜疲惫地回到他的帐子时,他以为又要孤枕守着残宵,忍耐食髓知味后的漫长寂寞,他心心念念的沈栖鸢,竟然如愿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一番耳鬓厮磨,知她如此牵肠挂肚于他,时彧要如何才能稳如柳下惠,坐怀不乱?
“阿鸢……”
亲吻的间隙,他捧住她的面庞,靡靡地唤着她名,充满了他寻欢的祈求。
就如一头夜里独自舔舐伤口,踽踽独行的小狼。
沈栖鸢的身子被他的唇追逐得迫不得已向后坠了过去,良久,终是心软地抬手,如藤萝般环住了他腰。
第50章
溪水一径从山谷里涌出,流向月色浩瀚的密林深处。
此时无数军帐已经归于寂静,倦鸟宿在巢中,等候明早的日头升上树梢,唤醒寂静的深林。
空旷的溪水之畔,行来徐徐清风,吹拂着时彧与沈栖鸢交织的薄衫乌发。
沈栖鸢身上的月华锦,在细细碎碎的震动之中焕发出更加璀璨剔透的光泽,欲迷人眼。
她说了一声“背上还疼着”之后,便被时彧抱在了怀中,居于上。
可她实在受不了这般,这感觉实在是怪异,说不上来什么滋味。
这又不是什么安谧、舒适的地方,沈栖鸢的意识随时彧起伏,有些混沌地想,的确,为何总是不在一些正常的地方,若不是荒郊野岭,便是上房屋顶。
少年腰间两条明晰而深刻的人鱼线,贴合着那片薄薄的肌肉,一起一伏收放自如。
呼吸声洒落耳畔。
沈栖鸢忍不住抱住了少年的头,眼神迷乱漂移着,不知向了何处。
直到那月上高林,洒下无数斑斓的银晖,照彻水面。
酣畅淋漓过后,时彧抱住沈栖鸢,将自己垫在身下,放她躺了过来。
“阿鸢。”
他唤着她名,抚弄着她柔顺的漆黑长发。
发丝细腻柔韧,缠在指尖,一圈又一圈。
沈栖鸢无力地挨着他,一个字也说不出,调息了很久。
终于问道:“太子怎么样了?”
时彧道:“这个时候,你确定要与我谈论别的男人?”
沈栖鸢睁开水雾濛濛的双眸,凝视吃了醋的少年男子。
他的脸撇向一旁,骨相锋利的一张俊颜此刻却无比孩子气,她看了也会觉得心痒。
她的双手握住了时彧的耳朵。
在时彧睖睁看来之际,沈栖鸢倾身,吻上了时彧的唇。
他的眼瞳急遽地颤抖。
沈栖鸢吻他了。
她竟主动吻了他。
少年心慌意乱,错乱唤她“沈栖鸢”,对方只是蜻蜓点水地一触碰,便已离分,望着他,瞳眸脉脉深幽。
“你无事就好。”
她也暂时不想管他人。比起旁的,那些让她担心的,承担不来的后果,此刻的时彧,全须全尾地在她身旁才是要紧,尽管使坏,她都由他。
只要他平安无虞,便已是她最大的期望了。
时彧心弦震动,抱住沈栖鸢起身,将她退到腰间的衣衫为她笼上香肩,裹着她细嫩得如一支春柳般的身子,盖住那片色如明月的娇弱肌肤,舍不得她受一点泛凉的晚风。
“我早已料到谢煜会在此地对我动手,没有完全的把握,我也不会单刀赴会了。他在御前颠倒黑白,道是我行刺于他,我便将计就计。”
御前辩白之时,谢煜一口咬定,就是时彧意图行凶,谋害储君,望陛下将其就地正法。
他这么做的目的,当然就是为了二皇子,现下已有很多人知晓,时彧早已是二皇子党羽。
天子将信将疑,询问时彧:“可有此事?太子说的,可是事实,你认不认?”
时彧自是不可能认罪伏法,他扯了一下唇,朝谢煜道:“殿下怎可恩将仇报?”
在太子瞪大了眼,不明白时彧葫芦里卖什么药时,对方轻嘲道:“今夜殿下遇到行刺,对方都是上等身手的精锐,若非臣恰逢赶到,及时出现,殿下莫非以为,自己只会受些折骨的轻伤?”
他说得坦坦荡荡,义正词严,仿佛便真是那么回事一样。
气得谢煜恨不得动手,可他双掌骨折,刚刚才包扎上,动不了分毫。
谢煜厉声道:“一派胡言!分明就是你——”
“陛下!”时彧打断了太子发难,将身转回正首,向天子行礼,“臣与二殿下,确实有些私交,全因臣未婚妻身在宫中时,多受二殿下照拂。臣心怀感念。今夜事发突然,太子遇刺,臣前往救驾,连杀了二十名刺客,不慎,却反遭太子所诬,陛下明察秋毫之末,倘或不信,自可将那些伏尸于林的刺客调来,照仵作验一验,看是否为臣所杀。”
他解开腰间蹀躞上所悬佩剑,拔剑出鞘,将染血之后未及清理的佩剑上呈天子过目。
“陛下,刺客虽来路不明,但臣相信,只要揪住深查,一定能探知其来历,届时自能允臣清白。若臣果真欲对储君殿下不利,岂会提前为殿下杀了这群精锐刺客?”
太子心口一紧,陡然意识到,这居然是个必吃的哑巴亏。
除非他承认,那二十个刺客并不是刺杀他的,而是来行刺时彧的。转眼之间,太子便处于了不利位置。
“父皇,时彧狡诈善辩,他适才将儿臣押在溪边,折断了儿臣的骨头。”
太子想把受伤的两只手亮给陛下看,以博取同情。
父皇一向偏心老二,不过他不相信,陛下对时彧纵然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偏爱,但这份爱重还能大过他的嫡长子。
陛下向时彧凝目几眼,听到谢煜的诉苦,他缩了缩瞳仁,又转向太子。
谢煜震动,心中苦水上涌,顿时宣泄而出:“父皇,时彧从前就仗有军功,对儿臣不满,尚在宫中之时,便处处与儿臣作对,他今日投效了二弟,焉知,这不是他们联手做戏,愚弄于儿臣?难道父皇偏心二弟,不顾是非,亦不在意儿臣死活了吗?”
两方争斗,各执一词,各有证据,在王帐之下吵得天子头痛。
“都够了!”
天子一声长啸,满帐下肃静,再未有声。
天子勃然震怒之后,一只手指向这二人,“一个太子一个将军,做出这等阴谋勾当,成何体统?今夜之事最好就此作罢,朕若查起来,一个两个,何曾算得上清白无辜?”
陛下的确明察。
谢煜惊恐万分,父皇看来已经猜到了全貌。
的确是他先埋伏人手行刺时彧在先,若此时不依不饶下去,以父皇对老二和时彧的偏袒,他决计得不到好处,不如暂忍。
谢煜一咬牙,怒视了身旁的时彧一眼,着人抬起担架,将他送出军帐。
天子见时彧仍然不走,他负手从大椅上下来,冷眼睥睨而下:“时彧,朕如要追究到底,你今夜之举,已够得上行刺储君,要受枭首之刑,你行事未免也太出格了些!”
最后那一句,已经是濒临隐怒边缘,但陛下仍是克制住了,如同长辈训斥晚辈,虽疾言厉色,但也有发自内心的袒护。
时彧脸色执着,神色淡然地回道:“陛下。臣若不施手还击,今夜横在林中的尸首,就会是臣一人。”
天子对自己选中的这个位高权重的孤臣如今很不满意,他彻底倒向了老二,令谢翊势力庞大,太子手忙脚乱才会出了昏招。
太子埋伏杀手险些坏了征讨漠北的大事,始终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储君之争,如今也快要落下帷幕,决出胜负了。
私心里来说,他更支持老二即位。
但谢煜毕竟是嫡长子,有母后坐镇扶持,名正言顺。
他一直下不定决心,今天看来,是该早做打算。
“罢了,你滚吧。”
密林里的月光愈来愈亮,照向大地,身旁宛如一溪雪。
林中间或有野兽出没的声音。
时彧将沈栖鸢裹好,横抱入怀中,沈栖鸢依恋地依偎过来,双臂搂住了时彧的颈。
他大步折回:“太子出了事,秋狝提前结束了。明日一早,我们就回伯府。”
沈栖鸢伏在他怀中,很是好奇:“这次的魁首是谁?”
时彧停下了脚步,皱眉道:“不知道。”
沈栖鸢声音细弱:“我听说,陛下为此次秋狝的魁首准备了一份彩头,我也不知是什么,但总觉得应当会很重要,你就这么不要了吗?”
时彧意味深长地看她:“我的彩头在我怀里。这才叫惊喜。”
“……”
沈栖鸢的脸上仍泛滥着春水,方才经历一番尽兴的欢爱,她素来清丽出尘的面庞,此刻也多了几分难言形容的艳魅之色。
想伸手制止时彧继续往下说,他实在太坏了。
心思坏,嘴巴也坏。
以前他坏,只是对她不客气,打击她。
现在的时彧,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找到了风流浪荡子的诀窍,三言两语便总能刺激得她脸颊发热。
沈栖鸢总是一次次败下阵来,实在敌不过他。
时彧重新动身,望行军帐走。
他步履轻快,虽抱有沈栖鸢在怀,只如同掬了一把有形而无质的烟云,没有承担丝毫的重量。
这份温香软玉在怀但又举重若轻的潇洒,实在是让营地守夜之人看了都心生羡慕。
抱沈栖鸢步入营地,找到自己的军帐,时彧用脚拨开帘幔,送她入内,将沈栖鸢安置在榻上。
“阿鸢,你就在此,我去拎水来予你沐浴。”
沈栖鸢坐在帐中,独自守着帘门内的寂静。
身上的确黏腻不适,若不清理干净,恐怕很难睡得着。
她这身衣衫,是柏姊姊的,她真是对不住柏姊姊,这么名贵的衣裳已经不干净了,也不能再还。
幸而,她还有陛下赐的金子,能为柏姊姊重新做一套月华锦的裳服。
正想着,帘门忽地被一只手揪扯住了,沈栖鸢霍然抬眸,想到了时彧,心跳便快了几分。
“你怎么不进来?”
沈栖鸢疑惑。
难道是水太重了?
不太可能的,时彧不可能拎不动一桶水。
正思绪混沌之间,那只粗糙厚重的大掌,一把扯开了帘帷,朝里大步走了进来。
只见一个喝得酩酊大醉的彪形大汉,脚步蹒跚虚浮地,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吓得沈栖鸢尖叫,“你、你是谁!”
她立刻爬下了行军床,试图往外逃跑。
那大汉见她要跑,伸手就扯住她胳膊。
沈栖鸢吓得花容失色,惨叫一声,连忙踢了他一脚,大汉没想擒拿她,挨了一脚后立马松了手,任由沈栖鸢挣脱了往帘门外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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