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手臂粗鲁地伏动、颧骨上不正常的艳绯,以及喉咙中泄出的压抑。
一切都昭告着他在做什么。
尤其是到了紧要时刻,他会莫名地抬起微红的眼,直勾勾地凝望门口,随着尾音轻颤的长叹,眉宇间却不经意蕴出涟漪的风流像是快活到了欲仙欲死的地步,像是在看,只有仔细打量他才会发现,连瞳孔都是涣散的。
最初她以为他看见她了,会被吓得匆忙跑走,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第二日应该如何面对他。
可到了第二日,她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打算向他承认错误,但他似乎并没有发现,依旧待她如常,没有露出任何的责怪。
如此,她高悬的心方才缓缓落下。
兄长不知道门口有人,只是动情至极时下意识抬头,刚好让她看清了那充满蛊惑的表情。
每次高潮过后书房就和安静,隐约只余情后的微弱喘息。
孟婵音怕被发现不会多逗留,每次提着食盒的步伐都很轻。
离开后,她的神魂好似都丢在了书房,什么时候回到房中的她记不住了。
天已经彻底黑了。
今夜无月,清冷,空虚,接踵而至的感受让她无力地倒在柔软的被褥上紧紧地抱住,夹住的膝盖难忍地磨蹭。
她难受得快哭了。
自从第一次偷看后,她夜里总会想起,一想起便有玷污兄长的愧疚,那种痛苦和快乐并存的感受中还夹杂着深深的后悔。
她不应该来息府的,尤其是当时不应该与他说,要帮他治病。
真正病了的是她。
病得快腐烂了。
她彷徨,无助,可雪白的脸颊却越发红润,浑身发烫,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栗。
高潮散去等待她的只有无尽的黑暗,黑暗中又蔓延出蛛网般的空虚。
外面墙角的小黑猫又开始拼命地挠墙,怪异的刺耳声让她心脏一点点酥麻。
兄长让她不要总是待在府上,偶尔也要出去散散心。
所以孟婵音一大早便出去了。
她戴着帷帽挡住面容,身着低调不显眼的衣裙,漫无目的地走在繁荣的街道上,一切都很陌生。
三年的时间足以改变很多。
就比如她以前常来的书阁早就搬走了。
这里在三年前原是最繁华主街,不知是什么时候整条街都搬走了,变成了只有几间商铺的冷清街。
而书阁上的牌匾也变了。
风情店。
孟婵音站在对面盯着那几个字很久了。
在青州也有风情店,最初过去时她与其他夫人相交还好,夫人相聚在一起平素会聊一些隐晦的话题。
比如在夫婿身上得不到满足,就会蒙面去风情店中买玉势,或者是买其他能得到欢愉的缅铃等物件。
她一向都只能听着,回去会在画册、话本中看,却从未感受过。
其实她并不重欲,甚至活寡的这三年她很少去想过这些,可自从回了息府,那种空虚每夜都会袭来。
孟婵音是如何走进风情店,还在里面买下玉势的,她依旧记不得。
出来时看见怀中的盒子,羞愤得想要丢掉。
可还没有丢出去就听见身边响起,颇有些熟悉的声音。
“他整日都只有那些诗书,只有那些藏在盒子里的小玩意,从来没有过我这个夫人,甚至这三年都与我分床而睡,进我房中的次数屈指可数。前几天听闻那女人被丈夫休弃,回了扬州,他高兴得这几日频频外出,还穿上了以前她喜欢的衣裳,你让我如何冷静!”
听见熟悉的声音,孟婵音下意识转过头,看见不远处立在风情店门口忽然崩溃哭出的女子。
虽然她头戴帷帽遮住了大半的身形,连面容都看不见,孟婵音还是一眼就认出了。
那是魏明月。
抢走她青梅竹马的未婚夫的女人。
其实她自幼就与人有婚约,对方家境殷实,名唤娄清河,待她有青梅竹马的情意,珍重她、爱护她。
可这一切都在一场宴会中结束了。
魏明月不慎跌落下水,距她最近的娄清河不能见死不救,便跳下去救了人,因此她缠上了他。
之后更是在知晓娄清河明明有婚约,却给他下药。
当众人闯见私情,娄清河只能与她退婚,转而娶魏明月,而她也另许他人。
以前孟婵音是恨她的,可再次看见她却又觉得心中没有恨意,只有怨气。
听见魏明月说婚后日次与她无二,娄清河至今还惦念她,那股怨气又渐渐散去了。
许是她的眼神太直白,风情店门口的魏明月转头看见,脸上露出被人发现的羞愤。
若是在当年,这个骄纵的大小姐会让人剜了发现她秘密的人,这三年让她性子变了。
看见有人用熟悉的目光盯着,魏明月抓着帷帽将自己裹得紧紧的,匆忙离开风情店,脚步彷徨得好似身后有鬼魅在追她。
是怕被人发现来风情店罢。
孟婵音垂下眼睑,盯着怀中的盒子,心中没有嘲笑她想法,转身回了息府。
回去后她将玉势仔细擦拭干净,然后用帕子包裹住放在枕下。
在园子赏了会儿花,不经意听见下人说息扶藐还没有回来。
她赏花的兴致骤减。
下午临近傍晚时天边轰隆地响起雷声,天边的云乌泱泱地压下。
她懒倚在窗边,伸出葱玉般白的纤指,接着冰凉的雨水。
好凉。
她收回手,双手托腮,眨着乌黑的杏眸看着墙角,暗忖,今夜应该没有小野猫挠墙了罢。
夜幕四合,息扶藐还没有回来,天边的雨下得越发大了。
孟婵音用完晚膳后担忧地问吉祥。
吉祥笑道:“姑奶奶您放心,家主淋不到雨的,只是因为事情耽搁了,晚上会回来晚些。”
孟婵音转念想的确如此,遂没再多问。
但她一直坐在大厅。
不知过了多久,从外面才走进来眉宇染冷湿的青年。
大厅的灯火黯淡,趴在桌子上穿着青湖绿素妆面裙的女子,未戴珠翠的发髻松松地堆鸦如黑云,半张莹白的小脸枕在手臂上,透出几分脆弱。
息扶藐抬手将沾着湿气的外裳解下,让身边的人下去,然后放慢脚步走过。
再如何轻都还是惊动了浅眠的女子。
孟婵音迷迷糊糊地睁开酸涩的眼,朦胧间看见清隽俊美的兄长眉宇含柔地蹲在面前,正凝望着她。
这是梦里出现过。
所以她懵懂地伸手拉住他的手,放在脸颊下,气音朦胧:“……阿兄。”
唤完后还黏人地蹭了蹭,像极了一只乖巧的小猫儿。
息扶藐眼中浮起浅浅的淡笑,被压在脸颊下的指腹轻蹭过,低声唤醒她:“怎么趴在这里?”
听见如此清晰的声音,孟婵音蓦然从半梦半醒中清醒,看见靠得如此近,甚至连呼吸都喷洒在脸颊上的青年。
她受惊似地起身往后退,却忘记自己还抓着他的手。
青年不慎被她用力拉的力道,引着往前扑倒在她膝上。
深邃的脸庞埋进她的腿间的那刹那,她好似听见什么在耳边疯狂翁鸣,比每夜在墙角难耐挠墙的猫爪声都还要刺耳。
她怔怔地垂头看着跪在面前的青年,缓缓抬起醉玉颓山的脸,眼尾上浮着淡淡的湿绯,悄无声息地潋滟出色气。
这个画面她连梦中都不敢想。
第88章 秋枇杷
孟婵音手忙脚乱地伸手欲去扶他,不敢提及刚才的尴尬:“阿兄,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可有什么地方磕着?”
息扶藐站起身,亦是掠过刚才,温声回她:“无碍,你怎么在这里?”
两人之间好似往常,兄长问,妹妹回,关系亲密无间。
她道:“等阿兄,外面下大雨,担心阿兄。”
话音落下,头上便被轻轻地揉了下。
他说:“不用担心,日后若是雨大了,我回不来,派人传口信给你,以后不用在这里等,你身子弱。”
明知道他说的都是兄长对妹妹说的关心话,她心中还是忍不住泛起酸涩的甜。
她忍着他主动靠近的甜蜜,对他乖乖地点头:“好。”
息扶藐的视线从她柔善的面容划过,看向已经停雨的外面,“雨停了,走罢,我送你回去。”
孟婵音正欲起身,面色忽然一变。
许是一下起猛了,一瞬间腿间流出湿腻腻的,小腹也隐隐坠重的地泛起酸胀。
竟是月事来了。
她脸色一变,慌忙又坐回去,想要压住那股往下坠的感觉。
息扶藐见她忽然的动作,黑眸看去:“怎么了?可是腿麻了的?”
说罢他屈身欲去替她揉小腿。
还没有碰上,耳边就响起女子怯生生得好似快要哭泣的声音。
“阿兄,别碰……不是。”
轻轻的腔调如一江春水,含糊着软怯。
他心口一跳,压下那股不合时宜的感觉,抬起头,看向她泫然欲泣的莹白小脸上布满薄薄的艳色。
她为难地咬着下唇,因为羞耻,下眼眶湿红红的,抓住他的手腕嗓音轻成气音:“阿兄,不是腿麻了,能不能帮我去找个丫鬟过来,帮我……”
剩下的话她说不出口,期期艾艾地定眼乞求他。
用如此楚楚可怜的眼神看一个男人,的确是会得到男人真心实意的怜悯,但他心思本就不纯,会下意识往另外一出去想。
息扶藐蓦然垂下眼睑,道:“天太晚了,她们都已经休息了,我送你回去。”
“不用……”她连忙开口拒绝。
可脏字还没有从她口里出来,他已经将她从椅子上横抱起。
身子倏然腾空,孟婵音下意识双手环住他的脖颈,扬着水盈盈的眼看向眼前的男人,原本羞赧的心忽然平静。
他知道她是怎么了,而且不嫌弃,也不觉得站在身上是什么污秽。
这让她想起在青州,那边风俗不大方,女子来月事那几日不能出门,不能见人,只能坐在小黑房子中等着月事结束。
没有那一刻,她无比清楚地感受到差别。
有人在疼她,她也有家和爱。
“阿兄。”她柔弱地靠在他的肩上,嗓音低落。
“嗯?”他尾音上扬,步伐稳健地抱着她走在,只余微弱灯火的长廊上。
“若是当时我没有嫁去青州就好了。”她失落地说。
息扶藐神色微动,薄唇微启,话还没有出口,便听见她兀自喃喃最后的话。
“要是当时我嫁给的是子胥哥哥,这样我就能和阿兄在扬州,时时见面……”
她靠在他的肩上,压制袭来的情愫,不敢明说,小心翼翼的用别的话向他说真心话。
刚从青州离开时,她没有生出什么后悔,姨娘从小便教导她,女子生来就要嫁人,哪怕她被兄长接回去,他也不会一直养着一个,还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老姑娘。
所以她来息府的途中就做好准备,回来住一段时日,讨好阿兄与嫂嫂,让他们真心实意的为她另择一户好人家,待她好的夫婿。
唯一的差错便是在来时,她真的从未想过兄长还是会待她如此好,也如此令她欢喜。
她曾经情窦初开的情意给的是娄子胥,可时日久了,在柴米油盐的日子里淡化成遗憾,却不会去惦念。
而现在重新令她惦念不忘的,是兄长,是眼前的这个男人。
“子胥哥哥?”听见她口里说出来的人名,息扶藐的脚步骤然一顿,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都已经娶别了别的女人的男人,她现在还想要嫁,当初他不应该只逼娄子胥退婚,应该彻底抹去他,她现在说不定就不会惦记了。
孟婵音以为他已经忘记了,便与他解释道:“嗯,就是和我一起长大的娄子胥,那年我和他订过亲,后来因为发生了落水之事,他迫于世人言语,不得不与我退婚,转而娶了魏府的姑娘。”
她解释得很详细,但他听后表情淡淡的,似乎只是一个根本就不值得记起的人。
孟婵音留意着他自始至终都表现得很冷淡,脸上不免浮起失落。
息府的姑娘那般多,自幼定亲的姑娘也不在少数,况且也已经过去好几年了,兄长他不记得也是应该的。
过了一会儿,她忽然抬起小脸,认真地盯着他的下颌,“阿兄,如果你再为我选夫婿,能不能不要离你很远啊?”
息扶藐没有看她,走到蝉雪院推开房门,“一会儿我给你装暖腹袋,晚上抱着睡。”
他将人放在一旁的椅子上。
孟婵音等不到他的回答,心下失落,面上却不显,温婉地露出柔笑:“好,辛苦阿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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