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婵音慌张地侧脸,看见坐在身边的青年,那么近,肩对肩,让本就穿着薄春衫能清晰感受到他传来的体温。
他看着她的眼珠漆黑,冷静又平淡,给她一种惊心动魄的压迫性。
不知道他怎么坐在这里了,她浑身僵硬,后背紧紧地贴在马车壁上,有种被堵在角落逃不出的紧张。
尤其是马车还在晃,这种晃动很轻,偶尔遇上路上胡乱摆放的石子会陡然剧烈动一下。
像极了一张床。
她脑中莫名其妙地闪过这个念头,哪怕压得再快,也还是留了一道桃色的痕迹在心中。
她更加觉得羞耻了,惶恐几乎要从泛红的眼眶中溢出,开口的尾音都颤了起来,“阿兄,我没位置了,能、能不能……不挤我了。”
第90章 抱紧点
话一出口,他顿了,随后轻轻似乎轻叹了一下,正处在一片凌乱中的孟婵音没有听见。
息扶藐知道吓到她了,没再朝她靠近,只是看她的眼神柔下,“婵儿,借我靠一靠,阿兄是累了。”
原来累了,想靠一下。
孟婵音松口气,如释重负的同时,心中还有说不出来的失落。
她垂下头,用头发遮住泛红的脸,小弧度地点了点下颌,“阿兄靠吧。”
息扶藐看了她一眼,然后靠在她的肩上。
在他靠上肩膀时孟婵音一动也不敢动,像是被泥塑的雕像般僵持着。
他的腿长肩宽,而孟婵音远比他矮小得多,这种姿势并不舒服,他几乎是蹙着眉头没有调整。
直到过了许久,耳边响起女子很轻很软的声音,轻飘飘地拂过侧脸。
“阿兄,睡着了吗?”她用很小的声音试探。
息扶藐没有睡,但也没有睁眼,浓睫盖在眼睑上,冷淡的轮廓平静得没有丝毫波澜。
果然,在觉得他已经睡下后,她抬起手,小心翼翼地捧起他的脸,轻轻地往旁边挪一点,待到位置适合后再放在腿上。
他从靠着她的肩换成靠在她的腿上了。
孟婵音刚调整好他的位置,察觉他动了一下,瞬时屏住呼吸,睁圆眼看他是不是已经醒了。
好在他只是转了下头,由面向外面,侧埋在她的怀里,没有醒来的意思。
孟婵音又悄悄松口气,瞥见他无意间显得两人越发亲昵的姿势,脸上有些发烫,却没有推开他,默认这种过分越界的举动。
和阿兄第一次这般亲密,就像是相恋的情人。
她窃喜,紧张,像是偷了一段感情,压着嘴角不让上扬。
可这份欢愉并不长久,很快便到了息府。
她不舍的将人唤醒:“阿兄,到了。”
他似乎睡得很沉,醒来后仰头靠在马车上,没有说话,眼睫沉垂,凸起明显的喉结在薄白的皮肤上轻滚出懒懒的慾气。
她无意间看了一眼,心口一跳,脑中又闪过不正常的想法。
好想……咬他的喉结。
那种慾望很强烈,她忍得浑身发烫。
好在他并未在马车待多久,清醒后便下了马车,替她撩开车帘,让她扶着手臂下来。
孟婵音从里面下来后身上燥热出的慾望才散了些。
“阿兄,我先回去了。”她现在有点不敢和他独处,一下马车就与他说要回去。
息扶藐目光撩过她泛红的耳尖,漫不经心地颔首:“好生休息。”
孟婵音镇定的在他目光下离开,待到他看不见后提起裙摆朝着蝉雪院跑去,仿佛身后有猛鬼在追逐般。
……
扬州每年初春都会有各种节日,今日便是春花节,烟雨扬州,水暖破冰,春花绽出芽儿,一朵朵妍丽地开在枝头上,生机盎然。
息扶藐多次让她出去散心,她都很少出门。
唯独今日恰逢春花节,暂留在扬州的西王花林中设宴,她跟着息扶藐一起出来。
西王体恤百姓,并未表明身份,而是简单的在桃花林中亭子里摆了几张案几,煮酒赏景、赏美人。
“子藐,你这位是?”西王第一次见息扶藐身边带了人,诧异地扬眉看去。
女子年轻貌美,乌黑长发挽成柔软云鬟,佩了一朵妍丽的绢花,穿着时兴的薄裳裙,臂弯上搭了一条白色的披帛,未施粉黛的小脸微垂。
单单是安静地坐在一旁,便是别人难比的楚楚动人。
美得如此清新脱俗,让满林子的桃花都黯然失色了。
西王的目光很坦率直白,孟婵音微微抬起下巴,望向身边的兄长。
不知他会如何跟旁人说她的身份。
被休的身份令她心中有淡淡的羞耻,后悔当时不应该出来的。
息扶藐察觉到她不安的眼神,垂在膝上的手悄然搭在她揪着帕子的手背上,安抚似地捏了捏。
他笑答西王:“妹妹。”
一旁的赫连尤恰好也出口,“也是我的妹妹。”
张乐也不甘落后,跟着搅合,挣着认妹妹,企图日后好占便宜。
几人争来抢去都说是妹妹,西王便露出了然,遂没再问,也收回了打量美人的眼神。
没了西王略显感兴趣的目光,孟婵音悄然松口气。
息扶藐见她浑身不自在,趁当头,倾腰俯在她耳畔答:“若是不习惯,你去外面的那道观散散心,我一会儿来接你回去。”
男子的气息拂过耳畔,带着清酒的淡香。
她的耳廓被熏得微烫,低颔首,挡住泛红的脸颊:“好。”
息扶藐眉心松懈,松开她的手,低声吩咐:“记得将小桃带着。”
孟婵音点头。
上首的西王被人灌着酒,面露醉意,左拥右抱两个美人,笑得一派风流肆意。
她悄然立场也无人在意。
出了风亭的酒宴,孟婵音停下脚步,忍不住转头看向不远处,坐在人群中鹤立鸡群的青年。
所有人身边都有陪酒的美貌女郎,唯独他身边没有人,神色清冷淡然,应付众人游刃有余。
察觉到她的目光,他微转头,对她莞尔。
孟婵音别过头,心中泛起奇异的酸涩,与失落的空。
小桃跟在她的身边,见她满眼愁容,忍不住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
整个府上不知从事什么时候开始,没有人再像最开始那样唤她姑奶奶,而是唤成她出阁前的称呼。
乍然听来,好似真的是个年轻小姑娘。
孟婵音回神,摇头道:“无事。”
小桃低声‘哦’了声,跟在她的身后。
暖日当暄,又添蛩语,前些日子下过一场大雨,花红柳绿,燕语莺啼,粉妆娇气的女子相携一起,或语笑嫣然、或指花簪戴。
满林子的年轻貌美女子,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她走在里面第一次感到岁月落在了眉眼,在心头烫出一道陈旧的疤痕。
小桃见她兴致不高,开口说道:“姑娘,我们去道观里面看看罢。”
孟婵音点头,两人一起进了道观。
人几乎都在外面,关内的人不多。
小桃与道观的人提及息府,有人就领着她往一旁的小室而去。
还没走几步,几人身后响起有一道含着惊喜的声音。
“婵娘——”
听见熟悉的声音,孟婵音浑身一颤,下意识转过头。
只见玉冠束发,面容白净,身着整洁的男子一脸欣喜地大步走来。
孟婵音还没有开口说话,他便越过小桃一把揽住她的肩,道:“婵娘,我终于找到你了,自从你走后,我无时无刻都在想你。”
孟婵音望着眼前的男人,熟悉的容貌,是她看了三年,曾经全心全意待他好的夫婿。
张荣。
小桃不认识这位从未见过面的前姑爷,见有男子竟当众将姑娘揽在怀中,举止轻浮无礼,当做是哪里来的见色起意之徒。
“你是何人,快快些放开我家姑娘,我家姑娘何等尊贵,岂能是你这等人能碰的!”
小桃挤上前,用力推开张荣。
张荣没有防备被推开,而曾经爱慕他的夫人却站在一旁冷眼旁观,并未有上前阻止之意,面上登时挂不住。
他不甘心地瞪小桃,呵斥道:“什么奴婢,眼睛长到后脑勺去了吗?不知道我与你姑娘夫妻三年吗!”
“滚开!”
小桃被他的话唬住了,转头看身后的姑娘眉心蹙起,显然对他粗俗骂人的话很不喜。
“张荣,你我夫妻情分早就已经结束了,你不好生在青州陪你的新婚妻子,如今在这里辱骂我的人,你……”
她咬住下唇,站在小桃的面前,扬起下颌拾起一丝凶狠。
但到底是女郎,站在高大的男人面前始终少了气势。
张荣没料到才一两月不见的夫人竟有一日帮助外人,当众呵斥他。
曾经她很顾及他的颜面,哪怕别人将身体有碍的污水泼到她的身上,她都默认下,甚至回到房中,还会眼眸明亮地安慰他,是真的全心全意为爱他,为他着想的妻子。
“婵娘……”他面色微白,想上前一步,可又看见她脸上从未见过的冷淡,心生寒意。
他千里迢迢而来,只为了找她回去,她却露出这等神色。
张荣不信,她会如此冷淡对自己,想必还在因为当时母亲要休弃她,他没有出口挽留默认了,而生气。
为了挽回妻子,张荣瞬间变得和颜悦色,转头对小桃道:“我与你姑娘有事要说,你且在外面等等。”
小桃看向孟婵音。
其实从和离后孟婵音就已经对这个男人彻底死心了,也不觉得与他之间还有什么其他好聊的。
但……
她想到道观外的林中,兄长与那么多人在一起,若是张荣将事情闹大,看她的笑话倒也罢了,她还能忍受,可不能让那些人嘲笑兄长。
孟婵音柔声对小桃道:“你在外面等我,我与这位张公子说几句话。”
小桃不情不愿地同意,看着姑娘与一男子走进小室。
那男子后脚跟进去后,还顺手将门阖上了,小桃暗觉着不妙,环顾四方。
因为是休息之地,所以人不多。
小桃咬牙,还是朝着外面跑去。
姑娘可不能出事。
张荣为了防止被人打扰,进门时将门拴上,转身看见姝色绝艳的女子站在中央,平日素净的白面上今日微施薄妆,眼如春水迢迢,唇殷如桃花。
这般美的妻子,曾一度让他在外人的面前很有脸面。
张荣想到往日,动容地上前想要抱她:“婵娘,我好想你。”
还没有触碰上,孟婵音眉心微蹙,转身躲开,美警惕地看着他疏离道:“不知张公子要与我说何事?”
被躲开的张荣虽然不悦,仍旧以为她是因为还在埋怨自己,也不觉着生气。
他眼含柔情地望着对面的女子道:“婵娘,别再这般生疏唤我张公子了,还是和往常一样,唤我荣郎,我是来接你回去的,有好事要与你说。”
他不举的毛病已经好了,前不久娶了新妇,夜里第一次尝试到了男人的滋味,虽然不过才几息之间就泄下,但这几年他习惯了没有任何感觉,这点点快感足够让他欢喜。
可欢喜过后,他却看见新妻一脸嫌弃地盯着自己,那种眼神令他生出惶恐,想要再继续一展雄风,可每次都只能坚持几息。
最后新妻不满地转头睡去,不搭理他满脸的难堪。
这个时候他方才想起前妻的美丽、温柔,以及对他的包容。
所以他想要再将前妻娶回去。
孟婵音乜过他满脸欣喜,对他说的好事并不感兴趣,抿唇道:“我早就与张公子和离了。”
张荣闻言脸上的神色落下,见她脸色冷淡,忽然想到其实方才他刚来扬州不久,息府是寻常权贵都进不去的地方。
他早有耳闻大舅哥的心狠手辣,所以没有上赶着去大舅哥面前,而是四处打听,听见别人说今日有春花节,故而前来碰运气,看看会不会碰上孟婵音。
他的运气很好,在一群非富即贵的人群中看见了她。
原本碍于不好上前去寻人,结果看见她与一气度非凡,长相出色的男子当众耳鬓厮磨。
不知两人说了什么,他看见那下堂的美貌前妻竟羞赧地垂下头,含羞带怯,比当年嫁给他时撩开红盖头都还要娇俏几分。
因着当年娶孟婵音时,大舅哥虽然亲自背她上的花轿,却因为他刚回来青胡茬都没有来得及刮,一身赶路许久的疲倦容颜,与现在席上清冷俊逸的青年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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