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宛宁一听,蹙眉想了想,这事儿她倒是没有梦见过。
但林宛宁也没有像二嫂一样那么慌,她梦中的秦啸,虽然年轻时没有文化,脾气也暴,但并不是一个会跟人无脑硬碰硬的主儿。
“你可真镇定啊,你知不知道四哥是我们家的顶梁柱,你们城里女人都这么薄情吗?”
林宛宁还没说话,二嫂身后的年轻姑娘倒是率先向她发了难。
林宛宁一怔,反过来打量了一眼这个姑娘,似乎是有一点印象的,但是她记不住了。
“请问你是?”
二嫂急急忙忙将这个女孩护到身后:“这是我妹子玉凤,你别管她了,咱们赶紧走吧。”
“去哪?”
“你说去哪儿?四哥哥都被人抢劫了,咱们能眼看着他受欺负吗?当然是去找他啊!”
林宛宁微微一笑:“找他?然后呢?帮着他打架?去抢回东西?你加上我三个女人,能打得过几个身强力壮的男劫匪?冲上去送人头吗?”
被林宛宁这么一说,二嫂和她妹子玉凤怔住了。
“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四哥娶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玉凤当场气急败坏,拽上自家姐姐准备走人自己去,却被林宛宁冷冷叫住:“站住!”
“你要是不想你四哥出事,就老老实实带着我去镇上派出所报案,他们有车有人,到时候赶过去也能快一些。”
玉凤和二嫂对视一眼,他们从来没有报过案,甚至长这么大从来没进过一次派出所,那种官家的地盘,要么是惹了是非,要么是非富即贵,才能进出自如,他们普通老百姓,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林宛宁一看这姐俩那种有些怯懦又尴尬的眼神,便知道他们在担心害怕什么。
她正欲开口劝解,却听见一旁的胡同里传来了机动三轮车的声音。
轰隆隆的动静,比早上离开时更大、更刺耳。
林宛宁心一紧,和这姐俩急忙走到胡同口,定睛一看,竟然是秦啸和二把刀回来了。
这次是秦啸开着三轮车,而且这三轮车和早上出发时的那辆快烂到散架的车子全然不同。
车斗是用蓝色铁皮焊起来的,整体车身不仅大了很多,而且又干净又扎实。
最重要的是,车斗里装满了鼓鼓囊囊的麻袋,二把刀整个人坐在麻袋上压着,整张脸都快笑烂了,但还是不忘张开双臂,紧紧护住两边,生怕掉下去一点东西。
俩人都鼻青脸肿,但是气势比早上出发时还要嚣张。
三个女人一路小跑紧跟其后,到了家门口,三轮车停稳后,林宛宁听见自家泥腿子开始在那骂骂咧咧:“他娘的,这帮小兔崽子打劫到老子头上来了,老子弄不死这帮狗杂碎!”
林宛宁:……
林宛宁望着这气派的三轮车,还有这满满一车子的“战利品”,心里已然有了数。
她那粗暴霸道的泥腿子丈夫,遇着抢劫后发挥稳定,竟然把对方的连车带货,给反劫了回来!
这时,玉凤蹦蹦跳跳的上前,一把拉住秦啸手臂:“四哥,你真厉害!没受伤吧?”
“没事!”
秦啸顾不得搭理她,甩开了她的手,径直走到后头准备卸这满满一车货。
二把刀见状,很有眼力价的跳下车来,坐到了车座上满心欢喜的抚摸着车把,看见林宛宁后嗤嗤一笑道:
“嘿嘿,鸟枪换了炮了。”
第11章 林宛宁一阵心花怒放,她知道,机会来了。
等所有人走后,林宛宁亲自将麻袋挨个打开,仔细的检查了里面的东西。
倒是没有什么值钱的,像秦啸采的那种成色的货基本上没有。
但是胜在种类多,林宛宁数了数,有板蓝根、白茅、芍药、黄芪、刺五加、地黄、知母、苍耳子、干草、辛夷……
当然也有一些一看就没用的草本植物类,譬如干掉的狗尾巴草之类的,还一抓一大把。
东州纬度比较高,气候寒冷,不像南方一年四季温暖如春,鲜花和盆栽一类的东西遍地都是。
但也正是这种寒冷干燥的天气原因,这片肥沃的土地上适合种的花儿不多,却特别盛产中草药。
林宛宁摇了摇头,这帮流氓的采药水准还是有待提升。
她将这些一看就没用的杂草挑干净后,目测还得剩下数十种,这还不算一些当地特产类的食用农作物。
但林宛宁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这些麻袋大小颜色各异,一看就不是一家的,而且麻袋里这些东西从春到冬,涵盖了四季的作物,应该是攒了很久很久。
甚至,在一个装满了干货和粮食的灰扑扑大麻袋上,还有一块用红色花棉布缝起来的补丁,那针脚,细密又精致。
林宛宁抚摸着补丁差点儿泪目,她仿佛看到了一位老婆婆,在昏黄的煤油灯下小心翼翼穿针引线,对于普通百姓而言,这缝补的可不仅仅是一个麻袋啊!
林宛宁一下子就收住了清点“战利品”的手。
如果没猜错,流氓地痞好吃懒做,怕是没有这个耐心和勤力去攒下这么多家当。
这些东西,恐怕也是他们从那些勤恳老百姓手里劫来的吧?
林宛宁心里顿时有些不是滋味。
她揣着方子的手停顿在了半空,不敢想象,贫苦百姓被人抢去辛辛苦苦捡来糊口的东西时,该有多绝望?
这个年代的治安和法制建设都还不够健全,况且东州又是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气候恶劣,民风淳朴但也彪悍,自然容易滋生歹人。
并且,很多人被抢了,怕遭到报复也不敢报案。
这样的东西,她如何忍心拿去赚第一桶金呢!
林宛宁一阵心酸,但是很快,她想到了一个以退为进、两全其美的办法。
秦啸在厨房吃饭,无暇顾及她,林宛宁正好有时间拿着方子和麻袋里的药一一对应,很快,就从这一堆药材里找出几样凑出了一副止咳的方子。
“半夏,紫参,泽漆,生姜,白前,甘草,黄芩,人参,桂枝。”
这里面除了生姜这种易得的东西,林宛宁惊喜的将其他几味药全都凑了出来。
她默默的念叨完又看了一遍详细煎制方法,需先将泽漆煎半个钟,再入其他药材,熬制一个时辰即刻,少量多次服用,当日入睡前饮完。
而且还标明了出处,原方子出自张仲景《金匮要略》,在古方基础上秦氏医馆又做了药量的调动。
这方子,主打就是止咳化瘀、温阳散寒,可以说是东州地区人士不可或缺的良方。
她像开宝箱一样不断的翻动着其他的方子,很快,像什么补肾壮阳汤、桃红四物汤、八珍汤等等,基本上都可以从这一堆药材里凑出来。
这几张方子,虽针对不了什么顽疾或大病,但胜在材料简单常见,且针对症状也常见。
这就够了。
林宛宁找的正起劲,丝毫没有注意吃完饭来到她身后的秦啸。
直到身后的人冷冷的开口:
“不是跟你说了吗,不要随便动这些东西。”
林宛宁镇定的转过身,一双水灵灵的桃花眼,正对上那双凌厉漆黑的眸子。
这是她第二次这么近距离的看秦啸。
他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年轻又桀骜的劲儿。
但那张俊朗又粗糙的面庞上,眼角和额头青一块紫一块,脸颊上还有两道似是被人挠过的血印子。
脸上那些伤,让林宛宁觉得和他这身气场格外不搭,有股子莫名的喜感。
她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秦啸的脸色顿时黑了。
林宛宁强忍住笑意,端住神情,认真的和他讲了讲自己刚才的发现,并且十分真诚的同他商量:
“要不,我们还是把这些东西还回去吧,物归原主,也算是积了一点功德。”
秦啸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更黑了。
只见他双手叉腰,望向林宛宁的眼中充满了鄙夷,先是耐着性子解释:“这些东西不知道经了几手,且不说找不着原主,就算找着了,对方如果一口咬定是你偷盗,或者反咬一口说你还回去的数目不对,到时你怎么应对?你当农村都是好人吗?”
泥腿子明显被这么幼稚的提议气的上了头,就连说话的语气都恶劣了几分:
“凭本事抢回来的,老子不还!谁爱做善事谁做去!”
“老子不是地主菩萨!”
林宛宁自然知道他不会同意,可是听到那句谁爱做善事谁做时,突然有一点心酸。
她想到了上辈子时的他。
身价百亿、富甲一方,多次问鼎福布斯的超级富豪,最后却选择了淡泊红尘。曾投身慈善捐款无数,最后索性抛下名利和家产,回到了高校做研究。
明明是个好人,却总是板着脸这么凶。
林宛宁当然不会蠢到帮劫匪找原主,但她也不想白白占这种血汗便宜。
“那我们就把这些中药做成汤剂便宜点卖出去好不好?这样既赚了钱,又减轻了挣不义之财的心理负担,同时也帮助了有需要的乡里乡亲。”
最重要的是,说不定可以借此打出来名声,将来何愁赚不到钱呢?
但林宛宁没有说,只是眼巴巴的望着秦啸。
她知道他不是坏人,这招叫做以退为进,果不其然,泥腿子蹙了蹙眉,不耐烦的大手一挥,将目光别向了他处。
“随你吧。”
林宛宁一阵心花怒放,她知道,机会来了。
但是开心还没持续十秒,秦啸又板着脸回来了,声音郑重中透着一丝慵懒,有些漫不经心道:“你们城里人爱干净,但咱家条件有限,洗澡只能去公社的大众浴池,老子这里有票,你啥时候用就自己过来拿。”
秦啸说完就走了,留林宛宁在原地呆若木鸡,思绪纷纷。
她心里咯噔一下,差点儿忘了,她不是他的晚辈,她现在是秦啸娶进门的女人,是今天晚上,就要跟他睡在一张炕上的媳妇儿!
第12章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林宛宁一口气还没喘过来,只见秦啸又原路折回了西屋。
“还有事吗?”
林宛宁像只温驯的猫儿,敛起了爪子,乖乖的等待吩咐。
她看见秦啸,有时候总是不自觉的把他当做是前世的行业祖师or资助过她的恩人,对他总有一种下意识的崇敬。
然而这样的情愫,总是在秦啸一张口时,会很快被他打破。
“你怎么把狗尾巴草都丢出来了?”.
男人的语气有点不满。
林宛宁怔了怔,反问道:“这东西也能用吗?”
“当然。”
林宛宁心里暗暗感叹,到底是祖师爷,任何不起眼的小草,在他这里,或许都是可以入药的宝贝呢。
是她浅薄了。
“都捡到厨屋去,最近这天阴冷,老子的引火柴都点不着了。”
林宛宁:……
她望着秦啸离去时那高大挺拔的背影,心情就像是过山车一样,格外跌宕。
“你烧这么多水干什么?”
厨屋里,秦啸披着一件满是补丁的棉袄,原本就挂了彩的脸上被烟熏得黢黑,正蹲在一个临时搭起来的小灶边,用一把破的像孔雀屏一样的蒲扇扇风吹火。
林宛宁觉得他这副潦倒样子,又心酸又好笑。
“你不是要做汤剂吗?”
秦啸默默的蹲在地上做事,即使不言不语,也自带一股沉静威严的气场。
听见她问他只简单解释了一句,这点倒是和上辈子的他差不多,林宛宁记得,他是不怎么爱说话的。
但明明是在认认真真按她说的想法做事,却非要摆出一副冷漠无情的嘴脸。
林宛宁静静的看着这个男人,有一瞬间,甚至都忘了自己过来的目的。
起初她以为只需要把草药加到锅里熬够时间即可,却没想到这么麻烦。
只见秦啸先是将那些麻袋里的草药一点点分拣开,然后又拿一把剪刀,将有些整株的,把叶子、草杆还有根茎都裁好,先用清水冲洗一遍,然后又挑挑拣拣的,将一些切好的药材依次放进煎壶里数着时间再捞出……
一连串的操作下来,林宛宁已经看傻了眼。
“你不用看方子吗?”
秦啸头也不抬,声音冷的像是淬了冰:
“老子不识字。”
一句话,让林宛宁揣着药方的手悬在了半空。
“你不是上过小学吗?”
“早他娘的忘干净了。”
林宛宁刚想说能不能不要骂脏话,突然间烧火的炉子里发出了砰的一声,她被吓得倒退了好几步,秦啸却淡定自若,眼疾手快的向下方柴堆里塞了根新的柴火进去。
她这才发现,是上一根柴烧焦后断掉的动静。
“少见多怪。”
泥腿子一脚跺灭了迸出来的火苗,他看着她,剑眉轻挑,目光如炬,林宛宁心道,明明灰头土脸的是他,她脸热什么?
那用红砖搭成的简陋土灶上火苗不断跳动,不一会儿屋里便充满了草药的气息,这气味不像是她上辈子喝过的那种中药那般刺鼻熏人,反而有一种馥郁的浓香。
林宛宁使劲的吸了吸鼻子,然后突然发现,他正在熬制的这药汤,似乎和大哥给的这些方子上的每一款都不太一样。
林宛宁担心这个泥腿子搞错配方,急忙追问:“你熬的这个是主治什么的?”
秦啸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又垂下头拿着烧火棍控制灶上的火头,忙不迭道:
“就你手上拿的第一张方子。”
林宛宁忙低头一看,正是方才她拼凑出来的止咳古方。
“你不是不识字吗?”
“我大哥的方子,闭着眼用手摸我都知道哪个是哪个。”
林宛宁:算你狠。
“可是,这方子里还有一味生姜,你怎么不加?”
泥腿子不耐烦了,嘴角扯开一抹嘲讽的笑,语气里也多了几分吊儿郎当:
“做药要灵活,不是方子写什么就加什么,每一味成分都要根据不同人、不同症甚至不同节气及时变动。我刚才已经加了两倍的桂枝,现在这个时候倒春寒,多数人咳嗽发热都是换季不适导致的,并不是真的受寒。如果是初入冬时,可以按这方子把药加齐全,但现在加太多解表药,容易阴虚火旺。亏你还是个有文化的知识分子,哼。”
秦啸解释完,冷哼一声,甚至都懒得再看她。
林宛宁:……
俩人一直忙活到夜里,才将几个方子的药都煎完。
此时东州的夜晚仍是天寒地冻,秦啸将放凉的中药汤密封好保存,然后直接将罐子放在厨房里。
“这样就可以了,至少可以保存四五天。”
秦啸说完,就大步踏出了厨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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