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希望从刚开始就施舍给南嘉。
先告诉她,白思澜进军娱乐圈,她可以跳白天鹅。
之后白思澜归队,南嘉跳不了白天鹅,只能跳黑天鹅。
艰辛训练半个月后,再告知,黑天鹅她也跳不了了。
这不比直接把她从舞团赶走要折磨得多。
白思澜人不在这里,对舞团的种种了解透彻,一切都在计划之中,最懂得拿捏人心,知道怎么样捅刀子,才是最痛的地方。
就像七年前,她陷害南嘉,是因为想要得到周今川吗。
不是的,她就是要南嘉痛苦。
“不可能。”小乔不相信,拉住南嘉的手,“我们去问老师,明明一周后就要演出了,练习那么久的角色,怎么可以中途换掉我们。”
却见南嘉神色淡然,没有任何愤懑。
这让何鸢很失望,无法肉眼看见她的痛快,只能通过猜忌,实在缺少乐趣。
“嘉嘉,你别担心,老师是偏爱你的。”小乔拉着她一边走一边说,“这种事情怎么可能说换就换。”
“张老师没有决定权。”南嘉淡淡陈述,“从一开始就是个圈套。”
张老师力排众议选择她做黑天鹅,那时就令人疑惑,普通老师没有那么大的权力去举荐新人。
像挂一个鱼饵,引诱她上钩,上台体验一把舞台的表演力后自我感觉有多良好,现在就有多大失所望。
白思澜在舞团的位置是首席,影响力是第一,尽管没有绝对决定权,但编导组和老师们都和她熟识,如今她又是能为舞团带来明星效益的女明星,话语权更不必说。
南嘉不去问,小乔不信邪,帮她跑腿去问老师。
南嘉站在窗口前,舞团迁移后,风景不再是充斥着五颜六色广告牌,老旧的街,新的cbd鳞次栉比,高立入云,玻璃幕墙和日光对照,看久了出现短暂的晕感。
珠光墙壁倒映的身形影影绰绰,南嘉没有回头,猜到是谁了。
“不让你跳舞这件事情,你会和今川说吗?”
白思澜的声音。
她和南嘉同穿白色系的衣裙,一样的发系,乍然分不清谁是谁。
“你知道的,你说了,他也不会听你的。”白思澜浅浅地露出温和的笑,“希望你好自为之。”
南嘉该怎么告状呢,和周今川说,白思澜不喜欢她,不让她跳黑天鹅了吗。
周今川只会安慰她两句,哄她去跳其他舞,绝对不会怪罪于白思澜。
她们都知道。
不止这件事,任何事都是,他只会选择站在白思澜这边。
以前,周今川对南嘉太好,以至于她生了不切实际的幻想。
以为自己在他心里才是独一无二的。
他帮过她很多次,也救过她两次,一次是救过落水的她,一次是被陈祉他们围堵,他为救她而受伤。
正值少女情窦初开之际,南嘉很难不对他心动。
那时不明白,他对她好,只是因为她父亲救过周先生,因为她来到周家是他的“妹妹”,他连路边的小猫小狗都要救的人,怎么可能不对她好。
南嘉有时候想,她不要太多,只要陪伴在他身边也行。
白思澜的出现打破幻想。
周今川对她一见钟情,为了她心甘情愿做任何事。
南嘉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白思澜,屡屡遭到针对。
矛盾最大的那次,是白思澜无意摔倒,嫁祸给路过的她身上。
那天周围没人,她们处在监控死角,没有证据证明是南嘉害白思澜脚受伤无法参加第二天的比赛。
也没有证据证明,不是她做的。
周今川选择信任白思澜。
他说,思澜可能两年内无法跳舞了。
他说,嘉嘉,她不想见到你。
他还说,你不是一直想去英国皇家学院吗,我送你去吧,完成你的梦想。
是啊,她说过自己想去,可她没说的是,更想留在他身边。
他们说她现在学会低头,其实不然,她那时就低头了。
她不想走。
可他仍然,亲自送她上的飞机。
然后断绝了一切联系。
更可悲的是,她没有完成梦想,她在英国呆了没多久,就被遣去了西伯利亚常年冰寒的小镇。
那里贫瘠的土地种不出玫瑰,寄不了明信片,只会泯灭少女萌动的心芽。
看到问过老师话的小乔一来失落地回来,南嘉知道,定格了。
小乔愤愤:“白天鹅不要你跳,黑天鹅也不要你,这和把你赶出港舞有什么区别。”
是啊,没区别。
“放心,我不会离开港舞。”南嘉听见自己内心的声音,“该离开的人,是她们。”
傍晚橘金粉的霞光照下,一桁桁的暗影倒映在地板上,像封印的符咒。
半岛别墅设有健身房,电影厅,高尔夫模拟馆,射击练习馆,尽管主人家鲜少踏足,也把大部分娱乐场所集齐且随时备用。
南嘉没想到楼上会有一间宽敞到比舞团还要大的舞蹈训练厅,对墙镜面,地胶地板,把杆,音响设备,应有尽有据Vera所描述,如果她想,还可以聘请英国皇家的指导老师。
这些Vera之前就说过,想带她参观,当时的她没兴致。
一个人,她在训练厅旋转,跳跃,没有音乐,足尖和地板的摩擦声是最服帖的奏乐。
跳得太入神,没注意门口脚步的声音。
来人无声无息的做个看客。
陈祉一直如此,置身事外。
这些年她的喜怒哀乐,他从来只在旁边袖手旁观。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没有去留意他。
待到精疲力竭,她撑着杆停下,浅白色腿袜包裹着的长腿笔直地搭在把杆上,足尖踮起,天鹅颈微扬,高高在上宛若坠落下凡的天鹅仙子。
半个月不见,南嘉看向他的眼神仍是漠不关心。
“你怎么回来了。”
陈祉眯眸,“我自己的家,出差结束,我不能回来吗。”
“哦,你是去出差了。”南嘉放下腿,个头矮一截,下颚微微抬起,“我还以为——”
他很自然挑起她的下巴,“以为什么。”
“没什么。”
“你怎么不问问我出差这么久做了什么。”
“偷情了吗。”
从这句陈祉勉强捕捉到她的不悦和小辣椒似的呛味是从哪里来,是觉得他这些年在外面鬼混了。
说起话来拈酸吃醋的。
吃得又莫名其妙,总不可能是为他这个人吃的。
大概是顶着陈太太的头衔来吃,他在外偷腥的话,让她很不体面。
陈祉招手,唤Vera和女佣进来,她们捧着的是一件封印在包装礼盒里的裙子,透明塑封,可以清晰看清里面的样式,是一条亮黑系芭蕾舞裙。
细看,还是知名品牌BL家的芭蕾舞裙,独家定制款,不对外出售,简言之,有钱也未必买得到,要求比需要配货的Hermès还要高出很多倍。
黑天鹅舞裙,一眼令人惊艳的级别,世上独一无二的设计。
“这是做什么?”南嘉目光落很久。
“去英国出趟差,随手买的小礼物。”陈祉说完,强调,“是母亲让我给你带的,说女孩子喜欢惊喜。”
她没有动,“哦。”
“喜欢吗。”
“不喜欢。”
Vera添油加醋,“太太,这件舞裙是皇家御用设计团队BL最难得出手的珍藏款,一般人连参观的机会都没有,它甚至没有出现在任何的杂志宣传上,您要是穿上这种别具一格的设计,绝对是舞台上最显眼的靓女。”
南嘉嗯了声,别的可以拂,陈夫人的面子要给的,“替我谢过妈咪。”
至于陈祉。
因为她没答应随他见朋友,第二天他直接玩消失的行为,她是不打算好脸以待了。
偷情就偷情吧,反正他们也没有真的做过。
陈祉示意她们把衣服放下后离开,偌大的舞蹈训练厅只剩他们两个,南嘉当他这个人没存在,准备继续练舞。
陈祉打断:“明天有空吗。”
“没有。”
“那算了。”他说,“本来打算带你去看你外婆的。”
南嘉瞳孔一震。
“她有老年痴呆症,接她回港岛的过程可真是一波三折。”陈祉懒散靠着把杆,“最主要的是,回来后她的孙女都没空看她。”
“明天,我有空。”南嘉更正。
以为他又想带她去见朋友,才如此迅速地拒绝。
没想到是见外婆。
更不曾料到,他这段时间还忙活了她的事情。
她的猜忌全数无稽之谈。
陈祉哪会不知道她的小心思,好整以暇地觑着人,端着少爷的大架子,“你有空,我不一定有空了。”
“……陈祉。”南嘉正了正脸色,很认真问,“你这几天除了在英国出差,还帮我去接外婆了吗。”
“没有,我去偷情了。”
“……”
耍赖皮谁不会。
“我刚刚只是开个玩笑,你别当真。”她放软语气,“我知道你不是那种的人。”
明明很认真正经的语气,从她嘴里听出,好像在哄他。
低柔示弱,温言软语地哄他。
听着很容易让人受用。
平日里可没这待遇,他什么混账东西他自己能不清楚吗。
难道被她夸两句,很难不飘。
陈祉瞳孔熠着碎光,懒洋洋侧身依靠长杆,洁净衬衫折出自然的皱褶,勾着劲腰的线条,姿态随然,低沉的声线自带一种又野又妖的蛊意,“那你说说,我是哪种人。”
越来越蹬鼻子上脸了。
终究是自己错怪了他,南嘉心虚,没底气,敷衍应付两句:“是个好人。”
“那我。”他长指沿着她的锁骨往下,隔着薄衣料,轻揉一只,哑哑地问,“是你什么人。”
她刚练完舞,身子骨疲乏,一撩就软,低喘答:“……丈夫。”
他眉一凛,“换个称呼。”
感觉他力加了些,她有些难捱,“先,先生。”
“怎么。”他淡睨那张泛红的面容,“老公两个字烫嘴吗。”
南嘉缓和呼吸,有点吧。
“叫声老公,明天带你去见你外婆。”
第23章 画作 入一片烂漫蔷薇园,见下一个春天……
喊个称呼而已,不是难事。
他们本就是夫妻。
上次没喊,这次就得喊,总能给他逮着机会。
未必真的想听她叫老公吧,只是想看她顺从。
南嘉很久没有见到外婆。
七年前她离开前太匆忙,未能看到外婆一面,回来后因为没有批准,也见不到,老人家并不想看到她。
现在人被送到港岛,她终于可以有机会远远地瞧上一面。
南嘉不可能放过这次机会。
她一动不动,陈祉手也停了,静候佳音。
许久,她深呼吸,说了两个唇音,“老、公。”
速度很快,声音比蚊子音还小。
陈祉:“嗯?”
“叫完了。”南嘉紧跟着,“不要耍赖。”
“声音那么小,听不见。”
“那是你的问题。”她说,“你又没让我大声说。”
上次没规定时间,这次又说分贝问题。
玩他。
够可以的。
“照你意思,我答应让你见你外婆,没说让你见多久,一秒钟是不是就够了?”
南嘉轻轻抿唇,没反驳,“一秒钟也行。”
以前去探望,老人家不乐意待见她,她想多见一会儿都难。
“周嘉礼。”陈祉转手捏她下巴,“真有你的。”
“没事的话你可以走了。”南嘉拧眉,拍开他的手,“我还要练舞。”
她抬手时,他感觉被东西咯了下,陈祉沉眸,瞥见她无名指上有一枚素圈,“哪来的戒指。”
她拢手,“随便买的。”
“谁买的?”
“还能谁买的,我自己买的。”她理所当然反问,“你们不是要我戴婚戒吗。”
那么多钻戒不戴,不知从哪个旮旯底摸来的不值钱的破戒指。
而且就一个。
算什么婚戒。
“既然是婚戒,那我的呢?”
“你自己不会买吗。”
他单手抄兜,好整以暇地靠着那边,“这戒指看着像是对戒,你为什么不顺带把男款也买了。”
“我为什么要给你买。”
这样说没毛病。
陈家送了那么多聘礼和利益,给她几辈子都赚不到的荣华富贵,但这些不是她索要的,并不是一定要她给予汇报。
给自己买个婚戒戴上,已经很给面子了。
看陈祉还没有动,南嘉有些急,“你废话好多,你不走我走。”
南嘉不想和他说话,甩头就要走,这时候他抬手拉她,狭长的眼眸一瞬不瞬落在她的皙白面容上,似要探出个究竟,她今天情绪不佳,总要和他呛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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