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这样用药物强行压制住本该在当时爆发的病痛,等到发作时,病情只会更加严重。”
他叹了口气把药还给钟灵,“姑娘,我不知道你是否清楚,你的身体底子已经坏掉了。”
“如果再不好好保养,还服用这种药物,身体只会越来越差。”
……强行压制病痛?
一直站在一边听创始者描述病情的的谢尧意忽然想起在无边之地时,钟灵动用“绝对零度”后呛出的那口血,以及后来他们在冰窟里打冰雕、寒冬腊月跳冰河……
难道说那时她的身体就已经扛不住了,只是吃了药才没有显现出端倪来?
谢尧意看着钟灵的目光带上了复杂。
他的内心五味杂陈,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因为不是该生病的时候,所以绝对不允许自己倒下么?
这个人……怎么就那么能逞强呢?
他一把拉住创始者,声音微促,“那她还有的救吗?”
钟灵:“……”
创始者:“……那倒也没有到那种程度。”
“只是这位姑娘身体太虚了,需要好好补补,最好是能一直养着。”
他沉思了会儿,对谢尧意道:“走一步,你跟我来。”
“……”
创始者的治病方法非常原始。
钟灵换上浴袍,迷迷糊糊地踏进了一个足有半人高的木质浴桶里。
浴桶里漂浮着花椒、车前草、紫苏、艾叶、红花等物,底下木柴熊熊燃烧,乍一看跟熬药材似的。
谢尧尧在木柴上施了个火系魔法,帮助维持浴桶里的温度。
见谢尧意从烟雾缭绕的浴室里出来,创始者讶异道:“你不在里边看着吗?”
“她发着烧呢,万一晕过去了容易呛水。”
谢尧意指着自己脸上的巴掌印,一脸无辜,“我倒是无所谓,她不乐意啊。”
创始者愣了一下,神情犹豫,显然是在斟酌用词,“你们……不是那种关系吗?”
谢尧意:“?”
“我们怎么会是那种关系?”
“……”
要说这巴掌印也实在不能怪钟灵,谢尧意当时是这么说的——
“行了行了别犹豫了,”他边走边嘟囔:“裹那么严实我能看得见个啥?你看这不什么也看不——”
走到浴桶旁的谢尧“嘶”的吸了口气,顿了两秒,缓缓道:“这旅馆浴袍……还挺轻薄的哈~”
他那张似乎子弹都打不穿的脸上泛起了抹可疑的红。
钟灵毫不犹豫当场就赏了他一个大耳刮子。
“……”
“晚上还是守一下吧。”创始者看了眼床上闭目沉睡的女孩,“烧持续不退就叫我。”
谢尧意应声送走了创始者,拖过一张凳子,两条长腿岔开,大马金刀地坐在了椅子上。
他一手搭在椅背上,一手撑着下颌,散漫地打量着熟睡的钟灵。
女孩的睡姿并不板正,有点像被烫熟的虾,身子侧着蜷缩起来,在被褥下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白金色的长发在雪白床褥上散开,女孩青白的面色被泡浴熏染出了些许带着生气的薄红。
纤细的手垂在脸颊侧边,女孩唇瓣泛白,神色恹恹的,看上去有点可怜。
谢尧意看着看着,倦意就上头了,不知不觉便伏在椅子上睡着了。
凌晨的时候,他忽然惊醒过来,他竟然晾着个病人自己睡着了!
钟灵不会高烧烧坏脑子吧!
谢尧意一骨碌从凳子上爬起来,手忙脚乱地冲到床边,抬起手——
他一只膝盖抬上了床,一手撑在钟灵脸侧,床褥深陷进去,他拿另一只手去试她额头的温度。
那几乎整个把她笼罩在下面的姿势在昏暗的房间中流露出暧昧的气息。
钟灵在这时掀开了眼皮,一把擒住他的手,“你在干嘛?”
谢尧意眨了眨眼,“啊呀——”一声飞到了床下。
事实证明,曾经的炽天使,天使军团指挥官钟灵,就算发着烧生着病,其战斗力也是不容小觑的。
“……”
钟灵的身体在三日后大好,他们告别了创始者,却没有离开那座旅馆。
因为他们下一个要目的地是“梦之国度”。
梦之国度,顾名思义,是一个遍布梦境的地方。
那是一个十足美妙的世界。在那里,人们的一切幻想都会被实现。
但它又有个令人惊惧的别名,叫“死亡之国”,传闻进入其中之人再也没在现实中醒来过。
尽管如此,还是有很多人对那个地方充满了向往,想方设法地想找到进入梦之国度的通道。
进入梦之国度,有三种方法。
第一种,由梦之国度的主人亲自挑选,在梦中发出邀请,受邀者可自行选择是否进入;第二种,虔诚祷告,足够强的执念可以增加夜半时梦见梦之国度主人的几率,遇见时,做梦之人可自行向梦之国度的主人发出请求;第三种,通过梦境意外进入。
看上去似乎第三种方法是最不容易的。但从储之寂家里搜出来的那本古籍上却记载了从梦境意外进入梦之国度的方法。
钟灵和谢尧意并肩躺在一张床上,闭目沉睡。
两人的手交握在一起,身体周围萦绕着一个金色的守护法阵。
.
“下雨了,快走快走!”
一只手“啪”的一声扣上钟灵的手腕,带着她跑起来,女孩红色的长发在跳跃的雨点间晃动飞扬。
这个后脑勺有一点熟悉。
钟灵看着她的背影,神情恍惚了下,忽然间想到了某个人。
女孩偏过头,红宝石一样的剔透眼眸中完完整整地倒映着钟灵的面孔。
是姜弦月。
街上的天使一见下雨,纷纷收起翅膀跑了起来,飘飘扬扬的白袍浩浩荡荡的席卷了整条街道。
钟灵愕然地看着姜弦月头顶的犄角,身后挥舞的尾巴,以及那双红色的眼睛,“等等。”
这可是在天使领域,姜弦月一个恶魔怎么能这样毫不顾忌地放着拟态满街乱跑?不要命了吗?
当她问出口时,姜弦月却诧异地看着她,把温热的手贴到她额头,嘟囔道:“没烧啊。”
姜弦月莫名其妙道:“现在又不是三百万年前,天使和恶魔早和好了,我现在都顺利拿到移民证了,会有什么事儿呀?”
钟灵愣住,“……不打仗了吗?”
“你真没事儿吧?是不是又犯病了?”姜弦月有些担心地看着她。
“……”钟灵没好气道:“你才犯病,快回答我啦。”
姜弦月:“你说的那都是三百万年前的事了。”
钟灵看着她,“你还记不记得孤儿院的时候,你把美工刀……”
“好啦好啦,”姜弦月举起双手投降,“我错了嘛。”
“那年愚人节本来是想跟你开个玩笑的,谁知道玩脱了真吓着了。”
“我用美工刀捅破了缝在你衣服里的血浆袋,血飙的到处都是,事后我被你大骂一通,抱着衣服洗了好久呢。”
觑着钟灵波云诡谲的脸色,她身子一抖,站直了,手抵在额前一挥,敬了个俏皮的礼,“钟灵大人,小的保证绝不再犯!”
她抱着钟灵的手臂,眼睛眨巴眨巴着祈求道:“咱能不提这事儿了吗?”
钟灵想到什么,观察着她的神色,小声踟蹰着道:“那你父母不是因为我父母才……泯灭的吗?”
“你是真犯病了吧,”姜弦月忧心道:“可得按时吃药啊,这都出现失忆的症状了。”
“我父母确实是因为你父母才泯灭的。”
钟灵瞳孔一缩,果然……
“但那是为了成功护送你父母将造日的材料安全送到圣精灵使那里。”
姜弦月骄傲地挺起胸脯,眸若灿星,“他们是英雄嘛。”
是他们的牺牲才换来了天使和恶魔之间的和平,将太阳送到了地狱。
……是这样吗?钟灵恍惚想。
“喔!你对象来了。”钟灵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一个闷青色长发,五官俊秀的男人举着把伞,朝她走了过来。
“既然这样我就不当电灯泡了,下周见~”姜弦月落下话,和白洛檀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不止歇的雨逐渐停了,白洛檀与钟灵牵着手,走在湿哒哒的路上,空气中弥漫着雨水潮湿的味道。
“你最近……和钦念晚舟走的近吗?”钟灵问。
“是我不好。”白洛檀道。
钟灵的心缓缓往下一沉,像是预料到了什么。
“我应该多陪陪你的。”他摸了摸钟灵柔软的头发,“最近有没有记得按时吃药?”
钟灵又听人提起吃药的事,再和姜弦月刚才的话串起来一联想,皱起眉,“吃什么药?”
“又不记得了吗?”白洛檀的眼睛里有一点难过。
“圣洛奇说你最近工作压力太大,‘煤球’又刚好在这个时候没了,所以病情才会加重。”
他有些心疼地搂住她,将下巴搁在她发上,“对不起,是我没给你足够的安全感。”
钟灵:“我有什么病?”
“妄想症。”
钟灵站在一座小小的墓碑前,碑上贴了一张通体漆黑的猫崽的照片。
钟灵盯着那张照片,情不自禁潸然泪下。
白洛檀轻轻拿手拭去了她眼角的泪,“外面冷,回去吧。”
他温柔地给钟灵盖好被子,在她额前印下一个羽毛般轻柔的吻。
时间在指针的转动中飞速流逝,还是觉得有什么不对的钟灵来到治愈神殿,找到圣洛奇,询问了自己的病症。
“你这就是典型的用脑过度,忧思太多,”圣洛奇道:“少思考就好了。”
与她交谈了几句后,钟灵又问起谢尧意的事情。
圣洛奇摊开手,耸了下肩,“你们真是天生的冤家,见面就掐。这么多年了也没什么变化。”
“上次地狱派他带特产来天堂,你们一见面就斗嘴,简直了——跟几百万年前一模一样。”
“……”钟灵思忖了一下,做了个决定。
圣洛奇惊的大喊一声:“你要去看他?!”
大声的语调引来不少病人驻足旁观。圣洛奇一边抱歉摆手一边对着钟灵渐渐远去的背影道:“喂,你没事吧?”
“我说你脑子该不会真的出了什么问题吧?我刚刚是不是诊错了,哎你回来我们再查一次!”
地狱。
谢尧意还是那个散漫的样子,“哟,稀客呀,找我什么事?”
“不管什么事我都没空。”
“真像啊。”钟灵唏嘘道。这欠欠的样子简直一模一样。
谢尧意眉头一皱,“你说什么呢?”
钟灵信步走到他面前,抄起茶几上的一瓶红酒,猛地往下一砸!
“砰”的一声,酒瓶四分五裂,酒液顺着谢尧意的头发四下流了下去,把他淋成了一只落汤鸡。
谢尧意霍然起身,大骂:“钟灵你有病吧!”
钟灵又一酒瓶干碎在自己的头上,顶着一头的酒液平静回复:“嗯,我发神经了。”
“……”
谢尧意俯下身,拿手指逗着一个才到他膝盖高的混血幼崽。
那孩子的长相综合了安扶和许卓言的长相特征,又乖又软,像个玉雪可爱的奶团子。
“原来你长这样吗……?”谢尧意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他直起身,挨个拥抱了一脸莫名的朋友,摆摆手,身影消失在地狱尽头。
天使神殿。
“跟我一起走吧。”谢尧意一条胳膊上肌肉隆起,牢牢地桎梏住女孩的肩膀,不容反抗地把她摁在了自己怀里。
匕首划破了她的颈大动脉,谢尧意在爆出的大片血雾中了结了自己。
两团白茫茫的光一闪而过。
一个戴着兜帽,身着紫袍的男子盯着两个漩涡中互相错开,飞入彼此漩涡中的白光,跃下了钟楼。
——梦境的通道,被打通了。
.
“…………”
谢尧意仿佛置身于虚空之中,看着两个女孩相识、相伴,最后走向毁灭,大概能理解钟灵为什么总是那么冷冰冰,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小钟灵拔出那柄美工刀丢到地上,滚烫的热血从她的胸口狂喷而出。
她用力摁住自己的伤口,防止失血过多休克过去。
她的脸上全是冷汗,语气却还保持着冷静。要很仔细的听,才能听到她尾音的一丝颤抖,“你接近我……就是为了要杀我?”
姜弦月看着她泛着痛楚的眼睛,似乎想说些什么。
彼时有人撞见这一幕,朝这边赶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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