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睛直直望着谢尧意,目光极远极深,谢尧尧的灵魂似乎都在那视线下无所遁形,“明知自己有能力走出去,却因害怕面对未来的责问放弃生路……”
“这不是仗义,”她毫不留情地揭穿,“这是懦弱。”
“为了逐日,他们可以死,我们可以死,你也可以死。”
谢尧意不明白她指的“我们”是谁,钟灵也没给他留下思考的时间,女皇般发号施令道:“站起来。”
“你想死我不拦着。但绝不能窝囊地死在这里!”
她的话宛若一道无形的力量,打进了身体。
谢尧意缓缓地站了起来,身体却在这个过程中骤然一僵,紧跟着他抬起眸子,那猩红的颜色毫无波澜,像是被关在笼子里的野兽!
见证了他的眼神的变化,钟灵毫不犹豫赫然拔枪射击,子弹贴着谢尧意的耳畔飞进了树干里。
极近的距离之下,谢尧意耳朵“嗡”的一下,陷入了耳鸣,整个人一下子就清醒了,他目瞪口呆地盯着钟灵,“……你从哪儿掏出来的枪?”
钟灵牢牢地握住他的手,“闭嘴,跟我走。”
远风席卷而过,少年少女的身影消失在迷雾中。
“……”
“嘭、嘭”两声,两团白色漩涡接连爆炸消失。
紫袍男子站在漩涡面前,脸色微变。
“梦境交换术吗?”他看着两个漩涡消失的地方,喃喃道:“没想到这年头还有人懂这个……”
“互相进入对方的梦境,将陷入梦境的那个人拉出来……真是好计策。”
他手心浮现出一团深紫色的光,“那就让我看看,你们的羁绊一般的关系,在接下来的这个梦境里——”
“会不会破碎?”
“……”
促成熟剂、罂粟丛、数不清的恶魔、白洛檀冷漠的脸……无数的画面雪花般从钟灵的脑海里飞闪而过。
白洛檀折断她的翅膀,让她进入发.情状态,甚至为了避免她反抗提前透支了她使用“绝对零度”的次数,只是为了向另一个omega展示他的忠诚。
谢尧意一把将人扔在了床上。
甜蜜的信息素是那样诱人,刺激着他身上的暴戾因子。
他猛地将人翻过来,摁倒在床上,舔吻着她后颈发烫的腺体,找准位置,亟待一口刺穿。
然而手下的身子细细地发着抖。
一个发情的omega对于alpha而言,就像是在沙漠中徒步几日滴水未进后望见了绿洲,又像是瘾君子毒瘾发作时看见了一包粉末,有种刻在骨髓里,强大无比的吸引力。
可谢尧意也不知是因为什么,忽然停了下来,陷入了一种自己也不理解的挣扎。
就在他与基因中的动物本能作对抗的时候,钟灵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竟然翻过身一把推开了他,战栗着身体不住往后退去。
人在危机时刻爆发出的力气难以想象的大,谢尧意被她推的后仰了半步。
Omega的反抗举动激发了alpha征服欲,谢尧意的瞳孔再度染上疯狂的猩红。
恼怒之火一涌而上,他一把拽过钟灵的胳膊,强硬地把人摁在了怀里,就像捉住一只已经得了手,却还企图逃跑的猎物。
他抱的那样紧,以至于钟灵的身体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他不容反抗地抬起钟灵的下颚,偏头吻了上去。
却只尝到了满嘴咸涩的液体。
他怀里的人蜷着身体,像是要把自己缩进一只无形的壳里,身子控制不住地痉挛打颤,双眼紧紧地闭着,胸腔快速起伏……她在艰难地倒气!
这是极度惊惧引起的呼吸过度!
谢尧意一惊,彻底醒过了神,他拿手一把捂住了她的口鼻,同时一下下拍着她的后背,帮她顺气,有些无措道:“喂……你没事吧……?”
钟灵垂着眼睫,冷汗浸透了额发,几绺几绺地缠在一起,她的嘴唇无意识地蠕动,嘴里不停小声重复着:“别碰我……别碰我……”
看她好一些了,谢尧意才放开手。
心情很复杂。
明明陷入发.情的是钟灵,更难自制的人应该是她才对,可她却强自挣脱了信息素的诱惑,拒绝他的靠近,且反应如此激烈。
她看上去太强大,太无坚不摧了,好像没有什么能够伤害到她一样。
他没想到那次标记真的给钟灵留下了心理阴影。
不过也许给她留下心理阴影的人不是他,而是另一个人。
但不论怎么说,在现实里,他是做到了最后的……那么这就是她当时没能表现出来的害怕吗?
迟来的歉意悄无声息地爬上了心脏,谢尧意的心忽然像被针扎了一样,涌起一阵细细密密的疼痛。
接下来只要他一表现出向钟灵靠过去的意图,她就瑟瑟发抖,把身体缩得更紧,谢尧意顺着她恐惧的目光看到了他身后的翅膀。
谢尧意一思索,明白她大概是想起来那天罂粟丛中被恶魔包围的场景,把翅膀收起来。
过了一会儿,女孩抖动的幅度逐渐减小。
他慢慢试探着朝她挪过去,被看似温顺下来的女孩一口咬住了肩膀,后者在他肩头细密地发着抖,“我恨你。”
谢尧意的心脏空了一瞬。
泪水从眼睛里涌了出来。谢尧意身体倏然僵住,女孩子的犬齿切入肌肉,肩头那一块的布料渐渐被濡湿了。
“对不起……”他沉默了一会儿,抬起手。
抑制剂插进腺体,钟灵身上的热度逐渐褪去。
他扔掉抑制剂,抬起手,似乎想要摸一摸女孩的头发,那只修长的手僵了下,随后安静地垂落身侧。
钟灵在极度疲惫中睡了过去。
谢尧意把她放进被子里,掖好被角,拿温热的毛巾擦拭脸上干涸的泪痕,然后坐在床边,释放腺体里的安抚信息素。
他静静地坐在床边,凝视着女孩微蹙的眉头。
一直以来,他都很想看钟灵在他面前显露出屈服脆弱的一面……可当他真的见到了,心里却又不是滋味起来。
就像是一块砸落到地上的美玉,碎在地上四分五裂的样子美则美矣,却让人忍不住心疼和惋惜,想要把它拼回原来的样子。
谢尧意突然想起他们曾经针锋相对的情形,现在他居然在给她放安抚信息素,想让她睡得更好。
他扯了下嘴角,真是荒唐。
不过仔细一看,钟灵长得倒还真不错。
她面孔透露着一种淡漠的疏离,像是古世纪神话中如隔云端的美人。
她的眉骨深邃而立体,末端下垂,含着悲情,睫毛纤长而浓密,盖住了那双带着神性的眼睛,鼻子挺翘,鼻头小巧,底下……
他喉结轻轻地滚动了下,注视着方才亲吻过的柔软唇瓣,缓缓倾身。
谢尧意,你清醒点,第二次了,你还要趁人之危吗?一道厉声在他脑中炸响。
他一个激灵移开视线。
“……”
清晨的第一缕光照进窗幔,钟灵睁开眼睛。
“醒了?感觉怎么样?”谢尧意看着她。
致命的发.情热已经过去了,钟灵身上暖洋洋的。
见她身体无恙,谢尧意伸了个惺忪的懒腰,“厨房里有早餐,记得吃。”
他打了个哈欠,“困死了,我先睡去了。”
钟灵的目光落到他瘪下去的腺体上。
昨晚她睡得很安详……是因为他放了一整晚的信息素吗?
心里某个地方蓦然地软了下。
谢尧意走到门口,忽然身形一顿,微侧过脸道:“标记的事,我很抱歉。”
他的半张脸映衬在朦胧的晨光下。
“嗯。”钟灵有点不习惯他这么正经的样子,“算你欠我一次。”
谢尧意笑了开来,“本大爷的人情可是很贵的,你要好好珍惜。”
“……”
屋内的家具全部倾倒过去,古堡化为白点消失,只剩下钟灵与谢尧意。在白茫茫的一片虚无中,戴着紫色兜帽,面孔不清的男人缓缓启唇,“梦境那么美好,为什么要出来?”
他似乎并不期待两人马上回答,一扬手。
两人眼前走马灯似的闪过许多场景。
钟灵看见自己和姜弦月在遗孤院里打雪仗,在银杏树下的报刊亭旁看杂志,看见两人在翻花绳、跳格子,互相给对方编辫子;看见自己和白洛檀牵着手漫步在樱花树下,看见白洛檀单膝下跪向她求婚,看见他们携手步入圣殿,姜弦月哭的像个泪人,圣洛奇在边上打趣她的同时眼圈泛红。
场面美好的令人心碎。
“为什么要走?这里不是挺好的吗?你的未婚夫和朋友都没有背叛你。”
他的声音又传到谢尧意耳边:“你的伙伴们都还活的好好的,外甥都要认你做干爹了,你还舍得离开吗?”
“现在——”紫袍人一挥手,梦境碎片溃散,两人从恍然中醒过神来,“告诉我,你们还是要走吗?”
钟灵:“嗯。”
“当然。”谢尧意看着他,“你就是梦之国度的那个主人?”
紫袍人并没回答他的问题,“那你们来看看我的梦境吧。”
“……………”
「不要掀开那层欧根纱,不要穿过海的那边,你会长大,你的灵魂会死去,变成无趣的大人。」
亘古的银河边,有一座小木屋,屋子的大字招牌上印着“万事屋”的名字。
紫瞳紫发,侧马尾捆成一束的少年在收银台前整理账簿。
“上半年又是负支出啊。”他唏嘘地叹了口气,却没有抱怨的意思。
“上半年共计收货金币3千万,冥币5千万,精灵币2000,古铜钱200,纸钞若干……”
“其他的以物品付账,有凤凰尾羽、会飞的扫把、强力止疼剂……等等,食尸兽的胃囊是什么鬼?”
“还有童叟无欺·自创武功秘籍八十一式、什么发型都能完美复刻的潮流发型剪、美少女一日约会券……”
紫瞳少年看得都要抓狂了,“这都什么啊!!”
“你还说老大……”一个银色头发的少年躺在沙发上,双腿慵懒地交叠在扶手上,抱着手臂,“是你跟客人说没钱的话可以拿别的东西来抵酬劳的,说你什么东西都收。”
“这些钱也就够拿来加固武器,换颗好点的宝石,再买点疗伤药什么的。”
“对啊,”队里的卷毛少年抠着自己藏在破草鞋里,露出一个大脚趾的脚,“咱们已经财政赤字很久了呐。”
就在这时一个绿头发的少女风风火火地从外面跑了进来,推门时撞到了门口的摇曳的风铃,“师兄们,你们看看我新染的头发怎么样?”
大师兄·紫瞳少年沉默半晌,艰难道:“呃……师妹你高兴就好。”
二师兄卷毛少年掏了掏耳朵,不以为意道:“这是什么特别的庆祝仪式吗?你又被甩了么小师妹?”
“都跟你说了别一天到晚现出原形,正常人看见自己女朋友突然变成猪都会吓死的好吗?”
“呸呸呸!”绿毛少女狠狠地啐了几口,“你才被甩呢,我男朋友可喜欢我变猪的样子了,他说我变成什么他都爱!二师兄你真是肤浅。”
银发少年连头都没抬一下,绿毛少女不满地走过去,刚要批斗他,就猛地捂住了鼻子疾步后退,“三师兄你多久没洗澡了这么臭!”
“银发少年扫了她一眼,眼神苍老深沉,犹如一个年迈的智者,幽幽道:“师妹啊,洗澡是什么?”
难以置信,这么一队看上去极不靠谱,与社会的爬虫无异的人竟然是闻名各大种族的万事屋的主人。
只要合缘,找人、杀人、报仇、保镖、押送……他们什么事情都接。
任务成功率高达百分之九十。
他们曾经辉煌过、闪耀过,接下一纸契约,在世界的各个角落冒险。
他们一起流浪世界,出生入死。说是朋友可以,说是彼此的家人也不为过。
可随着年岁的增长,时间飞逝,万事屋的成员们一个个遇见了自己可以相伴一生的爱人。
万事屋接的许多任务都是高危险性的任务,指不定哪一天人就回不来了。
因不舍伴侣担忧,成员们选择了更为安全的生活,万事屋逐渐分崩离析……最终,只有紫瞳少年一人守在那个收银台前。
偶尔他们也会约出来聚聚,追忆一下往昔的风光岁月,但经常不是缺了这个就是少了那个的,人总是凑不齐。
聊天话题也逐渐聚焦到爱人和孩子身上,紫瞳少年对那些琐碎的日常不感兴趣。
成员口中那平淡如水,一眼望得到头的生活令他恐惧。
万事屋人去楼空,凹陷的沙发失去了温度,再也没有破草鞋出现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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