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搞错了——
那晚跟梁柯也见面的人并不是秦咿。他感兴趣的劲儿已经过去,换了目标。
宁迩的心思有点散,甚至找到章以佟,旁敲侧击地问了问。章以佟告诉宁迩,秦咿没有男朋友,是单身,宿舍女生聊天时,秦咿亲口说的。
篮球赛这天,宁迩很早就到了体育馆,她仔细找了找,秦咿没有出现在观众席上。紧接着,她收到室友发来的几张截图,备注事件里,没有任何一个人提起秦咿的名字,反而将箭头指向宁迩。
误会越积越多,宁迩却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她可以借机跟梁柯也谈一谈。
比赛结束后,球员去了更衣室,宁迩也跟过去,然后,她就撞见了意料之外的情形。
梁柯也教训薛楚唯时,宁迩就在更衣室外,透过门板的缝隙,她清晰地看到整个过程——
条凳的摔砸,众人的话音,薛楚唯的哭求,以及梁柯也沉冷入骨的声线。
薛楚唯或许始终没有搞清他到底为什么挨打,宁迩却清楚——
秦咿。
薛楚唯不该打秦咿的主意,更不该用那种恶心的语气和字眼去谈论她。
龙有逆鳞,人也有,触碰不得。
意识到这一点,宁迩第一次有一种无力感。
即使在秦咿看不到的地方,梁柯也依然愿意为她拼命。他从不计较付出和回报是否对等,因为他是真的喜欢她。
那是一份过于汹涌的感情,侵掠如火,不动如山。大雨磅礴时,淋湿世间所有爱意,梁柯也想要守护一个人的决心,就像抖动翅膀的蝴蝶,乘风而起,驭风而归,从不迷失。
宁迩倚靠着墙壁,觉得头重脚轻——
原来,她真的搞错了,梁柯也从来没有转换过目标,他只要秦咿。
那秦咿呢?她没有出面澄清网络上那些误会,也没有来看梁柯也的比赛,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被保护着。
如果秦咿不喜欢梁柯也,如果,梁柯也只是一厢情愿……
宁迩握紧手指,心跳声震耳欲聋——
那么,就让她再勇敢一次吧,最后一次。
被梁柯也那种傲慢到要命的家伙喜欢,热烈地喜欢着,到底是什么感觉,她真的很想尝一尝。
-
宁迩早有准备,所以,很顺利地医院急诊大厅的入口处截住了秦咿。
秦咿匆匆赶来,她跑得急,半路险些滑倒,身形不受控制地摇摆了下,丸子头松松散落几缕碎发,贴在脖子上,显得肩颈单薄,皮肤又白又细。
她身上有种雪后晴光般的漂亮,清纯又自然。
宁迩这样想着,说不清是嫉妒还是羡慕,叫了她一声:“秦咿。”
看到宁迩,秦咿有些惊讶,问她:“你怎么在这儿?”
“我在等你,”宁迩直接说,“我想知道,梁柯也是你男朋友吗?”
秦咿一怔,心里浮起几分微妙的不适,皱眉道:“这是我的私事,为什么要告诉你?”
“之前,我跟你讲过,我喜欢一个男生快三年,那个人就是梁柯也。”宁迩目光坦荡,神色也是,“如果梁柯也是你男朋友,你可以给我一耳光,骂我不要脸,这是我该受的。如果不是,那你能不能先别去进去,别见他,给我一点时间,让我跟他说几句话。”
宁迩的直白完全在秦咿的意料之外,她有些招架不住,但很快又猜到什么,喃喃:“你想跟他表白。”
陈述的语气。
“对,”宁迩笑了下,“高中时我跟他表白过,他虽然拒绝了,但是,很照顾我的情绪,还叮嘱身边的朋友不要乱说话,以免影响到我。我觉得在他心里我和别人是不一样的,所以,我想试一试。”
秦咿眨了下眼睛,重点有点歪,“你不是梁柯也的初恋?你们没有交往过?”
宁迩有一瞬的尴尬,她张了张嘴,半天才说出一句:“没有,那是别人误传的。”
原来,是误会啊。
秦咿莫名松了口气,立即想到另一个问题——
“DOUX”到底是谁的备注?
难道……
宁迩不愿给秦咿太多的思考空间,她又问了遍,“秦咿,梁柯也是你男朋友吗?”
当然不是。
秦咿抿着唇,不得不摇头,却又觉得不舒服,非常不舒服!
该怎么形容呢,就像独自生活在花园里的小白兔,同类不仅擅自闯入她的领地,还拔走了她最喜欢的胡萝卜。
等等,最喜欢的胡萝卜——
“胡萝卜”指代的是谁?
她在喜欢谁……
秦咿闭了闭眼睛,脑袋乱作一团,一个念头却越来越清晰,让她无法继续自欺欺人——
她心动了,她喜欢梁柯也。
她喜欢上尤峥和梁慕织的孩子。
尤峥。
胸口一阵闷窒,寒意陡升。
恍惚间,秦咿似乎回到了过去,她最无助的时候——
方瀛去世、谢如潇坐牢、方恕则不知所踪,学校里,认识的不认识的人,都在议论她、打量她,目光中充斥着说不清的意味,流言四起,秦咿躲不掉也逃不过,度日如年。
她连哭都不敢哭,因为,哭得越是伤心,越容易被当成笑话。
那样艰难的日子,又那样漫长。
宁迩还想说什么,秦咿却不敢再听,落荒而逃。她动作太匆忙,没注意有东西从口袋里掉出来。
直到秦咿的身影彻底消息,宁迩才走过去,将她掉落的东西捡起来。
是一包薄荷糖。
糖果的包装有点眼熟,宁迩思考了会儿,突然想起来,她在梁柯也的微博上见过。
很久以前,梁柯也上传过一张照片,拍的是车内副驾上的玩偶,玩偶周围散落几样杂物,其中就有一包薄荷糖,和宁迩捡到的这包一模一样。
宁迩记得很清楚,发微博时,梁柯也编辑了文字——
“看起来挺乖,其实脾气一点都不好。”
他在那条动态下回复粉丝的评论——
“糖送给别人了。”
难道,这些细节背后,都有秦咿存在的痕迹?
他明明是那样冷淡的个性,耐心欠佳,为了秦咿,却可以细腻到这种地步。
宁迩觉得手脚发冷,同时,隐隐意识到,有些东西她注定永远得不到。
-
清创缝合后,医生开了些药,让梁柯也去输液室挂水。
宁迩进去时,梁柯也一只手的手背上埋着针,身形向后,靠着座椅的椅背。他姿态有些懒,腿很长,潮牌帽衫的兜帽带在头上,露出几缕额发,显得鼻梁而高挺,那股又帅又混的调调,特别招眼。
脚步声传来,梁柯也抬眸瞥了眼,他对宁迩毫无印象,于是,视线又垂下去,看向手机屏幕,情绪上不见半点波动。
宁迩心里再次涌起一股被忽视的滋味,酸涩得厉害,但她不愿放弃,咬着唇,又走了几步,离他更近。
也是在这时候,宁迩发现梁柯也不是在刷微博或其他什么软件,而是在看一个人的朋友圈。封面图的右下角显示出ID,一个让宁迩心口发紧的备注——
DOUX。
不止是备注,旁边的头像,宁迩也不陌生。
她和秦咿虽然没有加过好友,但两人有共同的课程群,所以,宁迩一眼就认出来,那是秦咿的头像。
梁柯也在看秦咿的朋友圈。
三天可见的设置,让梁柯也只能看到一条内容,一幅水彩写生,秦咿画了养在玻璃杯中的红色金鱼、木质地板,以及面料顺直的浅色窗帘。
构图很精致,用色也干净,符合秦咿的气质。
梁柯也盯着那条动态看了会儿,不知在想些什么,包着纱布的手艰难移动,又点开秦咿的头像,好像与她有关的一切他都看不腻。
他在看秦咿,宁迩在看他,许是视线停留得太久,梁柯也有所觉察,抬了抬眸,微微皱眉,“有事儿吗?”
宁迩呼吸发紧,心跳也乱,不知怎么想的,她拿出那包薄荷糖,递给梁柯也,“这是秦咿的东西。”
梁柯也一顿。
之前通话时,他说他头晕,想吃甜的,于是,来见他的路上,秦咿特意买了一包对两人来说有特殊含义的糖?
心里闪过几个念头,梁柯也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但是,宁迩敏锐地感觉到,他在发生变化,目光和气息都变得柔和。
“秦咿让你转交给我?”梁柯也往她身后看了眼,挑着眉,眼神很痞,嗓音很好听,“她人呢?怎么没进来?”
居然要借助秦咿,她才有机会跟梁柯也说几句话——
宁迩觉得讽刺,同时,那种不甘心的感觉更重了,她低声说:“我告诉秦咿,我喜欢你,喜欢了快三年,我问她能不能先别见你,给我点时间,让我向你表白,她答应了。”
两人一站一座,姿态不同,高度差距却不大,梁柯也靠着椅背,翘着腿,视线没看向宁迩,不知落在哪里,慢悠悠地重复一遍——
“她答应了。”
宁迩不在乎梁柯也的冷淡,自顾自地说下去:“你应该不记得我了,不记得我们毕业自同一所高中,也不记得我曾经给你写过情书向你告白——这都没关系,我们可以重新认识。”
“我叫宁迩,闻名遐迩的‘迩’,喜欢梁柯也,我希望梁柯也能永远自由。”
宁迩声音很轻,神色也温柔,梁柯也听着,情绪和表情没有半分变化。
他一只手挂着吊瓶,另一只手包着纱布,行动不便。输液软管里,水珠一滴一滴掉落,阳光的映射下,剔透如碎钻。
静默片刻,梁柯也忽然咬住输液针上的持针柄,将埋入皮肤的针头硬拽了下来。
透明贴黏得紧,撕扯时针尖在血肉里翻搅了下,梁柯也像是没有痛觉,他动作很凶,输液架和架子上的药水袋受到牵扯,乱七八糟地摇晃着。
宁迩被他身上的气势吓住,无意识地往后退一步,甚至有些踉跄。
强行拔针后,梁柯也没有按压棉球,出了不少血,他看都不看,起身的同时一把将帽衫的帽子从头上撩下去,露出深黑的发色,以及一双藏着狠劲儿的眼睛。
宁迩往再次后退,呼吸发紧,梁柯也不理她,低头解锁手机,似乎要拨某个人的号码。
血珠沿着手背滑落一滴,掉在浅色的大理石地砖上,触目惊心。梁柯也绕过宁迩,朝外走,擦肩而过的一瞬,宁迩大着胆子想拉住他。
“等等——”
梁柯也躲了下,没叫她碰到,语气淡漠地说:“别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没意义。”
虽然早就预料到结果,但宁迩还是有些伤心,她点点头,“我知道,偏执地喜欢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是没有意义的——那你呢,梁柯也,你有感受到秦咿对你的喜欢吗?”
“真心喜欢一个人会有强烈的占有欲,秦咿却放任我接近你,向你告白,这足以证明她不在乎,同时,也代表她选择退出,不战而降,把你让给我。”
梁柯也脚步一顿,侧头,看过来。
宁迩接不住那样的眼神,气势瞬间矮了一截,嘴上却不认输,“这是秦咿做出的选择——把你让给我。”
“让?”梁柯也眯了下眼睛,“我是你们手上的物件吗?要不要去咸鱼挂个链接?”
宁迩心里很慌,但那股不甘心的劲儿一直堵在那儿,让她涌起一股想要破坏的欲望。
既然她注定得不到,那么,就彻底砸碎吧。
这样想着,宁迩不受控制地说了句:“秦咿亲口告诉我——她没有男朋友,也没有喜欢的人。”
秦咿,你有喜欢的人吗——
宁迩的确问过这个问题,但是,当时,秦咿没有给她任何回答。
面对梁柯也,宁迩却说:“秦咿不喜欢任何人,包括你。在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身上浪费时间,是没有意义的,这个道理,你比我更懂。”
这间输液室面积不大,人也少,一排排蓝色座椅,摆放整齐。
梁柯也手背上的针孔还在冒血,逐渐汇聚成一滴,顺着指骨蜿蜒而下,无声滴落。
“有没有意义轮不到你来评价,”梁柯也低着头,看着手背上的血迹,眼神和声音都没有温度,“你知道我喜欢秦咿,也知道我在和她接触,却打着告白的旗号,跑到我面前来说这些话,宁——”
他似乎想不起来宁迩的名字,顿了下,继续说:“你在打什么主意,自己心里最清楚。得不到就砸碎,谁都别想拿——这是一种很危险的想法。做人可以坏,可以奸诈,但不能自私,凡事只考虑利己,会变成一个不识好歹的怪物。”
梁柯也每说一句话,宁迩的脸色就白上一分,她呼吸着,紧绷着,胸口起伏剧烈,眼角透出微弱而湿润的红。
“如果我是自私,”宁迩咬了咬唇,哽咽着强调,“那你就是强求,守着一个不爱你的人在自欺欺人!”
“强求又如何?”梁柯也嗓音压低,目光黑沉如浓郁的夜,“在我这儿,秦咿有用不尽的偏爱。她做任何事、做任何选择,我都愿意纵容,甚至成为她的帮凶,懂吗?”
说完,梁柯也走了出去,他边走边点下拨号键,手机搁在耳边。
宁迩站在原地,咬唇咬得快要出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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