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狭窄,没有灯,空气弥漫着常年没有日照的霉味。
她捂着鼻子,脚步犹疑,谨慎地打量前方黑洞洞的拐角。
身后温热,男人的身体靠得很近,他微微低头,在她耳边吹气,“我忘记问你,昨晚满不满意。”
此话一出,何伶半边身子起了鸡皮疙瘩,她闪到一边,心烦地捂着被她弄痒的耳朵,没好气,“昨晚是我还你的,说好了两不相欠,你以后别贴我这么近。”
花尧听到划清界限的警告,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下巴一抬,示意道:“上去啊,都等你呢。”
市场嘈杂,这边更是人来人往,何伶不懂健身中心为什么设立在市场的二楼,还有个这么吓人的楼梯。
她其实很怕黑。
不过在他面前,就算怕,也不能表现出来。她咬着牙,向前一步,踩在污渍斑斑的大理石台阶上。
眼前一暗,身后的门关上了。
她不敢再动。
“把门打开。”
花尧悠闲地站在她身后,“怎么,害怕?”
“我才不怕。”
“不怕就往上走啊。”
楼梯没灯也没窗,关了门之后伸手不见五指,她没办法,手伸进包里找手机,准备开电筒走上去。
摸了半天也没找到,眼前突然白光一闪。
男人的手越过她的肩膀,旧手机的电筒开着,隐约能看到粉红色的塑胶壳,何伶一眼认出是自己用了两年的派大星…
脊背覆上一只手,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推着她向前走。
一路安静,只能听到两个人的呼吸声,何伶想挣脱,但是对黑暗的恐惧压下了所有不满。
终于走到转角。
她以为这里会有个门,推开之后,就是宽敞明亮的健身中心,结果没有,手机的光亮扫过一堵实墙。
前方,还是一条幽暗的楼梯。
何伶怒火中烧,“你故意的?”
“嗯?”花尧举起手机,光在头顶,他们能清楚地看到对方的表情。
他笑容轻佻,“你的意思是,我故意带错路?”
“难道不是?”
“你真是冤枉我。”花尧有些委屈,指了指楼梯尽头,“走上去就到了。”
何伶绷着脸看他,明显不信。
要进组的不是花尧,他倒是不急不恼,独处的机会来之不易,他灼灼地盯着何伶的脸,眼睛都不眨一下。
何伶忍住甩他巴掌的冲动,转身要下楼,结果手臂被抓住,一阵眩晕过后,她被花尧按在墙角。
她惊叫:“我衣服会脏!”
话音未落,她的腰被搂住,用力一提,身体直接镶进男人的怀里。
花尧的下巴搁在她的肩膀,无比沉醉地搂着她,好似事后没有得到安抚,说的话隐隐带着酸气。
“又睡后不认账?”
何伶两条手臂都被他困束住,没有办法抵抗,只能以这样极度暧昧的姿势,说出冰冷无情的话。
“事先已经说好,是还你。”
“还?”花尧的声音带着疑惑,似乎不认可这个说辞。
他轻笑,“我可没答应。”
“你!”何伶气闷,昨天试妆结束,看到他和导演在一起,主动过去找,也算旧识,说话没有拐弯抹角。
她说:“那晚你说我欠你一次,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我想尽快还上。”
依旧是上次的总统套房,花尧明显比上次急色,前戏敷衍略过,直奔主题,恨不得把她钉在床上。
几次?忘记了,到后面体力不支,她恍恍惚惚看到落地窗外,一轮橙红色的太阳从地平线升起。
花尧深吸一口气,无赖之后,语气软了几分,“如果以后还有这方面的需求,不用不好意思,我随时可以。”
何伶冷哼,讥讽道:“你好像对你那方面的能力很满意。”
他笑容不减,搂得更紧,“是你的身体告诉我,她非常满意。”
*
经过严格的检测,何伶的体能训练需要延长半个月,动作指导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从小练武,站在这什么都不做,就给人一种压迫感。
何伶拿着训练期的食谱,粗略扫了一眼。
“吃这么多啊…”
可怕,这表格里食物很单调,是减肥期常见的西兰花、鸡胸肉、牛肉、牛奶、坚果这种健康食物。
早中晚三顿,上午下午还要加餐,配合刚才动作指导口头说的训练计划,让何伶觉得,接下来的一个月,是地狱。
一上午的基础训练后,她去食堂吃饭,虽然刚开始运动强度低,但是身上没有一处不疼的。
身体这么痛苦,精神也…餐盘里是健身餐,绿的绿,白的白,看着没有一点食欲。
她举起手机,拍照,发给迟念。
【可伶可俐】:本牛马正式上套。
对面秒回,是一张餐桌照片。
她放大,仔细看。
白色桌面,中间摆满昂贵的食材,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海里游的,堪比满汉全席,看得何伶眼冒酸水。
【可伶可俐】:你在哪?
【小迟】:嘿嘿,参加婚礼。
【可伶可俐】:谁结婚?
【小迟】:陈昼朋友,我陪他过来。
何伶白眼快翻到天上。
【可伶可俐】:参加婚礼可以,太阳落山之前必须回家,就算他表白了,也有一个月的考察期,最近这段日子,我会狠狠盯着你。
同一时间,城南的高级酒店里,音响播放着婚礼进行曲。迟念看向门口,一对新人缓缓走上红毯。
她随众人一起鼓掌。
手机摆在桌面,没来得及按灭,新消息弹出,刚巧被陈昼看到。
他只扫了一眼,就移开视线。
待司仪上台开场白时,迟念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拿起手机,打了一行字发过去,表情没有波动。
陈昼微微侧过去,用商讨的语气说:“等会儿结束了有个晚宴,就在楼上宴会厅,我的朋友们想认识你。”
迟念愣了一下,不自然地挠了挠后颈,吞吞吐吐:“我…我下午有事,好像不能…”
“没关系。”陈昼神色轻松,看起来并没有把晚宴放在心上,随后端起酒杯,专注地看着台上的新人。
交换戒指,说“我愿意”,拥抱,接吻,扔捧花,这是婚礼的固定流程。
然后是新人敬酒。
乔森一脸喜色,指着陈昼向新娘介绍:“这就是我经常和你说的那个富二代发小,这是他女朋友,叫…”他卡住,惊觉自己只在陈昼手机里看过备注名,“念念”万一是情侣专属称呼,他可就犯了大错了。
陈昼揽过迟念的肩膀,笑着看新娘:“迟念,迟到的迟,想念的念。”
迟念不太擅长处理这种初次见面,只能端着酒杯,传递友善的视线给予祝福:“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新人笑着道谢,乔森给她倒酒,心直口快地说:“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脾气可挺冲,给我吓得半宿没睡着。”
陈昼递过空杯,瞪了他一眼,“别乱说。”
乔森无视新娘投来的噤声的眼色,说话好像蹦豆子,“也是我们灌醉你在先,迟念上楼看到你趴桌,当场炸了…”
迟念听得脚趾蜷缩,用眼神乞求:别说了大哥…
好在,新娘的指令传到乔森那,他立刻闭嘴,举起酒杯,“谢谢你们来参加我的婚礼,废话不说,全在酒里了。”
迟念赶紧把酒杯凑过去,碰杯之后,一饮而尽。
新人换到下桌,她坐下,虽觉得身侧视线灼热,却也坚持目视前方。
陈昼转着空杯,上次醉酒的记忆全都消失,在这样的场合,从好友口中得知那天的细节,难掩愉悦。
在得知公司里有关于他的谣言后,委托销售经理查一下,他本以为是她兼职当司机引起的,结果却相当意外。
在他还没有来到林江的时候,这边就已经在传播了。
销售经理非常详细地和他说了前因后果,带着一丝个人主观意识,把迟念形容成一个虚荣的拜金女。
——她不知道在哪弄到您的照片,还发到朋友圈里说是男朋友,宣传部那帮人刷到之后,都信了,个个溜须拍马,我记得您最讨厌这样的人,直接把她开了吧。
他抬眼,看到销售经理一脸愤恨,突然笑了。
“我怎么没听说。”
——因为我开线上会议,勒令各部门主管不许再传了。
陈昼带着一丝不满的疑惑,面无表情地看着想要邀功的销售经理,“这件事你做得…不是很好。”
他怀着巨大的好奇,想弄清楚这件事,最后竟然查到了花尧。
约他出来去喝酒,趁他喝醉去洗手间时,拿起他的手机,循着初来那晚亮屏的记忆,找到红色APP。
他点进私聊页面。
猥琐主管、骚扰,跪求女友视角的照片,还有那铿锵有力的“有偿”两个字。
待花尧回来,他直接问:“我的照片值多少钱?”
花尧两眼迷蒙,“说什么呢你。”
“打包卖我的照片,你收了人家多少钱。”
“哦?噢噢!你说那次啊。”他认真想了想,伸出两根手指,“二百,不过哦,这钱当晚就请你喝酒了。”
所以,陈昼一直觉得,她对他从来没有爱慕之心,所做的一切,只是年轻女孩初入职场的自保。
如今看来,男朋友是不存在的,还从很早之前就表现出对他的暗恋,或许这段感情不是他单方面,而是相互。
意识到这点,他的笑容就没下去过。
直到迟念面带歉意,指了指手腕上的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家了。”
陈昼顺势拉过她的手,有了这份她也喜欢他的自信,再也不会忍耐失落,更不会觉得那位室友排在他前面了。
“如果我和你室友同时掉进水里,你先救谁?”
第五十三章 乐意效劳
电视正播放大热古偶剧, 迟念盘腿坐在地毯上,拿着一颗苹果在啃,在看到剧里男主坠崖落入湖里时, 她拍了下躺在沙发上的何伶。
“我想办一张游泳卡。”
何伶浑身酸痛,说话之前先哼唧两声,“之前一起学的时候得拽着你才去, 怎么突然感兴趣了?”
“万一有人落水我可以下去救,全都救上来。”
“…毛病。”何伶龇牙咧嘴,像八旬老人一样从沙发上直起身,“你一说水我有点渴了, 冰箱里有零度吗?”
迟念也不记得了, 站起来去看。她们的冰箱常年处于被打劫的状态, 打开之后, 里面只有一板鸡蛋。
外面天还没黑, 她提议:“吃西瓜吗?我下去买。”
何伶想到鲜红的果肉和甘甜的汁水,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刚想说可以, 就想到食谱下方大写加粗的一句——六点以后禁食。
她叹了口气。
“不吃。”
“为什么,你现在又不用节食。”迟念关上冰箱门, 又坐回原处,拿起刚才啃到一半的苹果, 咬了一口。
“增肌比减脂饮食还严格。”她无力地躺回去。
手机在旁边震动,迟念以为自己的,随手拿起,结果看到来电显示,奇怪地说:“贼?这是谁啊?”
还没递过去,何伶就像触电一样弹起来, 夺走手机,飞跑进卧室,把门关紧。
迟念紧跟过去,耳朵贴在门缝,听到门板后冷声冷气的一句:“我们已经结束了,你到底还要缠我多久?”
通话时间很短,不到三分钟,何伶挂了电话才觉得浑身酸痛。她一瘸一拐地回到客厅,迟念正把苹果核扔进垃圾桶。
余光瞥到她出来,语气随意:“剧组的吗。”
“嗯,武术陪练。”
“才刚认识几天,怎么还叫人家贼呢?”
何伶慢悠悠坐下,脸不红气不喘地说:“哦,他捡到我发卡,说我以后会大火,非要留着做纪念。”
迟念悠悠抬起头,“然后你们就睡了。”
何伶:“……”
“在你眼里我是那么随便的人?”
“单纯捡发卡应该不会说‘我们已经结束了’这种话吧。”她支起下巴做审问状。
何伶心虚地捋了一下头发,弱弱地抱怨:“你又偷听。”
“是的,从实招来吧。”
实际情况比预想的复杂,迟念听得皱起眉头,冷着脸说:“还是上次那个?他怎么阴魂不散呢。”
何伶坐在沙发角落,胳膊抱着膝盖,坦白之后,把头埋进臂弯里。
迟念凑过来,“这部剧是他投资的,你演女三,以后很难没有交集啊,他现在对你是什么态度?”
“…唔。”何伶抬起头,精致的脸上平白覆上一丝心虚,“我觉得…他好像喜欢我。”
“打住!”迟念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拜托,你长这么漂亮,性格也超好,喜欢你是理所当然的啊。”
何伶眨巴眨巴眼,自恋地把头发捋到耳后,“谢谢~”
迟念恨铁不成钢,“我没有在夸你!你给我打起精神,他是投资人,还要开影视公司,偏偏对你这样,是不是潜想规则?”
“可能吧。”
“这个老变态!”
老?何伶想到花尧那张优越的脸,还有最近隐隐练出的肌肉,无论是外貌和个性都和“老”字没关系。
“才二十八,挺年轻的。”
迟念瞪眼看她,“什么情况,你以前不都喜欢年纪小的弟弟吗,还说男人超过二十五就是老茄子包。”
“我说过吗?”
“说过不止一次。”
迟念吐出一口浊气,二十八确实不老,可老不老不重要,在这种关键时刻缠上,以后不就是何伶的黑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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