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屹拧眉,视线在四周逡巡了一圈,最后随手一指:“就那家吧。”
除夕夜里九点多,原本熙攘的酒吧街冷冷清清,许多店铺早已经打了样,只余零星几家还开着。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那家店,一进门,应南嘉错愕了瞬。
她原本以为这种时候店里应该没什么人,却没想到不大的店铺几乎坐了一多半的位置,里面放着强烈的重金属音乐,热闹到近乎嘈杂。
李屹找到了相对偏僻的一个位置坐上,服务生拿着酒水单上前询问他们要喝什么。李屹看了一遍,对上面那些洋酒半懂不懂,最后要了一打啤酒和果盘小吃,他怕应南嘉喝不惯,又随手帮她点了杯长岛冰茶,想着她喝不下啤酒喝点茶也挺好。
彼时应南嘉几乎没怎么进过酒吧,量也尚浅,对里面那些命名奇怪的饮品半懂不懂,那杯茶喝在嘴里觉得苦苦的,有些难入口,她猜到里面大概有酒,却没想到度数那么浓,于是也没说,只有一口没一口的浅浅喝着。李屹好心办了坏事,还茫然不知,以为她喝茶喝的尽兴。说起来,当初的他们还尚且稚嫩,远不如现在老辣。
酒过三巡,李屹有些上头了,应南嘉比他好不了多少,却因坐在暗色的灯光下,看不见她脸上的坨红。李屹心里憋着事儿,喝多了,难免想倾诉。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再怎么隐忍,也需要偶尔宣泄一下。他寥寥说了几句,应南嘉听了个大概。
原来,李屹不是没回去。他回了趟老家,带着自己打工赚来的钱给了亲戚一家,亲戚家钱收了,却没让他进门。他去了奶奶家看了眼,发现老房子门上落着锁,锁上一层厚厚的积灰,他没有钥匙,进不去,无家可归,连夜回了桐城。结果因为没提前打留宿申请,宿舍也进不去,跟宿管好话说尽也没用,只能放弃。
应南嘉问他:“那你这些天在哪儿住着?”
李屹嘲讽一笑,垂眸看着桌上的酒瓶,指头在瓶子上的贴纸上一下一下的戳着,说:“学校后门一排小旅馆,八十一天,跟老板讲了价,给我算六十,我订了半个月的,够住到开学了。”
应南嘉听完,怔然看着他。
或许是那杯长岛冰茶让她意识不清醒了,此刻看着李屹,她竟觉得他有些可怜。不是说他的经历凄惨可怜,可怜的人多了去了,而是那一瞬间,她看着那样的李屹,觉得心脏有些酸涩。
或许是她呆愣愣的样子罕见的很,李屹幽深的目光一错不错的看着她,然后缓慢的、缓慢的凑近,进到咫尺距离,两人的呼吸浅浅交缠在一起,带着酒精的味道。
微醺状态,李屹眼底泛着红,看着应南嘉蹙眉凝望的模样,他呼吸停滞,很快,又恢复往常那副桀骜不驯的表情,眉梢一挑,散漫着问她:“心疼我?”
应南嘉沉默着,不知道该不该据实相告。
不过李屹并不是真正的问她,他没要她的答案,而是看着她,眼神里杂糅着许多她看不懂的情绪,似动容,又好似悲哀。他坐直了身体,拉开与她之间的距离,抬手又开了一瓶新的啤酒,撩起眼皮告诫她:“应南嘉,永远不要心疼男人。你心疼一次,他就会得寸进尺,心疼两次,他就敢试探着去踩你的底线……听见了吗?”
应南嘉昏昏欲醉,却在他幽暗的视线中,懵然点了点头。
桌上气氛因为这番话题变得沉重起来,与周遭的热烈格格不入。李屹又自顾自灌了几瓶酒,应南嘉却没在喝了,坐在一旁静静陪着她。
这种伤神的氛围没持续太久。夜里十二点整,酒吧老板拿着麦克风和一个密封好的纸箱子上台,在客人们的欢呼声中,宣告今晚的活动——除夕狂欢夜,正式开始!
他简单两句介绍了下规则,大意就是纸箱子里装满了幸运球,只有一个红色,客人们以桌为单位,每桌都有一次机会抽奖,抽到红色球的客人打开幸运球,做完里面纸条上的即兴小游戏即可免单。
老板从台边挨个桌子抽过来,听取了嘘声一片,一直到他们这桌。
老板将纸箱放在桌上,嘴边放着麦克风,热情询问:“哇,帅哥美女组合,请问二位谁来抽奖啊?”
应南嘉坐正了身体,一句话没说,只看着李屹,琥珀色的眸子隐隐发着光。
李屹低笑了声,对老板说:“她来吧。”
于是,纸箱子放在了应南嘉的面前。
其他桌的客人也都抻着脖子好奇往过瞧。
应南嘉在这种氛围里,竟然觉得有些紧张。她抿了抿唇,抬手伸进了纸箱上的圆孔里,片刻,细瘦的手指攥着一颗幸运球出来,热烈的红。
老板当即对着话筒欢呼一声:“哇哦!今晚我们的幸运顾客诞生了!来请这位女士打开幸运球,看看里面的游戏是什么?!”
应南嘉依言打开红色球,里面装着一张折叠好的小纸条。她还没来得及看,便被老板抢先夺过。
他打开,直接对着话筒念出来:“和现场任意一位异性拥吻一分钟!”
话音落下,全场沸腾。
在看热闹这件事上,每个人都是兴致勃勃的。
除了当事人。
应南嘉和李屹都愣住,四目相对,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些许僵硬。
但老板很会调动气氛,看他俩没反应,直接开始走流程。他问:“来来来,先请问一下二位是什么关系呢?”
这个问题应南嘉不知道该怎么作答,就像她不知道该怎么给他们之间的关系下定义一样,便缄默着不说话,只看向李屹。
老板见状,顺势将话筒递到李屹唇边。
他垂眸,语气淡然道:“男女朋友。”
应南嘉指尖蓦地收紧了下。
又听老板说:“那正好,二位只要拥吻一分钟,就能获得我们今天的免单奖励!这还有什么说的?来吧开始吧,大家掌声鼓励!”
现场响起噼里啪啦的掌声,伴随着口哨和起哄的声响。
李屹看应南嘉一眼,发现她只静默的坐在那里,酒吧昏暗的光线隐藏住了她脸上大半的情绪,教人辨别不清。
他倦懒地摆摆手,说:“不了,我们……”
“好啊。”这是应南嘉的声音。她打断了他到了口边的拒绝,直直看着他,琥珀色的眼眸晦暗着,殷红的唇畔一开一合:“不是可以免单吗,有便宜为什么不占?”
第30章 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或许是那时候酒劲上头, 或许是酒吧热闹的气氛恰到好处,又或许是她原本就是一个喜欢冒险挑战的叛逆性格,总之, 那一刻,应南嘉心底的疯狂因子全被激发了出来。她又忐忑却也激动着, 握在一起的双手收紧,喉间咽了咽,视线对上李屹的眼,含着几分肆意的疯劲儿,更多的却是挑衅。
像是在宣战。
我敢,你敢吗?
李屹接收到了她的信号, 喉结一滚,牙关紧了紧。
他看向店老板,笑着改了口:“好啊。”
然后就是铺天盖地的起哄声, 一度盖过了音乐。
在这种喧闹下,老板拿着麦克风后退一步:“准备好了吗,准备好了就站起来, 我就开始计时了哦!”
李屹站起身,沉沉的双眸定在应南嘉脸上。他掀开唇, 靠近她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问她, “想好了吗?最后一次反悔的机会。”
应南嘉也站了起来, 微仰着头看他的眼睛, 说:“为什么要反悔?”
话音落下,脖颈被他勾了过来。
在酒吧沸腾的氛围里, 在顶上红蓝交错的灯光下,在周遭所有人的起哄声中, 李屹炽热的掌心按住她的后脑,薄唇准确无误攫住她的,最初只是紧紧贴住,然后慢慢开始轻吮着,碾磨着,却没再更进一步。
碍于周遭众人,他始终把控着度,浅尝辄止。
一分钟时间到,主持人宣布他们这桌成功免单。
应南嘉坐回座位上,晕晕乎乎,头脑混沌,脸颊而耳廓烫得仿佛灼烧起来一般。这个亲吻比长岛冰茶还要让她醉上一些。
或许是看出她状态不对,两人没再多留,李屹牵着她从离开了酒吧。回去路上,他们艰难打了个出租车,后排,应南嘉靠在他肩膀上,意识并没有消散,但整个人就是懒得动,这个姿势让她觉得很舒服,于是闭着眼假寐。
李屹打横抱着人回了她的公寓。
他将她放在沙发上,单膝跪在地上叫她名字。
应南嘉阑珊睁眼,眸中带着水光,盈盈地看着他。她的唇畔还红着,脸颊也红,整个人醉态尽显,却比以往看起来有人气的多。
李屹突然觉得有些渴,挪开眼站起身,局促的环顾四周:“你家水在哪儿?”
应南嘉慢了半拍才说:“冰箱。”
李屹径直走到冰箱前,从里面拿了瓶冰水拧开仰头灌下。他一口气灌了半瓶,才觉得心口那点焦躁感勉强压了下去。
他拧上瓶盖转回身,发现应南嘉自己已经坐起来来了。喝完酒体温升高,她家暖气又很足,她热得脱掉了外套,毛衣,只留下里面贴身的一件白色吊带。贴身,微紧,勾勒出她高低起伏的曲线,肩膀两条细细的绳挂着,露出大半莹白如玉的皮肤。
李屹愣住,很快便不敢再看,开口时声音已然变得低沉喑哑了几分:“你去睡吧,我走了。”
他说完就往门口走。
没想到的是应南嘉却叫住了他。
她靠在沙发上,歪着头疑惑问他:“你去哪儿?”
李屹说:“旅馆。”
应南嘉沉默了会儿,说:“留下吧,你不是我男朋友吗?”她指的是方才他在酒吧里说的那句话。
应南嘉说完便没顾他的想法了,一步三晃的回了卧室去洗澡。等她再出来时,身上只穿着平常的一件及膝睡裙,胸前饱满丰软……显然没再穿内衣。
李屹没走,坐在沙发上抽烟,一根接着一根。听见动静,他转回身,看见她的那一秒,整个人浑身僵住,一动不能动。想挪开眼,视线却不听他使唤,黏在她身上离不开半分。掐着烟蒂的手指遽然握紧,未灼烧完的烟头怼在他掌心的厚茧上,不疼,却有些烫。他回过神,忙松开了手,但整个人却跟被那点火星点燃了一般,开始烧了起来。
应南嘉却比他反应淡定的多。
她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说:“去洗澡吧……里面柜子底下牙刷毛巾都有,女款,你凑合着用吧。我先去吹头发。”
李屹嗯了一声,声音近乎沙哑。
浴室在应南嘉卧室里,他第一次进去,没敢多看,余光扫了一眼,空间挺大,也很干净整洁,只有中间床上的被子凌乱的摊开着,整个空间萦绕着一股极淡的清香,像是茉莉或者栀子,他说不上来。
李屹冲了个澡,从她说的地方拿出牙刷和毛巾,大概是她的备用款,质地什么都与她正在用的那一套相同,唯独颜色不一样。他用完,将牙刷挂在了她那一支旁边,毛巾也搭在她毛巾旁……看上去就像是情侣款。这边没有他的睡衣,他平常也不怎么穿那玩意……但这是在应南嘉家里,他顾及她在,只赤着上半身,露出精壮有力的流畅肌肉,下面套上了他的牛仔裤。
李屹深呼吸几口,推门走了出去。
应南嘉正坐在卧室飘窗边上低着头,手里拿着他原本放在客厅的香烟和打火机研究着。她看得认真,丝毫没注意到他已经出来,拧着眉纠结了好一阵儿,指尖按下砂轮。打火机迸发出一簇火苗来,她将烟头拿在火上细细燎烤着,直到烟头点燃,她松开了打火机,试探着将烟蒂含进唇间。
李屹三步并作两步上前,直接一把夺过了那支烟。他沉着脸寒着声问她:“你做什么呢?”
应南嘉丝毫没有做坏事被抓包的心虚,她仰头看着他,认真道:“抽烟。”看上去竟有几分乖。
乖?应南嘉这人跟乖可沾不上边。
李屹被自己的联想逗笑,却没能笑出来。他垂眸看着手中的烟,片刻,抬手将其递进了自己唇里,狠吸一口,吐出青白色的烟圈。
应南嘉霎时好奇的瞪大了双眸,跟看魔术似的看着半空中徐徐消散的烟雾,疑惑问他:“怎么做到的?”
李屹说:“抽多了自然就会了。”
应南嘉站起身,穿着她薄薄的白色蕾丝边短袖睡裙贴近他,眼巴巴道:“教教我。”
李屹双眸微眯,哑声问她:“你是真醉了?”
应南嘉想了想:“半醉。”
李屹直接被气笑了,“你做梦。”
他没再给她念想,转身去了洗手间将烟头扔进马桶,果断按下冲水键。
再出来时,应南嘉还呆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
李屹被她盯得浑身发热,别开眼问:“傻站着干什么?还不睡?”
应南嘉没动,说:“我冷。”
李屹嗤笑,心说你穿个裙子站窗边能不冷么?
他懒得跟醉鬼多费口舌,过去直接揽着她的腰,手臂猛一用力,青筋绷起,单手将人从原地抱到床上。她的腰的很细,揽住的那一瞬间,李屹甚至有种稍稍用力就能在她腰上留下一圈青痕的错觉。
李屹将人摁在枕头上,被子劈头盖脸将她罩住,冷着脸呵斥:“快睡!”
应南嘉却还是说:“我冷。”
她反手拽住他的一条胳膊执拗着不松开。
李屹额角青筋跳动,问她:“你究竟想做什么?!”
应南嘉:“我冷。”
她好像只会说这两个字。
李屹忍无可忍,一把掀开被子,将她整个人搂在怀里。皮肤贴住的那一瞬间,她冰凉的脚心抵在他小腿上,明明屋里地暖很足,她的手脚却跟石头没什么区别。李屹怔了瞬,声音柔和下去不少,“挨着,别乱动。”
应南嘉果然乖乖不动了。
喝醉酒的她格外的好说话,温驯的令人心软。
两人抱着睡了许久,准备的说,是李屹将应南嘉抱在怀里。他掌心搭在她腰上,任由她整个人缩在怀里。一米五的单人床挤着两个成年人,有些狭窄,但他们紧紧贴在一起,便也还好。
李屹并不怎么能睡得着,他心头有股火在烧,烧得全身都滚烫。他第一次这样抱着一个女生……女醉鬼睡觉,对方还是他名义上的女朋友,可恶极了,偏他又拿她没办法。闻香软玉在怀,他只能硬熬着,忍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是一个小时,甚至更久,好不容易忍到他瞌睡劲上来了,怀里的人却开始不安分起来。
一片黑暗中,李屹半梦半醒间觉得嘴唇有些痒,他下意识的偏过了头,结果那股痒却追了上来。他掀开眼皮,低下头,发现怀里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指尖在他嘴唇上轻轻戳着。
黑暗中,四目相对,李屹一把抓住了她作乱的手。
刚想呵斥,却见她在他怀里仰起头,殷红的唇畔紧紧贴住了他的唇。
李屹懵了一瞬,待意识彻底回笼时,他已经彻底反客为主,按住她的后颈狠狠索取着。粗重的呼吸声交织纠缠在一起,心跳不受控制的加速,体温逐渐攀升,在万籁俱寂的除夕夜,在凌晨两三点的公寓里,有什么东西悄悄发了芽,肆意滋长着……
22/41 首页 上一页 20 21 22 23 24 2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