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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里利乌斯疑惑地看着她：“这不方便吧。”
“怎么不方便？太方便了。”
他为难地看她一会，最后妥协道：“行吧，我去给你开一间房。”
......
莱拉死去的第一周，周末，奥利弗到洛斯帕家做客。
一走进别墅大门，他就察觉到不对劲，洛斯帕家向来处理得一丝不苟的草坪变得参差不齐，花园里的玫瑰也蔫蔫的，仆人更是面色灰败，神态游离。
洛斯帕家被集体夺舍了？他不解。
继续往前走，卢卡斯在门口迎接他。他的状态更胜，眼眶微红，神态灰败，衣服上有不少褶皱，头发也有些凌乱。奥利弗奋力瞪大双眼，双手震惊地在空中用力绷成爪状，他努力表达自己的不解，最后从灵魂深处发出质问：“你咋了？”
卢卡斯沉默，低头带他进去。
奥利弗更加奇怪，他快走两步上前，左右看看，问道：“怎么不见尼奇？”
闻言，卢卡斯浑身一僵，站定在原处。旁边的仆人皆大惊失色，疯狂对奥利弗使眼色。
奥利弗：“？，你们怎么了？眼睛不舒服吗？洛斯帕家被集体下药了？”
疑惑间，卢卡斯无力的声音传来：“他，死了。”
奥利弗瞪大双眼，失声道：“啊？？？你一定是在骗我吧，尼奇肯定偷偷藏起来准备吓我对吧。”他声音在一瞬间变得哽咽：“肯定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的，你们走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他知道我要来所以故意捉弄我对吧。”
眼泪从眼角滑落，看卢卡斯的样子他就明白，这是真的，卢卡斯从来都是一个一丝不苟的贵公子，哪怕他小时候，都是一个臭屁的小大人，衣服一定要熨得没有一丝褶皱才会穿在身上，头发一定要没有一根打结才会放下梳子。
他从未见过他像现在这样颓废的样子，以他对卢卡斯的了解，他这样下去迟早会病倒的。
“卢卡斯，你还好吗？”他关切地轻拍他的后背。
卢卡斯抬头看他一眼，沉默不说话。
两人回到卢卡斯的房间坐下，奥利弗轻声道：“你愿意和我说说发生了什么吗？”
卢卡斯沉默良久，终于开口，他本不是爱与人闲聊的性子，有什么事都更愿意压在心底，就连当初失去魔力时都从未与任何人诉苦。可对尼奇的死，面对奥利弗——自己和尼奇共同的朋友。他觉得他应该知道事情的全部。
从遇到突袭说到最后自己昏迷。奥利弗安静地听完，低头沉思良久。
尼奇的突然出现他一直抱有疑惑，尼奇作为洛斯帕家养子的身份他是一点不信的，哪怕洛斯帕家真的视尼奇为养子，但他的出现一定有别的原因。现在看来，他应该是作为失去魔力的卢卡斯的保镖而存在，只是......他摇摇头，对尼奇的选择感到无奈，他很聪明，哪怕同为天之骄子的他和卢卡斯都不得不承认他的才华。
这份保镖的差事终究只是一份差事不是吗？洛斯帕家的工钱并不足以买他自己的命不是吗？而且那份机械枪的合约给洛斯帕家带来的远比他们给他带来的多得多，不是吗？
他不是一直恪守本分，从来不表现出和卢卡斯的亲近，哪怕两人早已如朋友一般不是吗？
既然不是朋友，面对如此简单的价值衡量，作出这样的选择不是很奇怪吗？
不是吗？
他的思绪坠入深处，房间也随之一起陷入沉默。
总之，先让卢卡斯打起精神吧。
他抬头，看着卢卡斯水红的双眸：“我发现了一个问题。”
卢卡斯：“什么？”
奥利弗：“你说，假如当时是你要自爆，你知道这是和尼奇说的最后一句话了，你会选择说些什么？”
卢卡斯缓慢摇头：“我，我不知道，可能是嘱咐他好好活着，或者和他说很高兴认识他？或者别的什么？”
奥利弗点点头：“我也觉得是，可是他只和你说了‘拿好它’这不是很奇怪吗？作为遗言，他就不想说点别的什么？”
卢卡斯继续摇头“可能...时间急迫，他来不及说那些。”
奥利弗：“那也可以离开你身边的时候喊给你啊，他什么都不说，怎么看都有点奇怪。”他摸摸下巴，神秘地看卢卡斯一眼，思索道：“你有听说过——世界之树吗？”
卢卡斯瞳孔微震，摇摇头。
奥利弗见他进入状态了，继续忽悠道：“我曾在书上读到过，世界之树是灵魂之树，担负着世间生灵循环往生的任务，内里蕴含着强大的魔力，守护着这片大陆。”
“之前我们一起进入的那个密室，不是亚夫结建的吗？我后面把曾经无意间读到过的写亚夫结的那本书又翻出来看了一遍。书上说他最后是离奇地死在自己的研究室里，并且身上没有任何伤口，而且他死的时候很年轻，作为大魔法师，少说也能活到二百多岁，而他一百岁出头就去世了，和魔力低微的普通人活的岁数差不多。”
卢卡斯思索道：“所以你是说...”
“如果当初尼奇在密室中见到的亚夫结的残像是灵魂的残留，那他一定是利用了世界之树的力量，他的早死说不定是和这个有关。尼奇当时一个人在密室，说不定也得到了他留下的一些什么。”
他拍拍卢卡斯的肩膀：“你想，如果是你，得到了常人绝对无法得到的东西，甚至几百年间只有你一个人得到过，然后你死了，或者快死了，你会不会想要把它留给后人。”
卢卡斯恍然：“有道理啊。”
奥利弗接着说：“所以我猜，尼奇应该有活下来的手段，不然他为什么不拼死带你走，而是拼死把那个兜帽人带走。”
卢卡斯几乎瞬间就想到了上次遇袭的时候，那个黑袍人对莱拉奇怪的举动——他想要带走尼奇，而不是杀死尼奇。
这样一看，尼奇自爆的举动就很奇怪了，或许......这只是她从敌人视野中消失的手段。
第四十六章
开春。
一场春雨过后，森林里充满了初生的气息。
明亮的小屋内，莱拉正愉快地刷牙洗脸，准备开始新的一天。
一口吐掉嘴里的泡沫，看看镜子里的自己，不错不错，头发长出来了不少。
她珍惜地抚上自己头上的紫色绒毛，开始考虑要不要给它用点生发药剂...
亚夫结还在她的意识空间里睡着，对于这种早起的活计，他向来交给莱拉做的。只有去镇子上玩的时候才会一把把莱拉拉回来，自己上。
莱拉要是不愿意，他就会以一种可怜巴巴的语气对莱拉说：“老人家过去没条件，没见过这些有趣的东西。”
对于亚夫结的到来，莱拉是很意外的。当初她自爆死遁，原本是计划把灵魂寄托在世界树的钥匙中，用秘法重生自己的身体。
结果出了点小意外......世界之树钥匙是可以寄存灵魂，对，亚夫结也是这样想的，所以他当初把灵魂寄托在了秘洞里的两颗钥匙中，一颗的灵魂能量在见莱拉时耗尽了，另一颗却还保留着。
莱拉：所以你为什么要放两颗啊，一颗不就够了吗？
亚夫结：我又没用过，谁知道会不会成功，有备无患嘛。
所以，很巧的是，莱拉当初死遁使用的钥匙，正是保存了亚夫结半数灵魂的那枚。
好在他的灵魂能量消散了不少，莱拉有地方住，只是没全住，一小部分逸散的灵魂能量跑到了她用来给卢卡斯解开封印的钥匙中。
莱拉：所以我当时嘱咐卢卡斯拿好钥匙，现在却要自己去亲手把它偷回来？
亚夫结摊手：无所谓啊，其实存着也没什么，只是力量会一点点消散，灵魂不完整的危害可能就是不能转世吧。
不过世界都快完蛋了，不转世也没影响吧。
莱拉：就没有别的影响吗？
亚夫结：可能...魔力总量会减少一点？
莱拉看着自己镜中的倒影，新身体的五官和自己过去一模一样，只是看起来气色更好，皮肤更红润，身材也不再有营养不良的痕迹，身形大不相同了，按理来说，去偷回来不会有多少被认出来的风险，可她就是......不愿拿回自己给他留的唯一东西。
她已经死了，尼奇已经死了。哪怕再愚钝，自己何尝看不出卢卡斯对自己的情谊（兄弟情）。
罢了罢了，总之先变强吧，以现在的情况我没踏进洛斯帕家的门就被侍卫抓住了。
“莱拉，好了吗？”奥里利乌斯拿剑在外面等候多时了。
莱拉摇摇头，把纷乱的思绪摇出自己的脑海，对着镜子中的自己露出一个鼓励微笑。
......
寒假结束。
卢卡斯把自己的行李箱塞满魔法书和药剂瓶。这个寒假他很忙，非常忙。仿佛又回到了魔力被封印前每日学习魔法的日子，只是与以往不同，这次更加刻苦、疯狂。
只有认真学习的时候，卢卡斯才能不再受尼奇为保护自己而死的内心折磨。
马车再次摇摇晃晃地来到学院，许多同学向卢卡斯询问尼奇的状况，但尼奇没多少朋友，自己也同样，所以大多数同学只是会用好奇的眼光大量自己和自己身旁空空的位置，随后什么也不说的走开，最后习以为常不在报以好奇。
他摇摇头，长发在身后摆动，他想，自己一定要努力，替尼奇扫清一切障碍，让他有一天能光明正大地回来。
“奥利弗关于尼奇还没有死的猜测，有一定道理，当时的自己太过绝望，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希望能被从悲伤的洪流中逃离。可事实是，尼奇的死是那样真切，真切到他难以忘怀，真切到往往午夜梦回，他都会从悲痛中惊醒，然后在黑暗中紧紧握住自己挂在胸口的珠子——那是他缓解悲痛唯一的良药。”
......
一学期的时间很快过去，在亚夫结和奥里利乌斯的共同帮助下，莱拉的进步一日千里。卢卡斯也完成了自己的目标——在学期末时同时参加初级药剂学和中级魔法师的期末考核，跳级跨专业成为一名四年级学生，再经过一年的学习，他就能成为高级魔法师，并从西亚魔法学院毕业。
奥利弗早先就听闻了这件事，不甘落后的思想和“担心卢卡斯的精神状态，所以有了可以和卢卡斯成为同班同学机会一定不能错过”的想法，的共同促使下，他也跳级通过了中级魔法师的期末考核，两人双双成为学院里最著名的人物。
夜晚，学院内，图书馆。
人人都说洛斯帕家那位尊贵的少爷变了，曾经的他温文尔雅，待人客气疏离。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善良和温柔随着他的发量一齐流逝，被大家所缅怀。学徒们对他的评价变成了高冷和不近人情。
过去，人人都称他贵公子，羡慕他。可现在人人都仰慕他的强大，却变得敬畏。
奥利弗同样发现了卢卡斯的变化，并且作为朋友，他的认识比其他任何人都来得深刻。他对此报以担心，但无济于事。
斜眼打量身旁正看书的人，奥利弗轻声叹气，算了，起码，这不是最坏的情况。
......
同一时间，月明星稀，莱拉和奥里利乌斯并肩坐在屋顶上看星空。
“以前的星空不是这样的。”仰着脖子看了会，莱拉出声抱怨。
奥里利乌斯不说话，他已经习惯了莱拉偶尔的无厘头。
“过去星星很多，还很亮。”她说着，心里有些生气：“你听说过那个传说吗？星星的光亮代表世间的气运。”
现在世界之树的能量都被吸走了，世间还有什么气运。稀疏的星星或许就是变天的前奏。
莱拉双手不自觉握拳，在树林中与世隔绝的生活常让她忘记自己的处境，忘记事态的严峻，可时不时，过去与卢卡斯少爷的生活会浮上心痛，把她从悠闲的生活中拉出来，督促她进步。
她时常还会想起曾经在萨奇港口的生活，那回忆起来就像是一场梦，简单、目标明确。
可那些回忆就像漂浮在空中的蒲公英，没有载体，她每每想要缅怀，却什么都抓不住。
脱胎换骨一次，她仿若新生，除了记忆，再没有任何过去的东西。
夜风微凉，蝉鸣渐熄。
奥里利乌斯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心绪太过杂乱，莱拉感到厌烦，她起身，把奥里利乌斯从屋顶拉起来：“我们继续练吧。”
他没动，眼神怪异地看着她，让莱拉很不自在。
“你在看什么？”
“你很想他？”奥里利乌斯忽然道。
“啊？你说谁？”莱拉双唇张，疑惑地问。
她的头发如今长出了许多，被简单地修剪整齐，变成了一个乖巧的妹妹头，可眉眼间的坚毅为她带来一股英气。她的长相真的很精致漂亮，一如二人第一次相遇。
那时，他一见她，就明白她就是自己要寻找的勇者。同时却又感到惋惜，作为命运女神的神使，他能感受到这个女孩身上的慈悲和坚韧。她一定会做出女神希望看到的选择，可相处了这么久，不知为何，他替她感到悲伤。
不知道那位魔法师大人是否会告诉她真相，只是......唉，应该不会的，亚夫结不是优柔寡断的人。
他眉眼染上悲伤，嘴角却露出一抹微笑：“你不想卢卡斯吗？为什么不去看看他？”
意识空间中，正闭目的亚夫结掀开眼皮，眼底闪过一抹警觉的精光。
良久，他懒懒地闭上眼睛。
“哼，随他了……”
反正也掀不起多少风浪……
空间外，莱拉被惊得后退两步，连连摆手：“你说什么呢？我可没说过我想见卢卡斯少爷，而且你，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想要见他啊，是有什么误会吧。”
“我就只是随便感慨一下天空，我为什么会想见他，我都死了。”
奥里利乌斯看她明显慌乱了的样子，把头撇向一边：“我们继续练吧。”
“奥...奥，好。”
她率先跃下房顶，拾起地上的木剑，把一把扔给奥里利乌斯。
他抬手接过，心想：“我真是疯了......”
很快，树林里响起了对打的声音。
夜半，莱拉躺在床上，和亚夫结在意识空间里对话。
“他今天真奇怪。”
“你是指他看出来你想卢卡斯了？”
“你说什么？我才没有！”
“哦。”
亚夫结敷衍地应了声莱拉的狡辩，抬头却发现，她神态有些恍惚，身体居然还在轻微颤抖。
沉默良久，他轻叹一声：“说不定...他只是想和你成为朋友。”
“朋友？”
莱拉喃喃自语。
过去，她只是一个贫穷又普通的酒馆侍女，住在凌乱的杂物间，每天最快乐的事不过是去找施旺先生，听他给自己讲解那些有趣的机械知识。
她从未有过朋友，能说得上话的人除了施旺先生，就只有酒馆里那些醉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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