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不得开府,意味着永远无法逃离那座令人窒息的皇宫,而若草草将自己嫁出去,又何曾不是坠入另一个深渊。
【我不喜欢昱朝的这条律例。】
崔怀寄听懂她的意思。
站在女子的角度,谁都会同情。
宋今目光怔然:“侯爷,大公主的驸马,是什么样的人啊?”
崔怀寄自然而然牵起她的手往回走。
“婚事是今早敲定的,具体的本侯也不清楚,不过听说是个文官,应该和大公主合得来。”
毕竟徐涟儿早已到了适婚的年龄,迟迟未婚配,也是皇帝顾念其母,没有催促她。
眼下到了不得不婚配的时候。
徐涟儿主动提及自己的婚事,在一众画像里,亲自挑选出自己的驸马。
宋今唏嘘不已。
到底是人家的事,他们这种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人,也就感叹几句。
*
食材准备好,大锅已就绪。
青雾兴致冲冲,招呼时桉一道来帮忙。
宋今爱吃辣,她特意劈出两个汤底,一面辣的,一面不辣的。
时桉学着她的动作,笨拙的效仿。
宋今笑盈盈揣着汤婆子看他们。
院子里只他们三人。
回来的路上崔怀寄又被泰岭叫去了。
她以为今日是吃不上汤锅了,崔怀寄却说他会尽早回来,让他们先吃。
思及此,宋今感觉心口热热的。
她想,定是汤婆子热的。
一切准备就绪。
时桉走过来,“娘子是要等侯爷回来吗?”
“等等吧。”
宋今低头喝口热茶暖身。
总觉得,坐在院子里等崔怀寄回来,会让她觉得很温暖。
崔怀寄说过会尽快回来,肯定会回来的。
他从来没有食言过。
风头大了些。
青雾担心她的身子,给她披上披风,顺手换了汤婆子。
一刻钟后,崔怀寄的身影出现在三人视线里。
宋今眼里浮现喜意,起身迎上去。
从崔怀寄的视角看过去。
面前的小娘子蹦蹦跳跳的,脑袋上梳的发髻也跟着晃悠起来,乌亮的眸子像极了见到主人回来兴奋不已的狸奴。
崔怀寄克制住想把人抱住的冲动,垂眼看着牵住的衣角,不自觉露出笑意。
“侯爷回来的正好,我们刚准备好!”
崔怀寄睨眼她微红的鼻尖。
[小骗子。]
都叫她别等自己,怎么就不听话呢。
咕嘟咕嘟的汤底冒着滚烫的热气。
辛辣的味道弥漫,刺激着味蕾。
不知是谁吞咽着口水。
宋今看着火红的辣汤,迟疑道:“可能有点辣,侯爷吃不惯的话,可以吃旁边的底子。”
崔怀寄早年走南闯北,什么食物没吃过,这点辣对他而言不算什么。
青雾给她夹了辣汤的肉。
宋今扬起脖子,嗷呜一下吞进嘴里。
下一瞬,被烫得呜呜直叫,却没把肉吐出来,直接咽了下去。
杏眼微微湿润。
“好次!”
味道差了点,但她太久没吃到青州的食物了。
崔怀寄瞧着她的反应,有些忍俊不禁。
[知道烫还吃进嘴里。]
宋今眼珠子转了转,只当没听见这句心声,自顾自吃起来。
崔怀寄慢条斯理开吃。
吃到一半,宋今余光瞄过来。
【怎么吃个汤锅还这么讲究?】
这么好吃的东西,崔怀寄是怎么做到不紧不慢的?
是真不担心吃完啊!
宋今看眼锅里的菜,已经所剩无几了,再偏头看看崔怀寄这边。
她实在忍不下去。
青雾喜滋滋要去夹肉,却被人捷足先登。
她震惊地看着她家娘子,把锅里为数不多的肉全夹进侯爷碗里。
青雾:委屈QAQ
她的肉……
宋今对上他看过来的目光,笑道:“侯爷多吃点,感谢侯爷这几月对我的照顾。”
崔怀寄轻轻“嗯”了一声,夹起肉吃起来。
无人察觉,宋今夹肉的箸子不是公箸。
到了后半场,宋今和时桉聊起来。
崔怀寄在一旁竖起耳朵听着。
时桉:“娘子今后有打算在盛安长居吗?”
宋今抱着汤婆子,指尖热乎乎的,“我还是不太习惯盛安的气温,等把盛安的铺子处理好,我应该就回去了。”
崔怀寄眼底闪过失望之色。
[小狸奴对盛安一点都不留恋吗?]
[好不容易才把小狸奴拐来盛安啊,要不再想想其他法子……]
宋今一面要应付时桉的话,一面听着崔怀寄在心里盘算如何把自己留下,脸上的笑意险些维持不住。
“停!”她实在受不住喊出来。
三人错愕的望着她。
宋今合了合眼,皮笑肉不笑,“至少目前我还不算离开,岁除那日肯定是回青州的。”
崔怀寄淡然垂眼。
[哦,那还是要离开。]
[非走不可吗?侯府伺候的不好吗?还是我哪里做的不好?]
[阿姐也未教过我怎么讨小娘子欢心啊……]
宋今:……
呵呵。
第35章 035 中毒
摘月楼的生意稳定下来了。
宋今要开始忙活自己的铺子。
她的及笄礼, 宋覃送给她许多铺子,其中就有盛安的几家。
盛安的小娘子爱美,玉器首饰断是少不了的。
宋今披上披风去了琳琅玉。
一家生意火爆的首饰铺。
琳琅玉的掌柜姓叶, 知道宋今要来, 特意在门口等着。
“见过小娘子。”
叶掌柜客客气气, 伸手迎她上二楼。
账本已然准备好。
宋今翻开账页开始查账。
叶掌柜亲自给她添茶水。
半个时辰后, 宋今合上账本, 眼睛胀胀的。
“最近的流水我看的差不多,过些日子把前几年的整理出来给我。”
“好的好的!”
叶掌柜毕恭毕敬要送她出去。
宋今婉拒不了便随他去了。
外头一阵喧闹。
走出一看, 竟是琳琅玉对面的一家酒楼出了事。门口围聚好事者, 宋今看不清里面的人, 终归是别人家的事,她没有窥探的嗜好。
那头吵吵嚷嚷的声音愈来愈盛。
青雾忍不住皱眉, “这酒楼的东家怎么打理的, 放任他们这么吵?”
宋今不置可否。
倏然, 一道清丽柔绵的嗓音, 含着薄怒呵斥而出。
“放肆!本宫既承诺你们的事, 定然不会不作数!”
这个声音……
宋今隐约觉得耳熟。
青雾停下脚步看她:“娘子怎么了?”
透过人群, 宋今堪堪瞥见一抹亮色,熟悉的侧脸一晃而过。
宋今认出她,是大公主徐涟儿!
“诶!娘子你要去哪儿?!”
*
闹事者被赶了出去。
围聚的人群也一哄而散。
宋今看着眉眼间愁绪不断的徐涟儿,唇瓣动了动,到底是什么都没问。
泼皮无赖耍起横来,是不好对付的。
徐涟儿瞧着就不像是能应付的了的。
许是性子使然,给人一种软绵绵的感觉。
宋今看在一面之缘的份上,出手帮她赶走了那些无赖,就是费了些口舌。
徐涟儿抬手, 让人给她倒茶。
“见笑了,我也是第一次接手铺子。”
从前在深宫,她无母妃庇佑,许多东西都学不明白,只学会隐忍生存。
这间酒楼,是她的嫁妆之一。
她今日来是想清点下她的嫁妆,这几件铺子的生意也需她亲自来查看。原以为会是几家不错的铺子,到底还是她奢望了,这些铺子亏空的亏空,蛀虫的蛀虫,没有一间铺子是盈利的。
徐涟儿笑容苦涩,不愿将这些宣之于口。
宋今自幼跟着宋覃学经商,酒楼的现状如何,从她踏进的那一刻便已然知晓。
酒楼虽不大,但管事的人不见踪影,只有几个老实的伙计忙活。
装潢看上去也好些年了,桌上的菜亦是平淡毫无新意。
如此经营,还能坚持几年?
宋今心情复杂,留意到她手腕上的伤口,起身取了药箱回来。
安静的酒楼里,青雾带着仅剩的几个伙计收拾残局。
这里没有红墙的压抑,是她渴望数年的自由。
可是她闻不到自由的味道,她仿佛……还身处深宫。
徐涟儿迷茫地低头,看着这个与自己并不怎么相熟的人,温柔仔细的给自己处理伤口。
恍然让她觉得,还是有人在乎她的。
“……宋小娘子。”
徐涟儿忽然轻声唤她。
“怎么了?”
宋今未抬头,仔细给她的伤口上药。
看样子,是被什么碎片划伤的。
待她处理完伤口抬起头,蓦然看见她热泪盈眶的双目,那双眼睛盛着许多复杂的情愫。
宋今看不懂她。
习惯使然,她连哭都是无声的。
宋今叹了口气,掏出帕子替她擦去眼泪,柔声道:“大公主愿意的话,可以与我说说。”
*
世人皆知,当今陛下曾有一个十分宠爱的妃子,甚至为了她和皇后吵过,便是现在大公主的母妃,先皇贵妃。
若先皇贵妃未难产而亡,徐涟儿大概会是除十一皇子外,最受陛下宠爱的公主。
命运弄人。
徐涟儿的成长是在无尽的折辱中度过的。
她想逃离皇宫,想离开对她不闻不问的父皇。
可是,她逃不了……
隐忍十多年,她终于寻到逃离这里的机会了——成亲。
几乎是不管不顾,凭眼缘给自己挑了个驸马,那人是个文官。徐涟儿曾偷偷去见过她,不过是躲在暗处观察,她发现这个人性子如她一般,很绵和。
她长舒一口气。
至少,她要与之共度一生的人,不是什么表里不一的人。
“大公主不后悔吗?”
徐涟儿一愣,旋即笑起来:“我有的选吗?我从来没有后悔的余地。”
宫中争斗不断,她不想站在任何一方。
她只想要自由。
宋今轻叹:“那大公主今后要照顾好自己。这间酒楼……”
外盈内亏。
怎么说也是公主出嫁,这嫁妆怎么准备的如此苛刻。
徐涟儿知道她想说什么,摇了摇头:“皇后宅心仁厚,她不会这么做的。”
皇后久居深宫,纵使本事再大,也不会清楚这些铺子的底细。
内务府的人,惯是会看人下菜的。
宋今怔然,如此温柔坚韧的大公主,不该活的艰苦。
沉默几息,宋今决定教授她经商的门路。
徐涟儿呆愣住。
唇瓣颤抖的厉害,半晌吐不出一个字来。
*
日暮西沉。
宋今和徐涟儿分别,心里百感交集。
她能看出徐涟儿其实很聪颖的,她教的东西不需要她重复三遍,徐涟儿就能学会。
是块经商的料啊!
青雾看了眼她眼下的疲色,“娘子,今日先到这里吧。”
“嗯。”
青雾扶着她上马车。
身后忽然有人靠近,她转身,看清来人,颇有些惊讶。
“孟大人?”
青雾对他的印象挺好的。
但他是徐南珩的人,现在出现,意味着徐南珩也在附近。
孟竖朝她点了点下巴,“宋小娘子,殿下想请您一叙。”
马车里的人没动静。
青雾替她开口,“孟大人请回吧,我家娘子不会去见七皇子的。”
孟竖巍然不动,直愣愣盯着她的车驾。
看他的架势,这是请不到人便不回去了?
青雾怒从心生,觉得七皇子忒不要脸了点。
宋今顿觉心累,徐南珩究竟要纠缠她到什么时候?
逢场作戏,虚情假意。
哪一样不是板上钉钉的事。
“罢了。”
宋今走下马车,盯着他面无表情的面庞,问他:“孟竖,你还坚持为他做事吗?”
她曾敲打过孟竖,虽不知徐南珩许了他什么叫他死心塌地,她仍旧觉得,这两人的主仆关系来的怪哉。
孟竖默不吭声。
宋今一叹,不再多言:“带路。”
*
厢间里。
徐南珩紧张地原地踏步。
不时看向桌上的酒杯,思虑再三,掏出一包未知的药粉撒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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