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吻停落在她的发间,瞬间夺走她的呼吸。
她听见他的说话宛若石破天惊,令她失聪、失律、失魂。
“每一声,都在跟你说:‘我喜欢你,伊秋。’”
铺天盖地的惊愕仿佛风暴过境,将刚刚萌芽的微小喜悦掩盖得无影无踪。
伊秋的世界只剩下漫天飞舞的雪白谱纸。
音乐都失去颜色。
我喜欢你。
谁?喜欢谁?
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做什么?
游戏脚本谁做的?
确定剧本真的正确?
……
妈妈我不想唱铁窗泪――
醉意瞬间清醒。
她猛地逃开他的身侧,扭头就走,然后转走为跑,却不知脸上带着一大片火烧云。
“我一定在做梦,在做梦!快,醒过来,醒过来!”
伊秋不停地用小爪子拍打着脸颊,脸上挂着僵硬的假笑,心里狂风暴雨般呼唤着电子音――
同时,用她的“毕生所学”向蜜蜂先生献上最为真挚的问候。
作者有话说:
国庆快乐。
再也不敢立FLAG。
彩蛋是倒过来念上一张最后一个CG的名字。
晚安。
第32章 Op.32
・27・维也纳之约
伊秋冲出教堂, 动作迅捷得完全不像是个钢琴家。
心跳完全落在一堆不合常理的节拍上,它们是汹涌的,冲击起她全身的战栗。
远离一切的源头, 站在夜空下的伊秋双手揪着胸前的衣襟,大口地喘息着。
夜间的温度刺激着她脸上过热的绯色。她闭上眼在心里大声呼喊着,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怎么可能呢?说什么喜欢呢?
他怎么能喜欢我呢!
脑中不受控制地刮起风暴。
呼吸依旧是焦灼的, 就连晚风送来的百合花香都变得躁动不安。
“伊秋……”
少年无奈又纵容的呢喃从身后传来。伊秋被吓得如同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毛发骤然竖起。
她开始怀疑空气中是否真正含有氧气,不然如何解释只是听到贝多芬的声音,都令她的呼吸变得艰难。
这里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一定要快些走,最好把那只臭狮子就扔在教堂里, 哪也不许他去!
抓起裙摆两侧, 伊秋头也不回,仿佛完全忽视身后有人存在, 提腿准备开始下一场长跑。
但这一次, 她的手被人拽住了,轻柔的,却不容拒绝的――就在她刚要起步的瞬间。
大脑当即丧失了思考的能力,灵魂被那些嬉皮笑脸的小天使带离身体……
伊秋愣在那, 只能任由停在自己腕上的钢琴手收拢又松开, 最后把她的手握在手心里。
珍视的,怜惜的, 包容的。
――就像是把全部的温柔都给了她一样。
伊秋发不出声音。
她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电子音一开始就说过,这是个游戏。伊秋无法把它当做游戏。她遇见的许许多多人,都是有血有肉的, 有着独一无二灵魂的。
如果用“游戏”去定义他们的存在, 那就是对真实的亵渎。
她从未否认过与他们的情谊纽带, 她相信交付的情感都是真切的。
――但是,“喜欢”,这个人怎么能对她说出喜欢?
正因为无法否认真实,伊秋才会如此行为夸张。她迫切想要听到“出错了”“不是这样”之类的提示,甚至第一次如此期待一切都是游戏。
如果是游戏的话,贝多芬的行为她就能当做BUG处理。
如果是游戏的话,贝多芬的话语她就能随性回应。
“伊秋,你真可爱……对不起,如果因为你那小小的、源自东方人的含蓄,我的行为吓着你的话,我向你道歉。”
――闭嘴,不要和我说话,才不是因为这个。
“但我们普鲁士人,生来就是直率的……别这样跑,慢慢走吧,看不清路的话,会摔倒的。我可不希望你受伤。”
――停下,别再这样对我。
“虽然我很想……但你……我是说,你可以不用马上回答我什么。你可以不说话,不理我,就这样在前面走,只要你让我送你安全到家就好。”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没有办法直接拒绝你啊。
伊秋闭上眼睛。
不说话,不回应,像只木偶般徐徐挪步。
她大概再也不会喜欢百合花,再也不会踏足这间教堂了。
*
伊秋一会到家,就把自己摔进大床上。
想到贝多芬绅士而克制地向她道过晚安才离开,她就越发为自己的沉默而羞愤――连礼节都无法维护,连再见都没有说。
她猛地拔起枕头压在头上,仿佛这样就能逃离这个世界。
『哈,歌颂「青春期」――亲爱的伊秋,看看你这愚蠢的鸵鸟样,我真担心你在加把劲,就把自己闷死在床上了……那样「路易斯」该多难过。』
电子音不合时宜地响起,即使是不带感情的机械棒读,却句句充满着调侃与得意的意味。
“闭嘴,闭嘴!”
伊秋腾地坐起,抄起枕头就往上方砸去。
柔软蓬松的大枕头径直冲向天花板后,回弹着坠到地上,可怜兮兮地趴在那,一动也不动。
电子音立马噤声,之余下伊秋的肩膀剧烈地起伏着,宛若鼓动的风箱。
『我以为,你应该高兴的,被他表白……』
“高兴?我应该高兴吗?不,蜜蜂先生,那可是‘贝多芬’――我只感到惊恐,你确定真的正常、没有问题吗?”
跪在床上的伊秋崩溃地抓着自己的头发,不一会就把它挠成一团揉皱的手稿纸。
『你不是……很期待贝多芬进入青春期吗?不是还因为他和布洛馨而失落过吗?他喜欢你不是正好?』
“不,蜜蜂先生,这怎么能说好――他怎么能喜欢我,这不应该。”
电子音发出一声冷嘲,它像是在压抑什么,极快地念道:
『给我冷静下来,伊秋!没有人能控制爱情的发生,每一个人都值得拥有她。他为什么不应该喜欢你?你教会他音乐,补全他缺失的心,你让他灰暗惨淡的人生开端里有了星火……为什么那么排斥爱情的降临?没有人比你能值得他喜欢了。』
伊秋的眼眶红了:“可他是贝多芬啊,而我是个连表演都不敢的演奏者――萤火虫怎么能和太阳在一起?”
『他也是「路易斯」,伊秋,是你从绝望里拯救出来的人。哦,该死的「贝多芬」――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姓,你是不是就能接受他的爱意?清醒点,小姐,就算他是贝多芬,在爱情面前,他也是个普通人――』
“别说了,你不是我,你怎么能知道我的心。我被你拉到着该死的18世纪,远离了我熟悉的一切,不要再逼我了,蜜蜂先生――这超出我的承受范围了――我甚至不敢说话,我害怕我非理智的回复会伤害到他。”
伊秋捂住耳朵,发泄一通后环住自己的双膝。
『……拒绝的话,就别再用「贝多芬」做理由。你可以直说不喜欢的。』
“……没有不喜欢。”
电子音卡顿在那。
伊秋抬起头,眼泪已经顺着脸颊滑下。
“我喜欢路易斯,可他是贝多芬,命运里绝对不是我……
“而且,蜜蜂先生,他还是个孩子,他才十四岁,而我成年了,这不应该――他还太小,或许还分不清孺慕和爱情,我却不能这样。
“卑鄙的是我,而他应该去向更广阔的地方。”
伊秋捡起地上的枕头,把脸埋在里面,肆意地哭起来。
“让我离开波恩吧,蜜蜂先生。”
『你想去哪散心呢?』
“维也纳……不回来了。”
『你的一切,都是自由的。』
*
“亲爱的路易斯,当你收到这封信时,我大概已经登上离开波恩的马车,驶向另一个国度了。”
上完作曲课的贝多芬,打开内弗递给他的手信时,只读了一句话,便急匆匆撞开老师,奔向驿站的方向。
未完成的乐谱和老师的咒骂通通被他丢下,他只想抓住一个人,把那片突如其来悲伤的心悸全部塞回去。
“很抱歉不能和你当面道别,我的母亲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教育这个不听话满世界跑的女儿了。我必须承认,我也想家了。
“但我不敢和你道别,我一定会被你打败,然后哭着赖在波恩,不愿意离开。你一定不会待见这样懦弱的我,路易斯・贝多芬先生是世界上最坚定、最强大的男子汉。”
不可能的,伊秋,无论你是什么样子,我都不会不待见你。
相反的,如果看不到你,只是这样想,我就已经开始恐慌明天的来临。
“路易斯,你还年轻,你值得更加广阔的天空――未来,你理应受到万众的青睐,无数的人们将心甘情愿地为你献上鲜花与掌声。
“那时,你会在最华美的舞台往下看,发现我也是众多崇拜者中的一个。”
这是什么意思?伊秋,我向来看不懂过于含蓄的句子――我们波恩人只会直来直去,你这是在回答我的喜欢你吗?
不,我不想去在意虚无缥缈的未来,你对我而言是特别的。
是我唐突的告白让你为难了吗?你告诉我,除了音乐之外,我真的太过愚笨。
“请继续在音乐的高峰上努力攀登,我坚信你是万千众生里为数不多的登顶者。我在遥远的地方奏响你的曲子回忆关于你的一切。
“我们做个约定吧……如果,那时候你还记得我的话。
“‘我在维也纳等你’。”
剧烈的运动另心肺超负荷运作着,贝多芬赶到驿站时,这里只有远方和地上深深地车辙与马蹄印。
过度呼吸令他炫目,他只能收紧指尖,用钝痛让自己清醒。
伊秋,你是逃走了吗?
没关系――
我只要追上你,再一次抓住你的手就好。
第33章 Op.33
・28・久别的重逢
马车不知道向前行驶了多久。
如果加上时间的概念, 即使这种对现代人来说过已经于落后的交通方式,它产生的距离也是可观的。
――当然,前提是如果坐在马车里的人, 还有时间概念的话。
自从出了波恩的门户之后,靠在窗边看着外面单调的风景发呆, 就成了伊秋的日常。
一切近乎索然无味, 宛如生生从灵魂上剥离了什么一样。她只知道她正在, 不,应该是早已经,彻底地远离了贝多芬的故乡。
伊秋还记得,自己刚上马车时, 一直难耐心中想要回望的想法――不幸的是, 她的确最终屈服了内心,不时地回过头来。
波恩的驿站里, 被空旷修辞的离别格外触目惊心。
即使斩钉截铁地规划好离开的一切, 感性中依旧存放的小小的期待;即使早已知晓结局定会如此,心中不免又多出些带着遗憾的酸楚与难过。
根本只在如果――如果那只波恩的狮子能出现在她的视野的话,伊秋一定会跳下马车,推翻一切留下来。
但她, 从一开始就扼杀了“如果”。
没有留有余地, 除非发生奇迹。
心理在发出警告。
伊秋几天前就尝试着说服自己,不要过多地往波恩上的一切分配精力, 否则她的心会死在这路上。
放空大脑成了最好的方式。
不习惯马车旅行的伊秋并不急着赶路。在她的要求下,车辆一直保持着一种还能说得上不难受的速度前进着。
久而久之,一个人的旅途因无趣额喝单调, 变得越发难以忍受。
抵达维也纳仿佛变成了一件遥遥无期的事。
『我记得, 下一站抵达的小城镇风光不错。伊秋, 我们下一站一起去透透气吧――那儿的烤香肠和炖牛肉很好吃,我领着你,去体验一下?』
电子音响起,恍惚中的伊秋不禁一愣。
马车刚好驶过一处坑洼,精力分散的她来不及躲闪,额头装在车窗上,顿时烙下一小片红痕。
『喂,你还好吧?坐在车上还能受伤,你的脑袋是摆设吗?还是说忧国忧民的小姐您,日理万机到一刻也歇不下来?你究竟在忙些什么――』
电子音突然像倒豆子一样冲伊秋大喊,见她依旧一副呆滞的模样,中途话锋一转。
『我、我是说,还好吧?痛、痛不痛?』
一路上,这位蜜蜂先生都没有跟她说过话。她本以为安静会好一些,此刻却发现,电子音的存在是如此的美妙。
就算它依旧不通情理,没有情感的棒读式发音简直愧对它超人性化的智能,但它一开口,伊秋就发现,自己被一只手从黑暗的漩涡里拉了回来。
好像一直以来,她都不曾孤独过。
伊秋没有回话,电子音依旧在她耳边叽叽喳喳――如果蜜蜂先生有感情的话,那些句子应该是急切的吧。
就和它的第一句,询问要不要把“逃离波恩”变成“通往维也纳的旅行”一样,即使一直在被她欺负压迫着,它依旧在别扭着关心她。
――和,那只波恩的狮子,好像。
伊秋的眼泪,突然坠落成断线的珠子。
『喂、喂,伊秋,别、别哭啊……如果我说错了什么,我道歉,我马上闭嘴,你千万不要哭,我――』
如果声音有形态的话,此刻的电子音就好比从一幅纯色的底图,突然炸成了电视频幕上的雪花。
伊秋可以想象它慌乱无措的样子,灰暗的情绪慢慢地褪成彩色。
“好啊。”
『嗯?』
她擦掉眼泪,自离开波恩起,第一次展露微笑。
“下一站,我们去散步――去吃你提名的、好吃的烤肠和炖牛肉。”
……
释放情绪之后,伊秋不知不觉间竟靠在车厢里睡熟了。
近日以来的劳顿和疲惫,在精神放松后突然涌上,急需一次幼稚的睡眠抵消。即使马车并不平稳,她几乎没有惊醒的兆头。
狭小的空间满载着安静。
一声并不存在的轻叹显得格外突出。
『维也纳……伊秋,我才知道,为什么一定是这里――你早就知道,我们会在那里重逢。
『你看,你的心从来没有想要远离「贝多芬」。
『所以,这一次,依旧还是让我来忍受吧……』
空气中仿佛有什么滴落,一连串的涟漪温柔地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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