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敢这么想,是因为他们曾经大多数是支持王后的那一派。
如今看来,对于呼延阑,王位不过是唾手可得的掌中之物罢了。
为了保全自己的利益,在呼延阑的眼皮子底下,他们只能夹紧尾巴做人,生怕呼延阑哪天不高兴了又找上了他们。
然而,他们不敢找呼延阑麻烦,自然有的是人犯这个蠢事。
这个人,恰巧就是他那不知好歹的舅舅——须卜真。
就在呼延烈的棺材被抬回去后没多久,他便兀自找到站在角落一言不发的呼延阑。
“真没想到,你竟然没有继承你母亲的懦弱,反倒是像我一般有勇有谋。”
呼延阑听到这话,面上表情明显带着一些错愕,“舅舅在说些什么?”
须卜真见呼延阑不承认,一手勾住他的肩膀,“别抵赖了,现在外面谁不知道是你杀了自己的父亲?”
同时,他还不忘补充,“到时候当上了君王,别忘了给你的舅舅一些恩惠,毕竟,有我,你的母族才会一直支持你。”
他这话说得呼延阑莫名觉得有些好笑,且不说他的母族是否真的支持了自己,单单就他今日在这里的地位而言,与母族的支持,关系并不大。
如此一来,须卜真跟他攀亲附戚更像是一种威胁和嘲讽。
呼延阑正想要反驳他,可紧接着,须卜真便向他提出了一个无礼且自大的要求。
“上次,你说芪朝派过来当媒人的那个姑娘,我是真喜欢,既然你要报答我这个舅舅,不如把她给了我吧。”
“舅舅……”呼延阑语气明显顿了一下,“我难道没有说过,他是芪朝大官的妻子?”
须卜真眉头皱了一下,但显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之前你去京城,他们的皇帝对你都是毕恭毕敬的,你都要当胡人的君王了,他再怎么样都会敬重你几分的。”
说完,根本不等呼延阑提出拒绝,他便重重地拍了一下呼延阑的肩膀,附身到他的耳边,加重了他的威胁,“我的好侄儿,可千万别辜负舅舅的期待啊。”
呼延阑眯了一下眼睛,本想直接转身离开,可一个突如其来的想法占据了他的心。
姜汾和闻行前段时间确实对自己的掌控太多了,就算自己再怎么想和赵峤在一起,也无法彻底接受自己会被两个外乡人掌控这么长的时间。
想到这儿,呼延阑嘴角似有似无地咧开一个笑容,对着须卜真承诺道:“好吧,今天晚上,我会派人带着你偷偷去她的穹庐。”
闻言,须卜真对这个侄子的态度欢喜多了。
他根本就没有发现,呼延阑呼延阑看向他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无语和恶心。
为何呼延阑会选在半夜让须卜真行动呢?
原因不过是,为了重新迎合风水,他们命令一位预备祭司顶上了王后的职责,而这位新任祭司,选择了在半夜让呼延烈再出殡一次。
到时候,呼延阑肯定会出席的。
所以,他完全不会在此地,须卜真所做的任何事,只要他不承认,就都和他无关。
夜黑风高之时,呼延阑站立在埋葬呼延烈的坟墓前。
此时,其他部落的首领都看着他沉默无言的样子,以为他是在对这位已经逝去的父亲哀悼。
于是乎,他们也纷纷学着呼延阑的样子,为这位曾经确实帮助了他们不少的君王默哀。
他们不知道的是,呼延阑在拖延时间,他要掐着点回去,见证一出好戏。
等到月上西楼了,他才从散发的思绪中抽出身来,此时,他看着墓碑上自己父亲的名字,已经波澜不惊了。
呼延阑回过头看身后的众位,心中腹诽:如此认真的模样,看起来跟驯羊的狼狗一样。
他微微举起手,对着他们宣布:“我们回去吧。”
等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回去后,呼延阑当即便让他们都散了,然后自己有意无意地偷偷往姜汾的穹庐靠。
没想到的是,他还没有靠近,只是在那顶穹庐前的一个小土坡上站着,一张苍白无比的人脸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本来他是不害怕的,但那张人脸突然之间从姜汾的样貌变换成了另一个完全不认识的模样。
他一下子便如鲠在喉,不知道说些什么。
就在他准备强行压制住内心的恐惧对着眼前这人谈上两句时,他突然在月光照耀之下,看到了自己背后又出现了一个人影。
退无可退,避不可避。
呼延阑甚至都还没转过身看到那个人影到底是谁,那个人影便一棒给自己敲晕了。
等他再次醒来之时,外面正闹着吵着。
刚处理了一堆糟心事,呼延阑脑袋里像是有一团纠缠不清的荆棘缠绕着他,痛得他忍不住暗骂一声。
他也想对外面的人坐视不管,可父王已经去世,作为他现存血脉之中年龄最大的皇子,他必须负责任地处理好当前的事。
呼延阑刚缓缓从床上起来,好不容易走到外面询问大家发生了什么情况,便发现一件震惊不已的事。
昨天还跟自己谈笑风生的舅舅,今天便被众人五花大绑抓了起来。
难道是他昨晚去调戏姜汾的事情被发现了?
那也还好,罪不至死。
有人看到了呼延阑从穹庐里面走了出来,于是谄媚地向他走了过来。
“大王,昨晚被敲了脑袋,今天身子可恢复好了?”
自己被人暗算的事这个人怎么会晓得?
见呼延阑一脸狐疑的样子,那人赶忙解释。
“从京城来的那位姜姑娘,昨天夜里看见须卜真那个老家伙拿着棒子想要弄死你,还好她发现了,让随身的仆从救下了你。”
“他们可是连夜赶了过来,把须卜真交给了我们,就是害怕自己耽误了事。我们想了很久,往后如今是个不中用的人了,希望你以后能够担起领导胡人的担子。”
须卜真再怎么色迷心窍,也不至于会陷自己于死地,此事定然是有蹊跷的。
呼延阑敷衍了那人几句,便特地绕过人群,赶在众人发现自己之前,再一次去到了姜汾的穹庐。
他掀开帘子走进去,看到姜汾正在打包行李,还没等他开口,姜汾便操着一副嘲讽的语气道:“小东西,玩错人了吧。”
看起来对昨天的事丝毫不在意,这反倒是让呼延阑感到心烦意乱。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装什么装,人面兽心的人我见过一个比你演的更好的,现在他还不是自己乖乖地在我的掌控之中,少花点心思算计我。”
姜汾话里话外丝毫不遮掩自己的不耐烦,到此,呼延阑才试探性的开口:“所以,你都知道是我做的?”
“也不算。”姜汾停住了收拾的动作,“毕竟有你舅舅艺高人胆大的成分在。”
就在这时,闻行不慌不忙走了进来,晃眼一看,他的脸明明看起来和易容之后一模一样,可仔细一看,便能发现轻微的差别。
“你眉骨的位置看起来偏高了一点。”
对于呼延阑的话,闻行不置可否,还意味深长的回复了一句:“是吗?自己改的,看来我的技术还不是特别的熟练。”
他的话瞬间让呼延阑心都提起来半截,“你怎么会这易容之术?”
这话问了,其实也基本上等于白问。
昨天夜里须卜真来到了姜汾的穹庐,闻行作为姜汾的丈夫,难道不会制服这个登徒浪子?
当初自己就是让须卜真给闻行易容的。
第49章 假死 想玩弄我,结果被玩弄了吧……
所以, 须卜真来到这里,多半是遭了老大罪之后才被带走的。
如此一来,其实自己的目的也算是达成了。
不但威慑了须卜真, 而且还让姜汾和闻行吃到了一定的苦头, 自己还可以把关系摘得一干二净。
即使姜汾再怎么怀疑自己也无济于事,毕竟, 他派去给须卜真带路的人是一个签了死契的下人,无论再怎么问,是绝对不会暴露自己的。
只是,须卜真被指认成偷袭自己的人, 难免到时候会受到点酷刑。
正当呼延阑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不可自拔时,姜汾的一句话突然叫醒了他。
“听说你当下一任君王的事已经稳了, 提前恭喜你这个人渣了。”
连自己都不知道的消息, 姜汾怎么会晓得。
等等……
呼延阑忽然之间觉得脑袋又是一阵剧痛,他突然想起,刚刚在外面, 那个对自己奉承献媚的人, 好像就是叫的自己大王。
他还以为是那人为了谄媚称呼都不会叫了, 如此看来,昨晚自己晕倒之后,定然是发生了许多事情。
“你们……”
呼延阑正想开口与姜汾他们多交流一下, 却只见姜汾淡淡地说道:“我们挑了个良辰吉日,准备三日后启程返回京城, 大王,你不会不允许吧。”
姜汾故意把大王这两个字说的很慢,就好像是特地加上了些什么音调,让呼延阑不由得脸色难看起来。
但他还是得装模作样, “赵峤还没有完全恢复好,你们突兀地走了,我怕她一难受,又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岂料姜汾却很坦然,“真正让她难受的事情可不是我们造成的。”
她今天就好像是带了尖刺一般,看来自己昨天的行为确实是过火了些。
他刚想就此道歉,可闻行便像一堵铜墙铁壁挡在他的面前,“呼延阑,请回吧。”
注意到了闻行的存在,呼延阑方才想起了些不愉快的前尘往事,这下才突然明白了为何他们对自己的态度转变的如此之快。
闻行与呼延阑的母族仇怨颇深。
自己一刀砍死了他的师父,他又借着醉意直接杀了自己的外爷。
尽管自己可以为了权利罔顾任何事情,可再怎么说,他们俩除了合作关系之外,就一直是仇敌。
仇敌在某一天晚上,用不光彩的手段准备伤害他的妻子,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人爽快。
想到这儿,呼延阑自觉心虚,先行离开了。
见呼延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姜汾和闻行这才开始实施他们的计划。
按照他们的打算,今天夜里先把赵峤送出去,然后他们再以一个瞒天过海的理由,告知呼延阑,赵峤已经因故离世。
让姜汾和闻行来说这件事是完全不可能的,毫无疑问,这会让呼延阑把注意力彻底引向他们。
所以,这个时候,他们极其需要一个替罪羔羊。
而非要从当前的处境中选择一个替他们顶罪的人,须卜真便是呼延阑亲自送上门来的最佳人选。
首先,他因为被检举刺杀呼延阑而获罪,已经引起了匈奴中大部分人的怀疑。
其次,以呼延阑的性格,一个对自己无用甚至会拖累自己的舅舅,还不如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
计划往往是想来容易做起来难的。
姜汾给赵峤喂了解药,大中午的时候,她就已经醒过来了。可她已经在床上躺了两三天了,以至于直到到了晚上逃跑的时候,她还是虚弱无比。
他们看到赵峤的情况,也是害怕她不能安全走出这个地方,于是耐着性子劝:“不如我们再歇上一天,这事总归还是急不得的。”
赵峤却是对自己的身体状况不以为意,当初她能够同意以自己身体为代价来伪造中了冰蚕毒,来让匈奴之中相互产生猜忌,就说明,她为了离开这里,可以说是不择手段。
今天她醒了,只要呼延阑想,她的情况就会在不久之后传到她的耳朵里。
如果她还不抓紧机会逃走,接下来只会是陷入无穷无尽的黑暗。
丢了西瓜捡芝麻的教训,她从小到大吃的够多了。
不顾姜汾和闻行的劝阻,赵峤在今晚夜黑风高之时,带着一个身形瘦小动作却格外灵活的仆从,开启了二十年来的第一次叛逃。
那个仆从是闻行早早安排在匈奴内部的人,本想让他和驻守边疆的军队接应,但此刻闻行都来了,赵峤也必须要安全地离开,便让这位仆从亲自护送赵峤。
从小被当做大家闺秀养着,赵峤的最高目的是嫁给一个好夫君,让赵家欣欣向荣的事业锦上添花。
她一直都循规蹈矩的活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自己嫁出去的那一刻。
也确实,临近出嫁时,赵峤的性情大变,让很多人都忌惮了两分。
但这有什么用呢?
她还不是得按照他们的安排,来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任人宰割。
她现在不想顺从,也不想抵抗,她只想能够逃离。
这是一种在无能为力的情况下,不想麻木的人所选择的最佳自救方式。
……
亲眼看到赵峤从后山一条曲折蜿蜒的小路离开后,姜汾就得用她那满腹经纶的才学想尽方法拖延呼延阑了。
他们今天晚上的任务,是拖延出足够的时间,让赵峤能够抵达大雪山,找到一个可以隐藏自己的地方。
他们并没想一晚上就能完全让赵峤离开,毕竟,大雪山烈风呼嚎的环境,足以让一个瘦弱的人在夜黑风高的夜晚冻死。
他们也不急着与呼延阑会面。
昨天呼延阑被他们方了面子之后,以他高傲的性子,十天半个月都不会来找他们的。
除非……
他会偷偷跑去看赵峤,如果发现赵峤不在了,如果他发现赵峤突然之间消失了踪迹,自然而然,能询问的人便只有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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