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伙子你别气呀。咱说句心里话,我主要是没见过,这个……呃,打扮这么个性的运动员……”
司机找补了两句。
是真的,这小伙子的头发整的什么颜色啊,黄白黄白的。衣服么穿的就更奇怪了,那是什么颜色都往身上堆啊。
看一会儿都眼睛疼。
还是看看另外这个姑娘比较顺眼。
白白净净,话不多。
司机就搭讪起来:“姑娘,我感觉你挺有冠军相啊。你什么项目啊?”
江为止本来还在那郁闷呢,听见司机这句话,也来精神了:“是呗,我也感觉她有冠军相呢,唉呀妈呀,咱俩这终于有共同话题了,不容易啊。”
司机也特能侃,张嘴就来:“你瞅姑娘,长多好看!”
“嗯呐!嗯呐!是好看!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没多长一张嘴。”
江为止乐了,开始捧哏。
司机乐呵呵地说:“姑娘多大啦?看着可小着呢?”
“她十七!”
江为止就像是季锋的代言人。
“哟,跟我儿子一边儿大嘿!”司机越说越起劲,“我儿子在内个,内个北外,读大学呢!保送!成绩好得不得了。哎呀呀,我儿子长得也特文气。要不,姑娘你俩加个微信?”
啥。
相亲啊?
司机师傅犹自念叨着:“真的,我在首体这儿熟人多着哪。你打听打听,跑车的老王!就是我啦!我儿子有出息着呢!”
江为止急了:“师傅,她旁边儿,还坐着一喘气儿的呢,你当我是空气啊!”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半天,嘴里念叨着:“啊?不应该啊?看着不像一对儿啊?”
江为止也翻个白眼,拿胳膊肘捅了捅季锋,给她个眼神自己体会。
季锋可不想加什么北京外国语的儿子的微信。
她赶紧澄清:“我们俩这是去机场接他爸妈呢。”
“得,这我还能说什么呢!都见家长了。”
司机师傅肉眼可见地失望。
多好个姑娘啊。
江为止还嫌不够,又添了一句:“也不是第一次见了。我都领回家了。”
季锋脸上笑了笑,手上却没停,狠狠地拧了他一下。
虽然她确实去过江家,也确实不是第一次见他父母,这话怎么说起来那么不对劲儿呢。
江为止也小声地在她耳边说:“难道你真想听他念叨一路他儿子啊?”
季锋从善如流,火速闭嘴。
出租车很快抵达了机场。
下车的时候,司机师傅叹口气,痛心疾首地说:“好好个小姑娘,真白瞎了。”
这小伙子,长得虽然还可以,但是打扮得色彩斑斓的,他看一会儿都眼睛疼。这个素净的小姑娘,怕是个色弱?
怎么能跟他成一对呢。
白瞎了。
司机绝尘而去。
江为止把后槽牙咬得青筋暴起。
“以后我们出门,打专车!!!要备注,司机要话少!”
第23章 孤单
“好配哦。”
江妈妈捂住心口, 小声地和丈夫嘀咕一句。
江爸爸和江妈妈出关的时候,看见一对男女并肩而立。
女孩眉目清淡,沉静平顺。
男孩虽然挫了一点, 但是五官却无可挑剔,身形挺拔而剑眉星眸。
“就是咱们儿子这个打扮, 得改改吧……”
江爸看了看, 江为止现在染了个很奇怪的发色,怎么看都不顺眼。连衣服也是, 平时穿着队服或者运动服, 倒还看不出来, 现下穿着私服,真有点辣眼睛。
江妈已经放弃 diss 儿子的审美了,现下正张开双臂奔向季锋。
“为什么变瘦了?”
江妈左看右看, 总感觉这孩子吃不胖。
江为止疯狂刷存在感, 把自己的脸凑上前去,指着自己说:“妈, 瘦的人是我,季锋最近还胖了两斤。”
江妈看他一眼, 十分嫌弃:“瘦在哪里?脑子瘦了吗?”
说罢, 把包丢给江为止,这才挽住季锋的手, 两个人亲亲热热地走了。
怎么回事,她们反倒像是母女。
江爸跟上来,无奈而宠溺地笑了笑。
两个男人扛着大包小包的, 就这么跟在后面。
江爸不善言辞, 却满眼都是慈爱。
他问道:“最近还行?”
江为止点点头,说:“挺好的, 教练他们对我也蛮好的。就是过年又没办法回去,反而要你们千里迢迢来北京陪我们过年。”
江为止是练冬季项目的。从进了省队开始,就很少回家过年。
江爸爸却很宽慰地说:“你不回来,我们虽然孤单,但是心里却是高兴。”
短道速滑的选手,冬天是最忙的时候。
赛程紧密,正是验收成绩的时候。
至于过年,则是令人左右为难。若是能回家过年,就意味着今年没什么成绩,去不了大赛。
若是有幸能参加级别甚高的比赛,过年那几天就别想着玩了,全都投入训练,连春晚都没时间看。
今年江为止和季锋都要备战世锦赛。
世锦赛一年只有一次,比世界杯更稀有。
他们自然是都不回家了。
江家父母也已经习惯了儿子的工作,自然已经是驾轻就熟,收拾了东西就过来陪他。
看着江为止长大了的模样,婴儿肥也褪去,整个人像一株白杨,挺拔的样子。
江爸看了心里有点感慨。
这个孩子,已经长得这么高了。
时间真是弹指一挥间,他当年还那么小,那么爱哭鼻子,如今已经却这么坚强。
江爸就拍拍他的肩。
江为止看过来,看见父亲花白的发,也有点难过。
“爸……您就没考虑染个头发?今晚上我领你去吧,您喜欢红色、蓝色、还是银白色?”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江爸嫌弃地“咦哟”一声,摆摆手:“染个屁!你快点把你头发弄回来!这什么破颜色!”
江为止摸了摸,今天还打了发胶,专门做的造型呢。
难道不好看?
不过他在审美上素来是独孤求败。
这就是高手的寂寞吧,谁能理解他这了不起的审美啊。
父子俩笑了半天,江为止还是忍不住问道。
“今年我都没怎么回去……”
江爸知道他想问什么,这个孩子是个简单热闹的性子。
但是终究是念旧。
这孩子总是把许多陈年旧事放在心底,时不时就要拿出来翻看。
他总是忘不掉。
江爸握住他的手,温声道:“你放心。来之前,我和你妈,去看过他们,你这一年的成绩,我都告诉他们了。他们会高兴的。”
“你现在这么优秀,我真是非常幸运,有你这个孩子。”
“我和你妈都为你骄傲。”
他们把行李放好,在国家队的招待所住下。
今天是二十八。
马上就要过年了,到处红色,喜气洋洋。
江妈从行李箱里先扒拉出来一个卷筒,里面抖落出来的,是春联。
江妈一本正经道:“二十八,贴花花,你们俩是不是都没贴春联?拿着,一人一幅,我还拿去庙里开过光。回去贴你们宿舍门上。”
季锋哭笑不得,却还是收下来。
时间尚早,他们先带着江家父母在基地转悠。
江妈已经来了好几次,对这里的一草一木,了然于胸。
一路上倒是碰见了叶又绿。
她也要去世锦赛,今年也不能回家过年,此刻正扛着个大箱子回宿舍——看来也是家里给寄的“口粮”。
叶又绿看见他们两个,又看见江爸爸和江妈妈,惊得眼珠子都掉下来。
“叔叔阿姨好!”
叶又绿和江为止算是青梅竹马吧,当年都是省队的,两家人关系好的不得了。
后来两个孩子都进了国家队,也算是学有所成。做父母的自然是满意,孩子的未来解决了一大半,剩下的只要他们在国家队好好训练,顺着既定的路径走就是了。
他们两家的父母都已经快退休,孩子未来前途光明,父母自然是身心愉悦。平时就会约着一起去吃饭、喝茶、去广场打太极拳。
江妈妈笑眯眯地招手:“来,过来,我看看是不是又变好看了。”
叶又绿走过来,颇有点傲娇地说:“短道之花,一天更比一天美。”
这话说得也很自恋。但是足以见得,叶又绿和江家人的关系。自然是非常熟稔,才能开这种玩笑。
叶又绿在江妈面前站定,一眼就看见,江妈妈虽然是跟她讲话,手却一直挽着季锋。
她们什么时候这么熟悉。
叶又绿心底涌起一丝不悦,而这种翻腾的情绪,却不知从而何来。
她和江为止是一批来的,比季锋进国家队要早一点点。季锋来的时候,是个存在感很弱的人,整个人都寡淡得像一杯白水。
季锋长得没她好看,是那种眉目都不显著的长相,看着清清淡淡的,淡眉细眼。
可是,叶又绿却一直注视着季锋。
因为,江为止的眼光总在季锋身上。季锋刚来国家队,跟谁都不熟,她也没有想和人混熟的意愿。她总是默默地训练,默默地离开。
可是江为止总爱捉弄季锋。
有时候是藏她的刀套,有时候是专门按季锋的时间表去吃饭。
江为止的朋友多,每次在首体食堂吃饭,都是浩浩荡荡一群人。江为止不会选择季锋身旁的位置,但是,他却永远坐在季锋斜后方的位置。
叶又绿知道,那是能看到季锋的位置。不留心,没人能看出来,江为止每一次抬眸,都能不露痕迹地,把眼光落在季锋身上。
季锋大约不知道。
但叶又绿是知道的。
他们两个后来越来越熟,人人都道季锋的古怪性格变了。可是,叶又绿心里很清楚,那是江为止改变的。
能怎么办?
叶又绿无计可施。
叶又绿甩甩头,想把心底的负面情绪甩掉。她礼貌地和江家父母道别,走回宿舍。她也是个只有十八岁的姑娘,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种嫉妒的感觉。
△
迎客的饺子,送客的面。
在烤鸭店,江为止特别坚持地点了一盘饺子。
他举起酒杯,敬了父母一杯,仰头喝下,道:“我和季锋特别欢迎您来北京看我们。”
季锋不会喝酒,就以茶代酒。
江为止是个话多的人,从足球聊到英国脱欧,江妈也是个网上冲浪选手,什么梗都接得上,一顿饭吃得热热闹闹。
季锋只需要对付自己面前这一碗永远都吃不完的饭,就行。
江妈具有特异功能,一边讲话,一边能源源不断地给季锋夹菜。
季锋这一碗,总是冒尖儿,就没下去过。
季锋正在奋力地吃,手机却震了一下。
她摸出来,解锁,母亲的头像跳出来。
母亲问她要不要回来过年。
季锋无奈地苦笑了一下。她明明在月初的时候,就打过电话,告诉母亲自己不回去了。
现下又问。
都二十八了,现在问,不觉得太迟了。
不论如何,季锋还是回了句:要训练,不回去了。
母亲却打了个视频过来,季锋吓了一跳,反手挂掉,回复道:不方便,什么事?
母亲发了好几条语音条。
季锋耐着性子,点了个翻译为文本。
母亲的叙述有点乱,但是却很好懂。
弟弟今年要升高二,文理分科,正是人生的关键时刻。继父现在年纪大了,没办法看店,想考虑把店关掉,毕竟继父现在腰疼,疼得要去医院。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要钱。
季锋既然人不回去过年,那就打点钱回去。
季锋看见“腰疼”两个字,实在是忍不住了,笑出声。
腰疼。
季锋自己腰伤还严重着呢,她个子不算小,为了降低重心,她的滑行姿势要比旁人压得更低。
怎么着,她的腰疼就不是疼了?做手术的时候,打封闭的时候,开刀的时候,他们在哪里呢?季锋最近一次骨折,告诉了母亲,母亲只淡淡地说了一句:“别影响训练啊。”
而后就再无关心。
除了要钱,就不会发信息来。
季锋最近的工资和奖金,不会全部打回家了,每个月的津贴,她会拿出来1/3,打回家给母亲用,剩下的都留着自己存着。
毕竟母亲身体也不大好,整个家就指望那一个小卖部赚钱。
可是说到底,小卖部还不是用她当年的存款开的。
季锋越想越生气,她躺在病床上的时候,母亲呢?继父和弟弟呢?
她回了句:我也没钱。
然后把手机调成静音,塞进口袋,继续埋头吃饭。
只是吃着吃着,季锋就觉得悲哀。
世界杯的谢菲尔德站,她摔倒了,不算太严重,但是也一定程度上引出她的旧伤复发。
她没告诉家里,家里竟然也一无所知,只知道她去了国外,弟弟吵闹着要带礼物。
而江妈妈却很快就寄来了药贴,说是之前江为止也敷过的,效果还可以。
季锋眨巴了两下眼睛,把眼泪收回去。
一桌子的人,都已经察觉出来她的异常,却不好问出口。此时此刻,三个人,六只眼睛,正不约而同地盯着季锋。
季锋抬起头。
她认真地对江妈说:“你要是我妈就好了。”
“我们做一家人,那就好了。”
江为止看着她湿漉漉的睫毛,心里泛起一阵酸涩。
他当然不会傻到以为这是一种表白。
季锋没有亲近的家人,她屡次受伤,却从没有家人来看望。就连做手术之后,麻药失效,疼得咬着被子哭,她都没有家人陪床。
她得了奖,不会打电话告诉父母。
她被教练骂哭了,也只会去一圈圈地加训。
她没有家,和他一样。
她需要一个家,和他一样。
他知道,季锋需要温暖的家人。早先,江为止去帮忙整理档案,无意之中,看见季锋的档案表,白纸黑字,清清楚楚。
她入队的时候,正式名字,叫陈季锋,曾用名一栏写着“季锋”。
她永远告诉别人,她叫季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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