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离的手触到了她的眉上,轻轻碾过,指尖莹亮,带有水渍。
他收手,双指碾掉那水滴,道:“脸没擦干。”
云逐月面色通红,自己都不知为何,低头快速道了句:“啊,多,多谢阿离……”
说罢头也不敢抬,催促:“虚雾境快要开始了,我们快些前去吧……”
阿离这才点点头,嘴角噙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却在唇角勾起之时怔住。
他这是怎么了?
竟是主动触碰她……的面。
他不是想来最是厌恶旁人触碰么?
长离蹙眉,并不知为何自身有此异样,心中却难得的舒畅轻松。
偶尔逗逗这个小姑娘,倒也……
甚是有趣。
第三十一章 虚雾境(三合一)……
晨光似皑雪, 云淡日光寒。
雾都三面环山,仅南面为巨湖,而此次的虚雾境, 便位于北部的山脉之中。
“说来也神奇, 每次虚雾境出现的时机与位置都不同, 大小也不同, 不过据说啊, 都是依据现实而出的,只是内容有略微区别。”
一名身着翠绿道袍、腰间配青丝绸剑的弟子道, 云逐月看到,这是青冥墟的弟子。
“是啊,都这么些年了,也没人知晓虚雾境为何生成、又为何如此慷慨,吸引这么多道友络绎不绝,你说这其他秘境, 虽内法器宝物也有,但没多少还偏有许多凶兽邪祟, 这虚雾境倒反其道而行之, 宝物不计其数, 基本上就没人空手走, 又没什么难度,这么些年前来此处的就没听说过几次出过事的。你说这秘境图什么?”有人附和道。
“秘境哪有思想?你该问这秘境的主人是何意图。”青冥墟弟子又道。
“虚雾境还有主人?”此前那弟子道。
青冥墟弟子道:“凡是秘境, 皆有主。”
“唔, 那就是好心呗,看我们这些晚辈修真之路苦行漫漫,便来给予帮助呗,话本中的世外高人都是这样的……”
“但愿吧……”
……
修士们三三两两结伴而行, 朝着此次虚雾境的方向而去。
云逐月与阿离一道,身后大步走来一人影,“啪”的一声拍了她的左肩头,云逐月想也不想朝右瞧,见沈砚舟腰佩宝剑符箓,嘴边叼着一根狗尾草,正颇悠闲,见她一眼便识出他的方向,将狗尾草一吐:“你是如何得知我在你右边的?”
“那脚步声一听就是你。”云逐月道,沈砚舟“哈哈”一笑,道:“逐月师妹果真知我。”
“是没有人比你更幼稚了!”云逐月丝毫不给面子,沈砚舟也不恼,他故意挤进逐月师妹与阿离之间,这下悄摸打量了下,见两人一路无言,逐月师妹并无那日的荒唐模样,才松了口气。
他就说,那日逐月师妹定是吃坏了脑子!
看看,对这阿离也不过如此,一路话还没同他方才的片刻说得多!
虽已出雾都,但这雾气丝毫没有减弱的意思,虽也并未更浓郁,但看清原处的景物也是颇有困难。
众人走过了乱石峡,又花费半个时辰上了半山腰,走着走着似乎又从另一侧下去,终见一片望不见边际的平地。
而那平地之上,一团仅有一拳大小的光球,似是察觉到了有来人靠近,忽地无限扩散。
走在最前的修士惊地连连后退,那光雾却停在他前几丈远,并无再往前将他笼罩之意,修士们方才松了口气。
有修士道:“这便是虚雾境!”
一时间,人群像炸开了锅,一个个七嘴八舌起来:“你瞎说什么呢,这玩意能是大名鼎鼎的虚雾境?这不就是一个,额,一片大雾么……”
“你没听说过么,虚雾境是可以根据周遭环境来改变自身的,每次虚雾境都不同,此前有次我大师兄去过,竟是在海底的……”
“对对我也听说过,我师姐去的是一片古墓,她描述的,那甭提多阴森了,不过虚雾境嘛大家也知道,里面也没什么真正吓人的。”
“照这么说,这里接近雾都,那么虚雾境便是按照雾都的周遭来改变了自身?”
“可以这么说。”
有修士试探伸手,手在触碰到大雾后并无任何不适,又壮了胆子,提步走进那大雾中。
“喂,江拂!看到什么也吱个声哇!”他的师兄弟高声道,立即有人道:“你看着是一片雾气,其实他早已进了秘境内,是有层无形结界隔开的,你现在说话,他是无论如何都听不到的!”
这话不假,虚雾境确是由无形屏障隔开的,这屏障自是有限制的,修为低的不要,根骨差的不要,来过一次的不要。
云逐月瞧了瞧身边的阿离,心中颇为忐忑。
冰寒草是有暂时掩盖修为的功效,但时效如何、能否骗的过虚雾境,她并不知晓。
修士们虽也都有些紧张,但随即想到,虚雾境又无甚威胁,大胆去便是,便一个个壮起胆子,也紧跟着进去了。
眼看便要到云逐月三人了,她抬眼看着无尽的浓厚雾气,问了句:“怕么?”
阿离未回应。
沈砚舟以为在问他,笑道:“你这小丫头也是,若是进虚雾境都能紧张,那其他的秘境可不得把你吓到哭鼻子?”
说罢,又道:“喂,若是怕,跟在你师兄我身后便是。”
云逐月无奈提醒道:“师兄,我前日刚斩杀了蛇妖。”
“……”沈砚舟无言,心中也知,对于一个能斩杀蛇妖的十几岁少女来说,勇气已是极佳,甚至,远超于他。
前面的修士均已进入,那浓郁的雾气已至眼前。
云逐月深吸一口气,拽住阿离的衣袖,屏息进入。
似是跨过了一道屏障,有什么薄膜一样的东西将周身裹住又放开,那多半便是结界了。
思及此,云逐月立即拉紧了阿离的衣袖,察觉到手中仍存在那略显粗糙的料子手感,才心底略微放松了些。
穿过那结界,仍是一片浓雾,这雾气浓郁至极,比起方才竟是还要浓上许多,连眼前事物几乎都无法分辨仔细。
云逐月扭头,虽牵着阿离的衣袖,却看不清他的身形,道:“阿离,你还在么?”
阿离低低“嗯”了声。
“喂,我也在,怎不问我?”
沈砚舟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本是寂静非常的环境倒是显得热闹了些许。
云逐月道:“下一句本打算问你来着,被你抢先了。”
沈砚舟道:“那还差不多。”
看来进入结界后,位置并未传送,仍是按照方才的位置顺序来的。
云逐月道:“你能看清周遭环境吗?”
她不论是眯起眼睛,亦或是仔细瞧,均看不清距离自己五步远外的景色。
沈砚舟也观察了片刻,道:“不能,这里雾气实在浓郁,你且靠我近些。”
说罢又忙道:“我可没旁的意思,只是怕走散了你又哭鼻子……”
云逐月:……
云逐月还未开口,便忽闻得前方一阵惊呼:“啊——!”
“怎么了怎么了?!”沈砚舟忙高声道,边说,边一把拉住了云逐月的手臂,往他那带。
前方那人道:“无事,无事,只是踩到道友的脚……”
“额……”
沈砚舟无奈,顿觉方才的紧张很是丢脸,本想在逐月师妹面前略有表现,不想却先露了怯。
沈砚舟轻咳一声,又察觉到自己的手还紧攥着逐月师妹的小臂,实在是失礼!忙松开来,装作无事闪至一旁来,详装打量环境,却完全没有真正探测的精力,满脑均是方才手心的触感。
柔软、温暖。
凑近轻嗅,还有少女独有的,热烈的暖香。
云逐月自是不知沈砚舟的这些心理活动,她拉住阿离,生怕阿离走远走丢,慢慢靠近前面,手尽量往周遭摸索。
这么一摸索,还真摸到了什么东西。
冰冷,坚硬,粗糙。
云逐月脑子一闪,便知,这是墙壁,凑近瞧了瞧,灰白的砖块上有些许红痕,瞧着很是眼熟,但为何眼熟,她一时也想不起来。
“这边是墙壁。”云逐月道,沈砚舟闻声忙凑来,端详后道:“果真,而且……”
他也凑近打量,忽道:“这砖,不是雾都的么?”
沈砚舟一说,云逐月也想起来了,这砖块之所以这么眼熟,是因得满雾都街道的砖块都是这么个模样。
“看来,这次的虚雾境,竟是复刻了个雾都出来?”
周围聚集了不少修士,有人听得此话,也凑上打量,得出此结论。
众人纷纷赞同,道:“既如此,那我看这如此之多的店铺,怕是法宝均放在铺子之中!”
说罢,便有几人附和,虽看不清,但云逐月听声音也能得知,有几人临时组了队,便要一道去街道的铺子内寻宝物。
“会有这么顺利么?”云逐月问道,“我是说,即便虚雾境的危险系数很低,数百年从甚少出现过伤亡,但法器也不该就这么赤裸裸放在店里等着人取吧?”
也太简单了些!
身侧有人道:“你懂个屁!害怕就别跟来,我还嫌你笨手笨脚搞坏法器呢!应怜,咱们去。”
听这令人作呕的油腔舌调,便知是任鹤鸣与他的一众走狗了。
说来云逐月也佩服任鹤鸣的心态,都丢人丢成那样了,还自信满满,进入秘境后也毫不收敛。
听得江应怜轻柔道了声:“那便是应怜之幸。”
说罢,几人谈话的声音便远去,听着像是往着旁边店铺内走了。
“咱们也去其他铺子内找找吧,虽说可能也不至于随便哪间都有,但是吧,多找找总是没坏处的。”
沈砚舟提议,云逐月思忖片刻,道:“也好。”
她又紧了紧攥着阿离衣袖的手,仔细叮嘱:“小阿离,待进了店铺内,可能我们会摸索些许,到时候顾不得你,你可莫要乱跑。”
说罢,她又抬手摸索墙壁,顺着墙壁往虚雾境的深处走。
.
任鹤鸣摸索到了一间店铺,大喜,便要进门,思及身后跟班仍在,唯恐其分了本属于他一人的财宝,道:“你们进来作甚?!”
说罢,便要一人踏入,又总觉此处大雾弥漫,有些许阴森,对江应怜道:“应怜,你来。”
刚进门,便除去江应怜,便有一人仍进入,道:“任师兄此话何意,只准你与江姑娘两只鸳鸯分财宝,竟是不允我也拿?”
任鹤鸣听出,这是家族别支一弟子,名为宋知,无名小卒,翻不起什么波浪,道:“你找死是不是?”
说罢,便要拔剑来,心道,前日在荟萃坊丢了大脸,眼下任家附属的跟班也没多少真心信服他的了,怕是私下都讥讽嘲笑他,也就应怜乖巧懂事些,这两日也没少安抚他。
正巧有蠢货撞刀口上,他非要砍这人个重伤树树威风!反正雾气浓郁无人看清,周遭又没多少人,即便出去,他给些银两封口便是,这些人的性命怎么可能比他的面子还重要呢?!
任鹤鸣将一拔剑,便觉身边风声阵阵,似乎有什么贴在他耳边怂恿。
“杀了他呀……”
“杀了他,卑贱的鲜血注定撒在这片地上……”
“对呀,看到他的喉咙了么……一剑下去,索命封喉……”
任鹤鸣甩甩头,疑惑这声音究竟是从何而来,心中虽有些发毛,却也觉言之有理。
他可是任家嫡子!任家家大业大,出个人命算什么?哪怕他将那姓云的漂亮小妞给怎么了,爹也一定会压下此事的!
想到云家那小妞,任鹤鸣就气不打一处来。
长得这么漂亮的姑娘,却偏偏一身刺,还都是针对他的,若是性子稍微温婉些,不说同应怜八分相似吧,但凡能有应怜的一分,他说不定都会考虑考虑像云家提提亲事。
毕竟这小妞比起应怜,可漂亮太多了……
又是嫡女,一个女子要家业作甚?!到时候家业都是他的,那岂不是云家和任家都归他了?!
那声音又道:“剑都拔出了,却丝毫不动,真真可笑……”
“可笑可笑……”
任鹤鸣大怒,低吼句:“我不可笑!”
说罢,拔起那剑,直直朝着前方刺去!
“噗嗤”一声,浓重的血腥气传来,江应怜只觉有温热的液体溅到面上,心道,任鹤鸣再糊涂也不至于真的拔剑吧,但若是真拔剑也无妨,碍事之人砍个半伤便是,丢在这里倒也不会有大碍,就是多半要伤及根本,日后修仙之路怕是阻碍颇多。
可是……这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江应怜正想着,忽察觉不对。
不对,不对。
若是伤了人,那人必定会痛呼出声,怎会安静至此?!
像是,倒像是……
江应怜心中有了个可怕的念头,忍不住蹲下身来,双手在地上不断摸索,待摸到黏腻液体后,手顿了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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