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逐月抬脚,一脚踹开了云府大门,门内正有几名丫鬟小厮等候,窃窃私语,多半是些“堂堂大小姐进自己家门都要通报”之类奚落话话,见她就这么进来,一个个惊得连嘴都忘了闭上。
还是一名丫鬟反应最快,忙起身行礼:“大小姐?您怎的来了?”
“我回自己家,还要告知你们?”云逐月挑眉,那几名丫鬟面面相觑,一名看起来最为年长的笑道:“哪里的话,大小姐回府,自是无需通报的,这边请。”
说着,弯腰引着她往正北边的方向走。
云逐月自是能看出,这丫鬟虽看起来最为和善,却也是个笑面虎,看这丫鬟对待她的态度便知,这哪是对自己家的小姐,分明是打发个不被重视的来客。
不过,虽说云府比不得那些修真界的大门大宗,却也确实有些绕,加之她并未此前的记忆,不要人引的话,说不巧还真会迷路,便对这丫鬟之举视若罔闻。
丫鬟飞快打量几眼,道:“大小姐出门寻仙修道几个月,倒真是脱胎换骨、像换了个人呢!”
说罢,目光又难免移到她身后的两人身上,不由得一顿。这般久居深院的丫鬟,是甚少见外来男子的,更不用说这二人,一个温润如玉,一个寒若坚冰,个个是一顶一的俊俏,心中不免道,这般俊俏至极的两位公子哥,竟都跟随云逐月而来,真是有眼无珠!
这些年,她长在云逐月身边服侍,那双眼睛可看得门清!老爷对大小姐可是有十分的不满意,对那江小姐倒是连连称赞!
云逐月绝非好归宿,但凡是个肯为自己未来做长久打算之人,便都会偏向那并不在府中久居的江小姐!
更不用说,前几日江小姐哭哭啼啼回府,虽是蒙着面,但春雨可说,她瞧见江小姐脸上一大片伤痕,看着可就骇人呢!
老爷听闻后,勃然大怒,直直接了江夫人来,现在都安排在东院呢,眼瞅着西园的那位吃穿用度都比不上东院了,又大发雷霆要云小姐赶紧滚回来,这不是兴师问罪是什么?!
一路过了几个楼台亭阁,眼瞅着越来越繁华,终见一庭院,两只金狮子置于庭院前。
说实话,云逐月心道,不知是自己在宗门呆了一段时间的缘故,看惯了清新雅致的山居风景,对此耳濡目染,还是本对云家便有意见,她总觉云家的布局过于富丽堂皇,尤其是听闻近几年持续收益不佳,给人一种弥盖弥章之感。
丫鬟行了礼:“大小姐,您快些进去吧,老爷他……”
说着摇了摇头,表示她这个身份不便开口。
云逐月点头,提步踏入了那雕梁画栋金玉堆砌的庭院,将走进庭院,还未进入屋内,便听屋内一道极怒男声道:“云逐月!给我滚进来!”
“这……”裴凌川蹙眉,云家好歹在江北一带也算有名有姓的家族,怎一家之主如此粗鄙不堪?!竟是连市井百姓都不如!
但这毕竟是师妹家事,他也不便插手说什么,虽是脸色不佳,但也并未再说其他。
云逐月遥遥道:“那我就不进去了!”
里头那人大吼:“你赶紧进来!”
云逐月道:“你不是叫我滚进去么?当着贵客与下人面,这我也做不出这种事啊?”
里头安静了片刻,更是恼怒:“那你走进来还不成么?!”
“成成成,”云逐月道,“早说不就好了?”
说着,才挺胸抬首昂首进去。
正对大门的为一主座,其上有一看着三四十岁的男子,身穿金黄外褂,脚踩龙纹祥云软鞋,生得倒还算俊俏,能依稀看出年轻时也算是俊雅之人,就是那满脸的怒意将还算凑合的面容给遮盖住了。
这便是原主的父亲江浩澜。
左右分别有三座,左边坐着一三四十岁、婀娜聘婷女子,着正红金凤纹罗裙,头顶珠钗玉石不计其数,生得虽算不上绝顶俊俏,但胜在那股柔情似水的气质,很是拿捏人,正眼眶微红,拿着一张手帕不断擦眼泪。
她身边便坐着粉衣的江应怜,正戴着一副轻纱面罩,不断有抽泣声传来,她一哭,旁边的百卉也开始哭,惹得江浩澜心疼不已:“哎呦我的两位姑奶奶,再哭我的心都碎了,爹啊已经命人去寻了全城最好的医师,定要给我的宝贝闺女治好脸!”
“老爷,应怜的脸伤得如此之重,怕不是一般医师能治好的,我啊,我一辈子可怜命啊!年轻时多亏老爷垂怜,才给我个避风港,不然,妾这一辈子,不知如何做好呢!”
百卉说着说着,也开始哭,“眼下有了应怜这么个宝贝女儿,琴棋书画不说样样精通,但在云溪城也算有名的才女,本是前途一片大好,怎的就……”
说着,百卉起身忽地跪了下来,语不成句:“老爷,你可千万要给我们应怜做主啊!应怜这辈子也没享过什么福,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偏偏在要嫁人的年纪摊上个这么个事,真是可怜呐……”
这么几嗓子嚎下去,江浩澜的心都化了,忙起身将她扶起,坚定道:“百卉放心,我定会为你,为咱们的宝贝女儿应怜讨个公道!”
说罢,才斜着眼给了云逐月一个眼神,阴狠恶毒至极。
云逐月权当没看见,直接坐到了右边次座上,招呼:“大师兄,阿离,快坐呀!”
江浩澜见此,气得是连站都站不稳了,怒道:“云逐月!如若不是你如今还算是我的亲生女儿,我早就命下人把你拖出去乱棍打死了!你瞧瞧你,坐没坐相站没站相,哪有个大家闺秀的样子?!见到我也不行礼,我让你坐了么?你眼中还有规矩么?!”
云逐月随手捞起一旁果盘中的瓜子磕着,又端杯茶,气定神闲呷了口,才悠哉悠哉道:“瞧你这话说的,倒是不知谁没规矩。”
江浩澜怒不可设,指着一旁坐得极为端正的江应怜大吼:“你看应怜,坐姿端正,这才是云家嫡出大小姐该有的样子!你竟敢说应怜不知规矩?!你怕是……”
“不是,我是说你。”云逐月道,江浩澜愣住,气得说不出话:“你,你……”
百卉忙扶着他,将他扶回主座上,这才款款道:“逐月,这真真是你的不是,你害得应怜如此不说,还对你父亲如此无礼。应怜,还不给你父亲倒茶?”
江应怜擦擦眼泪,柔柔起身上前,端起茶水便要给江浩澜倒茶,江浩澜自是抬手制止,道:“你身子将好,且坐着罢……”
刚开了个头,忽听得云逐月道:“爹,你看啊,这府邸是我娘的对吧,你是入赘对吧,这是云府对吧?”
说罢,她瞅着对面愣住的三人,一个个指着道:“你不姓云,你也不姓云,你自然也不姓云,谁姓云来着?我和我娘啊!”
她起身拍拍手:“所以啊,云家是我和我娘的,你们不过是住客罢了,哪有住客在主人面前如此不知礼数的,喂,下去,主座不该我坐么?”
此话一出,气得江浩澜是两眼一翻,几乎要口吐白沫:“你,你这贱人,你……”
百卉也道:“简直是大逆不道!”
江应怜忙抬手宽抚她爹:“爹,可莫要听心里去,这云家自是您的!”
正在此时,门外侍女遥遥道:“云夫人到——”
门帘被掀起,一袭青衣、打扮极为素净的女子而入,即便如此,也难掩她面容的浓烈艳丽。
手中还挂着一串佛珠,到了也并不行礼,见到云逐月,眼眶瞬间红了:“逐月?来叫娘亲好好看看你。”
云逐月立马上前,乖乖巧巧在她面前转了圈,亲昵挽着她的手道:“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你好好的,你看看我们应怜!”百卉怒道,这一声惊得云浩澜手中的茶杯都滑落了,“哗啦”一声碎在地上。
“你们应怜与我何干?”云逐月道,“她在虚雾境自己不顾阻拦非要燃火,最后烧了脸,我还要说她险些害死我呢。”
“你血口喷人!”江应怜站起,怒道。
她早就瞧见云逐月身边还有裴凌川和那唤做阿离的小子了,只是如今她已被逐出师门,唤他大师兄难免显得太上赶着,倒像是自取其辱,且裴凌川对她的态度她并不是不知,偏心云逐月那叫一个屁股歪!她看着裴凌川,连话都懒得搭理了!
又见那叫阿离的少年,心知,虽说虚雾境之时这小子也在场,但她就没见这小子说过几句话,瞧云逐月这贱人对他的态度,多半是个傻的,那么也不担心他说出去。
谁会相信傻子口中的话呢?
“你这贱人!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个贱人!”江浩澜也怒道,“应怜善良如此,怎会害人?!说!是不是你在那什么秘境中欺辱应怜,嫉妒应怜样貌,才将其毁害?!”
江浩澜说着说着,觉得没什么理,瞧着,虽不喜云逐月,但也不得不承认,云逐月比起应怜样貌突出的不是一分半分,但正因这瞧着张扬艳丽之貌,像极了她娘,他才愈发不喜。
她娘虽貌美,却性子无趣得紧!况且,一看到她,便想到他是入赘而来,自己的女儿都不能跟自己姓,天下哪个男人能忍受如此奇耻大辱?!
云逐月道:“这事且先放放,娘,你来正好,咱们且将江浩澜休了罢。”
此话一出,满堂皆惊。
裴凌川心道,师妹性子直率,但也不至于说如此浑话,若是为了在江家面前讨个面子也罢,可瞧着却是认真至极。
云宛音也愣住,这些年,她知江浩澜想逐她母女二人出府,因得一直恪守本分,生怕被他寻个错处去,也因此,关系虽不和睦,却也勉强过得去。逐月这话,真真是大胆……
江浩澜两眼一翻,被百卉掐着人中才救回,气得大吼,唾沫星子横飞:“你给我滚出去!现在就滚!我没你这个女儿!还有你,你也滚!”
云逐月仍旧气定神闲,道:“这是最好,我也没你这个爹,哦对了,就算滚,也是你滚,我方才没说清楚么?那我再重复一遍罢。”
她道:“这府邸是云家的吧?你是入赘的吧?家财是我娘的吧?你们三人都不姓云吧?这不就得了!”
“哦还有,”云逐月想了想原书剧情,补充道,“这些年你也贪了我娘不少嫁妆,那些我娘名下的铺子,也该还回来了吧?”
“岂有此理,简直是岂有此理!”江浩澜怒不可设,“你娘嫁了我!这些都是我的,都是我的!还有你,你本性不改,毫无妇道!不仅伤你妹妹,还大逆不道!”
他说着,便要呼唤小厮将二人赶出去,云逐月道:“且慢,赶人出府岂是你一家之言?你若真觉我和娘亲该走,那便去唤衙门来,没有衙门的白纸黑字,我们怎么也不会走。”
民间的休妻与赶出家门,其实并不需要过衙门这一关,只是云家家大业大,正所谓政商不分家,与衙门自是亲密了些。
江浩澜正要大怒,却被百卉安抚下,贴在他耳边道:“老爷且慢,云丫头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如若贸然将这二人赶出府,难免落得外人闲话,若是有了衙门的白纸黑字,说云逐月欺凌自家姐妹,还同如此多男子不清不楚,到时候,要好办许多。”
说着,眼光还来回打量默不作声的裴凌川与阿离,心道,即便是她流离花场数年,也没见过这么俊俏的男子,一个温润如玉,一个冷若冰霜的,个个竟都是难得的绝色,不过也就是云逐月这死丫头长了一副狐媚样子,哄的这二人跟来,怕也是什么无家世无背景的小白脸,她的应怜日后可不能找这样的。
江浩澜思及有理,便传唤小厮,命其去请衙门前来,其中自是又多塞了几样贵物。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听小厮道:“周县令到!”
江浩澜一行人忙起身行礼,心中窃喜不已,来者膀大腰圆,两撮八字胡,看着便是一副小人之相,来了后客套几句,便示意江浩澜起身,他来坐上座,江浩澜自是照做,点头哈腰,周到不已。
这么一圈后,周县令呷口茶润润嗓子,才慢条斯理道:“什么事啊?”
江浩澜忙道:“周大人,我这女儿不受妇道,伤害自己妹妹倒也罢,这是家事,却还同两名男子拉扯不休、关系不清不楚!大人,我云家可是有头有脸之家,看这清誉可是极为重要,她云逐月不要脸面,我们应怜可还是未出阁呢,还望大人垂怜垂怜我们应怜啊!”
说罢,眼神示意百卉,百卉自是领意,拉着江应怜柔柔行礼,好不委屈!
周百康眯起小眼睛,见面前女子虽蒙面,却身子婀娜,立即笑起来:“快些起来,都是自家人。”
说罢,才看云逐月,正要严肃发问,却恍如见到天仙,恍惚了好一会,待回神,才心道,这辈子可没见过貌美如此的姑娘,若是此次要逐出家门、与几人拉扯不清的是她,那真真可惜,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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