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们就来剧组了,第一次来了四五个人,直接开口就说要找张导,结果剧组门都没进来就被保安赶走了。
第二次他们学乖了,给谢斋舲打了电话,谢斋舲只听对方说自己是刘兴就把电话挂了,彼时他们还在外地拍抗日戏份,他还真捏着鼻子买了个便携电窑,用之前画好的切片尝试烧了几个黑陶坯,因为温度不够,只能烧厚的用来做器型实验,进度不太顺利,忙得除了涂芩其他人都不想见。
所以第三次,只会在□□这件事上达成共识的刘家人浩浩荡荡地聚集了二十来个人,闯入了墨市剧组的大本营。
那天也是寸了,剧组主创都在外地拍戏,道具组因为后期陶器增加需要多做两个窑炉道具留在了剧组,那天陈洪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谢斋舲画的窑炉样子和他记忆里刘景生用的有点不一样,就也蹲在道具组看成品。
然后,就被打了。
道具组做的窑炉和其他道具也被砸得七七八八。
刘家人走的时候还放话,让剧组小心一点,要拍他们家老爷子,不是那么容易的。
事情就这样闹大了。
涂芩听到这件事的时候,久久无法言语,只觉得刘家人现在这样,可能是刘景生的报应。
怎么就没有一个长脑子的。
先不提黑土这片子是国庆献礼剧中的重头剧,也不提陈洪为了宣传墨市黑陶在这里头下了多大功夫,就冲着刘家人聚众跑到剧组闹事这一件事来说,他们就没有一个人知道这是犯法的吗?
“他们习惯了的。”谢斋舲一点都不惊讶,“我工作室一年被砸四五次,后面连赔钱都不赔了,估计他们是真的觉得所有人都跟我一样吧。”
一样都只是报警了事,一样好欺负。
以为剧组会和谢斋舲一样,江湖事江湖了,找个中间人做说客,互相让一步。
“说不定,他们还等着剧组找人去跟他们谈提成的事呢。”谢斋舲笑笑,拿着一个小木锤把刚烧出来的黑陶匡一下砸碎。
“……”涂芩往旁边挪了挪。
这人最近烧出来的东西都砸了,在她看来他要烧的东西和他之前拿来卖的柳叶瓶是差不多形状的,但似乎黑陶和之前那个材质不一样,出来的柳叶瓶瓶口到不了他的标准,已经试了一个星期了。
“你……会不会其实已经不会做黑陶了。”涂芩小心翼翼,“毕竟那么多年没做了。”
谢斋舲:“……是因为这个便携电窑的温度不够,不是我不会做。”
涂芩:“……那你为什么非得要跟我来这里跟组?”
这里天天都在搞爆破,他又不是做烟花爆竹的。
“……因为我们热恋。”谢斋舲随口答,“而且你们张导要各个阶段的模型,半成品我不会弄,得试验。”
涂芩:“……哦。”
“我会做黑陶。”谢斋舲补充。
涂芩:“……哦。”
“那刘家人会怎么样?”涂芩想到什么就问什么,反正都是闲聊。
“拿不到授权,说不定就不会用刘景生做原型了。”谢斋舲也是闲聊的语气,“张导给我看了剧本,你们把人设都改完了,已经一点刘景生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黑陶相关的,做的也不是刘景生当年典型的那几个,我感觉张导可能很早就在为拿不到授权做准备了,毕竟人家拍电视剧,不是在做纪录片。”说到这里,谢斋舲停顿了一下,看着涂芩,“人设是不是你改的?”
涂芩:“嗯。”
“你不想拍刘景生对吧。”谢斋舲突然笑了,“你上次改他老年版本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你已经把刘景生和徐常平分得很清楚了。”
涂芩抿嘴笑,没说话。
她当然不可能想拍刘景生,这么个人,做原型都侮辱了她朝夕相处几个月的徐常平。
她写的徐常平,是个匠人。
而刘景生,最多就是个封建残余。
谢斋舲凑过来,亲了下她的嘴唇,含着吸吮。
涂芩舔舔他的唇,笑着回吻。
被承托的苦难,被他们两人用闲聊的语气一笔带过。
而谢斋舲的猜测,在第二天也终于被证实。
张导召开紧急会议,去掉了刘景生的原型,所有黑陶器型都根据谢斋舲提供的内容来做,黑土宣传的是匠人,用的是墨市黑陶,和刘家人再无瓜葛。
第88章 却,很幸福。……
黑土杀青那天,墨市下了一场雪。
很多人这一整年都扑在这部剧上,杀青宴很热闹,有人哭有人笑有人豪言壮志,涂芩多喝了几杯,出门仰头看着雪。
身后有人跟出来,给她披上羽绒服,撑开了伞,低声说她:“外套也不穿,昨天还胃痛。”
涂芩转身,伸手抱住来人,把头埋进他怀里。
谢斋舲搂着她晃了晃,揉揉她的头:“醉了?”
“唔。”涂芩闭着眼,“我接到了张导的新剧邀约。”
谢斋舲:“要接吗?”
涂芩点头又摇头:“他提出来的时候我差点答应了,感觉自己被肯定了。”
“可冷静下来以后,我又想先停两年回去写连载。”
“这两条路还是太不一样了,我更喜欢纯粹的码字,不喜欢社交。”
陆续有剧组的人出来,路过他们看着两个抱在一起的连体婴都友善地冲他们笑,还有人吹口哨。
谢斋舲也对他们微笑,抱着涂芩晃到饭店拐角挡风的地方。
涂芩最近一直在纠结这件事,三分钟一个想法,一小时换十个主意,谢斋舲一开始让她开心就好,结果她回答他,她也不知道哪个更开心。
谢斋舲又说,那就都做,也不冲突。
结果涂芩又回他,都做的话,两头都没办法做到精。
于是谢斋舲想了几天,跟她说,要不就回去写网文吧,可以不用社交。
可涂芩又蹙眉看着他,说看到故事变成影像的成就感其实很强烈,比网文里头被读者评论666的成就感强烈。
就这样互相折磨了几个月,现在涂芩再纠结,谢斋舲就选择抱着她晃。
晃几下她头晕了就懒得去琢磨了。
他是真的觉得都行,也是真的觉得涂芩其实就是嘴上纠结,她心底应该早就有答案了。
她这样纠缠,无非就是撒娇。
她很爱撒娇,并且越来越爱,早上的起床气都带着哎呀你滚开的波浪线。
谢斋舲很爱涂芩撒娇,也越来越爱,现在搂着他醉醺醺的姑娘,在饭店拐角廊桥来来回回地晃,原因只是因为这姑娘现在还不想回家。
因为下雪了。
墨市的雪不容易积雪,下雪的时候还有乱七八糟的雪子雨滴,可雪花也很大片,夜色里细细密密地往下坠。
“我以前最讨厌下雪。”涂芩酒意逐渐上头,几乎贴在谢斋舲身上,“下雪最冷了。”
“现在呢?”谢斋舲帮她把围巾戴好,手指拂过她耳垂,忍不住低头亲了一下。
涂芩大概是痒,缩着脖子乐,把另一边耳朵让给他。
“醉鬼。”他笑,又亲了亲另一边的耳朵。
“现在不冷啦。”涂芩又醉又开心地把谢斋舲抱得更紧,还蹦跶了两下。
谢斋舲被涂芩的快乐感染,低笑出声。
“你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涂芩仰头手指戳着谢斋舲的唇角。
其实看不出来,只是感觉。
“刘家找了个小孩过来学陶。”谢斋舲没瞒她,“那孩子……和刘斋舲有点像。”
“嗯?”涂芩醉醺醺的脸清醒了一点。
“才六岁,还没有被刘家人带坏,手指很稳,性格跳脱坐不住。”谢斋舲数着,“我看着他有时候会有些恍惚。”
涂芩站住了没有再晃,蹙眉伸手去摸他的额头:“恍惚?”
“没事,不是病态的。”谢斋舲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有些心疼她时刻提防着的样子,再次保证,“我真的好了,医生说起码小时候那段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任何威胁了。”
“我只是,想着找个日子去看看刘斋舲。”谢斋舲声音有些低,“他走的时候只有十岁,刘景生没给他墓地,只找了个风水好的地方把灰撒了。”
“过完年我陪你去吧。”涂芩仍然不太放心,“去之前再去医院看看,确认没问题了我们再走。”
“嗯。”谢斋舲摸了摸涂芩的脸,感觉有些冻手了,“回家不?再晃下去要感冒了。”
“走回家吗?”涂芩有点兴趣。
“……不,开车回家,我没喝酒。”谢斋舲提醒她,“幸福小区离这里十六公里,走回家我们两个人就都变成冰棍了。”
半醉半醒的涂芩鼓着腮帮子上了车。
谢斋舲帮她系好安全带,怕她喝多了晕车,把座位往后调,拿掉了颈枕。
涂芩还是鼓着腮帮子,盯着外面飘飘洒洒的雪花。
不在意冷暖的时候,她才终于发现,她每年年关最讨厌的天气,其实很美。
谢斋舲伸手把她鼓起来的脸颊戳了个洞:“我开慢点,一样可以看雪的。”
“你一定要教那个孩子吗?”醉鬼的反射弧很长,看雪的话题结束,她才接上了新话题。
谢斋舲犹豫了一下,没马上回答她。
“不能让金奎教吗?”涂芩又问他。
“……金奎能教什么?”谢斋舲被她逗笑了。
“我前两天做的那个碗就是金奎教的呀,你还夸我做得好。”涂芩一本正经。
“……那是因为那是你做的,我才夸的。”谢斋舲笑容更深。
那个碗号称是一个碗,实际上盛一勺饭颠一下都能颗粒无收。
又糙又平。
这两人还糟蹋了库房里最好的泥。
他因为这事扣了金奎两个月工资。
但是涂芩在她做的那个碗上面画了两颗心,他就觉得这碗做不了碗高低也算是个艺术品,收藏到陈列柜里去了。
“那让金五教吧。”涂芩又有了新办法,“他微雕学得很快,教那孩子做微雕挺好的,学出来刘家人能全部气死,全家改行。”
她脑洞本来就大,喝醉了说的话也不过脑,说出来的荒唐办法居然让谢斋舲犹豫了一分钟。
不过好在他没喝酒。
“那孩子应该学不了太久。”谢斋舲找回智,“性格不是做陶的人,压着估计也学不了几个月。”
昨天压着他学素描,回家的时候就已经在哭了。
孩子妈心疼,今天就不乐意送过来了。
时代到底变了,这种大家长只手遮天不把孩子当命的事情,已经跟不上时代了。
这孩子,不会再有那么悲剧的结局了。
车里暖气开得足,涂芩被冷风吹醒的脑子又糊成了一团浆糊,想了几分钟,才点点头:“哦。”
哦完就伸手在裤兜里摸,自以为谢斋舲在开车不会看到她,摸出一个打火机和半包烟。
谢斋舲:“……”
他动作非常娴熟地伸手,把打火机和烟拿过来,丢到了车载垃圾桶里。
涂芩:“……这是章姐的烟。”
“我明天买了赔她。”谢斋舲接的顺。
“剧组都杀青了你明天看不到她了。”涂芩说话都不带标点。
她其实也没想抽烟,只是坐着觉得裤兜里鼓鼓囊囊的硌得慌,想掏出来看一眼。
她已经很久没抽烟了,每次都能被谢斋舲精准截胡。
然后给她一颗薄荷奶糖,今天还多了一张小卡,她之前一直没有收集到的。
“你买了多少糖?”她捏着小卡舍不得放。
“六箱,金奎也爱吃,带了两箱去土矿村。”谢斋舲拍拍她脑袋,“别低头,一会又晕车。”
涂芩伸手在谢斋舲裤子口袋里又摸了一颗糖,拆开塞给谢斋舲,嚼着糖看窗外的雪。
谢斋舲打开收音机,电台里面在放老歌,主持人在墨市初雪的夜晚,也变得感性,念着听众留言,说着每年年底的自我反省。
“我今年,过得很好。”谢斋舲在放歌的空档,也感叹了一句。
涂芩笑,应他:“我也是。”
“所以我们什么时候去领证?”谢斋舲接得非常快。
求婚已经求过了,用非常值得吐槽的方式,在房间里铺满了玫瑰花瓣,然后把戒指放在花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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