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晚上要聊的内容很重要,可他现在只想吻她。
“喝点汤吧,我加了石斛,对胃好。”他盛了一碗鸭汤给涂芩,还是决定先让她吃饱。
她现在这种明明心里藏着事,却一直顾左右而言他避开的样子,看得他心里一阵软。
是他的问题。
他得解决。
***
谢斋舲做菜一直很符合涂芩的口味,今天做的又是涂芩念了很久的老鸭煲,可涂芩这顿饭吃得还是不多。
因为谢斋舲接她下班抚平的委屈,在两人独处的空间里,又蠢蠢欲动地冒出一点头。
这让涂芩知道,这件事,其实不是她逃避就能过得去的,如果不说开,谢斋舲写给她的那封让她余生一切顺利的遗书,仍然会被变成她心底的刺。
她是被抛开的那一个。
虽然不想承认,但这确实是她从小到大最害怕的事情。
被病重的妈妈抛下,被忙碌的爸爸抛下,被亲戚被爷爷奶奶抛下,他们都有自己的苦难要忙,他们抛下她的时候,都没有回头看她,问问她好不好。
所以她只能自己对自己好,拒绝亲密关系,拒绝再次被抛下。
这些委屈不是谢斋舲一个人带给她的,也不是那一点腻歪能抚平的。
“你……”她放下了汤碗,“昏迷的时候能听到我们说话?”
和往常一样,她主动挑起了话题。
和往常不一样的,是她这次挑起话题,带着点这事我解决不了要不你帮我解决一下的任性。
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他就有了这样的信任。
反正他能解决。
不能解决,他也不会回避。
“不能算昏迷。”谢斋舲见涂芩不吃了,起身把碗筷收到厨房的洗碗机,坐回到客厅那张沙发上,对涂芩拍拍自己的大腿。
涂芩一边想着不行呢我还心里还有点难受一边熟门熟路地爬上去。
熟悉的姿势趴好。
长叹了一口气。
她是想念这种感觉的。
非常想念。
当时看着一直不醒的谢斋舲,想这一刻想到骨头都痛了。
谢斋舲应该也是同样的,他呼出一口气,仰头看着天花板上贴着的反光纸。
“我那个状态,有点像走神。”谢斋舲闭上眼,手指在涂芩还有些微潮湿的长发里穿过,“我知道外界有声音,但是离我很远。”
“一开始是真的什么都听不见的,或者有声音,但是我当时眼前都是那孩子的样子,我觉得自己只有八岁,还是没有自由无法独立的年纪。”
“后来,我听到你说,你快生日了。”
那是很奇妙的体验,在暗无天日的仓库里,他发着高烧想要昏迷,却总是被刘景生用冰水和强光唤醒,他想着这样的日子要过到什么时候,他想着他为什么会有一闪而过的不甘。
然后,他像闷在深水里的鱼,突然就听到了泡泡破裂的声音,伴随着这个声音同时出现的,还有一个让他瞬间鼻酸的声音,那个声音带着委屈和水汽,那个声音说,她下周一就生日了。
其实混沌的他并不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他只是在寂静无边的地方听到了一点别的声音,别的除了高热寒冷和强光之外的东西,这些东西,助长了心底的不甘。
从那一刻起,困住他的仓库缓慢崩塌,他渐渐地开始看不清仓库墙壁的花纹,身边的气泡声越来越多,他听到了越来越多的杂音。
可他一直在找那个说自己下周一生日的女声,无数个杂音里,她的声音逐渐清晰,细密的,变成了在一片混沌中唯一能扎痛他的刺。
他听她说了很多东西,从茫然到清醒。
困住他的仓库不见了,一片浓雾里,他只知道,他得醒过来。
他想起了自己写过什么样的遗书,想起了这个声音的主人有多没有安全感。
“我有很多话想说……”谢斋舲睁眼,伸手抬起了涂芩的下巴。
涂芩仰着头,嗯了一声。
“最开始治疗的时候,医生说我的问题很难解决,乐观一点,大概五年左右能看到希望。”
“后来,我们感情稳定了,我的情况也一直不错,我就问医生,能不能有激进一点的方法。”
“医生给我做了一堆检查,跟我说,不行。”
“我不可能让你等五年,我自己知道自己病发的情况,每一次都是鬼门关里来回,我不能让你跟我一起扛着这种事情。”
涂芩眨了眨眼,想开口。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先听我说完。”谢斋舲揉揉她的脸。
“后来,我知道刘进在举报康立轩之前去找过他,他们两个聊了挺久的。”
“所以我……就想,如果可以趁着我们才刚刚开始就把事情一次性解决,也不算是坏事。”
“如果成功了,我起码能像现在这样毫无负担地抱你。”
“如果不成功……”谢斋舲顿了下,很诚实地看着涂芩,“其实不知道为什么,我没觉得这事会不成功。”
涂芩:“……”
她最早听到金奎的猜测的时候,还觉得荒唐。
现在想想,他们不愧是三兄弟。
“不管我忘记了什么,那总归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我连刘景生的脸都有点记不起来了,就算再难再痛,挖开伤口把脓水挤出来,就好了。”
“我想往前,所以这一步总归是要走的。”
“只是没想到刘进那么直接,也没想到他会那么快动手,我本来以为,多少是要等到他儿子上法庭以后的。”
“所以……金奎给你的东西,只是以防万一,事实上我本来是想着如果真的是最坏的结局,金奎收拾我东西的时候收拾到,再给你的。”
“谁知道这货一出事就开始收拾我的东西了……”谢斋舲语气十分无奈。
涂芩:“……”
“但是给就给了。”谢斋舲叹了口气,“我如果真的走了,那封信里的内容就是我想跟你说的话。”
“我想的是如果那一天一定会来,我希望是在我们之间羁绊还不是那么深的时候。”
“我想告诉你,我不是想抛下你,而是想试着把缠在我身上的那些东西扯断,这样,我才能奔向你。”
“只是这些东西连着我的血肉,要扯下来,势必伤筋动骨,我得考虑最坏的结局,哪怕是最坏的结局里,我也希望,你的余生也应该是一切顺利的。”
涂芩的鼻子有点酸,眼睛也有点涩,她没说话。
“没有把计划告诉你,也不是因为我把你当成了外人。”谢斋舲手指抚过她的唇,“只是我……没想到那么快。”
告别是一件太难的事情,他还没有鼓起勇气开口,就已经开始,只来得及留下那半拉遗书。
当时他还没有完全考虑好,遗书写得也并不周全。
“所以我出院以后,忙了三天,先把工作室和那两兄弟安顿好。”
“今天把你接回来,是想跟你说。”
“涂芩,我准备好了。”
“从今以后,我身上所有的因果都只有你,我终于可以跟上你,和你牵着手往前走。”
“不会抛下你。”
“所以,你也不要抛下我,好不好?”他低头,鼻尖和她的鼻尖碰触,声音沙哑,“你把我从泥潭里拉出来,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人了。”
涂芩:“……”
刚才还很感动的,又因为他最后这句肉麻话瞬间破功。
“你是不是,也有气氛太真挚就浑身难受的毛病?”她忍不住想翻白眼。
“嗯。”谢斋舲笑了,气息覆盖住她,“我知道,你也有。”
所以他不提永远,也不说未来,他只是说,往前走。
走好现在的每一步,那么未来也会是好的。
“为什么不醒来就跟我说这些?”涂芩微抬头,压着他鼻尖,碰了碰他的嘴唇。
“我脑子钝了两个月了。”谢斋舲也碰了碰她的嘴唇,两人小鸡啄米一样,“我只能感觉
到你应该是不太开心,你看过遗书这件事我也不能确定是做梦还是真的,金奎在我耳边说了太多东西了,我脑浆子都给冲淡了。”
“我也不想随便道歉,总得都出来才行。”
“所以我得想想。”
“总不能让你一直受委屈,你不说出口的问题,通常都是自己都解决不了的,我得先清楚才能解决。”
涂芩张嘴,一口咬住他的唇:“不能有下次了。”
她安全感缺失,不想再被抛下,或者说,不想再被排斥在外。
哪怕是灾难。
既然一起共享幸福,那么,今后的苦难也应该是一起的。
生活不可能一帆风顺,尤其是她这种运气不怎么好的人,她不希望每次生活困难的节点,她都得被抛下。
“嗯。”谢斋舲笑得温柔,“不会了。”
再之后,不管什么风雨,他们都一起扛。
因为,他们终于剪断了过去,把彼此揉进了未来。
第86章 “这样亲密。”……
其实涂芩不知道他们两人什么时候吻在一起的。
最起码,一开始的气氛并没有那么暧昧潮湿,只是温情,她和谢斋舲之间最常有的那种氛围,很安心的那种,并没有什么情|欲。
起因可能是因为谢斋舲亲了下她的鼻尖,她也回亲了。
也可能是因为在接吻的时候,她手指在他脖颈处无意识地轻划。
更可能,是因为他们之间,已经憋太久了,不管是情绪还是放纵的欲望。
那个挣脱了过去的家伙,在耳鬓厮磨了几分钟之后,就有些显形。
被吮吸的嘴唇变得又麻又痒,他动作缓慢深入,舌尖扫过她的牙齿,摩挲上颚,更麻更痒,带着压抑到极点后想要冲破禁锢的冲动。
温情升温,空气逐渐黏腻潮湿,安静得只能听到彼此的喘息。
“你……”涂芩在谢斋舲低头亲吻她脖颈的时候腾出空,拽他头发,“刚出院……”
“躺着休息了两个月而已。”谢斋舲抬头,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她,哑着嗓子跟她说,“我……很想你。”
她把他从阿鼻地狱拉出来,这两个月里,他把她的声音当成了信仰,那是他没有在那个灰色寒冷的仓库里消亡的唯一动力。
她贴着他的手臂跟他说的那些话,那些抱怨,那些不舍,那些具象的牵绊把他一点点拉回地面,他闭着眼睛都能勾勒出她眼睛的形状,闭眼的时候,眼尾会翘起,眼睫毛很长,走神发呆垂眸的时候,眼睫毛轻颤,会让人想吻她。
他记得她挺翘的鼻尖,其实很俏皮,她只会在很亲密的人面前笑着皱鼻子,那时候,她就会有些孩子气。
还有她比看起来更柔软的嘴唇,海棠花瓣一样的颜色,那是她最柔软的地方,藏在她组合起来以后看着会有些距离感的五官下面。
和她的人一样。
白天去剧组接她,她坐在杂物乱堆的棚里,戴着棒球帽面无表情地打字,身边助找她说话,她会转头,眼底会柔和一些,但仍然是有距离感的。
一如他们最开始的那几次见面,她虽然鲜活,但是并不好接近。
他一直记得年三十那天看到她的样子,雪光清冷,她穿着毛茸茸的衣服低着头在路上认真地蹦跳,那是只有她一个人的世界,那个世界虽然孤独,却仍然多彩。
他那时候就想着,这样的女孩,如果能靠近,能接触,该多好。
而现在,这女孩就在他怀里,因为他说想她而红了脸,笑着皱着鼻子,甜蜜又信赖的样子。
他再次吻了过去,这一次,温柔缱绻缠绵悱恻。
如果说他的前半生都在还刘景生当年送他父母去医院的恩情,哪怕他把他培养成了一个影子,但是他心底深处,其实是有愧的,对那个孩子。他想过,如果自己做陶学艺没有那么快,那孩子的压力是不是就没那么大,起码,不至于大到要离家出走。
所以,之后的还债都是惩罚。
而现在,他以为永无止境的惩罚和愧疚终于成为过去,他的后半生,有涂芩。
这念想是他只要涌起来一点点,就根本无法克制的美梦。
涂芩在他亲吻摩挲了快十分钟后,终于变得有些不耐烦,她又开始抬手拽他的头发。
谢斋舲无奈:“你这样拽十年,我后面可能就得考虑去植发了。”
声音非常性感沙哑,说出来的话却让涂芩忍不住想翻白眼。
他浪漫过敏。
真巧。
她也是。
“我不喜欢秃顶的。”她抱怨着,去脱谢斋舲的上衣。
夏天,两人都反应都藏不住,尤其是这个姿势,这个一开始涂芩只是觉得非常温馨的姿势,现在看起来,有点太方便了。
“所以我会去植发……”谢斋舲自己脱掉了上衣,露出了麦色肌肤。
涂芩看到那个疤痕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残存的笑意。
那是个非常适合亲吻的疤痕,在胸口划过,左胸的地方尤其深,谢斋舲把自己领养的日期用结绳记事的方式绕着最狰狞的那一道疤痕纹了一圈。
这个纹身的初衷只是因为这个疤痕太丑,而他,那段时间频繁失眠噩梦,隐约觉得自己可能得想起什么毁灭什么,他必须做点什么来阻止,最终选择了这个纹身。
68/71 首页 上一页 66 67 68 69 70 7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