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她的除夕就算过完了,后面的行程就是洗洗上床,开一部电影看到睡着。
坏就坏在洗洗这件事情上,她今天忙了一整天,心情起起伏伏,一直没有仔细看过微信。
而且这一天的微信群里都是拜年的吉祥话,小区群物业拜年@所有人好几次,涂芩也懒得点进去看。
结果,洗完头打算洗澡的时候,停水了。
涂芩一身湿哒哒地拿手机看了一眼微信,小区群公告,因为气温骤降外部水管裂开了,全小区晚上十一点后会停水,请广大业主提前准备。
涂芩:“……”
她尝试乐观地安慰自己,起码头洗干净了,身上也没有肥皂泡,擦干了就可以假装自己洗干净了。
然后下一秒,她听到窗外一声巨响,正好砸在她家阳台外头的遮阳棚上,她家遮阳棚在这一声巨响之后,发出了很诡异的嘎吱声,一整个脱落,砸在她晒衣服的栏杆上,然后匡地一下砸到了楼下。
接着就是楼下停着的车子连绵不绝的报警声。
涂芩:“……”
毁灭吧。
过个屁年!
第11章 “谢斋舲,书斋的斋,舲船的……
积雪压坏了五楼用来放花盆的铝合金架子,那架子螺丝松掉半边,放在上面的四五个大花盆排着队往下砸,砸坏了四楼的晾衣架,压断了涂芩家的遮阳棚,最后这一堆东西一起搅合成一团,砸到了楼下的车上。
那辆车当场尖叫,然后暴毙。
小区群里热闹得仿佛春晚,他们小区有一大半都是多层建筑,没有禁止在外墙装置物架的规定,很多幢多层都出现了他们这幢的问题,墨市多年没有下过那么大的雪,这次压垮了好多置物架,楼下都是此起彼伏的车子报警声,小区群已经有很多人在讨论车损险这种情况要怎么赔了。
又说小区中心位置的电动车车棚也塌了。
又有人转墨市新闻,一场大雪,让墨市的大年三十充斥着交通事故,高空坠物,滑倒摔伤,冻裂水管等等等等天灾人祸。
涂芩拿着手机犹豫了老半天,还是决定下去看看自己的车。
墨市这几年冬天从来没有下过那么大的雪,她对这些事没有概念,先上网查了一下下雪天车子停室外需要做哪些事,在一堆注意事项里找了自己能做的,全副武装地下了楼,手里还抱着一堆干毛巾打算包一下车灯。
她的停车位离五幢有段距离,不靠近楼,上空也没什么树,不用担心被砸,只是走过去那段路有些艰辛。
接近午夜,小区路上除了积雪滑落砸在地上的闷响和偶尔响起来的烟花爆竹声,静谧得能听到雪片落在防水衣上的声音。
路上已经积了很厚的一层雪,有些雪被凌乱的脚印或车轮子压过后脏兮兮地变成了水洼,积了一层薄冰,踩上去又冷又滑。
涂芩低头避开那些水洼,挑着干净松软的积雪走,走得专心致志。
还有些紧张。
主要怕摔跤弄脏,小区停水了,她不想脏兮兮地熬到大年初一。
脚下能走的积雪东一块西一块地堆在路上,涂芩跳了几步突然找到了踩路边方砖的节奏感,从来不喜欢雪的她在这样安静的夜里,错落的跳跃里,莫名地多了一丝愉悦。
所以,当她下一个跳跃猝不及防地跳到一个男人面前,抬起头看到那张脸的时候,脑子里闪过了一个词。
宿命。
还是带着跳跃过后加快的心跳以及漫天飞舞雪花的,特别有氛围感的宿命。
甚至那一瞬间,天边还炸开了几朵非常漂亮的烟花。
她作为一个从不写爱情的网文作者,都觉得此情此景不说一声新年快乐都对不起这氛围和环境。
不过下一秒,她看到那男人蹙了一下眉,抬手把她往旁边拉了一下。
树上一大块积雪带着折断的树枝砸在他们刚才站立的地方,而他们,站在了水洼里。
涂芩:“……”
她买了两三年一次都没有穿过的雪地靴,居然是不防水的。
脚底迅速蔓延上来的寒冷让她从那一瞬间的宿命感里回过神,先找了个干净的雪堆站稳,剁了剁脚背的积雪,跟男人说了一句谢谢。
“这种天气出门尽量走中间,两边容易有东西砸下来。”男人说了一句,跟她点点头,转身准备走。
他居然没有跟她说这种天气最好不要出门,他默认她这种天气出门肯定是有要紧事。
他也没
问她这种天气出门到底有什么要紧事,因为每个人对要紧事的定义标准不同。
这种善意的,没有越界的沟通让涂芩觉得舒服,所以她叫住了他,她说:“哎。”
男人回头。
其实他有些狼狈,脸颊上有块瘀青,头发半湿地耷拉在额前,黑呢外套看起来也不应该是这种天气穿的,路灯和积雪的映衬下,他那件外套湿得都散发着毛茸茸的反光。
不过脸色倒是比之前看到的那两次好,起码应该是没有发烧的。
在除夕夜,他这种样子和她大半夜抱着毛巾在小区路上跳来跳去的样子,都不是一个有正常家庭的人该有的样子。
“那个……”涂芩指了指五幢的方向,“你是要去五幢吗?”
他走路的方向应该是要去五幢。
“嗯。”他回答,在鹅毛大雪下面很自然地站着,耐心地等她下一句话。
“小区停水了。”涂芩说,“你最好去买点饮用水再上去。”
她想起了那天她随便瞥了一眼看到的毛坯房,不知道另外两套是不是也是毛坯,因为他这个样子,像是想要找个地方洗个澡随便糊弄一晚上的。
在大年三十这种日子。
而且还停水了。
太惨了。
男人明显顿了顿,表情有瞬间的空白。
真的太惨了。
“从东门出去,街对面有个快捷酒店。”涂芩给提供方案,“今年新开的,还算干净,可以对付一夜。”
虽然也很惨,但是好歹酒店里面有热水。
男人空白着表情:“我没带身份证。”
涂芩:“……哦。”
旁边又有不知道什么东西因为积雪的重量压断了,嘎吱一声砸地上一声闷响。
然后,安静的世界像是被打开了某个开关,整个天空都因为突然绽放的烟花变亮了,雪花在亮光里旋转着飘落,落在两人的头上。
十二点了。
送走了这个暴雪的除夕,迎来了同样暴雪的大年初一。
两人在火光和硝烟里对视着,男人突然往前走了一步,伸出左手:“谢斋舲,书斋的斋,舲船的舲。”
上一本正好查到宋代船舶资料的涂芩很快就知道了这名字的意思。
斋舲同斋舰,指的是有窗户的大船的意思。
为什么会有人的名字叫大船。
“涂芩。”她也伸出右手,“黄芩的芩。”
两人手都是凉的,交握在一起,很有礼貌地晃了晃。
***
按照正常人交往的进度,他们见面第一次就应该要交换姓名了。
内向一点的,第三次发现对方是邻居的时候,也应该交换姓名了。
可偏偏选在了这个时间点,新旧年交替,两人都狼狈得和世界格格不入的时候,谢斋舲伸手做了自我介绍。
非常突兀。
做完了却也并没有尴尬。
挺神奇的。
涂芩看着谢斋舲弯腰帮她把车子的车前灯罩好,还让她进驾驶座把挡雨条竖起来。
照顾好车子,她很自然地跟着谢斋舲去了门口二十四小时的便利店,两人都买了水,谢斋舲还买了两袋饺子一个小锅一叠碗筷。
涂芩盯着那两袋饺子看了一眼,转身也给自己拿了一袋饺子两袋年糕。
虽然南方人过年不用非要吃饺子,但墨市似乎也没有其他什么能凸显过年气氛的饮食,她家其他的存粮不少,就打算买一袋年糕意思意思。
谢斋舲看了一眼年糕,又转身,给自己拿了一袋年糕一袋汤圆。
涂芩:“……”
她有些想笑,于是低头抿嘴很隐蔽地翘了下嘴角。
真惨。
两个大年三十都没有家人的人,买个过年吃的东西都得靠偷看对方购物篮提供灵感。
谢斋舲也笑了,不过他笑得不隐蔽,弯着嘴角在收银台上拿了一盒碘伏棉球。
各自付了账,一起走出便利店的门。
雪还在下,从鹅毛大雪变成了细密的雪粒,过了十二点,放烟花爆竹的人少了,地面又开始有了一层薄薄的积雪,比之前更滑。
谢斋舲让涂芩走在他身后,他沿着马路旁边没有踩过的积雪慢慢走,涂芩踩着他的脚印。
“你是搬过来住了吗?”涂芩问他,“我看这几天楼上都亮着灯。”
很神奇,气氛非常和谐,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在那个司机面前装熟的时候那样,她问出这句话的时候非常自然,谢斋舲听到这个问题也没有太大的反应。
他点头:“暂时搬过来住几天,就在201,那套房子买之前是精装房,能住人。”
那就是她对门。
经过小区大门的岗亭,涂芩又问:“小区群加了吗?”
这次谢斋舲没有马上回答,过了岗亭以后又走了几米他才说:“还没。”
涂芩嗯了一声,没多说什么。
“这里我应该不会长住。”他补充了一句。
买下这一层是他的执念,但是住进来看到窗外那棵银杏,又会让他再次陷入到那些回忆里,他不敢住太久。
这次要不是为了避开找上门来的刘家人,他也不会住在这里。
涂芩又嗯了一声,没继续这个话题。
她很好奇这人买了三套房又不打算长住也不卖也不租出去是为了什么,墨市这两年发展很好,房价涨了不少,三套房子加起来,金额很大了。
没想到做陶艺那么赚钱。
不过这些都不适合问,她没有问人隐私的习惯。
安静下来,涂芩才发现这雪下得真的有些离谱,雪粒子水分很少,小区绿化带除了白已经看不到别的颜色了,路灯下闪着细碎的光。
据说墨市市区还是积雪量最少的,郊区山区里已经是暴雪级别了。
她那个拍摄神仙下凡的剧组接下来都是外景,要等雪化干净再开工的话要元宵之后了。
她就这样东拉西想地跟在谢斋舲身后,进了单元楼,上了楼。
谢斋舲站在201门口,没有马上进去。
涂芩想了想,说了一句新年快乐,按了指纹锁准备进屋。
“涂小姐。”谢斋舲叫住她。
涂芩回头。
“能加一下你的微信吗?”他说。
一个问号,没有为什么要加她微信的解释。
涂芩犹豫了一下,拿出手机点出二维码递给了谢斋舲。
谢斋舲加了微信,把手机还给她的时候,也说了一句新年快乐。
各自进屋。
涂芩把鞋柜里堆叠着的几双拖鞋都拿出来,一字排开放在了玄关的地方,都是她的拖鞋,上面有她喷的香水味。
知道二楼不再只住她一个人之后,涂芩进屋就知道自己又有点要犯病的意思,购物车里已经点了几个可以放在走廊里的鞋柜。
又开始想要霸占地盘。
不过这次不严重,一方面201毕竟隔着一个走廊,阳台都不挨着,两人进了屋其实就没有一堵墙是贴着的,另一方面,谢斋舲并不让人讨厌。
就是有点……
涂芩歪着头点开了谢斋舲的微信,不出所料地,朋友圈里都是陶器的各种照片,他似乎是主做花瓶的,照片里面的花瓶看起来就很贵。
不过不是涂芩看了会两眼发亮的玻璃瓶,都是颜色很厚重的陶瓶。
他微信名是个大写的S,头像是一坨卡通的大便,一坨黑色的,被很多白色细线固定在地上的大便。
放大以后那坨黑色大便上头还有字,写着shit。
涂芩:“……”
果然很符合他神经病的人设。
第12章 很多人走着走着就迷路了。……
这个年,谢斋舲过得不消停。
年中的时候工作室有过一阵子入不敷出的情况,金奎为了提升工作室名气提高陶器单价就把他做的几个瓶子送去参展,这本来是常规操作,他做的东西在国际展会上一直都是比较好卖的那一批,专家的评语一般都是他做的东西就是市场货,艺术性不够,参展的时候都放在展厅最外围凑数的那一栏。
所以,从来没有出现过展会结束推荐送去参赛的情况。
但是今年年中的展,主办方把他做的那个影白花插送去参赛,送的时候跟他说就是陪跑一下,今年他们赛区的东西太少了。
金奎没觉得这是多大的事,吃饭的时候随口提了一句。
谢斋舲自己也没觉得这是多大的事,问了两句主办方的背景,都是国外的,没有认识的人,随口就应了。
陪跑而已。
结果过年前拿了个奖。
结果一起送去的刘家人的黑陶瓶变成了陪跑。
结果评委里头还有个刘家人旧识,跟以为自己一定会得奖跑人评委家里吃饭的刘家人说,其实都一样,毕竟,谢斋舲也算是刘家亲传弟子。
这一下就捅了马蜂窝。
刘家人上门来找麻烦其实没什么新意,他们并不在乎那个十岁就走失的孩子,他们只在乎老爷子有没有把黑陶相关的独家手艺单独传给谢斋舲。
上门闹过,遗产官司打过,他卖出去的东西也被告过侵权,至今还有几个官司在打,等这些都没有用以后,他们就会组队过来给那个十岁的孩子喊冤。
从白眼狼到杀人犯,一路骂过来。
这么多年来,骂人的话都升级了好几轮,最近骂人的时候都带上了网络用语,很时髦。
所以谢斋舲其实已经习惯了,也不怎么在意。
他只要听不见,骂人就比挨骂费体力,还费嗓子。
但就像金奎说的那样,他很能气人。这帮人来了几次被他无所谓的样子气着,年三十又来了一趟,说要让他过不好年。
年三十,很多在外地读书打工的也回来了,年轻人分不清楚轻重,叫骂的台词里提到了自己道听途说来的当年的事。
没有一个字是真的。
谢斋舲没有太在意,只是走过去对着那个说得唾沫横飞的人的下巴上揍了一拳,他打架专业,这一拳就把人下巴卸掉了。
然后金奎和金五就来了。
然后就开始了群架。
最后在派出所的时候,他们这里伤得最重的就是谢斋舲脸颊上的瘀青,那还是被金奎这人在混乱中乱拳挥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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