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来了快二十个人,都挂了彩。
这事要扯起来很麻烦,对方人数是他们的好几倍,还是找到工作室来□□的,按寻衅滋事,应该是对方的责任。
但是先动手的是谢斋舲,他们人少,却都没有受伤。
大过节的,民警教育调解为主,各打了五十大板,罚了款教育了一番就让他们回去过年了。
善了是不太可能的,刘家人走之前扬言让他们都不要过日子了。
金五犯了病,从派出所出来就开始成片地出疹子,去医院配了药连夜买了一张机票飞了。
金奎回了隔壁县老家,他们爷爷奶奶的墓在那边,金奎每年过年都会回县里老宅住几天守着灵位和老人说说话。
剩下谢斋舲一个孤家寡人,工作室有人蹲守去不了,身上除了手机什么都没带,外套都没穿,只能叫了辆车去了幸福小区。
他这段时间有空就会让他或者金家两兄弟过来开个灯,之前不知道二楼只住了一个单身女孩子,临近年关了,他也怕小偷来踩点不安全。
大过年的,还下着雪,小区路上一个人都没有,所以他没有想到那个女孩会跳到他面前,更没想到两人就这样自然地一起过了个跨年。
所以他做了两件错事。
他做了自我介绍,他还要了对方的微信。
一个麻烦鬼,在全身都缠着挣脱不了的线的时候,还给自己主动拉了一条莫名其妙的线。
大概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
***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命太长?”涂芩一边拉伸一边蹙眉。
姚零零那边在机场,人来人往的,她孤身一人背着个巨大的双肩包,旁边是两大箱拍摄设备。
她热恋期间没有智商,现在是南非时间晚上十二点钟,她一个人扛着那么多设备,脱离了摄影团队,准备去男人老家看看。
而且是没有告诉男人,只跟团队领队说了一声的情况下。
“这次感觉很对。”姚零零强调,“我得先去调查一下,不然我会不明不白地陷太深。”
“几点的飞机?”涂芩在瑜伽垫上坐直了问她,“航班号多少,到那边接你的车子车牌还有行程都报给我,每小时跟我发一条消息。”
“我发到你微信上了。”姚零零笑嘻嘻的,“没事,我先在机场胶囊酒店对付几小时,那边有我们公司的办事处,我别乱跑应该就没事。”
“零零。”直到看着姚零零住进了胶囊酒店,挂视频前涂芩才很认真地说,“不要做自己兜不住的事情。”
姚零零安静了一秒才点头。
挂了电话以后,涂芩贴墙倒立着叹了口气。
姚零零的爸爸是渣男,吃喝嫖赌家暴样样都沾,还盗窃打架混帮派,幸运的是死得早,姚零零十七岁那年就因为入室行窃被发现爬空调室外机逃跑,结果踏空摔死了。
然后,姚零零就陷入了某种魔咒,她看得上的男人,身上多少都带了点她痛恨的爸爸的影子。
将近快十年的时间,姚零零都在清醒和沉沦中间反覆拉扯,她害怕变成这样,却像走独木桥往下看就会莫名其妙的想要摔下去一样,她常年走在那条独木桥上。
涂芩有时候会觉得,人的一生在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经被定型了。
他们的父母,他们的成长环境,他们幼年什么都不懂的时期受到的那些伤害或者那些宠爱,就是他们今后路上的指路牌。
明知道哪里是错,但是仍然会忍不住一脚踏进去。
姚零零是这样,她也是这样。
非常不公平,因为她们的原生家庭不够幸福,父母不是人格健全的成年人,所以长大了,离幸福的路就会比普通人更远。
很多人走着走着就迷路了。
很少的人,哪怕走到了,也精疲力尽,或者发现那些所谓幸福的结局,其实也并不是他们的归宿。
涂芩倒立着看着落地窗外那棵光秃秃的银杏树,大年初二凌晨六点钟,那棵树被厚厚的白雪覆盖着,安静地回看她。
门外突然传来了关门声,涂芩吓了一跳,手一滑差点整个人砸地上。
手忙脚乱地站直,她又看了眼时间,真的是六点多,六点半都不到。才两天,她不习惯这层楼还住了其他人,而且这人出门的时间点也非常诡异,她会在这个时间点做运动,是因为她昨天晚上通宵码字还没睡,那么对面那个谢大船这个时间点关门,是出门还是进门。
不管出门进门都挺奇怪的。
年三十那场大雪一直到年初一中午才算完全停了,墨市这个不南不北没有暖气却偏偏还会下雪的城市因为这场暴雪彻底瘫痪了,大年初一初二谁都没办法出门拜年,小区砸坏的车子和室外机都没人能来修。
所以对面的谢大船这个时间点出去是要做什么?
涂芩给自己找了偷看监控的由,点开了门锁监控。
居然是进门,谢斋舲裹得严严实实的拿着一袋东西开锁进门,塑料袋上印着益民药房的字样。
涂芩微微蹙眉,又发烧了?
他这个发烧频率,是不是有免疫系统的问题,不过年三十那个晚上看他的脸色和体型,又不太像是病秧子。
涂芩你是不是真的神经病,早上六点半蹲在门口拿着手机看监控还放大想看看对方脸色的行为,是不是特别像变态。
但是作为一个作者,一个编剧,那么具有故事性的人设就住在她对面,她很难控制住好奇心来着。
涂芩你就承认其实就是对方很帅性格是你的菜不行吗?
当然不行。
涂芩自我挣扎了一下,智回炉,她退出app正想站起来,app的却显示,门口有活动迹象。
涂芩一怔,再次点开监控。
谢斋舲又走了出来,不过没有刚才包裹得那么严实,他脱掉了外套,穿了一件咖啡色的半领毛衣,一条深灰色休闲裤,脚上是一双拖鞋。
他先是在自己家201的门口站了一会,然后去了202,但是打开门,站在门口看了一眼就没进去。
涂芩监控里看不清楚,只看到他在202门口停了一会,就又回到了201门口,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她家。
走了两步走到她家门口。
停顿了一下又看了眼手机。
接着走回到201。
涂芩打开门。
她不问问他到底在干什么,今天一天都别想码字了,这不得好奇一年。
谢斋舲显然没想到她会突然开门,眼瞳都因为惊吓缩了一下。
“你……”他嗓子是哑的,清了清嗓子
,“你好。”
涂芩:“……”
还好不是新年快乐。
“我这个门有监控。”涂芩指了指门锁,“要是有人在门口徘徊,我手机会报警。”
谢斋舲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发烧了,反应有些慢,没有马上解她的意思,点点头,附和:“一个人住是得注意安全。”
涂芩:“……”
谢斋舲这才反应过来,咳了一声:“抱歉,吵醒你。”
“没事。”涂芩没解释自己根本没睡,问,“你找我?”
“我想问问你家有没有布洛芬。”谢斋舲说,“门口药房没货了。”
第13章 树下有人。
果然是又发烧了,涂芩看着谢斋舲泛红的眼角,点头:“有的,你是发烧了对吧?我这里还有维生素C和退烧贴,要不要?”
“不用,其他都买了。”谢斋舲清了清嗓子,“谢谢。”
“你等我一下。”涂芩退了回去,虚掩了门跑储物柜拿药。
怎么说呢,涂芩一边拿药一边想着谢斋舲稍微有些贴身的咖啡色毛衣,是不是体脂率低的人免疫力比较差,所以才经常发烧。
把一盒布洛芬递给谢斋舲之后,她又忍不住看了看他的脸,总觉得他这次发烧比之前两次她看到的要严重,所以她补了一句:“烧太厉害的话,还是去医院比较好。”
谢斋舲反应明显慢半拍,顿了下才点了点头,再次道谢:“谢谢。”
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
怪可怜的。
涂芩笑了笑,关门前跟他说:“多喝热水。”
谢斋舲又是慢半拍的,等人门都关上了才又说了一句,谢谢。
他是经常发烧的,别人焦虑症状都是呕吐呼吸急促或者其他的激烈反应,他不是,他身体里面有个温度开关,任何焦虑情绪都能触发开关,打开了,他就会开始安静地发烧。
不过都不是高烧,三十八度上下,人也不会特别难受,只是容易累,没力气。
但这次不太一样,他一整晚都在噩梦里徘徊,梦到楼下的银杏树,梦到了那个十岁孩子背著书包跑走的背影,还梦到自己脑子里想像的一直没有消失过的孩子的哭声。浑身湿透了两三次,实在撑不住了才搜了搜附近还开着的药房,出门的时候腿软得跟面条一样,上个两层楼停了四五次。
到家准备吃药才发现袋子里没有退烧药,他被烧成浆糊的脑子半天才回忆起来药店的人似乎是跟他说最近感冒的人多,过年工人放假,退烧药店里还没来得及补之类的。
他第一反应是去看看另外两间屋子有没有药,打开一扇门才想起除了自己现在住的这套,另外两套一个是毛坯房一个是比毛坯房还糟糕的出租屋,不太可能有药。
于是他迷迷糊糊地想去敲隔壁涂芩的门,人都快走到了才想起来现在是凌晨,不是一个年轻人在节假日里会醒的时间,只能又转身。
更晕了,他觉得自己再转一圈就可以直接栽倒到地上了。
他没穿外套,这地面还是大石的,摔下去不是摔死就是冻死。
也不错,就是会吓着邻居。
哦不行。
会影响房价。
谢斋舲的脑子已经彻底烧糊涂了,看到203突然开门的时候,他都以为自己已经出现了幻觉。
但是应该不是。
他的幻觉没有那么丰富的想像力,也不会想到年三十裹得严严实实的人,现在会穿着一条画满草莓的毛茸茸长裙站在这里,草莓上头还贴着毛茸茸的芒果。
非常非现实的裙子。
他这种做陶喜欢天马行空的人都想不到的配图。
所以这之后的对话,他满眼都是带着芒果头的草莓,根本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手里就多了一盒布洛芬。
新的。
他有没有跟她说谢谢。
他有没有把药钱给人家。
为什么草莓上面可以配芒果。
他这烧是不是把脑子烧坏了。
身后203的门又嘀的一声打开了,涂芩在里面探出头。
他在人家门口站太久了,估计她家的门禁监控又报警了。
这功能真不错,工作室应该装一个。
不知道贵不贵,年前他跟矿里买了一批土,现在又一穷二白了。
“……需要我送你去医院吗?或者我帮你给你朋友打个电话?”涂芩问的很小心。
他眼睛都失焦了。
“不……”谢斋舲似乎是张嘴以后又不记得自己应该说什么,缓了一秒才问,“这盒药多少钱?”
涂芩:“……你等下。”
她低头搜自己的购物记录,看了一眼:“19.7,你给我18块就行,我满减活动买的,便宜一点。”
“唔。”谢斋舲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低头拿着手机用了一分钟时间才把钱通过微信转给涂芩,又说了一句,“谢谢。”
“不用谢。”涂芩觉得自己不把这三个字说出来,谢斋舲可能得一直谢下去。
“那我……”谢斋舲指了指201,“进去了。”
涂芩也不知道应该做什么回应,一个烧迷糊了的人,一个除了谢谢之外脑子已经找不到其他话说的人,她只能看着他进门,低头把门禁设成了高敏感,这样对面一旦出门或者走廊上有其他动静,监控都能第一时间知道。
谢斋舲进了屋以后就再也没出来过,涂芩洗完澡吃完早饭等姚零零上飞机之后也睡了,再次醒来,已经是傍晚六点多,天都黑了。
姚零零给她发了几条消息,下飞机了,和接机的人见面了,到酒店了,吃饭了。
涂芩给回了一个醒了。
姚零零秒回:你要不来非洲生活吧,都不用倒时差。
涂芩发了个猫猫满足表情包给她。
隔壁还是没有动静。
涂芩给自己做了一碗汤年糕,看完一集今天的英剧,刷了半小时连载评论区,开始写存稿。
她连载的无限流开了一个新世界,本来应该磨两天才能写完的开头今天却特别顺利,她在凌晨两点前就写完了一万字。
难得的居然有点意犹未尽。
外头很安静。
监控也没有报警。
积雪开始化了,水滴声像是在下雨,间或地有大片已经变成冰块的雪砸落在地上的声音。
涂芩在睡觉和练普拉提之间犹豫了零点一秒,打开了邮箱。
工作邮箱里面有两封新邮件,一封是章琴给她发的需要她继续修改的剧本,章琴是个做事情很细致的资深编剧,在这行快三十年了。
涂芩很尊敬她,她给的工作任务永远都是明确的,这封邮件上面要求她修改和删减的要求说得非常清晰,不会出现那种这里不太顺你看着改的要求,通常都是这里人设对话不对,某某某是北方人,不能有南方人的口癖之类的明确需求。
涂芩把邮件看了一遍,标注了重点,拉到了待办事项里。
另一封邮件居然也是章琴发给她的,没有标题。
这不太像是工作上没什么废话的主编剧的风格,涂芩很意外地点开。
居然是下个剧的邀约。
涂芩抿着嘴看完,看了眼发送时间,也就十分钟前。
文字工作者熬夜才是常态。
涂芩直接把电话打了过去,对面马上就接了,声音带着笑:“我这刚收到你的邮件回执你就打电话过来了,邮件看完了吗?有什么想法?”
“这个题材做网剧吗?”涂芩直接问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涂芩只看了剧本内容大纲和半集初稿,百年家族的兴衰史,大型连续剧,并不是网剧这种体量的剧本。
“所以它不是网剧。”章琴笑笑,“上星剧,今年有一系列宣传国家非遗手工的剧要拍,这本属于重点投资项目。预计明年年中开机,开机前就要有完整的剧本,剧本改编工作量巨大,我在里面也只是个副手,忙不过来,导演让我再介绍个人过去,你有兴趣吗?”
“钱不会特别多。”章琴补充,“而且周期会很长,工作量是你现在的两倍以上,是个苦差事,可也是块敲门砖。”
这是涂芩梦寐以求的机会。
她的梦想并不是成为大编剧,也不是头部网文作家,她并没有太大的野心,她只是需要一份稳定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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