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什么?”杨沧愣了下,大多情况下,好像都是对方和煦明朗的跟自己分享家庭和工作,她作为一个礼貌得体的倾听者,偶尔给些反应和意见。
像所有人谈恋爱那样,不再尖锐与执拗。
卢平妙眯眼,撤身摇着脑袋上上下下看她,审视道:“沧姐,你该不会不喜欢他吧。”
杨沧反问:“应元岭那样的人,你喜欢吗?”
“他要跟我结婚,我肯定答应啊。”圈子里出了名的孝顺父母、知书达理的好少年,强强联姻想也知道自家老头子会多开心,至于喜欢,卢平妙吐舌,笑的古灵精怪:“我才不会傻到后半辈子只跟一个男人睡。”
“沧姐,其实我以前都没想到你会为情所困,之前你孑然一身,一往无前的往前冲,心里只有事业的样子多酷啊,我还以为你会一直做你的女强人,在事业上不断冲锋陷阵呢。要不……你和应元岭也分手吧。”她支吾着,喝了酒壮胆,“我觉得吧,也没见你多喜欢他,没必要非跟男人谈恋爱啊,对哪个有兴趣了,睡几天也就厌了。你说你,一个人自由自在的,多好啊。”
杨沧的酒杯晃了下,红酒都差点溅出去。
同样的话,在前段时间她和万齐枝吵架的时候也发生过,不过那更像是一种诅咒。
万齐枝被自己女儿打脸教训,气到发昏,“杨沧,就像你这么冷血自私,连自己母亲的想法都丝毫不考虑的人,和你爸那个无情的恶男人有什么区别,杨沧,我看你根本不会得到任何人的喜欢,最后连应元岭这么好脾气的人都会受不了离开你,你就守着你了不得的商业帝国过一辈子吧!”
卢平妙的话虽然是种美好愿景,但又在某种程度上和万齐枝不谋而合,似乎她这样的人,自己过一辈子是最好的选择了。
至于……
男人多的是,喜欢就睡,睡完就丢。
她确实可以轻松又随意的实现,对她来说,多的是趋之若鹜的男人愿意做她的人型玩具,但到那个时候,她和万齐枝口中风流冷血的杨玉龙,就再没有任何区别了。
红酒一口灌下,起身道:“牌我不玩了,钱你们照旧。”
说完她出门去,想要在混乱、嘈杂的舞池里寻得一丝空隙,压下所有纷繁复杂的情绪。
卢平妙看着她的背影,欲言又止,几分钟后跟了出去。
她拉住要下楼的杨沧,寻到后门偏僻的吸烟区,有两个人正靠着墙在那吞云吐雾,被卢平妙狠瞪一眼吓走了。
清空了场地,卢平妙再忍不住,“沧姐,你的钱可别再浪费在狼心狗肺的人身上了。”
“……什么意思?”杨沧蹙眉。
卢平妙气恼。
四年前,杨沧来这家酒吧玩,无意中撞见一个未成年的卖酒女。
这家酒吧她投资有钱,看到这女孩自然要把人赶出去,对方哭着跪在她脚边,哭诉家中的贫穷和迫不得已。
无非是父亲患癌,家里两个妹妹上学没钱,还有个小弟弟是痴呆,而她成了唯一劳动力。
像这样的悲情苦事杨沧一年不知道要听到多少,求着她散钱做公益的人太多了,她压根没耐心,扬手就把人打发了。
直到三个月后,在一个饭局上再次看见了那女孩,彼时,她在一个大腹便便的白头发老男人怀里瑟瑟发抖,男人油腻肉乎的大掌在下面揉着。
杨沧派保镖把人寻过来。
那女孩恶狠狠地瞪着她,“都怪你,是你断了我挣钱的路,我需要钱,洗碗扫地的钱根本不够我维持生活,你这种有钱人懂什么!都怪你,我才会沦落到今天被老男人睡。”
女孩激愤地怒骂着她,杨沧自然不会因对方三言两语就被挑拨了情绪,但在结束后,还是派人去把女孩的家里调查了一下。
结果,现实比女孩叙述的还要残酷,那个小儿子之所以是智障,是他的父亲求子心切,□□了隔壁的一个智力低下的女人才生下的,他父亲住了几年牢,出来后又赖上了这一家人,女孩母亲气死了,女孩也成为了父亲出气的工具,给家里挣钱是她存在的唯一意义,至于剩下那两个妹妹……
杨沧忍着恶心,没有再看下去。
只是第二日,安排人去解决了女孩的事情。
给她和妹妹学校上,给患癌男人丢进环境恶劣的敬老院。除此之外,杨沧每次来酒吧玩钱,养成了一个习惯,只要赢了,就把钱给女孩。
那些钱对她来说并没有多少,对女孩而言,就成了以后生存的物质基础。她不知道,是否是曾经那个老男人把手伸向下面,而女孩强笑躲闪的目光刺痛了她。
时间久了,一句“钱照旧”,大家也都默认了处理规矩。
“杨沧,你知不知道,我昨天看到那女孩带着她两个妹妹来酒吧。”
“嗯?”如果只是来酒吧玩,卢平妙不会是这种愤慨情绪。
“更让我生气的是,你给她钱,帮她渡了劫难,结果她就那么不走正路辜负你的良苦用心!”
昨日,卢平妙因为和公司里一个摄影师吵架,气的脑袋发懵来酒吧里发泄,从吧台路过准备上楼,目光瞥见了包座里的女孩,昏暗的光线她瞥了一眼只觉眼熟,没放在心上继续上楼,然后猛的一怔,快步转身下楼。
靠近包座,就听见史芊丽矫揉造作的声音,仰躺在一个男人的怀里,任对方上下其手,还发出娇嗔声音,“哥哥,这是我的妹妹,她俩今年都才刚十八,又嫩又漂亮,你身边的英年才俊,有合适的可得给她们介绍介绍啊。”
男人下流的目光在对面两个女孩的身上看来看去,坏笑道:“嫩,能有你好吗?”
“说什么呢?”史芊丽娇笑着轻拍他。
卢平妙气得脑袋轰的一下炸了,这哪里是介绍对象,这分明是做了老鸨,还要拉着自己两个妹妹去卖|淫。
她大喊一声,吓得史芊丽立马回头。
“你这个无耻的女人,沧姐给你的钱还不够花吗?你竟然、竟然干这种事!”
史芊丽看见卢平妙,脸色立马就白了。
平时杨沧赢了钱就走,懒得处理这些事,偶尔会交给卢平妙来解决,两人自然认识。
史芊丽哆嗦着,颤颤巍巍想要解释,心里一阵后悔。
她知道这个地方杨沧她们常来,即便经常跟男人出入声色场所,她也基本不来这里,只是今晚这位实在拗不过,她想不通怎么就这么倒霉,就来这么一回就被人发现了。
卢平妙本就不乐意杨沧管她这个烂事,对方又穷又惨又不是她们导致的,现在看对方辜负她用心,自甘堕落到这种程度,更是气得上去就给了她一巴掌,哪里有耐心听对方狡辩。
回忆到这里,杨卢平妙气得脸都青了。
“沧姐,这群人简直狼心狗肺,那个贱女人更是活该被老头子睡,你看她可怜施舍她帮她度难关,你知道她怎么想吗?”
昨夜,史芊丽狡辩不成,又开始声泪俱下,“你要怪就怪杨沧,她给了我钱却懒得关心我的生活,你知道私立高中那些人都是怎么嘲讽我的,她们骂我是鸡,骂我用卖身的钱交学费,骂我活该老子是强|奸犯。我不过是想反抗,我只是想挣更多的钱过上更好的生活,他们不过是投了个好胎,凭什么就瞧不起我!”
史芊丽脸色一变,又开始恶心道:“我看杨沧就是故意的,她看我不顺眼,故意把我丢到私高,让我看到我和那些人的差距,想要让我在她面前自惭形秽,想要我对她卑躬屈膝,想要我对她的施舍感恩戴德,我偏不!”
“沧姐!这他妈简直比白眼狼还不是人,你当初给她转进最好的私高可是花了心思的,结果呢?!”
“呵。”低低的冷笑泄在狭窄的后门,相较于卢平妙气到要跳脚的勃然大怒,她冷漠的表情好似无动于衷,淡淡安抚道:“别气了。”
卢平妙愕然:“……听这么多,你就这?”
钱花了几年,到头来养了这么一个狼心狗肺的贱人,她不骂几声吗?
“你……不生气?”她一个旁观者,气的说起来就脑仁突突的。
“气,然后呢?”杨沧靠上墙壁,仰头征征地望着头顶坏掉的灯泡,刺鼻的烟味萦绕鼻翼,“每年杨氏集团在公益上捐的钱至少有三千万,你以为那些山区的、孤儿院的孩子都对我满怀感恩之心吗?你觉得我要的是他们的回报吗?我帮助的那些人里,大多数兢兢业业一生都挣不来一千万,也不可能跨越阶级走进我的视野,难不成我这样的人还需要指望他们一句谢谢?”
卢平妙失语,话说的是没错,可是……
愣怔看她,“那……为什么?”
“钱花不完,捐着玩呗。”她流转的目光看回她,唇角轻勾,混不吝的散着满不在乎与狂傲。
“靠!”
卢平妙震惊,相信她真就是任性与不在乎。
忽然那口气就吐出去了,“真就玩啊?”
杨沧抬手,纤细如玉的手指摊开,幽深视线落在上面,昏暗的光影里那掌心什么也没有,她却不屑地笑了,“你不也知道吗?这双手上有多少财富。”
而那些养坏的玩意儿,丢掉,也就够了。
卢平妙错愕到哑然,望着她摊开的手转了下,扬手扫去订制大衣靠在墙壁沾染的浮灰,站直身体轻笑:“小事情,别在意。”
卢平妙呐呐,被杨沧的无所谓格局吓到,阿巴阿巴的最后也不知道说什么,愣愣着先回去了。
等人离开,后门陷入漆黑安静的窒息。
杨沧又靠回墙壁,手懒洋洋地敲敲旁边闭合的蓝铁门。
三秒钟后,那扇铁门缓缓推开,从屋外泻出月亮的光影,那人的身影跟着投射在地面,拉出长长的斜影,卷着屋外的寒风和浓烈的烟草味。
杨沧并未侧头看那人,只垂眸落在地面洞开的门缝里那细长的影子,冷冷问:“为什么总是跟着我?”
“真的不在意吗?”沙哑低沉的声线染着冬夜的冷风,周轩包扎着厚厚白纱的手推着门板,漆黑的视线静静落在女人平静无情的侧脸上。
“是随手养的小玩意儿,就不会让你伤心了吗?”
“配吗?”杨沧冷笑,眯了眼偏头看他,“你们这样不入流的廉价东西,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碰。”
“可是你碰了。”
“嗯,所以我当然在意。”杨沧狠狠冷笑,那道艳丽红唇勾着凄冷阴森的笑,面无表情射向他:“我觉得,非常恶心。”
是美丽的面包糠上洒了香甜的糖浆,她拿起来咬了一口,里面包裹的不是芝士肉松,而是蠕动的白胖发黄的蛆。
“而你远比她,更让我反胃。”
第59章 她是她 “选择了最糟糕的方式去找你。……
59.她是她
门边逆光的阴影长久未动, 仿佛僵住。
寒冬冷冷的月光在男人身上笼了层深浅不一的暗影,挺立的轮廓陷在疏浅的光线中,侧脸锋利冰冷, 黑色的碎发凌乱散在额边,看不出太明确的情绪,只旁边攥着门板的手上, 白纱布上血液渗透的更加厉害了。
淡淡的血腥味渗到鼻翼, 狭窄的空间里杨沧蹙了下眉, 更强烈的是他身上裹挟着浓烈的烟草味,是她以前常吸的那种香烟,以至于隔着关闭的门板, 杨沧都很难不发现另一个人的存在。
她放下手臂要走。
“反胃?”周轩喑哑的声音像从磨砂纸上擦过, 低低笑了一声,挟着低沉的叹息,“这么厌恶我吗?”
“重要吗?”杨沧扫了他一眼, “你还在乎我这个罪人怎么看待你?”
这句话让周轩的手又抖了下。
杨沧好整以暇地瞧着他的反应, “怎么,你自己说过的话总不会还忘记了吧?”
他迟钝的, 像一个年久失修的机器,缓慢又沉重地摇了摇头,对她做过什么他都记得很清楚。
她冷冷哼了一声, 抬步要走,他上前伸手忽然抓住她,细长的手指隔着温热的纱布, 湿润的落在她手腕。
“杨沧……”
杨沧已经彻底厌烦他总是突然出现,又欲言又止看着她的模样。
“你到底想干什么?”刺鼻的血腥味让她也变得分外躁动,“为什么一直跟着我?不是干脆利落的离婚了吗?不是说要我快乐彻底消失吗?你现在又是在做什么?”
她伸手去拽他的手, 他拉得更紧了,丝毫不在意那白纱布上的腥红泅湿范围更大,好似抓住一根冬日的救命稻草,好不在来年的春天彻底枯萎。
清晰的烟草味萦绕在杨沧四周,细细密密无孔不入,翻搅着她的大脑。
愤怒再也忍不住,如泄洪开阀。
“周轩,我们第一次见的时候,你也不爱笑,很冷淡。那天山上下着瓢泼大雨,一条疯狗忽然冲了出来朝人群发疯,这个时候没人会想多管闲事,你冲过来挟住了那条恶犬,被它咬了胳膊血流了一地也没丢开,就为了保护一个算不上认识的女人,甚至还能给她一个安抚温柔的笑。”
“为什么!为什么我真的出现了,你会变得如此冷漠!”
愤恨、恼怒、凄厉的质问落下,门外忽地一道雷电闪过,照亮了周轩惊恐瞪大的目光。
那手从她的腕部脱落,身体往后退了一小步撞在门边,借着窗外电闪雷鸣,即将有一场暴风雨席卷的前奏,他幽黑颤抖的目光望向杨沧愤怒、痛苦的脸。
黢黑的角落,杨沧喑哑的气喘灼热滚烫。
“……周轩,是不是我一开始换种方式靠近你,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她低嘲苦笑,“但是太晚了,我再遇见,你身边已经有女孩了。”
“她很好,周轩,是我做错了。”
“抱歉。”
“选择了最糟糕的方式去找你。”
轻描淡写的几个字,却将周轩彻底炸到傻在了原地。
她透露出来的信息实在过于惨痛,他几乎是不敢置信又残忍,畏惧又执意地缓慢抬起了手,将合拢的四指慢慢盖住了她的下半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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