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沧即便嫌弃,但想起来那里几段疯狂的回忆依旧有点血液滚烫,住了一段时间,看那小房都顺眼一些了,但这不代表都结婚了还要将就着跟他住,这点憋屈气为了吃到肉受受就得了,她可没想一直这么事事随他。
周轩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冷道:“所以以后是不睡了?睡腻了?”
“腻了我跟你领什么结婚证。”杨沧点点他眉心,勾唇妩媚地笑:“周轩,你别逗我。”
没有人比这个男人更清楚,为了得到他,她都做了什么。
想到以前那些事,不免有些心虚的杨沧放软了一些语气,“周轩,半山春水就是你的家,你为什么不愿意住呢,是我买的又如何,你是唯一男主人,没有人敢置喙半个字。”
周轩无言地看她,片刻道:“公寓也是你的家。”
“什么家?房子都不是我们的,是租的。”
周轩摇头,无意纠缠这些,只问道:“我最后说一遍,回公寓。”
杨沧柔软的笑有些发硬,盯着他漆黑的眼睛,想自己温和一些,说出口的话又那么坚硬:“不可能。”
她就是这样尖锐的脾气,和他的初恋根本没有可比较的空间,跟他喜欢的类型,更是没有一点相似性。
她的心拧了下,吐了口气要再劝说,结果周轩的电话响起,搅散了她酝酿的话。
看到屏幕上的名字,车里的氛围僵硬中又明显更诡异了几分。
杨沧阴阳怪气地笑:“诶呦,初恋的电话啊,还不快接。”
周轩掠了她一眼,跟着接起来。
杨沧:“……”
她咬牙瞪他,伸手过去,霸道地按了免提。
周轩反应如常,早习惯了她的操作。
“周轩……”傅一璇轻柔的声音流淌在车厢里,听得杨沧的脸色泛青。
“你现在方便通电话吗?我有点事想要找你帮忙。”傅一璇不是爱麻烦别人的性格,即便是前男友,不到逼不得已,她不会说帮忙这两个字。
因此她既然开口,周轩肯定要听完。
“方便,你说。”
杨沧脸色更沉,抱臂死死盯着他。
周轩八风不动,透过前挡风玻璃看着窗外的蓝天,好似只是清闲的接个电话。
“我听说,单位一室一厅的公寓你申请下来了?是有这回事吗?”
“嗯。”
他和傅一璇都是刚进研究院,分配的房子都是三室一厅,和同事合住。杨沧怀孕,他自然不能再同别人一起住,费了一番周折,终于申请下来单位一室一厅的房子,一般这些房子都是留给结了婚拖家带口或者资历老的,所以这房子能申请下来,远不是“一番周折”这四个字这么轻巧。
傅一璇那边犹豫片刻,才艰难开口:“我也向后勤那边投了申请,但是他们说单位一室一厅的房子已经全部租出去了,阿轩,我妈最近要出院了,她的身体,我想让她和我住一起,方便我照顾她……”
话到这里,周轩已经明白她的意思。
他换了一室一厅的房子,对外尚未说是婚房未来生子所用,傅一璇只知他换房子,大概误会他是想换个宽敞点的住处。
“如果……如果你方便的话,可以先借给我吗?”说完她又立即补充,“我不会住太久的,半年,最多半年,等找到合适的地方,我就会搬出去。”
他们研究院偏僻,傅一璇要时时照顾母亲,单位的房子是最合适的去处。即便是手头宽裕,现在她照顾人,放在身边肯定最好。
周轩没有立即答应,偏头看向了杨沧。
她眉毛拧的很深,咬牙看他。
周轩下巴点手机。
杨沧摇头,绝对不可能。
周轩挑眉。
杨沧瞪着他,她不想住进去!
周轩收回目光,“好……”
话刚出口,一句“不行”重重打断。
突兀又熟悉的声音闯入,那边意识到他旁边是谁,抱歉道:“不好意思,你不用太为难,我会再想办法。”
傅一璇很快说完挂了电话。
杨沧气恼:“那是我们的婚房,你要让给她?!”
周轩:“你不是不住吗?”
杨沧:“你不是坚持吗?”
周轩:“有用吗?”
杨沧:“总之不能给她住。”
那房子既然要空下来,她其实不在乎周轩让给谁住,反正本来就是公司的房子,但怎么都不应该是傅一璇。
想到那个女人温柔的声音,那是她身上绝对不会出现的柔软,她像一把充满了戾气的刀,周轩这样清冷绅士的人怎么会喜欢。
横刀夺爱,傅一璇总是像一面镜子,照出她这个丑陋脱了线头的毛衣,硬生生扒在周轩的身上的样子,任谁看一眼,都要说一句不适配。
即便如此,杨沧偏要周轩穿着,所有人看着,而傅一璇,是她最大的忌讳。
空气滞涩的车厢里两人看着对方。
周轩面无表情收回脑袋,将电话拨回去,在按下通话键前最后一遍问她:“公寓,你住不住?”
毫无疑问,他在逼她,如此冷静又平淡的逼她,即便知道她介意横亘在两人之间的是什么,也可以毫不手软地拿来威胁她。
还用这么一套看似体贴的询问。
黑长的睫毛在眼边落下纤斜暗影,她抬睫看他:“你不是说,那是我们的新家吗?”
周轩语气平平:“原本也可能该是她的。”
周轩的话,极其冷漠自然的回答给她心脏狠狠拧了一下。
“好。”
杨沧感觉自己摘了一颗坏掉的葡萄,明知咽下去以后有多苦,可是一想到她曾经站在葡萄架下仰头望着这枚葡萄时期待憧憬的样子,依旧想要塞到嘴里尝一尝。
她说:“我住。”
*
“继续向东行驶一公里,即将到达半山春水。”
机械导航的声音打断了杨沧的回忆,闲置半年的房子即将入住。
竟然只是过了半年多。
九月的秋天,在旁边两人刚穿上长袖衣服时,她裹着厚厚的加棉睡衣,脚上踩着一双棉拖鞋,憔悴、狼狈,站在她曾经有过无数幻想的别墅面前。
大概人类的想象力还是过于匮乏,那几千种选择里,没有一条是她这样出现在她和周轩的新家前。
此时,她和周轩的婚姻已经破裂。
关系形同陌路,萧瑟的秋风里,两人之间唯一的瓜葛是中间那个呼呼大睡的孩子。
这场糟糕的试卷,看样子……
她写的一塌糊涂。
半山春水早已派人打扫过,杨沧不喜热闹,万齐枝没敢安排太多佣人过来,新招了两个帮佣,一个打扫,一个做饭,加上专门照顾孩子的月嫂王玉莲,三个人住在五层豪华别墅里。
王玉莲以前的雇主也是家大业大,但是进入别墅,看到里面豪华的装潢和墙上挂着的价值不菲的藏品,仍忍不住瞠目结舌。刚打住自己儿子入赘个有钱人家的心思,现在又跃跃欲试了。
杨沧哪会注意自己整得那些字画引起了月嫂的什么小心思,她有些恍如隔世的站在大厅,看着对面旋转走廊旁边,从一楼挂到五楼的字画,彷徨陌生之余,心底又涌起淡淡的难堪和可笑。
周轩爱好极少,油盐不进,平日里除了做研究就是看书,后来知道他写得一手好字,也欣赏别人写的好看的字,她便时常留意拍卖场上的书法。
刚开始是讨他开心,随手拍了一张送他,后来渐渐成了习惯,哪怕不是藏品,有谁写得好出名的,她也要不远千里去求取一字。
他对这些画向来只有一句回馈,“杨小姐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杨沧撇撇嘴,并不泄气他的拒之千里,这些价值高昂的画都被她收起来,搬进新家时,专门找设计师安排在合适又光影好的地方,让他进出欣赏。只不过她当初因为搬进老破小怄气,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久而久之,早就把这里精心准备的画忘掉了。
她冷眸,叫来佣人:“找人来把这些画撤了。”
“好的小姐。”佣人瞧着她冰冷神色,应了后赶紧去联系人来撤画。
周轩站在她不远处的落地窗旁,午后的阳光穿过白色纱帘在他侧脸投下斑驳的光影,他极其安静的,侧影看不出情绪地望着他面前墙上那张占据了半张墙那么大的字画。
杨沧眼尾扫过去。
那是她去苏州出差,听闻有个南京的老教授刚退了休,平生酷爱书法,现在空闲了更是痴迷的在家练习,一手好字远近闻名。她知道后,改了回去的机票,在连续工作十五个小时候,顾不上合眼休息,专门又绕道那里求了一幅字。
去的不巧,老先生不在家,幸好电话央求,对方听她诚心,便让自己夫人取了一副以前的字给她。
杨沧除了对挣钱感兴趣,其他一窍不通,更别提书法这种东西了,拿来也不知好坏,只顾着让人框起来,献宝一样挂在这里。
她虽然不懂这副书法的筋骨与神韵,但却是很喜欢上面的内容。
——到得还来别无事,庐山烟雨浙江潮。
这句话在心尖滚过,烫了一下,使她眼尾扫过周轩,冷冷打断,“孩子已经送到,你可以回去了。”
周轩回头,安静的朝她看过来。
他侧身的光影太亮了,陷在一片柔软的灿光里,逆光的轮廓分明,看不清脸上的神色,只有那双漆黑到探不尽底的眸子,直直的落在她身上。
“你是孩子的父亲,我不干涉你来看她的自由,如果有需要,二楼空房间多的是,你自行选择。”杨沧停了下,似笑非笑道:“毕竟,我这里有的是房间。”
说罢,她按电梯上楼,在门即将关闭时又说:“三楼止步。”
“周轩,你就好好做回你的……普通人吧。”
第10章 向往的生活 当你遇上你的挚爱时,时间……
10. 黄水仙
一年前的风比现在还要冷上一些,路边枯了一整个冬天的梧桐枝干横斜,似要在灰蒙蒙的天里戳出个暖春来,那时,杨沧不打一声招呼,冒犯、无礼、尖锐的闯进了周轩的生活。
而今秋日的风裹挟着冬意渐至的苍冷,梧桐树凋落的黄叶流离失所的流浪在街头,他的衣裳从厚到薄,又将从薄到厚,安静沉寂的清城生死轮回着和一年前一样。
白云苍狗,周轩站在半山春水的庭院里,仰头看着辽远天空的青灰天气。
一年到头,他只得了个“普通人”,还有半片照不清前路的雾。
周轩侧脸清晰锋利,鼻梁线条流畅立体得如一副瘦金体,眼眸始终是常年幽深的一片湖水,唯有眉间轻拢的阴翳,不小心泄露了一丝唯属于这段时间的真实情绪。
周轩没在这个不属于他的院子里站很久,抬步开着那辆与豪奢的半山春水格格不入的二手星瑞,驶入蜿蜒的公路,渐渐消失在了梧桐树的尽头。
站在窗边的杨沧走回床边,王玉莲抱着孩子进来,哄着又在哭泣的婴儿说:“杨小姐……”
杨沧低头,看了眼胸前已经湿漉一小片的衣服,身上正涨奶的不舒服。
她坐靠到床头,麻木地解开上衣扣子。
“抱过来吧。”
*
生活还是要往前走,周轩的假期结束,立马就投入了忙碌的工作。
实验、数据、教课、整理资料,不过是一周,他就已经堆积了繁重的工作,外界看研究院工作好似花团锦簇,只有院里的人喜欢苦笑调侃,他们充其量不过是高级点的牛马,拿着两三万的薪水,干着没日没夜看不到希望的研发,明眼人都知道其中苦闷。
诸如万齐枝这样身份的,更是看得透彻了。
女婿一连几天不出现在女儿身边,她也算松了口气,得了杨沧的反感后,她也不再厚着脸过来,只交代月嫂几句就回去了。
偌大的半山别墅,只有五个人住着,十多天过去,安安静静的,只间歇响起婴儿的啼哭,绿意悠悠的群山环绕之间,更像一座静默闭塞的监狱,只豪华、气派得多。
杨沧似乎也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和节奏,偶尔在半睡半醒间迷茫自己在哪里,手下意识往旁边扒拉,扯到腹部的刀口,一阵绵延清晰的疼意从□□窜到神经,刺得她一下清醒。
看着复古豪华的头顶大灯,床头精雕罗马柱,渐渐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
这是她曾经和周轩吵到最不堪,彼此折腾到伤痕累累时曾幻想过的生活,一拍两散,各自重拾以前的生活。
但以前是什么样的,杨沧似乎想不太起来了,分明贯彻她生活那么久,却在挖空脑子追忆那时的感觉时,只得到一张白纸。而终于得到她想要的生活后,身体里依旧被大片的空白填充着,似乎拔除了太多,她的躯干里就连流动的血液都变得死气沉沉。
杨沧看着窗外摇曳的绿榉树,睡意浑浑噩噩的随风叶摇摆,又沦陷于下一场梦里。
整理完今日报告的周轩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
他近视不严重,但长时间看资料,戴上眼镜会好一些,像所有老学究一样,他的眼镜就是个平平无奇的黑色方框,埋在案头工作的时候,学者气息浓烈,倒消减了一些冷漠。
杨沧看不惯他过得跟个老古板似的,给他买了许多款式的眼镜,价格昂贵,势必要把他打扮成“斯文败类、衣冠禽兽”。
可惜他没在气质上实现,生活里却成了父母口中的“衣冠禽兽”。
想到有几天没去看孩子了,终于把假期堆积工作搞完的周轩,开了两个小时的夜车,在九点到了半山春水。
保姆开了门后,王玉莲见他来,笑盈盈打招呼,献宝似的把孩子抱来给他。
周轩没上三楼,就和孩子在大厅相处了一会。佣人们都退下,给这对久不相见的父女一段亲子互动的私人时光。
周轩看着怀里的小婴儿,情绪依旧是有些陌生和异样。
这么一个小小软软的姑娘,是他的孩子,睡的香甜,浅浅的眉毛透着几分可爱,脸蛋软嘟嘟,可爱惹人疼的模样和他没有半分相像,甚至,也不像她张扬的妈妈。
周轩在和孩子相处之道上一片陌生,抱婴儿的姿势还是生孩子前他在网上观看视频一板一眼学习的,至于一个睡着的小婴儿,他能干什么真是一无所知。因此,他只敢用手轻轻拂了她的脸蛋几下,怕把她逗醒,在泛黄昏暗的台灯下看了她许久。
大概半个小时后,他把孩子还给王玉莲,继续开两个小时的车回到研究院。
先去了实验室,待到凌晨一点多,才踏着夜色,熄灭的路灯,借着月光穿过雾气腾腾的黑色研究院回到住宿楼。
洗漱、上床,躺下身体放松时,手机上的时间是01:43。
第二天,七点的闹钟把他叫醒,从一米五的小床上起来,他的脸上不见困意,洗漱、换衣、出门,吃了早餐便进了办公室。
周而复始,平静、枯燥的生活静静地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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