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道非常不错。
祭司还弄来了一壶花茶,给阿赛洛倒了一杯,她非常理直气壮地说,“明天给我带个毯子,天气马上要转凉了,我的膝盖不好,正是需要这些东西的时候。”
阿赛洛这时候也品味出一些不对劲来,“你可是祭司,偶尔私下里偷摸着来,没人发现也就罢了,万一要是被人看见了,你知道你这是什么吗?不敬神明!”
祭司这时候却显露出一些小孩子脾气,“我管这么多做什么?我都已经那么老了,满头的白发,说不定过两天就死了,死之前自然要好好对待自己。”
阿赛洛看到了祭司苍老的面颊,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皱纹,她太老了,腰背拱起,连呼吸都开始费劲。
她黑色袍子上的纽扣并没有扣拢,阿赛洛看到了她内里穿着一件花色丰富的小衫。
阿赛洛尖叫出声,“您最近这是怎么了?可千万别脑子一糊涂啊!要是被别人看到了,小心脑袋。”
“轻点声,你也知道这样会给我惹麻烦。”祭司脱掉身上的黑色长袍,美滋滋的展示着里面漂亮的衬衫,“好看吗?我让人挑了一件花色最复杂的,艳啊!”
阿赛洛几乎被祭司反常的行为吓得连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她赶紧去看周围是否有人偷窥,大门窗户是否关紧了。
“你发什么疯啊!”阿赛洛低声询问,“下次别忘了把扣子扣牢,这么多年都忍下来了,现在忍不了?”
“忍不了,从一开始我就无法忍受,”祭司平静地说,“我只是麻木了。”
阿赛洛在祭司的脸上看到了一种干枯的表情,就像是大树即将要死去时,树干的最中间部位被一点一点掏空风干,只剩下最外面一层皱巴巴的皮,那种死气将至的味道。
阿赛洛似乎明白了点什么,道,“这件小衫不好看,各种颜色堆叠在一起,看的人眼睛疼,别总是觉得只要够艳就是好,你要是坐在人群中,一定会被别人笑话的,颜色得讲究搭配,浓重的颜色只需要一点就够了,还有,手上可以带一些黑的的手绳,衬的皮肤白,别人如果问起你,你就说,这是什么赐予你的东西。”
阿赛洛又加快了语速道,“过几天我给你送一罐果酱,甜滋滋的很好吃,问题是还不容易放坏。”
阿赛洛温柔地抚去祭司脸上的泪水,“我知道你受委屈了。”
祭司像个小孩一样嚎啕大哭,阿赛洛神色复杂,第二天,她就为祭司送来了一些美味的食物,还有一些漂亮的,适合内穿的衣服,就算是套上黑色的长袍,也完全看不出来。
这似乎成了阿赛洛和祭司之间的小秘密。
阿赛洛带领着所有人来到教堂,恰好和祭司擦肩而过,她微微低着头,看到了祭司手上带着的那条黑色手绳,上面非常低调的点缀了一颗黄金。
阿赛洛猜测,她的黑色长袍下,还穿了一件碎花的小衫。
这是都属于他们之间的秘密。
可是在外人看来,他们只是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各自擦肩而过。
阿赛洛低垂着头,呼吸平和,就像是个最虔诚的信仰者,可是她的大脑却非常杂乱,充斥着各种想法。
她想,埃佩斯为什么没有来。
他一大早上就借口身体不舒服,和阿赛洛告了一段时间的假期,来的时候身上带着浓重的药味,他解释道,是他自己年纪大了,身体不好。
阿赛洛自然不会信。
她说了很多假惺惺的话,又给了很多库房收拾出来,她用不到,光有一个空架子的东西,但最要紧的是,阿赛洛派了人去跟踪他。
过了没几天,阿赛洛就得知了他死亡的消息。
他的尸体被放在了大街上,一个笼罩着雾气的清晨,早起农妇的尖叫唤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农妇发现了一具尸体,面目被刀划得几乎看不清楚原本的模样,以示威的姿态,摆放在人潮最多的街道上。
阿赛洛疏散了人群,安抚好了人心,她在看到尸体的第一眼就明白了这是来自埃佩斯的挑衅。
他知道阿赛洛在跟踪他,跟踪他的人,还在将他的去向,一一告知给阿赛洛。
阿赛洛自从看到那具尸体以后,心脏就开始沉重地跳动,一直到现在,阿赛洛还是失魂落魄的,埃佩斯去了敌国,一早上就表现出了十分的忙乱,甚至都没关注到阿赛洛派去的人,还因为纰漏,让阿赛洛知道了他的部分去向。
直到一切收拾妥当,埃佩斯才有心情去收拾这个跟踪的人。
阿赛洛跟随着祭司的指令动作,脸上摆出崇敬的表情,微微低垂着脑袋,再没有人她更加虔诚。
——只有阿赛洛知道自己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她看到了送来的祭品中,掺了一束小雏菊。
她的大脑又是一阵眩晕,最近几日,她的心思并不在这场祭拜中,而是放在了埃佩斯上,好不夸张的说,她简直做梦都会梦到他,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袍,嘴角带着阴冷的笑,不怀好意的看着阿赛洛。
阿赛洛时常从梦中惊起,她总觉得情况不对,可是具体是什么呢?阿赛洛说不上来。
而现在,倒霉事情又被阿赛洛赶上了,她亲眼看着那束小雏菊被摆放在了石像之下,送上去的那个人姿态虔诚,阿赛洛想把那束花扔了,可是碍于大局,她也无法在众目睽睽下做出这种行为。
阿赛洛和阿波罗之间有一个约定——如果是阿赛洛单方面想要和阿波罗见面,她就放一把小雏菊在石像的脚下。
现在好了,不是一束,而是起码上百束,将石像团团包围起来。
阿赛洛叹气,在第一时间就让祭司将这些小雏菊撤了下来,阿赛洛只希望阿波罗能别那么灵敏,她暂时性没功夫去应付他。
阿波罗所带给她的便利越来越不足为道,可是他敏锐的神经,却给阿赛洛带来了极大的负担。
第39章
阿波罗有时候太过细节了,总是喜欢追着阿赛洛仔细询问,他刨根问底,百般纠缠,目的就是为了询问一些,在阿赛洛看来,完全没什么必要的问题。
阿波罗对自己的用处肉眼可见的减少,不仅如此,他还派了一只乌鸦过来监视阿赛洛的一举一动。
阿赛洛难以想象,她的一举一动会落入阿波罗的眼中,如果可能的话,阿波罗会不会终有一天,拿着阿赛洛的把柄要挟她呢?
这完全有可能,抛去一切不谈,阿赛洛也不喜欢有个人没日没夜地监视自己。
因此她才找了借口和阿波罗吵架,一来警告阿波罗收敛,二来,如果能借此机会,和阿波罗顺势断开的话,那就更好了。
阿赛洛可以信誓旦旦地说,这次的问题全在阿波罗身上,就算是他想要报复,也找不到一个合理的理由。
于是,阿赛洛在想好了一切的后果以后,和阿波罗吵了一架,如果现在阿赛洛就在石像的脚下摆满了小雏菊,还是一大圈的话,那么不是自己主动服软吗?她和阿波罗的关系还能像阿赛洛预料的那样顺理成章地断开吗?
阿赛洛有些烦恼,在祭拜结束后,她第一时间通知了祭司将雏菊全部扔进垃圾桶,一点也别留。
祭司摆手拒绝,“这样不好吗?那可是要献给神明的礼物,我作为祭司,自然不可能随意地扔……”
阿赛洛制止了祭司的话,“我昨天做了一碗玫瑰冰酿,里面放了糯米丸子,味道非常不错,你要不要我带来尝尝?还有黄金做的手镯,你带着肯定好看。”
祭司吞咽口水,“放心,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你小时候真的像个鸡崽子一样,才一丁点大,连饭都吃不饱,还是我拿黑面包一点一点喂你……现在你长得这样好,我真是太感动了,我愿意为了你去承担很多事情,放心,小雏菊我会替你清理掉的。”
阿赛洛应了一生,最近或许是被埃佩斯弄得有些烦躁,她最近的大脑都昏昏沉沉的,她明明特意叮嘱过,在一堆的祭品中,千万不要出现小雏菊的身影,可是它还是出现了,还被安放在了石像的脚下。
阿赛洛甚至因此陷入了疑惑——她是不是记忆出现了错乱,导致已经分不清现实还是幻想了?
阿赛洛叹气,保佑阿波罗千万不要在意这些细小的变故,保佑事情的发展能如她想象那般顺利——顺利摆脱阿波罗。
另一旁,阿波罗借着乌鸦的眼睛,看到石像脚下的花团锦簇——那是大片的小雏菊。
在经历了上次的事情后,阿波罗早已不敢将乌鸦放到阿赛洛的身边——阿波罗惧怕,如果他真那样做了,他就会彻底失去阿赛洛。
这是他无法接受的,但是阿波罗又迫切的希望能和阿赛洛见一面。
他知道阿赛洛的本性,她贪婪,抓住一切的机会往上爬,她还有一个聪明的大脑,能帮助她认清局势,阿波罗简直是爱极了阿赛洛冷静处理事情的模样,可是他又恨阿赛洛会将这份冷静,原封不动的用在自己身上。
阿波罗冷静过后,大致猜出了阿赛洛的意思——她是想要与自己分开了。
说来也可笑,一只蝼蚁,竟然和阿波罗提出了想要分开的请求,可是阿波罗还在恋恋不舍,费尽心机地制造了这场相遇。
阿波罗施展了自己的能力,迷惑住了负责准备祭品的男人,让他在祭品中加入了大量的雏菊,也幸好阿赛洛没有防备,甚至都没去查看。
阿波罗庆幸于事情的进展如此顺利,一边又无奈阿赛洛果然是个渎神者,连祭品的事情都任由下面人随意处理,只是说了一句不许有雏菊花。
阿赛洛不让阿波罗跟踪她,但是阿波罗可以借着乌鸦的眼睛,来观察着雏菊的动向,直到确保那些雏菊被放在了石像的脚下,乌鸦才拍着翅膀,讪讪离开。
乌鸦走之前,还用血红色的豆眼死死地盯着阿赛洛很长时间,在阿波罗的百般催促下,它才慢悠悠地飞走。
见到阿波罗的第一面,乌鸦就用坚硬的鸟喙,啄着阿波罗的皮肤,想要啄出一个血洞。
阿波罗吸着凉气,将乌鸦投掷在地上。
乌鸦发出了尖锐鸣叫。
阿波罗愤怒地说,“你别忘记了,到底是谁把你带到了这个世界上,可是你看看你,现在竟然为了一个女人违背我的命令,还差点啄伤了我的手背?”
阿波罗的手背正在不断的渗出鲜血,他久违地品尝到了疼痛的滋味,他一只手抓着乌鸦的翅膀,乌鸦不断的挣扎,掉落了一地的羽毛,“你得明白,是谁在掌控着你的命运?谁才是你真正的主人?”
乌鸦开始丧失理智一般地攻击。
阿波罗早已有了准备,他单手掐着乌鸦的喉咙,另一只手则精准地控制住了乌鸦不断折腾的翅膀。
阿波罗的手一点一点收紧,他的手上带着血迹,分不清到底是乌鸦的,还是自己的。
乌鸦在阿波罗的手中死去,阿波罗在乌鸦临死前,仍旧感受到了它强烈的渴望——还想飞到阿赛洛的身边去。
乌鸦是阿波罗的一部分,因此,他能共享到乌鸦看到的一切事物,同时,还有乌鸦小小的脑袋里所产生的一切思维。
阿波罗能感受到,只是在平时中,他下意识的忽略了,乌鸦不过就是他随手捏造出来的一个小东西,它的感受算什么呢?
阿波罗丝毫不在意。
可是当乌鸦真正死去的那一刻,当它没有力气再次挣扎的时候,阿波罗突然听到了乌鸦非常清晰的心音——那只乌鸦在哀求他,祈求阿波罗放过自己,它想再去见阿赛洛一面。
一面就好。
当乌鸦产生的这种想法清晰的传入阿波罗的大脑的时候,他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愤怒。
阿波罗想,它不过就是一只乌鸦而已,凭什么对阿赛洛这样恋恋不舍呢?
阿波罗产生了属于自己的东西被觊觎的愤怒,在这种愤怒下,他失去了理智,一点点剥夺了乌鸦的生命。
按理说,他不必为乌鸦的死亡背负多余的情绪,乌鸦诞生于阿波罗的一念之间,却也死于他悄然而起的一个念头。
阿波罗叹了口气,看着乌鸦一点点消失。
哪怕阿赛洛没有出现在阿波罗的眼前,哪怕他们已经太长时间没有见面了,可是阿赛洛的存在还时不时地影响着阿波罗。
好吧,乌鸦刚才的念头,正是阿波罗现在渴求的东西——他太想去见见阿赛洛了。
哪怕她恶毒,冷漠,诡计多端,只要靠近她,阿波罗总是会被迫为阿赛洛付出,可是他仍旧想见她。
于是,阿波罗想方设法,让阿赛洛的祭品中掺入了雏菊,阿赛洛不给他重归于好的台阶没关系,他可以自己去求。
阿波罗一早就通知阿赛洛见面的时间和地点,他还特意提早来了,他太知道阿赛洛喜欢什么了——上次送的永生花,被阿赛洛随手扔到了一边,但是黄金制作的花瓶,一个看上去甚至有点丑陋,笨拙的东西,却被阿赛洛一直妥善的保存着。
这次,阿波罗为阿赛洛准备了黄金制作的花环,工艺精致,用手掂量一下,也是沉甸甸的。
他巴不得看到阿赛洛脸上露出除了警惕之外的其他表情。
可是,阿波罗等了很久很久,迟迟没有见到阿赛洛的影子,阿波罗忍无可忍,他所有的感知觉都被无限放大,甚至可以清晰地听到外面树叶掉落的声音,阿波罗以为是阿赛洛来了,满心欢喜地转过了头。
直到夜幕渐渐消失,阿波罗听到了阿尔忒弥斯呼唤自己的声音,阿波罗才恋恋不舍得离开,他嘲讽地看着手中那个价格高昂的黄金花环,在阿赛洛的脑海中留下最后一句话。
——阿赛洛,我来看你了,等了你很长时间,可是你一直没有来。
阿波罗本来想用质问的语气和阿赛洛说这些话的,他有理由光明正大地指责阿赛洛为什么不遵守他们之间的约定,为什么要让自己一个人默默地等待……
可是阿波罗就是潜意识觉得阿赛洛不会喜欢那样的说辞,他很聪明地换了个语气,甚至带着几分哀怨,还特意说明了,他为阿赛洛准备的礼物——一个做工非常优良,价值不菲的黄金花环。
阿波罗委婉地同阿赛洛说,这是赔偿。
赔偿他之前的失礼,也希望阿赛洛能稍微开心一些。
阿波罗冷漠地想着,阿赛洛是个怎样的人呢?没人比他更加清楚了。
她自私自利,唯利是图,就算是阿赛洛不会被自己诚恳的语言所打动,她也一定会为了这个黄金花环而心动,一个随时都能拿出去变现的礼物……以阿波罗对于阿赛洛的了解,她根本无法拒绝。
阿波罗自以为他在算计阿赛洛。
可是他没有注意到一点——他也在被阿赛洛一点一点驯服,就像是一匹赛马,低下了它高傲的头颅。
第40章
波罗在揣摩着一个普通人类的心思,他在谨慎地思考,如何委婉地达成自己的目的,如何在不惊动阿赛洛警惕心的情况下,用所带的礼物,软化她的意志。
阿波罗也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形象去面对阿赛洛,但是他知道,如果一味的强硬,一味地逼迫阿赛洛去做什么的话,他反而会将阿赛洛推得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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