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那一位余太傅。
怪不得能做到太傅,竟然也跟着林如海一起“胡来”,也是个豁得出去的人物。
更不要说那个余泽了。
那么个深藏不露的人物,那一天里头,她也是头一次认识到他的这一面。
这么说来,在场唯一的一个后半场全程懵了的就只有这位寿郡王了。
莫非这位十六爷是为了这个来的?
若果真是这样,那这事儿可就有意思了。
说实话,既然已经上了他那条小船,林如海也好,余太傅也罢,包括她和余泽都应该以这位爷的马首是瞻的。
不过可惜,他们四个,没有一个是这种性子。
而若是接受不来他们这种性子,想必这一位十六爷再想要靠着他们的力量爬上那把椅子,便有些“痴人说梦”了。
以他的脑子,想必不会连这个都想不明白的。
那么,他今儿来这儿,到底是为什么呢?
余泽又为何露出那样的表情呢?
太奇怪了。
这两个人。
莫非这个里面,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隐情?
代钰在心中暗自猜测,却并没有开口发问。
近来她已经养成了一个良好的习惯:对于没有把握的事情,她不会随便开口,而是要先观察一阵子。往往很多时候,事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复杂。只要稍微等一等,许多问题便就已经不算问题。
抱着这样的想法,代钰静静等待宗祈的反应。
而宗祈见到这么沉默着的代钰,不知道怎地,果然便就有些慌了。
这样的代钰他好似从来没有见过。
或者说,他也根本没有什么机会像今日这样近距离地同代钰单独相处。
他的身边总是环绕着许多人。
她的身边也是。
他曾经无比期盼着有个机会能够同代钰好好说说话。真的有了这个机会的时候,他反而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才好了。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若是再如同此前的几次那样,用他惯用的面具来应付的话,他同林家姑娘只会越行越远。
可是,除此之外,他却已经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表情和态度来面对她了。
现在这种情形,即便是自己郑重其事地剖白一番自己的心事,她也必定不会相信的吧?
而且,明明,自己已经没有资格了啊。
她已经有了婚约了。
还是同跟着自己一起长大的余泽。
林家和余家的结盟,一起帮着他夺位的事儿,这不是他一直期盼着的么?
可是为什么,真的实现了的时候,他却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
为什么他婉拒了自家母妃和妹妹在温暖的宫里一同吃涮锅子庆祝的邀约,非得赶在余泽的母亲和姨妈们想要见见林家夫人和她的这个时候,也硬拉着病体初愈的水淳赶到这里来,在深秋的冷风里、在这个什么都没有的破树林子里等上这么久呢?
难道就是为了见到他们那心有灵犀一般的相视一笑么?
就是为了他们彼此看向彼此眼中的默契和欣赏么?
不该这样的。
不该来的。
可是不来的话。
或者,又有什么无法控制的事情又要发生了似的。
看着黛玉和余泽的相处,虽然他们并没有多说几句话,也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但是宗祈却分明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暗自萌芽。
他焦虑不已、却也无能为力。
虽然是自己要求的见面,却竟然到了最后,也无法说出来自己真正想要说的话。
因为,他已经选择了不是么?
代钰看着宗祈,觉得这个人愈发让人难懂了。
这专门叫了她来,还专门让余泽传话给她,难道就是为了站在一起大眼瞪小眼么?
她好似对他们太温和了些,搞得好似自己很闲、性子太好,所以可以随意浪费她的时间似的。
想到这里,代钰觉得,再待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她索性径直开口道:“方才余公子说殿下想要见我,不知道是有何事?”
快说没有什么事儿,这样我就可以走了。
代钰暗自期盼到。
可惜,宗祈跟余泽终究是不同的。
他终于被代钰这一句根本没有半点情绪波动的冷冰冰的话从神游中惊醒,也终于想起该做些正事儿来了。
是啊,真正想说的话,既然不能说,那么也不能白白浪费了这一次宝贵的见面时间。
以后,想要再见面,恐怕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毕竟,父皇的人也好,皇兄们的人们也罢,盯着他的人不知道有多少,盯着林家和余家的人也不少,以后行事得更加谨慎才是了。
这几年,正是关键时期,恐怕,今日之后,便就再不能再如这般任性妄为了。
宗祈心中忽然有些酸楚,但是所幸脑子却还清醒。当即将他近日的一些大布置同代钰简单说了一二。
原本不过只是想着透过她给林如海和余太傅传个话儿。
谁想到,她一听便就立刻明白了这背后的深意,还提出了几个很在点子上的疑问,到了后来,他已经完全收起了轻慢之心,恨不得将她以国士之礼相待了。
代钰也有些诧异宗祈的态度。
她原本以为这个十六爷今儿不过是闲逛来的,都已经做好了几句就把他打发了的准备。
谁料道,临门一脚都踢了出去。这球却被接住了。
不但被接住了,还被踢了回来。
这十六皇子看着是这么个乱七八糟、时而深邃时而肤浅的模样,却没料到胸中也算是个有沟壑的。
聊了几句之后,她便收起了轻视与不敬,认真同他讨论起今后的策略来。
虽然不知道他为何越过了余太傅和林如海,甚至余泽,专门来找她商议这么重要的事儿,但是,既然来了,她总不能示弱与人,让他空手而归。
所谓的结盟,总是要拿出些诚意来的,对此,她并不吝啬。
商谈的结果,双方都很是满意。不过时间便也已经不知不觉地过了半个时辰了。
代钰看了看天色,停住了话头,带了些歉意地同宗祈道:“十六爷,您看今日天色已经不早,咱们也终究是在别人家的庄子里头,总是要注意着些,说话不能十分方便。且这么些事儿,也并不是一时半刻便就能够定下来的,不若我将这些事儿转告给家父,或者他们又更好的主意呢。”
宗祈听得她这话,知道她这是要委婉地告辞的意思了。
他心中虽然不舍,却也知道她说得有道理。
是该要分别的时候了。
他终究是出身皇家的,若是论起对自己狠心来,那是刻在骨血里头的,何况,不过是一个姑娘。
虽然,是个很好很好的姑娘。
看着代钰柔和的面容,宗祈笑着点了点头:“今日是我唐突了,还请姑娘和林大人多费心了。”
代钰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这片林间空地。
宗祈呆呆地看着她走远,直到她的背影已经看不见却仍是不肯离开。
他看着半空随风飘舞的红叶,总觉得,她便如同这舞动红叶的风一样,纵然看着美极,然则却自由而骄傲,永远无法被掌控。
徒然出手,抓住的,不过只是红叶,却并不是风。
落在手中的红叶,是不会飞舞的,而飞舞的,却是永远抓不住的。
即便心中再是知道这个道理,也能在表面上做的很好,可是,他还是不甘心就这么放弃。
只要他成功了。
只要最后他赢得了天下,还怕有什么事情不能如他的意么?
应该是这样的。
一定是这样的。
宗祈失魂落魄地走进了枫树林的深处,想要再看一眼代钰,哪怕是背影都好,却哪里还能够找到佳人的身影?
然而他却也只能如同一个失去方向的孩子,宁愿在原地转圈儿,也不想离去。
直到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现身将他拖走,才总算终结了这一场闹剧。
再说代钰,辞别了宗祈之后,原本想着赶紧找到贾敏之后好立刻回家,却不料,刚刚转过一丛茂盛的枫树,便就又被人拦住了去路。
“林姑娘请留步,我有两句话,想同姑娘说一说。”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求姨妈君放过。下章还是先别买。渣鱼需要一次爆发来拯救小红花,等渣鱼积攒积攒能量先【揍
第七十七章 人情
这一位, 却也是个熟人。
当然了,不是熟人,恐怕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这里可是都中有名的谢夫人的宅院后山不是?寻常人哪里能够进的来?
不过既然非亲非故的宗祈都能借着余泽的关系进来, 那么这一位北静王世子来的就更是名正言顺了些了。
毕竟算起来,他还可以说是陪着母亲来看姨母的不是?
看着有挺长一段时间没见,又听说是刚刚从死亡线上挣扎着回来的北静王世子水淳, 代钰默默叹了口气, 觉得今天自己真是流年不利。
一出门就遇到这么多懒得应付的人, 真是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那个余泽, 说起来还算是自己的未婚夫婿呢?
有这样做未婚夫婿的么?
他倒好生放心地拉着他的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小表妹直接走掉了。
留下的这一个两个的叫什么事儿啊。
走了个神经病附体一般的宗祈还不算,这一位好不容易从病床上爬下来、刚刚才被册封了北静王府世子的殿下,又跑来找她做什么呢?
她记得, 她好似同他并无什么瓜葛来着。
她一念未了, 那水淳已经开了口,冷声道:“听说你同余泽订了亲?”
代钰漠然无语。
觉得心情愈发不好了。
她怎么也是个姑娘家。
一个姑娘家跟谁定亲,这事儿似乎跟他一个郡王世子没有半毛钱关系吧?
你管我跟谁定亲呢,知道人家定亲了还跑来孤男寡女地说话, 也真是够了。
她沉默不语,那水淳便自然以为她是默认了。
他心中的怒火却因着她这种冷冰冰的态度愈发旺盛了起来。
事实上, 他本来就是已经得到了确切的消息才过来的。
虽然名义上是为了陪着十六皇子宗祈来的, 但是, 其实他自己心底深处、不知道为什么也忽然很想来看看。
这个林家小姑娘, 到底是有着什么样的魔力, 让他的两个自小儿一起长大的兄弟都如此沉迷?
正所谓“三岁看老”, 他还没忘记小时候同余泽一道儿陪着宗祈去江南林家的时候, 在他们家的后园子里头看见的那一幕大戏的。
当年这一位小姑娘, 不过也只有三四岁大吧?
那么点儿大的小人儿, 就能够面不改色地除掉个丫头——虽然说,那应该是她们家里头的“钉子”吧,但她那么一份儿心狠手辣的劲儿,也着实让他惊骇了。
就只有宗祈那个一天到晚不着调儿的才会觉得她这是什么“杀伐果决”。
想到就是因为这么个理由,这位爷就一直惦记了这小丫头五六年,从人家是个小丫头片子,到了现在的半大姑娘,竟然一直都没有半分改变,也真算得上是个长情的人了。
宗祈也就那样了,他反正已经习惯了,更加让他惊异的却是余泽这个自家的表弟。
虽然说,这个小表弟自小儿就是个让人看不透他脑子里头整天想些什么的家伙。
可不管怎么样,他都是自个儿嫡亲的表弟。
不仅如此,还小了他整整四岁多,基本上算是他看着长大的了。
就是这么个聪明伶俐的表弟,现下却跟那个心狠手辣的丫头订了亲。
这让他实在是有些接受不了。
虽然说,宗祈已经跟他略微通过了点儿气,让他知道这门亲事多半是做个幌子——但是,这话也就能偏偏那几位长辈大人们了。
他是他们三个中间年纪最大的,已经有了两个通房丫头不说,且已经定下了亲事,明后年就要娶正妻过门儿了。
对于男女之间的这点儿情愫,他实在是再清楚不过了。
表弟余泽眼中那丝微光,他再熟悉不过。
甚至连宗祈眼中的那隐约的情意,他也没漏下。
那绝对是男子见了心爱的姑娘才会有的眼神啊。
居然都是为了那个小丫头……这样事情就越发难办了。
最难办的是,他已经知道了这一回救了他一命的是谁。
他也知道,他并不是“病”了,而是中了奇毒。
这种毒,不是寻常人是弄不来的。
很有可能是从宫里头弄出来的。
水溶的娘亲想要上位很久了。
若是他死了,北静王府的世子之位,也就是水溶的了。
所以,这一回他中的毒,即便不是他们母子直接动的手,却也差不多了。总归最后得益最大的还不是他们母子两个。
还有,龙椅上头那一位,对自己看着不顺眼已久,这个他也是知道的。
内中那些隐情,不说也罢。
身为天子,哪里会有什么真心相信的人。
恐怕他早就因着能够左右他的一个儿子的想法,而成为一个太“重要”的人了。
这就是问题了。
一个异姓王的儿子,怎么能够掺和进皇子们的战争里头去呢?
或者,也不并需要这个理由,那一位老头子如果想要除掉一个人,还需要理由么?
就拿当年林家的事儿来说罢。
其实里头的谁事儿,他也多少有所耳闻。
平心而论,若不是那小丫头脑子够使、又够心狠手辣,他们林家现在不但是已经绝了后,便是林如海还在不在,也就是另外一说了。
只是,他一面觉得她这么做无可厚非,一面却还是不想自己亲近的兄弟们沾染上她。
对他们来说,她太危险了。
只是,越危险,恐怕也就越有吸引力。
越有吸引力,也就越危险。
因着不知不觉间就会沉迷其中,再也无法自拔,等到知道的时候,却已经是晚了。
这一点,他们却又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呢?
可是,就算是这样,她也是他的救命恩人。
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那个时候他有多凶险,他自己当然最清楚。
当时他听着母亲的哭声,觉得好似从天边传来的一样遥远,也暗自祈祷着,若是有人能救他活命,他一定倾尽自己所有来报答。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听见了他的祈祷,竟然真得派人来救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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