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理。”祝与安嘀咕一声,但还是将抹布一甩,“不过我还是去买把锁吧。”
“顺便帮我向阿叔要几张废报纸!”贺霂扭头向离去的祝与安喊道。得到对方挥手示意表示知道之后才转回来。
待祝与安走远,夏予才向贺霂问道:“投资人,你还有存款吗?”
说是三个人建的公司,但实际上的运营推广成本,大头还是贺霂在出,夏予见他每天无所事事,十分担心他会因此吃不上第二天的饭。
“问题不大。”贺霂一副无所谓的语气,片刻后才补充道,“能再撑撑吧。”
见贺霂一脸真诚的样子,夏予以为他真的捉襟见肘了。
而实际上,贺霂成年起就能从巨额家族信托里领钱了,父母即使不愿意他进入演艺圈也无可奈何,无法实施经济制裁,只能动动手脚让他知道娱乐圈不好混,玩够了就回家。
“撑不下去一定要和我说!”夏予试图委婉暗示他,如果把存款烧完了可以和他们说。
“好的,到时候靠你养我了!”贺霂顺着她的话说。
他放下抹布,笑着靠在窗棱上。
透明玻璃上还带着水渍,光打在上面,将透过的斑驳也印在了贺霂带着笑意的脸上。
这让夏予想起自己的高中时代,身侧的同桌总是对她分享自己的少女心事,比如什么...阳光打在靠窗位置的班草脸上,让他在她眼里熠熠生辉之类的咯噔语录。
那时忙于学习无暇分心的夏予无法理解,只把同桌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敷衍地回应对方的话,但现在,她好像懂了。
似是察觉到了夏予的目光,贺霂扭头和她四目相对,她下意识立刻垂下眼眸,装作在用心打扫卫生。
“知道我长得帅。”贺霂本就是自来熟的人,和夏予熟起来后更是不要脸,“是老天赏饭,可惜了...”
话音戛然而止,他显然是发现了什么。
顺着他的视线往外看,是祝与安。
祝与安握着电话,正歇斯底里地对着通话另一头的人。
从他们的视角,声音听得不真切,但能看到祝与安的表情是痛苦的,似乎在争执着什么。
这和他们认知中那个遇事佛系、情绪稳定的祝与安不一样。
“这...有纸吗?”夏予急急忙忙寻找办公室里的纸巾,环视一圈空荡荡的办公室,最终在自己包里的隔层中才找到一包纸。
等祝与安挂断电话,平复好心情后,她试图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走进办公室,可泛红的眼角和鼻头,都彰显着它们主人的不寻常。
“喏,你要的报纸。”祝与安把被自己揉皱的一沓报纸放在桌上,而后便沉默地坐在凳子上,低头摆弄抽屉和锁。
室内一片寂静,唯有金属锁和木制书桌碰撞的声响。夏予的纸巾甚至没有机会递上去。
夏予和贺霂都在偷偷瞥她,又不敢主动搭话,只能互相示意对方先开口,而这一切其实都被祝与安注意到了。
“你们不用这样看着我。”祝与安深吸一口气,抬头说道,“就是和家里人吵架了。”
夏予松了口气,重新挂上笑容,安慰道:“和家里人吵架没办法避免的,我想吵都没人吵,我爸妈都离婚又再婚了,最好我不出现在他们面前打扰他们新的小家。”
夏予说得很轻松,但也是事实,父母离婚后只有外婆照顾自己,她早已不知道被父母唠叨和被管教是什么样了,毕竟她很省心。
“那我很羡慕你,我希望他们别来管我。”祝与安自嘲地说,“他们才不是真的关心我。”
听到这话,夏予和贺霂四目相对,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我以前也以为他们很爱我,所以我一直都很‘听话’。”祝与安扯出一个不带感情的笑,继续道,“我不可以有漂亮的新衣服,因为家里困难;我不能去上市区更好的高中,因为县里的高中承诺我们家,只要我去那上学学费全免;我不能选我喜欢的专业,因为女孩子学师范才稳定。”
“但真的是为我好吗?不是的。”她做得最正确的选择就是在大学室友的帮助下意识到了这一切,瞒着父母转专业学计算机,这才让她毕业后能够逃得远远的。
他们静静地听着,听祝与安说自己有个十八岁的弟弟,从小因为学习不好砸钱上私立校,眼见着考不上大学就要让她花钱帮他出国读书。
以前还能挣钱的时候催着她给家里买房,现在失业了,便催着他回家相亲,还多是一些父母认为有房有车事业稳定的“才俊”,实际上大腹便便、离异甚至孩子都不小了。
夏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上前抱住她,轻轻拍她的背,说:“你现在过得很好,可以不用再按他们的要求活了,你不用为任何人付出,只爱自己就够了。”
祝与安家里的情况,在社会新闻中也常能见到,似乎是时代发展中,某一类人群的缩影,有幸运的人能逃离出去,而更多的人却被困在里头,越埋越深。
这个话题贺霂似乎难以插上嘴,实际上不仅仅是普通工薪家庭会是这样,站在金字塔顶端的家族亦是如此。
他见多了旁支叔叔伯伯为瓜分更大的蛋糕而强迫自己女儿在婚姻上做出牺牲,来成全自己的儿子。
“那祝愿我们发财、祝愿我们自由!”祝与安似乎找到了一种支撑,而这支撑来源于刚熟悉不久的朋友,有些讽刺但也有些庆幸。
“都说人生是旷野,那让我们在旷野里找到自己想要的吧。”贺霂说。
因为这样一个小插曲,他们放着新成立的公司的一大堆事没干,齐齐坐在小酒馆里。
灵泽村的小酒馆和城市里夜晚才开放的不一样,这里没有喧哗的音乐和昏暗的灯光,转而代替的是上世纪的爵士小调胶片音乐和暖黄色带着温馨氛围的黄线,甚至还有一墙的书架,摆着各种各样的诗歌散文,更像是一家藏在巷子深处的咖啡店。
不过这里不卖咖啡只卖酒。
酒馆老板的艺名叫林野,据说以前是个歌手,还组建过乐队,生性爱自由,早年走南闯北,现在到了云城,很随性地在这扎根,租了这个门店,开了一家想开业就开业,想歇业就歇业的小酒馆。
“年轻人有烦心事?”林野觉得很稀奇,来他小酒馆的人要么是游客要么是情侣,清一色带着好心情,来此小酌一杯。而他眼前的三人,显然情绪不佳,像是来买醉的。
“我这没有烈酒噢!”林野摸了摸自己修剪整齐的络腮胡。灵泽村民风淳朴,他不是当地人,最是怕有人喝酒闹事给人留下自己酒馆不靠谱的印象,因此特调鸡尾酒中的酒精浓度都不高。
贺霂也是第一次来,以前只是路过几次,和老板林野打过几次照面,聊过几句话,祝与安说要喝酒,他就想到了这里,带着夏予和祝与安一起来了。
“我们就随便喝两杯。”夏予觉得这家酒馆的老板挺有意思的,酒吧不就是用来借酒消愁的吗,这家只卖低度数酒实在特别。
祝与安撑着下巴看吧台上的酒单,被一个特别的名字吸引到了,便问道:“这酒为什么叫‘随缘’?”
别的酒都有样式示意,而这款旁边的配图则是问号。
“这是给有缘人的酒,每个人都不一样噢。”其实很多人都会选一些有寓意的,或者是颜色好看的酒,而这款不确定性大,倒是很少人会选。
“那就来三杯‘随缘’吧。”贺霂拍板决定,“因为我们聚在一起,就已经很随缘了。”
林野带着笑说:“好,三位有缘人你们稍等。”
贴着各种各样英文标签的酒被陈列在酒架上,酒馆的老板很熟练地挑选杯子,用冰夹夹出一块冰在杯沿旋转,而后取出调酒壶,用量杯倒取酒和糖浆等调味品。
在三人的注视中,林野向空中抛动手里的调酒工具,随后轻松地接到手中。祝与安没去过酒吧,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便不由得感叹:“好厉害。”
林野闻言,向她挑了个眉,表示她有眼光。
“其实点过我家‘随缘’的顾客,都说过,我给每个顾客准备的款式都很贴他们。”林野故弄玄虚地说。
“接下来你们听听,我说得对不对。”
第14章 喝醉 她好像正环着对方的脖……
14
三人齐刷刷地看着林野,等待他继续往下说。
他将三杯色彩各异的酒放置在三人面前。
“这杯是随缘一号。”
林野指着祝与安眼前这杯深蓝色鸡尾酒,上方飘着几片薄荷,透过玻璃杯还依稀可见里面的气泡,是加了苏打水。
“我很喜欢这个颜色,谢谢。”祝与安礼貌地道谢,握住杯子往自己身前移了移。
但林野伸手阻止了她的动作,他随意地打了一个响指,从杯底开始往上燃火花。
离得最近的祝与安发出一声尖叫。
贺霂没被火给吓到,被她的尖叫声吓了一跳,下意识伸手把夏予护在身后。
夏予没见过这种会燃烧的酒,笑着说:“还挺特别的。”
林野倚在吧台上,在夏予和贺霂的注视中不紧不慢地说:“你要迎来机遇了,像这杯酒一样,看起来和白开水一样淡,但其实暗藏玄机,在你不经意的时候会给你一个惊喜。”
祝与安心说,分明是只有惊。
她面临着失业在家,以及与家里断绝关系的两难处境。显然,她在三十五岁这年迎来了人生低谷,以后再怎么样也不会糟到哪里去,如果解释成未来处处是机遇的话,倒也说得通。
片刻后,祝与安捧杯释然一笑:“借你吉言。”
接下来轮到坐在中间的夏予了,她面前的是一杯橙蓝渐变的酒,杯口还冒着丰富的泡沫,很有夏天的感觉。她一脸期待林野会说什么。
“你爱情事业随缘着随缘着都会有的,五五开吧。”林野说道。
“等冬天来的时候,你就知道啦。”他又无厘头地说了这句话。
夏予没有听懂林野故作高深的话,只当是老板推销酒的方式。
她小口地喝了口酒杯里的酒,或许是上下两层的用料不同,她喝出一种暖暖的、又带着水蜜桃气泡水的味道。
“好喝,这个随缘的味道和我挺投缘。”夏予捧场似的夸了一句。
“那我呢?”
贺霂眼前的酒是粉色的,没有夏予和祝与安那样花里胡哨的外观,看起来就像是超市里随时可以买到的浓缩石榴汁被装在了一个好看的玻璃容器里。
“最近你有点走桃花运哦!”林野哈哈大笑,“但看你这羊毛,从小到大桃花运应该是没有断过吧。”
贺霂:......
这话他不知道该怎么接,只能点点头,再发出几声干笑。
“老板,你兼职算命吗?”贺霂调侃地问。他知道一般酒吧的老板都比较能言善道,但这种上来就给人看面相的倒是少见。
林野露出一个神秘的笑,把右手伸进吧台下方抽屉里一摸,掏出一副塔罗牌,放在三人面前。
他指尖点了点牌面,说道:“要不要来算一算?”
“不过这是另外的价钱。”
夏予和祝与安连连摆手,表示不用了。
林野无奈地把塔罗牌收起来,摇了摇头走到吧台另一端的客人身前,回头时的眼神仿佛在说你们真不识货。
“他奇奇怪怪的。”祝与安喝了口酒,用只有他们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
夏予点点头,觉得他说得有点对,但似乎又什么都没说。
不知道是猜的还是真的有算命的本事。
夏予用手肘戳了戳贺霂,问:“你比我们在这待得久,你知道他什么来头吗?”
贺霂摇了摇头,他在县里乱逛的时候碰到过几次林野,只知道他以前是个文艺工作者,在这开了两年酒吧,其余的就不知道了。
“你们觉得他说得准吗?”贺霂问。
“还行,他们这种不都是有话术的吗?”夏予回答道。
夏予大学时期的舍友就在网上兼职帮人算塔罗牌,据她所说大部分人简单学一学都能解塔罗,只会皮毛的占大多数,比如她舍友,边解塔罗还需要边看攻略,再加上会一点心理学,能说对个七七八八。
祝与安抬头,附和夏予:“对,我也觉得。”
“贺老师你最近有情况?让我看看是哪里的桃花!”祝与安看热闹不嫌事大地问。
夏予只觉得左右两边都有一道灼热的目光在盯着自己,明明是这两个人对话,但莫名其妙实现好像汇聚到了她身上。
“算了算了,咱们来坦白局,聊聊初恋怎么样?”祝与安觉得两人现在都是木头,想帮一帮他们。
但实际上贺霂才不是木头,他精着呢,单纯是怕把人吓跑了。
夏予被盯得头皮发麻,于是率先开口道:“不好意思没有初恋。”
祝与安不可置信地捏住夏予的脸,摇了摇头:“小年轻怎么不懂享受青春呢?”
简直就是浪费了这副漂亮的小脸蛋!
“你知道我们学校有多卷吗?我但凡谈恋爱我就考不上北大了,但凡谈恋爱我就没法拿奖学金了,但凡谈恋爱我就保不上研了!当别人口中的高材生都是要牺牲娱乐生活的好吗!”夏予伸手拍开在自己身上乱摸的祝与安的手,不服气地辩驳,抬起酒杯就喝了一大口。
“也是,怪辛苦的!”随后,祝与安把视线转到贺霂身上,问,“那你个‘艺术家’总不至于也母胎单身吧?”
在祝与安眼中,村里就有不少小姑娘爱来找贺霂拍照,他也好脾气地答应,每次遇到他都热情地上来打招呼,贺霂的表现怎么看都是个游刃有余的情场高手。
贺霂不自然地咳嗽一声,转过头自顾自地喝酒,默认了母胎单身的说法。
“不是吧!”祝与安发出一声惊呼,上下打量起贺霂,“你们艺术学校那么多俊男美女,你居然没有动过心?”
“我百度百科里的那些作品可都不是在梦里拍的。”天知道他明明是学摄影的,在学校不仅要满课上专业课,课余时间要去拍戏,寒暑假要被塞进集团里“坐牢”,是真的一点时间都没有。
从小到大的精英教育可没有一点水分。
祝与安憋着笑,没想到贺霂平时看起来一副情史丰富的浪荡子模样,实际上比高中生还清纯。
“好吧,你们都是大忙人,只有我个闲人,高中就春心萌动了,可惜他考不上大学,高三毕业那个暑假就分手了,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二胎都有了。”祝与安握着酒杯,回忆起过去,不过很快就被打断。
“哈喽。”一个陌生女孩突然站到夏予和贺霂中间,朝着贺霂说,“能不能加个微信?”
女孩脸上红扑扑的,不远处她的一桌朋友正起哄着往这看。
“不好意思。”贺霂伸出手婉拒对方递过来的手机。
女孩也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没有扭捏,说了句不好意思打扰了,便回到了自己座位上。
“看来你学生时代拒绝了不少姑娘,才让你保持母胎单身至今。”祝与安看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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