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殿内顿时乱得一锅粥。
只有周清音和阿卯二人不知何时站在殿内的角落,就静静地看着其他女眷惊慌失措的样子。
在阿卯将手中的蜜果弹出去之时,她一同将周清音带离那混乱中央。
周清音微张着嘴巴,眼睛盯着身侧的容夫人,似乎感到不敢相信。
“你……你有武功?”
换阿卯有些意外,那日她面巾掉落,被顾青渊看中之时,周长寻刚好也在宴席之上,他不可能不知道。
“你哥不是知道我以前是王爷的暗卫吗?”
周清音轻轻地摇了摇头,“哥哥从没有跟我说过,他一直说我是姑娘家,应该待在阁楼里绣花看书,而不应该去管其他俗事。”
阿卯冷笑,周长寻如此古板,这样的人居然忠心于顾青渊这样性情不定的人?
第65章 这天下谁都可以是云容,唯独不能是她
二人聊天之际,从主殿方向进来一位嬷嬷,这嬷嬷阿卯之前在秦柔的宫里见过,姓刘。
刘嬷嬷的身后跟着数位宫女,她朝殿内的所有人大声说道:
“今日太后寿辰,还请各位夫人小姐少安无躁,稍后太后处理完前殿一事,自会来此跟各位吃茶聊天。”
她的声音厚重,让在场的女眷们不过一会便安静下来。
刘嬷嬷命人打扫好所有残渣碎片,再走向阿卯。
“容夫人,太后有旨,还请您去前殿一趟。”
夹杂着命令的语气,让阿卯知道她等的这一刻终于是要来了。
主殿想必已是水深火热。
“好!”她应答得很爽快,殿内其他人都偷偷地往这边看来,想知道太后为何单独叫走这位容夫人,都猜想定安王果真是出事了。
阿卯在离开偏殿前,周清音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小跑到阿卯跟前,附在她的耳边轻声地说了句话。
阿卯听完,秀目微瞪,只觉得胸口像是被石头堵住,令她呼吸沉重,微张了嘴唇,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容夫人,请快一些!”刘嬷嬷在前面转过头催促着阿卯。
从偏殿到主殿的这段路上,阿卯一直心神不宁,她的脑海里始终思考着刚刚周清音跟她说的话。
“容夫人,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几个月前,我不小心曾听到王爷跟哥哥说过一句话,说什么‘这天下谁都可以是云容,唯独不能是她’,我想不明白这话的意思,不过我还是想让你知道。”
唯独不能是她……
这个她,指的就是自己。
阿卯愤意从心底里而起——顾青渊,在你眼里,我就是如此不堪吗?那你又为何在我的床榻上一遍遍寻欢,只为了看着我的脸你可以尽情地叫着“云容”?
甚至在忘情时喊着“阿容”……
阿卯心里只觉得满是苦涩。
看着越来越近的正殿大门,阿卯握紧拳头,将背慢慢挺起,昂起头,迎向那抹从殿内出来的烛光。
黑夜的光,她要自己去寻找!
她刚走到正殿大门口时,就听到里面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一派胡言!定安王一向忠于江山社稷,岂容你们在这胡乱攀咬!这些所谓的证据是你们伪造的!”
“定安王滥杀无辜是事实,他未经上报,私自处决城防营副将方忠信及其手下,这不是枉顾国法,又是什么?”
“你这老匹夫,就知道用嘴巴叨叨叨,方忠信不听将令,意图谋反,你为何不去查!”
最后那人的声音,如果阿卯没有听错,是城防营李瞻远的,此人是名武将,言语粗俗,但身强力壮,力大如牛,是个打仗的好手。
是顾青渊一直信任的人。
“容夫人到!”
她随李嬷嬷来到门口,门前的内侍官这一声大喊,让殿内的人暂时安静下来,都顺着声音往门口看来。
阿卯站在门口小停一会,暗自深呼吸过后,才毫无畏惧地踏进正殿。
她不卑不亢,缓慢步行来到大殿中央,大方地向上方的三人行礼。
“妾见过太后,陛下,王爷!”
然后仰着头,看向前方,身姿挺正,不惧不怕。
“放肆!小小贱妾怎能正视圣颜!”梁安斥问道。
阿卯仿若充耳不闻,压根没有理他。
梁安见状,觉得老脸挂不住,指向顾青渊:“定安王府出来的人就是如此藐视圣意的吗?”
上方的三人,心思却是不同。
顾青渊看见阿卯进来之时,深邃如墨的眼眸更加幽暗,她竟完全没有了之前那份畏畏缩缩,像是换了一个人,那傲然自信的神态,让他心脏“嘶”地一下子被抽紧。
太后也是微微愣神,有一瞬间,她好像看见了年轻时的木瑾,当年木瑾第一次入宫时,也是在这安乐宫,她们俩同一时间迈入宫门,可殿内的所有目光却都在木瑾身上。
她双手不自觉地握紧,眼神逐渐犀利。
只有凌九胤有着期盼之色,今日他所谋划的,这云容才是至关重要的一步。
他往前一步,微微抬手。
“无妨,容夫人身子有孕,给她备个椅子!”
“多谢陛下!”阿卯也不客气,在内侍官将椅子搬来时,坦荡地坐了下来。
梁安不屑地冷哼一声,拂了拂宽袖。“简直毫无教养!”
当阿卯坐定后,凌九胤对着明月微微颔首,明月会意,走到殿内。
他对阿卯道:“容夫人,今日唤你前来,是需要询问你一些事情,你必须如实回答,可知否?”
阿卯深深叹息,最终,凌九胤和明月还是把她推了出来……
她点头应答:“妾自当不敢欺瞒。”
得到阿卯的回答,凌九胤有些迫不及待,他走下阶梯,当着全朝大臣的面,亲自问阿卯:“这些书信你可认得?”
明月把那些书信递到阿卯面前,眼神透着紧张。
阿卯只是瞄了眼,便快速地道:“妾不认得这些书信是谁写的……”
阿卯的话才说了一半,秦和已是按捺不住,他跳出来喝斥道:“你可要看仔细了!休要在这胡说一通!”
他巴不得早日将顾青渊拉下来。
阿卯辩解道:“妾没有胡说,妾从小未读过书,怎么知晓这些字是谁写的呢?”
阿卯说的话让凌九胤和明月都愣住了,“你说的可当真!云容,欺骗圣上那可是死罪!”
明月在一旁提醒着阿卯。
他想不明白阿卯刚刚还说愿意作个人证,怎么转眼就改变了主意。
只要阿卯出来作证这书信是真的,那顾青渊便是有口难辩,到时他为求自保,肯定会交出手里的兵权。
顾青渊则照样淡定气闲。
太后则脸色阴晦不明。
“妾说的句句属实!”阿卯朝凌九胤跪下,以显出自己话中的真实性。
“那这张血书呢?”凌九胤让内侍官拿过那张写在白色布料上的血书,把它拿到阿卯面前,让她看个清楚。
血书内容是说顾青渊不顾云城将士死活,让数千将士枉死沙场……
上面数百个密密麻麻的血手指印,看着令人心惊。
阿卯没有去碰那张血书,内侍官一直拿在手上,她仔仔细细地看了又看。
“能麻烦举得高一些吗?”
阿卯想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能看见那张血书。
“咦!这血书的布料有问题!”
阿卯低声惊呼。
第66章 她要当众扯下皇室遮羞布
血书有问题?
这话让众朝臣顿时将耳朵竖起,专注地看着那被内侍官举在高处的血书。
“有何问题?”凌九胤忍不住急问。
他今日是冒着极大的风险想要削掉顾青渊手中的权力,不想出任何岔子。
阿卯用手指了指血书的一个角落,像发现什么好玩的东西。
“妾只是感觉奇怪,云城将士为何要用一块女子里衣碎布写血书呢?这上面的暗纹还绣着一只凤凰……”
“叮……”
殿内响起酒杯掉落地上的声音,即使稳如铁石一样的顾青渊,在这一刻,也稍微晃了晃神。
他的黑眸中闪着异样的光,这个云容,是越来越令人捉摸不透了……
阿卯的话,让这大殿刹那间陷入一个极其诡异的气氛。
大家都知道,绣着凤凰暗纹的里衣,除了当今太后,谁人敢用?
“你这贱妾,休要在这胡言乱语!”秦和首先第一个跳出来斥责阿卯,说话时还似有若无地看了眼上方的太后。
其他人则更加靠近那份血书,想确认下这容夫人说的话是否属实。
其实不管属不属实,那可都是惊天大事!关乎太后清誉之事,必须慎重行事。
秦柔脸色微沉,秀美的脸庞此时已有些愠怒,她只看了眼内侍官,内侍官便心领神会。
内侍官当即想收起那份血书,却被阿卯一把给夺了过来,内侍官还没回过神来,阿卯已经快步走到大殿侧方。
那里朝臣众多。
她把血书紧握在手里,再放到各位朝臣面前,让他们逐一看个仔细。
“妾身见识少,还请各位大人帮忙看看,这布料是否是一尺值千金的织云锦?还有这暗纹绣用的丝线,好像是极其珍贵的海蚕丝……”
阿卯特意将这写满血字的白布塞到梁安身前,待梁安看清白布上的细节时,那满是褶皱的老脸竟有一丝丝绯红。
“这……这……老臣怎会识得……”
梁安把那白布犹如烫手山芋一般甩到隔壁的礼部尚书程望谦身上。
程望谦一个躲闪不及,那白布刚好蒙在他的脸上……
大殿内众人都被这一幕惊得瞪大了眼。
“噗!”稍微年轻点的朝臣没忍住笑了声。
“荒唐!一派胡言!来人,将这贱妾拉出殿去,给本宫杖责四十!”
秦柔脸色极其难看,她怒不可遏地道。
立刻来了两名侍卫,朝阿卯走去。
殿上的所有人都沉默,没人敢拦,要拦也是定安王去拦。
但顾青渊还是安安稳稳地坐在那,一声不吭。
他在等……他不信她在这大殿上公然这样暗示诋毁太后,会不给自己留后路……
“且慢!”
阿卯大声阻止。
“太后娘娘,陛下,妾只是说出自己的疑惑,不知道杖责奴婢是何罪呢?”
这问题让在场的人都哑口无言。
确实,这容夫人只是说布料有问题,并未明确指谁。
而太后这一欲盖弥彰的做法,反而让众人心底明白了几分。
阿卯趁众人思考之时,又继续道:“妾只是实话实说,并不敢欺瞒陛下,还望陛下圣断!”
阿卯把问题丢回给凌九胤,她倒要看看他是如何对待涉及自己母后清誉这事。
这白色布料是她从一个王府奴婢那偶然得到的,当时每次秦柔来过王府后,顾青渊便吩咐将所有用过的被褥及用具都烧掉。
但那奴婢见这价值不菲的织云锦时,便心生贪念给留了下来,刚好被阿卯看到。
她用这块秦柔的里衣制作这份血书,为的就是要当着所有大臣的面,扯下秦柔一直想要掩盖的皇室遮羞布。
秦柔和顾青渊之间的事本就只是坊间传闻,并没有人拿出实证,也没有人敢这么做。
因此,秦柔才如此肆无忌惮。
可阿卯不怕,一个将死之人,说什么也要拉着顾青渊一同陪她去阴曹地府。
她就是要趁着他们之间争权夺势之时,搅得这朝堂天翻地覆。
凌九胤此时从震惊中回过神,之前只是听闻,而现下则是亲耳从定安王府的侍妾口中得知自己母后的那些不堪之事。
他觉得羞耻和愤怒,却无能为力。
他没想到这事情会出现这个意料的反转,本想只是治顾青渊的罪,没想到却牵出太后的闺帏秘事。
“母后,此事还有很多不明之处,还需详查后,方能下定论。”
秦柔没想到自己儿子这么说,她有些气急:“陛下,这可是关乎皇室清誉!容不得她在这胡言乱语!”
阿卯上前一步,眼神认真,神情郑重地道:“妾没有胡言乱语!所说句句属实!这布料确实是女子的里衣!”
然后侧转过身,似有些委屈,对着顾青渊说:
“王爷,您可要为妾作主,妾之前在您房中见过这种布,只是可惜后来被您烧了,不然还能证明妾没有说谎……”
阿卯这些话如一枚惊雷一样在这大殿内炸开,沉重而响亮。
这容夫人句句不提太后,可字字却是影射出太后。
“住口!”
“拉下去!给本宫拉下去!”
顾青渊和秦柔二人同时起身,顾青渊厉声喝止。
凌九胤是脸色黑沉,黑眸寒光隐现。
秦柔则差点掀翻身前的桌子,好在被身旁的嬷嬷及时拉回。
而二人的动作和出声,恰好给了在场的所有大臣们一个确切的答案。
定安王这祸乱后宫之罪,恐怕是要被坐实了!
谁也没想到,这太后床帐内的事竟会被这容夫人当着所有人的面给说出来,这是一种羞辱。
羞辱皇室的同时,更是让太后在众大臣面前犹如剥光衣服一样,无所遁形。
都在猜,这容夫人是真傻还是有意为之。
要说这大殿上最惊讶的要属梁安,他只是想要参定安王通敌卖国之罪,可这矛头怎么就转向了太后……
难道是陛下设的局?
他小心地观察着陛下的脸色,发现陛下的神情也好不到哪儿去。
看来,这大殿中唯一心情好的就属定安王府的这位妾室了。
“你这妇人休要在这朝堂上信口胡说,你是定安王府的人,是想以此来扰乱圣听!”
第67章 顾青渊哪来的名节?鬼才信!
梁安向凌九胤和秦柔行礼,他虽年迈,不过却是振振有词。
“陛下,太后,切莫被她的话给激怒而失了理智,这妇人肯定是受定安王所指使!此等奸诈之人,应尽早伏诛!”
梁安的话得到了那些亲君派的认同。
“就是!定安王就是想借着这妇人之口,将注意力转移到太后身上!”
“用心可谓是极其歹毒!”
“顾青渊通敌叛国罪证确凿,还请陛下治定安王的罪!”
其他大臣在交头接耳。
凌九胤假装面露难色,转过头问顾青渊:“顾卿,您可有何话要说?”
顾青渊面不改色,悠悠地道:
“让陛下和各位大人见笑了,本王这侍妾没怎么见过世面,就喜欢胡乱猜测,本王可从未见过这块白色布料,妇人的话听过就罢了,何必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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