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顾青渊才如梦初醒,他缓慢而沉重地看向殿门外的方向。
云容……他一直不愿承认,原来竟真是她!
他嘴里莫名感到苦涩——顾青渊啊!你终究是被自己的心软给拉入无尽的深渊。
“那还不来试试?将所有书信都拿过来!”梁安急道,他不管顾青渊是什么罪责,只要将他定罪就行。
宫人赶紧拿来烛灯放在大殿的台桌上,明月从地上捡起一封书信打开,平铺在烛火前。
所有人都紧盯着烛光前的那张薄纸,慢慢地……白纸下方的边缘处在烛光的映照下显现出一个强劲有力的字样——顾。
接着又是一封,还是一样的一个“顾”字,那个“顾”字在火焰下从透明变得清晰可见。
明月又从原先梁安上交的书信中拿出一封信打开,放到烛火前许久也未见暗纹。
他拿出两张书信朝大殿下走去。
“众位大人请看,梁大人上交的书信中并未显示暗纹,说明这确实是假的,而从定安府里搜出来的信件,在纸上写上了特制的隐形墨水,遇热则显,暗纹再明显不过!”
“因此,这些信件必是定安王亲笔所写!”明月的声音铿锵有力。
这一下,全场静寂,只过片刻,众大臣像炸开了锅。
梁安也是使劲揉了揉发晕的眼睛,“果真如此!”
他完全想不到,他本是想参顾青渊通敌叛国,没想到却扯出来他和太后密谋造反的实证来!
不管怎样的罪名,都足以让顾青渊无法翻身,他今日都不会安然离开皇宫。
“这是铁一样的事实,定安王可还有话要说!您这是密谋犯上,祸乱朝廷,当诛九族!”
梁安欣喜过望,没注意到殿上的陛下脸色铁青,眼角微微抽搐,那是克制不住的痛心。
凌九胤看到的书信里的内容,自己的亲生母亲要联同别人将自己的皇位废了!
他眼眶微红,质问着自己的母后。
“母后……您为什么?到底要如何?”
他隐忍许多年的怒火终究是再不想抑制,几乎歇斯底里地朝秦柔怒吼:
“母后!您这是为何?儿臣可是您的亲儿子啊!您就为了这个男人而要废了朕?这么多年儿臣从来没有忤逆过您,您和他的那些苟且之事,儿臣也是从来假装不知……”
“儿臣被人笑话这么些年,您最后做了什么?您对得起死去父皇吗?顾青渊到底有什么好!您为了他而要致我这个亲儿子于不顾!”
“您不是就要男人吗?不是欲求不满吗?这天下比顾青渊好看的男人多的是!儿臣都可以给您找……”
凌九胤发泄着这些年积攒下来的愤恨,逐渐失了往日的克制,说话已是口无遮拦。
“啪!”
一个响亮的巴掌声响彻整个大殿,瞬间又是静寂无声。
秦柔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手掌,她刚刚情急之下竟当着众臣打了陛下一个耳光,相当于在众目睽睽之下打了皇室的脸。
她慌张不已,意识到事情已经越发地不可收拾,这事情越来越出乎意料到难以控制的局面,她急忙安慰着自己的儿子,想要努力辩解。
“胤儿,这只是顾青渊一个人所为,跟本宫无关,本宫从未写过这封书信,是顾青渊!是他作的局,他这是想以此来离间我们母子啊!”
秦柔一副无辜的样子,垂垂欲泪,仿佛自己有无限委屈,她要将所有的事都推到顾青渊身上。
第70章 本王清者自清!
凌九胤只是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母后,脸颊上传来的火辣才让他回过神,他满是不可置信。
“母后……您为了他……打儿臣?”
他的嘴唇止不住地颤抖,想开口,却是说不出更多的话来,那是对自己母亲的失望和心寒。
眼看这局势越来越不对,秦和不得不站出来维护自己的妹妹。
“陛下,太后刚刚也是一时情急才出手,您是先帝唯一的血脉,谁也撼动不了您的皇位,臣断定这其中肯定有诈,这顾青渊必定早已经有谋逆之心!只是想借太后之名搅得皇室不宁,他好趁虚而入!”
“而且这些书信中,那几封太后所写的书信尚未辨别真假,切不可如此武断……”
秦和说得是那个言之凿凿,秦柔跟着连连点头,“正是,本宫绝对未写过这些信件!”
“顾青渊,你到底是何居心,竟敢如此诬陷于本宫!”
秦柔直指顾青渊,神色已经恢复清醒,她暗暗心惊,刚刚自己竟然因为着急而差点失了分寸。
所有的矛头和证据都指向了顾青渊,殿内所有的人也全都看向这位高权重又手段毒辣的定安王。
顾青渊则只是轻蔑一笑,仿佛将这些能让他斩抄满门的证据全都不放在眼里。
他站在殿上,俯视着这殿下的朝臣们,眸光浮动,掠过大殿,再透过那扇紧闭的殿门,好似看见那抹纤细的身影正在暗自得意。
云容,你真以为这些小儿把戏就能治本王的罪吗?
顾青渊收回目光,依旧泰然自若。
“各位相信也罢,不信也罢,本王清者自清!”
“本王说句大不敬之言,如果本王要密谋造反,为何要等到现在?在陛下未束冠之前不是机会更好?”
“各位想一想,现如今我朝难得的民生安定,而北夷却是天灾人祸不断,请问?如果我们朝堂动乱,是谁受益最多?”
“是北夷!北夷一向对我朝虎视眈眈,他们趁乱入侵我朝已不是一次两次,难道你们已经忘记十八年前的那场祸乱了吗?”
“北夷暗谍要想得到本王的私印和暗纹,再找个人来临摩本王的字迹,这是轻而易举之事!各位为何不仔细想一想?就如此轻易地被北夷人牵着鼻子走?这是致我朝万千百姓安危于不顾!”
顾青渊的一番话有理有据,铿锵有力,令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一震,瞬间恢复了清醒。
他们互相交头接耳,再频频点头。
“定安王说得甚是有道理!”
“北夷那个丞相言谨行一向阴险狡诈,这指不定就是他们的离间之计!”
顾青渊的话也让梁安哑口无言,确实,如果是外邦作乱,那便是关系到整个江山社稷之根本。
他犹豫不决。
而另一个踌躇未决的人是秦柔。
顾青渊举手投足间那自信傲然,挥手之间便威慑住全场的绝世风姿,让秦柔有些难以抉择。
顾青渊在朝中势力逐渐扩大,虽然自己已是百般压制,但如今看来,以后自己只怕是越来越无法掌控他了。
没想到当年的幼狼如今已长成一只凶狠的头狼,假以时日,他将会一点点地在啃食掉凌家皇室的江山。
而今日发生的所有之事,也不能保证与他无关,或者这是他的第一步,先试探她的底线,再做下一步计划。
她眼神暗藏着阴冷,绝不能让顾青渊威胁到胤儿的皇位,太后之位可是她好不容易才得来的!
但她得从长计议,如果逼急了顾青渊,只怕他会作困兽之斗。
“顾卿所言确实有理,是本宫未考虑周详,只是此事不能就此善了,必须查出究竟谁在背后操纵!”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只有凌九胤,他还在沉浸在刚刚母后给他的那一巴掌中。
他看着自己的前方,顾青渊和他的母后,二人并排站在众大臣面前,凌九胤只觉得刺眼。
从小到大,母后总是会忽视他这个皇帝的存在。
她和顾青渊二人俨然更像是这朝堂的真正掌控者,他只是个没有任何说话权力的傀儡。
凌九胤的目光逐渐阴鸷,一股狠绝此刻从内心里迸发出来。
“母后此言差矣!怎么能只凭定安王一面之词就将所有的事推到北夷人?如果定安王的私印和暗纹能被北夷人如此容易获得,那他还有何能力坐到这监国太师之位?”
凌九胤的声音渐渐拔高,他就是不想再继续当这摆设,这朝堂之上,他才是皇帝!
他愤恨地用手直指着顾青渊,抬手之时还将身边的酒杯带落地上,那酒杯瞬间碎成碎片,酒杯破碎的声音在大殿上发出回响。
“胤儿?”秦柔小声唤着自己的儿子,想让他注意皇帝礼仪。
凌九胤一个摆袖,和自己的母后保持着距离。
“刚刚母后也说了,顾青渊此人心思深沉,怎么现下又出尔反尔了呢?是母后舍不得了吗?”
他言语间带着嘲讽。
秦柔眸光一暗,脸色微微苍白。
“胤儿慎言!”她提醒着自己的儿子,她不想刚刚的事再发生一遍。
凌九胤冷笑一声道:“怎么?如果儿臣不慎言,母后是否还会给儿臣一个巴掌?”
秦柔一时语塞,她明白他这是还在生气。
凌九胤视线扫过顾青渊,眼神如刀。
“顾青渊,你所说的话,朕不信!什么北夷暗谍从中嫁祸于你,恐怕只是你随意捏造的假象,好让自己安然脱罪!”
顾青渊依然不紧不慢地回答:“陛下,臣自问一向无愧于朝廷,如果陛下不信,非要治臣的罪,那还请陛下拿出更多的证据来!或者证人!”
说到证人二字时,他的目光无意的扫了眼大殿门外的那个人影。
只是他的话才刚落,殿前侍卫便快步来到殿内,朝太后恭敬行礼。
“太后!容夫人说有事要禀!说跟定安王一事有关。”
此时,所有人才想起来还有位容夫人在殿外一直候着,这么冷的天,恐怕已是被冻得不省人事了,没想到,居然还站在那呢……
第71章 云家有女,名木瑾,朕贪其美色……
“让她进来!”
凌九胤没等自己母后发话,便命令道。
也不管太后的脸色有多难看。
他心中只想着,难道这容夫人还有顾青渊其他证据不成?
阿卯此时已冻得全身在颤抖,那个暖手炉只是短暂的温热,早已变得冰冷,她将它扔在了殿外,也将最后的徘徊扔在了那皑皑白雪之中。
当她拖着僵硬的双腿迈入大殿时,大殿内的温暖让她恢复了些精神。
她鼻尖通红,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些许细雪,脸色冷得几近素白,毫无血色的嘴唇被寒风吹得起了褶。
此时的阿卯脆弱得像只软绵的小白兔,谁看了,都心生爱怜。
顾青渊心中不禁一紧,如此天寒地冻,她竟真的一直忍到现在……
“快……给容夫人拿个暖炉!”凌九胤刚刚竟有一刹那看呆了。
殿门打开之时,她的身后一片雪白,而她随着飘散的风雪缓缓踏步而来,宛如月宫里偷溜出来的月兔仙子。
这样的仙子,竟只是顾青渊的妾室……
凌九胤对顾青渊的嫉妒和恨意又加深了几分。
阿卯身子重新温暖了之后,缓缓开口,声音有些干哑。
“多谢陛下!妾暖和多了!”
秦柔脸色阴沉,不耐烦地问道:“你刚说有事要禀?那还不快点说?”
她是越发讨厌地这个女人了,她刚刚可是看到殿内这些大臣们那惊艳的眼神。
这就是个祸害!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
阿卯低头垂眸,藏住眼底那抹了然的心思,她从袖袋中拿出一卷碎布,那碎布周身有被刀割过的痕迹,还挂着一些丝线。
她双手将那碎布呈给凌九胤。
“陛下,妾认的字不多,还请梁大人帮忙宣读一下这上面的内容,陛下听过之后,那么今日所有的事,想必便会明白几分。”
凌九胤此时已是迫不及待,哪等得了别人来读,“不用梁卿宣读,朕自己来!”
他快走到大殿中央,想从阿卯手中直接拿过碎布。
阿卯却很坚持,不肯放手。
“陛下,还是让梁大人来宣读吧!”她说话声音柔软中带着坚定。
二人手指尖不经意地相碰,凉凉的触感让凌九胤的心又乱了几许。
她的手指冰冷,神情柔弱得令他想将她拥入怀里,给她温暖。
顾青渊何德何能,这样的女子,他怎么配!
还不是仗着定安王的权势才将她强制纳入府里,真是无耻之极!
思绪转瞬而过,凌九胤见这容夫人如此坚持,只好作罢。
他朝梁安招了招手。
梁安走上前来,拿过碎布,缓慢打开。
当众朗朗高声读了起来。
“……云家有女,名木瑾,朕贪其美色,酒后失智间强人所难而犯下过错,只觉愧对于她,她以死相逼欲离开皇宫,奈何已有身孕,朕无他法,让杨家代养,并许其爵位,数月后,产有一女,名为朝华,乃当朝荣国公主,为皇室血脉……”
梁安越往后读,速度越慢,声音也逐渐透出惶恐。
凌九胤没等梁安读完,便一把夺了过来。
“怎么可能?”
他直勾勾地盯着手里的碎布,碎布上只是一小段文字,中间有几个破洞,内容不得而知。
可就这一小段字,也已让所有的人惊得出一身冷汗。
凌九胤慢慢地,握着碎布的手,越握越紧直到变成拳头,青筋微露。
他脸色怒意渐重,瞳孔微缩,目光定住碎布的一角,那里印着一个红色皇帝印章。
醒目而刺眼。
是先帝印章!
这是先帝亲手所写的悔过诏书!
“这份诏书,你从哪里得来的?”凌九胤急迫地问阿卯。
阿卯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将目光转向秦柔,又移到顾青渊身上,停住。
凌九胤便立即明白。
他的眼眸满是绝望和愤恨,眸光死死盯着阿卯,好像要将她看穿,然后再怔怔地回头望着自己的母后,再移向顾青渊……
内心有如狂风暴雨来临前的汹涌海浪。
他手指控制不住地一直颤抖,那是被自己母后欺骗的怒火。
最后仅有的一点理智拉扯着他。
“母后,您给儿臣一个解释!”
不止凌九胤,更为震惊的还属于秦柔和顾青渊。
秦柔只觉一阵眩晕,她扶住身旁的嬷嬷努力让自己站直身子,嘴里在喃喃自语。
“不可能,这封诏书已经被本宫毁了……不可能!”
突然,她猛地抬起头,看向顾青渊……是他!
“顾青渊!这份诏书为何在这贱人手里?”
秦柔朝顾青渊怒吼着,已顾不上自己的太后仪容。
而顾青渊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他的双眼像是要喷出火来,脸庞肌肉因愤怒而不自主的微微抽搐。
原本沉稳的神情在这一刻被彻底打破,取而代之的是错愕和不可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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