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把刚刚的危机给解除,让阿卯意识到顾青渊的老辣。
她微微抬眸,顾青渊也刚往她这边看来,二人眸光在空中相遇。
顾青渊眉心皱起,墨黑双眸看不见底,他看着站在大殿上的云容,目光笃定沉稳,丝毫不见慌乱之色,明显是有备而来。
像极了那人……可是好像又不太像,那人不会如此冲动,也不会愚蠢到这样枉顾自己的性命。
他想起这些日子里云容的反常和主动,是自己疏忽了某些事情,才让现在这殿上的事情变得如此不好收拾。
此时,所有的指控都指向他,通敌叛国这罪名本就是小皇帝的诬陷而已,这些对于他来说只是小问题而已,他早想好了对策。
可,这云容突然将太后的事拉到台面上,将自己陷入难堪的境地。
也扰乱了他的计划。
阿卯保持沉默,她知道辩解自己话中的真实性与否,只会越来越被动。
顾青渊以为是她胆怯了。
他看向梁安,微挺背部,掷地有声。
“至于梁大人非说本王通敌叛国,可又拿不出确凿的证据,本王是否可以上奏,说梁大人捏造证据,污蔑朝廷重臣!这可是死罪!”
他的话不紧不慢,言语中含着刀剑,梁安心中为之一颤。
梁安有些心虚地望了一眼陛下,他得为陛下分忧,可现在有些骑虎难下,他想到明月公公此前曾小声提点。
“梁大人,这些书信只是引子,听闻定安王府内才有真正致命的证据,有一北夷蛮子被他藏于府上,只要找出这个北夷人,那么顾青渊便再也无话可说……”
他懂这话里的意思,咬了咬牙,下了个决定,今日他豁出这条老命也找到顾青渊的罪证!
“陛下!臣愿以名节担保,这些证据完全真实!”
然后“扑通”一声,重重地跪于地上。
梁安继续大声道:“而且据臣所查,定安王府内藏有北夷奸细!只要派人将定安王府围住,找到那个人便能证明老臣所言句句属实!”
阿卯吓了一跳,真没想到梁安对凌九胤如此忠心,这样的老臣是最看重名节的。
果真,她之前就猜对了,这才是凌九胤最后的杀手锏。
只要去搜定安王府,没有这个人,也会变出一个人。
而她也在定安王府内给凌九胤准备了一份大礼……
她瞥了眼顾青渊身后的无影,只见无影趁着无人注意,悄悄地离开大殿。
“定安王府,岂是你说搜就能搜的?”李瞻远扯着喉咙抗议道。
“为何不能搜,难道定安王府里真的藏了见不得人的事?”梁安立即反驳道。
“你……你这老匹夫,你就是在无中生有!”李瞻远差点被绕了进去,急得脸色微微涨红。
二人你一句我一言地在大殿上争吵,随后亲群派和顾青渊的亲信甚至差点动起手来。
“够了!”秦柔怒道。
她今晚已经忍了很久,好好的宴会被搅得乌烟瘴气!她只想这事情越快结束越好。
“顾卿,对于这事,你如何说?”她最先想到的就是先询问顾青渊的意见。
顾青渊向秦柔微微弯身,恭敬地道:
“太后娘娘,梁大人想必是听信奸人的谗言,臣愿以名节作保,天地为鉴,臣从未有过异心,更没有梁大人口中的勾结北夷之举!如有说谎,名节尽损!”
说话时,还不忘朝天举起三个手指。
秦柔欣慰地点了点头,对梁安道:“梁大人,顾卿已发如此重誓,你还不信他么?”
阿卯有些看呆了,顾青渊哪来的名节?谁信?鬼才信!
她突然有些同情梁安,他为朝廷还算鞠躬尽瘁,却被顾青渊一直压着而无法了却这份忠君之心。
秦柔这一举动在那些亲君派的老臣眼里,就更加觉得顾青渊是非除不可,就连这种事都要先问顾青渊,太后如此依赖顾青渊,那有朝一日,陛下的位置将会是岌岌可危。
“太后,定安王这是妖言惑众,他一向心思不纯,您万不可被他的容貌所迷惑啊!”梁安的眼里满是痛心疾首。
“放肆!”秦柔被梁安戳中心事,厉声喝斥。
凌九胤再也忍不住,他往前跨出一步。
“母后先莫生气,儿臣也相信顾卿的忠心,但人言可畏,也怕被有心人利用,而扰乱朝政,只要证明顾卿的清白,那所有谣言就不攻自破。”
“现在最大的疑点是定安王府是否有藏了北夷人,儿臣建议,让禁卫军和皇卫司的人一起带人去定安王府,共同还顾卿的清白,如何?”
他说到这,侧过关看着顾青渊道:“顾卿应该也不想被别人冤枉,也是想堵住悠悠众口吧?”
皇帝都如此说了,顾青渊和秦柔再也没有理由反对。
秦柔此时不能公然驳了自己儿子的面子,而顾青渊则是看到无影已从外面回来,朝他点头示意,意思是事情都已办妥。
顾青渊一抹冷意,“好!如果在本王府中搜不到这名北夷人,那么还请梁大人自行请罪,如何?”
梁安不甘示弱,“老臣定不会冤枉好人,也不会让奸佞之人祸乱朝廷!”
二人的争锋相对时,完全没有注意到已经悄悄将椅子挪到最不显眼的角落看热闹的阿卯。
事情朝着她预想的方向发展。
只要凌九胤命人去搜定安王府,那么,搜出来的东西将会让这朝堂天翻地覆。
第68章 顾青渊,这是你的命数,可别怪我心思歹毒。
在等待禁卫军和皇卫司去定安王府这段时间里,殿上的众人皆是坐立不安。
秦柔被今晚的事搅得心烦意乱,她余光瞄向身侧的顾青渊,想看他是怎样的表情。
却刚好看到他的眸光正对着殿下角落里的那个人。
顾青渊的眼眸中有着探究和好奇,丝毫没有注意到秦柔的目光。
秦柔心里窝着一股怒火,她堂堂一个太后,竟然又被他忽略!
他的眼里只有那个贱人!当初顾青渊替这贱人求情的时候,她就不该心软,才让这贱人有机会处处挑衅她!
这贱人和她那亲娘一样,最擅长勾男人的魂,云家的人总处处和她作对!当年就该斩草除根!现在给自己留下这么一个难处理的祸害。
顾青渊护她护得太紧,以至于她三番两次派人去都无功而返。
而她,也越来越不懂顾青渊,当年那个俊秀少年郎,不知不觉已变成心思深沉的监国太师。
渐渐地越不好控制,如今更是公然带这贱妾来参加她的寿宴,这分明是挑衅。
“来人!把那贱妾给拉下去,本宫不想看见她!让她站在殿外,没有本宫之命,不许进来!”
秦柔一挥手,两名侍卫便立即上前,一左一右地架住阿卯的胳膊。
殿门打开,外面的寒风便趁这空隙溜了一些进来,阿卯被侍卫架到大殿之外。
她回过头,幽暗的目光穿过殿内的灯火,直到顾青渊的眼里,她想从他的脸上看到些不忍的表情。
但,什么都没有……
顾青渊垂眸掩住思绪,任由侍卫把殿门关上,直到看不见那个纤细中透着坚韧的身影。
殿外的细雪不知何时已变成鹅毛大雪,将这空阔而华丽的皇宫掩盖在一片白茫茫之下,金碧辉煌的宫殿在白雪之下更加彰显着皇家的尊贵和威严。
可再厚的雪也掩盖不住浸着阴谋和鲜血的气味,高墙之下,皆暗藏着刀剑。
阿卯站在殿门口外,迎着寒风,将冰冷的手捂在胸前。
秦柔让她站在这里,那她就一直等着,这个位置还挺好。
她得等到禁卫军和皇卫司的人从定安王府回来。
一想到即将上演的好戏,阿卯丝毫没觉得寒冷,她甚至从来没有如此兴奋过。
“容夫人……”一个小声细碎的声音在阿卯身后侧响起。
她回过头,看见一个许久不见的人,他身上穿着皇卫司的衣服,比之前要精神许多,个子也长高了。
“小阿卯?”她很意外,她以为他已经死了。
“容夫人还记得小的?”他脸上比之前黝黑了些,眼神却是明亮。
当然记得……他俩名字一样。
“容夫人以后可以叫小的辛卯,这辛姓是王爷赐给小的……”
阿卯疑惑地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皇宫里,现在又出现在她的身前,然后跟她说他叫什么名字……
“哦……差点忘了正事!”他有些不好意思,从怀里掏出一个暖手炉塞到阿卯手里。
“这是无影大人让小的拿来的,小的想,这肯定是王爷觉得这外面太冷,怕您冻着……”
阿卯握着这个温热的暖手炉,怔怔地发愣,原本已经冷得没有知觉的手掌,正慢慢变得暖意融融。
心底某个心处猛地被抽痛,痛得她只觉得呼吸困难,鼻子忍不住地发酸,眼角一滴热泪流下,只眨眼功夫,那滴泪水便随寒风消失在冷夜中。
她想不明白,顾青渊为何总是要时不时地拉扯着她,让她犹豫,让她徘徊。
“多谢!”她吸了吸鼻子,将暖手炉紧紧握住,对辛卯道谢。
辛卯挠了挠头,耳尖微红。“小的还有事,就先……走了……”
辛卯前脚刚走,在正殿的转角处,阿卯又见到一个熟人往这边来。
李公公手里拿着一件黑色大氅,看阿卯旁边没有人,才悄悄地走到阿卯身边。
“容夫人,这外头下着雪,您赶紧披上,可别着凉了!”
李公公说话间,已经将大氅披在阿卯身上。
“多谢李公公。”阿卯也不客气,她确实也很冷。
李公公压低声音道:“您可别谢咱家,应该谢的是明月大人,是他让咱家给您送件大氅,他还特意让咱家跟您说句话。”
阿卯嘴角一丝苦笑,问道:“他是想让你带跟我说,让我不要忘记我跟他说过的话,是吗?”
李公公愣了一会,笑了笑,“呃……对!容夫人可真是玲珑心!”
阿卯将大氅搂了搂,抬眼看向殿外那幽深的黑夜,语气凉凉。
“你跟他说,他想要的,和我欠他的,今夜都会还给他……”
李公公得到自己想要的,连忙点头,“好,好……那多谢容夫人了……”
然后迫不及待地回到主殿跟他的明月公公交差去了。
这大殿外又剩阿卯一人,寒风入骨,风雪依旧飘散着。
落下的白雪将黑夜映出幽幽亮光,如同白昼。
远处的乐安宫大门口,出现数个黑点,那是皇卫司和禁卫军的人回来了。
两拨人马急步匆匆地往正殿方向而来,正好和站在殿门外的阿卯迎面对上。
他们只是轻轻瞥了一眼阿卯,连头都未转,就从阿卯身边快速走过,顺带起一阵冷风吹过阿卯的脸颊。
和他们擦肩而过时,阿卯看见其中一人手里拿着一个木盒子。
真的找到那木盒子了……阿卯眼神逐渐清冷——顾青渊,这是你的命数,可别怪我心思歹毒。
皇卫司和禁卫军的人进入正殿后,随之而来的是殿内一阵阵骚动及凌九胤如雷霆样的震怒声。
“顾卿,你好大的胆子!”
顾青渊看着手中那一封封信件,他紧抿着嘴唇,脸色黑沉得有如暴风雪来前翻滚的乌云,拿在手中的信件被他紧攥出了皱纹。
“这不是本王所写!”
太后也是拿着其中一封书信,她脸色一变,纤手微颤,震惊万分,脚下一软,差点没有站住脚,还是身旁的嬷嬷将她扶住,她才站直了身子。
“顾……顾青渊,你为何要害本宫?”
殿下的大臣们已是沸腾一片。
刚刚禁卫军从定安王府查出的东西里,是顾青渊和太后二人密谋造反,逼迫皇帝让位的来往书信。
其中还有太后亲手所写的信件。
凌九胤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母后……
第69章 他一直不愿承认,原来竟真是她!
那一笔一画,一横一钩皆是顾青渊之笔迹。
要说之前梁大人拿出的书信确实自己派人作假,但这些书信里不止印有顾青渊的私印,其中还有太后亲手所写的书信。
凌九胤的眼神透着伤心和悲痛。
他原本以为会从王府里搜出顾青渊和北夷人勾结的实证。
可万万没想到,这通敌叛国的罪证没有找到,却找到顾青渊密谋造反的证据。
“眼下已证据确凿,顾青渊你还有何话可说!”
凌九胤愤怒地将书信砸到顾青渊的脚边。
顾青渊藏好内心的震惊,依旧镇定地反问道:
“陛下,这是有人蓄意陷害!谁能保证从定安府里搜出来的东西,就是本王的?”
梁安激动地跳了起来,“定安王,你这是狡辩!皇卫司的薛副将可是和禁卫军一同去的!众所周知,薛副将可是你的人!”
顾青渊寒眸看向薛怀义,薛怀义朝他微微点头,然后沉默。
薛怀义的表情说明一切,这些东西确实是从定安王府里搜出来的。
禁卫军统领江鸣舟高声道:“启禀陛下,这些物品是从定安王府内的一个叫舒媚儿的妾室房内搜出!”
舒媚儿……顾青渊眉头骤蹙。
紧接着,江鸣舟又呈了来一样物品,“臣还在她的房内发现这块玉扳指,王府内下人只有几人,而这妾室早已不知去向,恐怕已是凶多吉少!”
那玉扳指有几位皇帝近臣都认识,那是陛下戴过的。
凌九胤拿过那枚玉扳指,目光不动声色地看向明月,只见明月微微颔首。
“顾卿,请给朕一个解释!”
顾青渊仔细地看着这些书信中的字,跟他写的几乎一模一样,甚至连他自己都分辨不出真假。
到底是谁!
他想到了无数个可能……
“陛下,这些书信虽字迹和本王所写相似,但真假未知,又怎么确定是本王所写?这和梁大人所提供所谓通敌信件是如出一辙,这是有人蓄意栽赃!”
顾青渊冷哼一声,昂着头,问心无愧。
双方一时陷入了僵局,仅凭这些字迹确实无法确定是顾青渊所写。
“陛下,太后娘娘,各位大人,奴家有一言,不知该不该讲?”
明月向殿中的所有人弯腰行礼,恭敬而谦卑。
“讲!”凌九胤发话。
明月听到陛下同意,迫不及待地道:“其实要知道这书信真假,很容易……只要将信纸边缘放在烛灯处,看看是否有定安王府特制的暗纹,一看便知!”
顾青渊听到暗纹二字,眸光如刀般看向明月,明月眼底那抹算计和得意刚好落入他的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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