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没等轩辕湛让他起来,便自行站直了身,掸了掸膝盖的灰尘,朝轩辕湛恭身道:
“陛下,公主一事已水落石出,醉梦阁已被查抄,相关人等均被关入大牢,此事臣也是受害者,臣只想将此事的影响收到最小,也是对公主的一种保护。”
“至于臣和公主的婚事,臣尊重公主的意愿……”
言谨行这一番滴水不漏的话,让云容很是佩服,大事化小,关乎到皇家颜面一事,谁也不想闹到天下尽知。
只是背锅的是醉梦阁里那些无辜的人。
轩辕湛靠在座椅上,一言不发正在心中考量。
见他一直未开口,云容猛地抬头,向前爬了数步,在快要到达台阶时停下。
头向上仰着,朝轩辕湛喊道:“求陛下给臣女作主!”
云容陡然的一喊,轩辕湛猝不及防间看见她那张不忍直视的脸,胃里一阵干呕。
他很不耐烦地起身,往后退了几步,神情掩不住的厌恶。
“好了!明日将公主送往荣恩寺静养,公主府里所有人护主不力,该杀的杀,那醉梦阁的人,言相自己看着办,至于……”
他目光移向那个面容丑陋的云容,指着她,怒道:“你……给孤滚出去!孤不想看见你!”
***
暮色沉沉,夜色初露朦胧,宫灯摇晃,泛着幽光。
云容和言谨行并肩走在皇宫的甬道上,在这天色将暗之时,北夷皇宫笼罩在似烟似云的薄雾中,看不真切,透着一股神秘。
“哥哥真是算无遗策,提前收买公主府里的侍卫和宫女,想必是花了不少心思吧?就连陛下都在你的掌控之中,真令妹妹佩服。”
云容的声音透着一股淡凉。
言谨行不单单是收买,必是恐吓加逼迫,今日那两个宫女可是轩辕见月的贴身宫女,自小便跟在她身边。
能让她们出卖自己的主子,不用想,定是拿她们家人亲朋为要挟。
可谁想,到头来,公主府里其他人也跟着无辜丧命。
“妹妹也是令哥哥佩服,竟能不惜自毁容貌,只为自己能够安然脱身。”言谨行深眸幽远,夜色将他眼眸中那不易察觉的深沉。
“怎么听哥哥话里有些失望呢?”
云容停下身,意味不明地望着比自己高出许多的言谨行。
从雍城回来后,她已明显感觉到言谨行和三年前已完全不同。
第53章 你做了什么!
言谨行能赢得轩辕湛的信任,又悄悄地将他拉下皇位,恐怕比常人多了不知道多少心眼。
“妹妹思虑过多了。”言谨行微弯下身,一高一低,二人对视着,他在云容的眼里看见了兴奋和喜悦。
当他正不解之时。
此时,一位宫中侍卫从宫外急步而来,见到言谨行,行过礼后便快速地朝宫内走去。
而接着,何墨也朝言谨行快速奔来,他慌张地低声道:“公子,出事了,公主服毒自尽了!”
言谨行一时间愣住,随即觉察到不对劲,以他对轩辕见月的了解,她可不像是会自尽的人。
猛地,他回过头看向正勾着唇尾的云容,她完全没有意外之色,而她的笑,透着一种得逞后的快意。
“是你……你做了什么!”他紧抓着云容的胳膊,脸色难看至极。
轩辕见月一死,那他就陷入了极其被动的局面,如今他和她之间已无婚约,留着轩辕见月的命,对他还有很大的用处。
再怎么说,她也是皇室中人,不是随便能杀之人。
杀了她,就是谋害皇室,是要诛九族的大罪!
云容甩开言谨行的手,再以舒服的姿势伸了一个爽快的懒腰,满是轻描淡写,眼里却泛着光,她按捺不住地轻笑着。
“我只是想帮哥哥一把而已,在进宫之前,我以哥哥的名义送了轩辕见月一幅画,你还别说,那画像上的她还挺令人咂舌,谁能想到一国之公主在床榻上竟如此放浪形骸呢?”
一想到这,她就开心地想笑,她可是好久没有这么痛快过了。
“你……为何不跟我商量?怎么能擅作主张呢!”言谨行用手指着云容,气得咬牙切齿。
云容却眨着无辜的眼,“哥哥下不了决心,那妹妹就帮你完成呀!”
“不对!一幅画只会激怒她而已,你还做了其他什么?”
言谨行眉头紧蹙。
他已经彻底看不透眼前的她,她的心思,他无法捕捉。
自从她来言府之后,他就从来没有看懂过她!
云容笑意盈盈,带着炫耀。
“我早就猜到以轩辕见月的性子,她看到那画定会怒火中烧,所以就在那画像上撒了些失魂散,那东西无色无味,且只能在人发怒时沁入心神,让人神魂错乱,最后她会禁受不住折磨而选择自杀。”
云容微歪着头,得意地问:“神鬼不知的杀人方法,谁也查不出真相,哥哥觉得如何?”
只有轩辕见月真正死了,孙妙儿的仇才算得报。
她曾说过,要让轩辕见月自己下去给孙妙儿道歉。
轩辕见月多活一天,她就觉得对孙妙儿多一份亏欠。
一股忧伤涌上心头,她抬头望向那没有星光的夜空,
“哥哥,如果妙姐姐还活着,你觉得此刻的她会在做什么呢?”
既然言谨行不愿要轩辕见月的命,那她便自己亲自动手,再顺便把言谨行拉下水。
他肯定有办法处理这后续的事情。
言谨行闭上眼,恍然间,只觉得脑子里一片嗡嗡声作响,他抬起手捂着发疼的脑袋,无力感萦绕在周身。
他不自觉地后退数步,望着云容那红肿的脸,在忽明忽灭的灯火下显得尤其惊悚。
有如他此刻的内心。
他怕多待一刻,都忍不住想对她动手。
“何墨!走!去公主府!”
言谨行气得胸膛起伏,他还要去公主府给面前这个身高才不到他腰间却比他还狠的义妹去善后!
他怒甩袍袖而去。
留云容一人在宫门口,没有给她马车,更没有马。
意思是让她自己双脚走回言府。
看着这长长的街道,只点着几盏小灯,云容边走边小声嘀咕,“这言谨行,还真是小鸡肚肠……”
她只能自己一个人慢慢走。
没走两步,就见前方路边停着一辆马车。
云容纳闷宫墙门外夜里冷清,没有人会没事在这宫门口闲逛。
再走近细看,一盏灯笼挂在车前随风摇摆,光影绰绰之下,映出顾青渊那飘然出尘的模样。
云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用“飘然出尘”四个字来形容顾青渊。
只见到,在这孤寂清冷的长街,那柔和的淡黄色灯光洒在一袭月白色竹纹锦服的他身上,本就有着远山般清姿的他,更是恍若虚幻,像那画里的仙人。
她驻足不前,踌躇犹豫。
顾青渊早已注意到云容,见她看到自己而未再向前,便提着灯笼朝她慢慢走来。
“云姑娘,好巧!”
云容差点失笑,“顾大人这个‘巧’得有点牵强了吧!我记得驿馆离这儿可足足隔着四条街。”
待顾青渊走到云容身前,看清她容貌之时,心中惊讶,脚步微顿。
他微微低头,握着灯笼手柄的手指相互摩挲着。
“确实,我是特意来这等云姑娘的,这天色已晚,只怕夜黑路上不安全,如姑娘不嫌弃,我送姑娘回言府,可好?”
顾青渊的坦然和出言有礼倒让云容不好拒绝。
“好,那就先谢过顾大人了。”
她确实也不想走。
面对顾青渊时,她总是不知道该用怎样的心态去面对他。
如果他和上一世一样狠辣无情,那她反而更轻松,可以直截了当地对他不假辞色。
可如今这样的他,让她很犯愁。
车厢内,二人迎面而坐,静寂无声,只有马车车轮滚过青石路面的声音。
已是数夜未合眼的云容,刚坐上马车,睡意就排山倒海般袭来。
困得她自己什么时候睡着都不知道。
顾青渊的视线一直无意识地看向云容,今日他听到云容被召进宫时,心中不安逐渐扩大,他不清楚自己为什么非要在宫门口等她。
更不明白见到她安然无恙地走出宫门时,心中那份如释重负又是为何。
云容睡得很香,在梦里她吃遍了所有她想吃的珍馐美食,直到最后肚子实在塞不下去才作罢。
心满意足后,她才缓缓睁开眼。
嘴角一抹潮湿,一摸……呀!口水……
再揉眼睛,口水浸湿了月白色的衣裳……还有那坚实宽厚的肩膀。
抬头,刚好对上顾青渊那深邃如墨的眼眸。
“呃……对不住,我实在是太困了,我把你衣裳弄脏了,我再赔你一件……”
顾青渊并不在意一件衣服,他最在意的是云容竟如此安心地靠着他睡觉。
“没事,一件衣服而已,云姑娘睡饱了就好。”
第54章 心思歹毒之人
顾青渊见云容困得直点头,在她即将撞到车框时,他眼疾手快地用手接过她的头,轻轻放到自己肩膀处。
他看着云容那张面目全非的脸,眼里散不去的笑意。
他早听闻,轩辕湛除了暴虐残忍之外,更是荒淫无道,只要是他看上的姑娘,不管身份年纪,都要强纳入宫。
就连朝廷官员的家眷都不放过!
而她竟如此聪慧,懂得未雨绸缪……还真是令他另眼相看。
这想必是她今日能安然走出宫门的其中一个原因。
云容掀开车帘,见马车已停在言府的巷口拐角处。
“原来已经到了……”
她只觉得自己醒得还挺及时,哪知,远处更夫敲着锣,喊着:“丑时已到,关门关窗,防偷防盗!”
云容刚起身,手差点没抓稳。
几时?丑时?那不是再过一个时辰,天都快亮了?
“你为何不叫醒我?”
既然都已快天明,她索性又重新坐下来,这才注意到顾青渊那微微泛黑的眼窝。
“看姑娘睡得香,怎好打扰了美梦。”
顾青渊活动着僵硬的双腿,再指了指嘴角,云容才发现唇边的口水印没擦干净,她脸颊微烫。
想到顾青渊不可能无缘无故来找她,还一声不响地陪着她坐了一晚。
“你是不是找我有事?”
顾青渊敛眸,言语透着小心翼翼。
“听闻云姑娘为言大学士守孝三年,一月前才回的拥月城,是吗?”
云容揉着酸胀的肩颈,点头,有些奇怪他为何突然问这个问题。
“对,怎么了?”
顾青渊挑帘看了眼车外,确定四下无人后,才正色道:“恕顾某冒昧,云姑娘对你义兄了解多少?”
云容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顾青渊那明朗如星的眸光,不像是随意一问。
“顾大人想说什么,不妨直说。”
虽然她不关心言谨行在做什么,可既然顾青渊现在来找她,那她倒想知道是什么事值得顾青渊坐等她一晚上。
顾青渊从袖袋中拿出一个黑色布包,布包打开,是一枚乌黑箭头。
那箭头比一般箭头要小得多,细看后,还能见到上面沾着数点深色痕迹。
像是血渍……
他用手掌托着,递到云容面前后,才道。
“顾某确实有件事需要请云姑娘帮忙……请问,云姑娘是否认识这个东西?”
云容带着疑问拿起箭头,仔细查看着。
箭头初看除了比普通箭头小一倍外,也能看出这锻造工艺比普通的要精细很多。
箭头处,还多加了一个螺旋状的细小钩子。
这一世,云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箭头,可上一世的她,却是对这种特殊且阴毒的箭头很熟悉。
那上面的细钩不仅能深深地勾住血肉,还让中箭之人在拔箭之时,连皮带肉地带起一大片。
南凌国内是做不出如此精细而特别的箭头。
除了北夷……
而这旋钩箭头,是通天卫独有。
上一世,阿野就曾被这种袖箭给射中过,箭头没入他后背的肉中。
当时她不知道这种箭头的威力,以为是普通袖箭,她拔起箭头之时,连带着阿野后背一大片皮肉。
痛彻入骨,连一向善于耐痛的阿野都被疼得晕了过去。
她可是记忆犹新,能想出这种箭头的人,必是心思歹毒之人。
那人就是言谨行……
云容垂眼掩住眸光,顾青渊拿着这个箭头问她,说明事情定不简单。
她需要了解言谨行做了什么,再做打算。
云容重新抬眸,露出茫然的眼神,“这个是什么?顾大人就为了问我这个东西吗?”
顾青渊将箭头重新包好,眼中失望滑过。
“看来姑娘不认得此物……”
黑色布包重新放入袖中,顾青渊整理着身上发皱的衣袍。
“不过,云姑娘可能有所不知,顾某的一位至交好友因这箭头而差点丧命,他是因顾某受的伤,如今,他还因伤卧病在床,顾某欠他一条命。”
顾青渊用缓慢的语速说着一场关乎人命的杀戮,云容内心微颤。
他眉间的失落让云容有些心软,这言谨行定是在南凌造了什么孽,才逼得顾青渊来北夷,寻找一个真相。
“顾大人问我了解哥哥多少,又给我看这个箭头,我如果猜得没错,你那个朋友受伤和我哥哥有关,是吗?”
云容心里想到一个人,顾青渊的至交好友……难道是半年前刚被任命为皇卫司主将的周长寻?
顾青渊眼眸微亮,透着欣赏。
“云姑娘聪慧。”
云容更不明白了,“顾大人就不怕我告诉哥哥吗?他现在可是北夷丞相。”
顾青渊摇头,眼神笃定,“顾某相信姑娘和言相不是一样的人……”
他顿了顿,身子往后一靠,两手相握,摩挲着拇指,坦然道:“就凭云姑娘能为言大学士守孝三年,就是言相所不能比的……”
说到这,他的眼神定在云容那清灵的眼眸,注意着云容的神情变化,再道:
“听闻北夷公主在收到姑娘送的画像后不久便选择自尽,而顾某又恰巧知道,六年前姑娘的儿时好友就是死于公主手中,姑娘如此重情重义,令顾某佩服!”
云容眸光瞬时凌厉,他怎么知道她命人送给轩辕见月画像的事?
“你一直派人跟踪我?”她充满防备地看向顾青渊。“顾大人到底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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