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姬有一事不明,请问姑娘为何……”
怜姬的话随着云容从怀里拿出那块令牌而戛然而止。
接着,她秀眸放大,紧捂着唇。
从不可置信,震惊再到惊喜,最后喜极而泣。
她嘴唇轻抖,缓缓地伸出手靠近那令牌,又忐忑地不敢抚摸,“这……这是消失百年的云起令……”
怜姬重新抬眸看着身前这位正对着她嫣然一笑的少女,她眸中含泪地道:“您……您是云氏掌令者……?”
云容划破指尖,渗血的指尖滑过令牌,那令牌便发出幽幽寒光。
怜姬瞳眸也跟着放光。
云容提醒着发愣的她,“怜姬姑娘,眼下没有时间更多解释,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
怜姬回神,向云容行了个很奇怪的礼,她二手交叠,左手握住右手拇指,恭敬地朝云容半跪于地上。
“云氏一族第十七代素尘敬叩令主!”
***
言府,书房内。
刚下朝不久的言谨行一身降红色官服还未来得及更换,便收到云容留给他的那封书信。
坐在书桌前的他脸色铁青,手中的信被捏成一团。
“云容!”
他眸光凌厉,双拳紧握,紧抿着嘴唇,声音在喉间滚动,眼神燃着烈火,如一头发怒的狮子,如果云容在这,他恨不能将她一口吞噬。
他实在不明白,言家待她不薄!她为何一直要跟自己作对!
“你们看看!你们不是要保她吗?她现在跑了!带着我多年的谋划跑了!”
言谨行将信件撕个粉碎,扔到孙义和杨玉娘脸上。
他们二人低着头。
谁也没想到,她竟能把监视她的通天卫给甩了,而且去向不明,连痕迹都寻找不到。
“公子,也许容儿有她的苦衷……”
杨玉娘不相信云容会不明不白地离开,那个女娃是她一手带大的,最是重情义,她做事想必有她的理由。
“啪!”言谨行怒拍桌面,“还不都是你们惯的!当初如果不是你们将她带回,父亲大人又要执意留下她,怎么会有如今这种事发生!”
杨玉娘不敢再回答,她只能想办法尽早找到云容,当面问清楚原因。
“何墨,命人把她给本相带回来!绑也要把她绑回来!”言谨行气得脑袋有些发晕,这个云容自小便是他的克星!
“是!”
何墨领命出去。
只是十日后,何墨还是没有找到云容,完全没有任何的踪迹,像是突然从这人间消失一样。
“她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就这么凭空不见了?”言谨行看着手中北夷的地舆图,东南西北他都派人找过,均没有任何发现。
而眼下他抽不出更多的人去寻找,既然找不到,那便不找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
“云容的事,日后再说,南凌那边的暗桩都暗中转移了吗?还有那个怜姬,可有查到在哪里?”
顾青渊不惜与他撕破脸也有赎走的人,他可不认为顾青渊会是个会为美色所惑的人,定是有其他不知道的原因。
最近接连发生事情太多太过突然,让他神情有些憔悴,一向整齐的书桌此刻也是凌乱无比。
何墨小心地回答,“禀公子,怜姬不知去向,顾青渊早就提前做好所有布署,南凌那边只来得及转移少数暗桩,其他暗桩均被顾青渊拔掉……”
言谨行黑沉着脸,他在南凌数年的苦心谋划,一夕之间毁于一旦。
而这些,全都是拜他那个义妹所赐!
早知如此,他当初就不该心软,一剑杀了她了事!
何墨欲言又止,知道公子正是心烦意乱之时,可还是鼓起勇气道:“公子,羡王爷那边已得知此事,已多次来人催促您过去一趟,您看……”
言谨行头胀欲裂,累得闭上双眼,声音略显无力:“从今日起,本相告病休养一月,谁也不见!”
待他重新好好地筹谋之后,他必让今日让他陷入困境之人付出代价!
***
相隔丞相府五个路口的长盛街里,是整个拥月城最为繁华的街道,青楼教坊,酒馆赌坊甚多。
一到华灯初上之时,这里便是灯火通明,各处都是美酒丝竹不绝,空气中散发的脂粉味和酒味能将过路之人醺得迷了眼。
在长盛街最大最热闹的钱来赌坊内,时不时地传出赌客们的叫喊声,或兴奋,或后悔,或激动。
穿过赌坊人多繁杂的前堂,赌坊后堂的二楼,一处隐蔽的厢房内,一长相清秀的少年正对着手里的信件发呆。
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身穿少年衣裳的云容。
言谨行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要找的人,竟是在他眼皮底下。
云容托着腮,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那封书信。
书信是三年前言君山临终前留给她的。
在言君山生前的最后一刻,云容跪在床前,强忍着悲伤,握着言君山削瘦的手。
言君山艰难地喘着身体,维持着微弱气息。
他对云容说:
“容儿,为父能收你为义女,是我们言家的福气,可是谨儿他不懂……咳……”
“他从小便聪慧过人,可也心高气傲,为人自负……他想要的太多,他想站在权利的顶端,想要别人的仰望……”
“可为父担心……咳……担心他有朝一日会被他的野心反噬,最后掉入权利的深渊……咳……”
言君山从床边拿出早已写好的信件交到云容手中,紧握住她的手。
“而只有你……你虽年纪还小,可事事稳重,为父也一直知道……你一向有办法压制住他……”
“将来某日,如果他陷入深渊,你帮为父拉他一把……”
云容早已是泪流满面,她点头,泪珠便随之滚落下来,落在手背上,温热的泪珠烫着她的心口……很疼。
她呜咽着,“父亲……您肯定会好起来的……”
言君山勉强扯出一抹笑,“容儿莫哭……以后啊……你如果想要去见识更多,那便去,只要记得,我们言家一直是你的家……”
第60章 不死心
房内的烛火随风晃动,烛光渐暗。
云容拿起剪刀将烛芯剪断,光又重新亮了起来,照着云容那愁怅的小脸。
她的唇角浮过几丝苦笑,想必现在的言谨行定是恨不得将她捏死。
她杀了轩辕见月,打乱了他的计划,又将他多年的心血毁于一旦,逼得他不得不重新谋算一切。
言谨行,于轩辕羡继位后第三年冬,因污辱皇室,通敌卖国,滥杀无辜,扰乱朝纲,被轩辕羡斩杀于皇宫内。
这是云容在上一世死后不久,谢无寒带兵攻入锦陵城后,她飘在阿野身边时听到的消息。
她本不想参与言谨行的命运,可……他是言君山唯一的儿子,是言家仅存的血脉,她做不到冷眼旁观,即使言谨行会恨不得她死。
她想过跟言谨行实话实说,可事情没有发生之前,谁都不会相信自己会有悲惨的下场。
言谨行也只会认为自己疯了。
为何她一定要杀了轩辕见月?
除了为孙妙儿报仇,更是因为轩辕见月的瑕眦必报。
是因为上一世,言谨行位高权重,势力遍布朝野,引起新帝轩辕羡的忌惮。
同时轩辕见月对顾青渊爱而不得,因爱而恨,兄妹二人一同设计陷害言谨行,在他毫无防备地进宫之时,将他拿下。
最后,言谨行也只是帮轩辕羡做嫁衣裳而已,自己却落得个尸骨被抛荒野。
如今,所有的一切已发生改变,那么她想,将来言谨行的命运也会随之变化。
而她自己……早就明白,只有她自己掌握足够强大的力量,那才能护住自己想护的人,做自己想做的事!
关于云氏一族……云容思绪一顿,屋外传来敲门声。
“令主,怜姬求见。”
“进来吧!”云容重新将书信收好。
怜姬进了门来,身后还跟着一位留着三角胡须的中年男子,男子身材精瘦,腰间挂着金丝袋子和一把短刀,手背青筋微凸。
泛着精光的眼睛在看见云容时便低下头,变得极其恭敬。
如怜姬一样,他半跪于地。
“属下钱满,云氏一族第十五代沧渊见过令主!”
云容微微抬手,“都起来坐吧!把你们知道的,关于云氏一族的所有说给我听听。”
“是!”
钱满和怜姬二人对视一眼,才小心地坐在椅子边缘。
***
千年之前,南北还是一家,统称为云域王朝,掌权之人为云氏一族祖先,掌云起令,以令号天下。
直到三百年前,到了云氏第十代掌令者云中鹤之时。
一夜之间,他被至交好友与至爱之人共同背叛,致使云域王朝数十年战火不断。
最后王朝覆灭,云中鹤心如死灰,隐入尘世不知去向,再也不过问世间之事。
百年之间,斗转星移,云氏一族的辉煌被湮没在这滚滚红尘中,不再被人提及。
云氏四分五裂,掌令者与那传说中的云起令也随着销声匿迹。
云氏一族麾下五个护令使,分别为灵泽、素尘、扶光、沧渊、望舒。
他们在掌令者消失后便隐匿在世间各处,一直在等有朝一日能够再复往日之辉煌。
五位护令使为代代相传,誓死效忠云氏掌令者,违者死。
***
“等等!违者死?”云容听到这里,打断了怜姬的诉说,“这都过去数百年了,你们为何还要听掌令者的?”
怜姬答:“在云域王朝之初,掌令者和护令使之间便一同缔结噬魂血咒,护令使永不能背叛掌令者,否则便会魂魄俱散。”
云容听得秀眉直皱,“这都过去千年了,这噬魂血咒难道还有用?”
“令主请看……”
钱满伸出胳膊,拉起衣袖,露出坚实的手臂,他握紧拳头发力,在那黑青色的血脉之间竟出现点点蓝光。
“噬魂血咒,生生世世,永不消散。”
云容暗暗心惊,这噬魂血咒竟真的存在,而且是如此阴毒。
她这祖先还真是个狠绝之人。
怜姬所说的一切,都和她在云纹锦盒里看到的那份泛黄牛皮书所记载得一模一样。
当初在醉梦阁看到那云纹画像,便是云氏一族隐藏在市井间的隐秘暗号。
而这种云纹暗号,遍布北夷及南凌各个城池,各行各业,几乎无处不在,犹如一张紧密而庞大的天罗地网,悄悄地隐遁在各处。
云起令出,天下归一。
这天下,云容不太想要,但……云起令确实好用。
好用到,她可以得到这世间任何她想要的消息……
***
四季轮回,四载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
锦陵城最大的乐坊,浮生坊,位于风月湖旁,依湖而建,坊内有前堂后院,花楼与乐坊。
一座最是豪华精致的舞乐船坊正停靠在浮生坊旁的岸边,周围皆是青衣带刀侍卫,戒备森严。
此时的乐坊二楼,舞乐声起,丝丝入耳,舞伎们尽自己所能地扭动着她们曼妙妖娆的身姿,只为吸引着今日坐席上的贵客。
只盼着能被贵客相中带走,脱离乐籍。
可今日坐席上的贵客却只是心不在焉地喝着酒,他一袭深紫暗纹金丝锦服,矜贵而俊雅,闲懒地靠在矮榻,眉头紧锁,一杯接着一杯。
当他又端起一杯酒时,被另一只颀长有力的手按住。
周长寻实在看不下去他这副样子。
“阿渊!别喝了!今日你与孟家大小姐订婚,不是好事嘛!你的表情怎么像是奔丧呢?”
顾青渊一把抽开手,又是一杯热酒下肚。
“和孟家结亲,是我父亲的意思,我从未想过成婚……”
他谁都不想娶,他……
顾青渊的脑中又浮现那个下雨天,淡然的她站在亭子中……
四年了……当年他从北夷一路被追杀,回到南凌时已身受重伤,整整卧床一月。
好在北夷在南凌的暗桩大多数都被拔掉。
而她,自那日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听到过关于她的消息。
不管是在北夷还是南凌,他找遍他能找的地方,她就像一缕烟,随那日的风雨消散在他的世界里。
“你还不死心呢?还在找她啊?你有没有想过,说不定她早就……”
死了……
最后两字周长寻没有说出口,而是朝顾青渊微微挑眉。
第61章 停鹤山庄
周长寻实在不能理解,是怎样一个姑娘,当初害得阿渊差点死在北夷,可他偏偏还对她念念不忘,寻找四年杳无音信还不死心。
这些年多少高门贵女对顾青渊暗送秋波,也没见得他有丝毫动心。
周长寻曾一度以为他是不是好男风,还暗中给他寻了几位姿色颇佳的男侍,最后男侍被顾青渊打折了手骨,扔到大街……
直到无影无意中透露当年去北夷时发生的事。
顾太傅和顾夫人见同自己儿子一样大的男儿都已成婚生子,也是心急得不行,不顾他们儿子的意愿强行跟孟家订了这门婚事。
顾青渊目光定在手中酒杯里晃荡的琼浆,垂眼沉眸,一声苦笑。
“她不可能死的,她那样心思缜密的人,只有别人死的份。”
周长寻托着下巴思考片刻,突然眼晴一亮,“要不,去问问那个停鹤山庄,只要给得起钱,任何消息皆有。”
顾青渊放下酒杯,一掌轻拍他的肩膀,眼神严肃,“你我皆是朝廷命官,怎么能去找江湖帮派买卖消息!要是被人知晓,置朝廷威严于何处?”
停鹤山庄,顾青渊当然听过这个名字。
三年前凭空出现,一出现就引起各方好奇。
停鹤山庄,以贩卖各种绝密消息为主,且来源可靠,价格公道。
谁也不知道,他的消息来自哪里。
江湖流传,停鹤山庄无所不知,上到皇室秘闻,下到江湖恩仇。
只不过,他也不是什么消息都卖,还得看他兴致。
可是一旦他接收这笔单子,那消息是绝对准确无误。
对于这神秘的停鹤山庄,曾有江湖门派因自家见不得光的消息被卖出去,而前往停鹤山庄寻衅挑事。
哪知,最后连山庄大门都没有摸到便悻悻而归。
周长寻曾派人去查过这个停鹤山庄主人是谁,结果也是查不出任何消息。
他斜坐在椅子上,将一颗花生向上抛起,刚好落进他的嘴里。
然后认真地分析道:
“我这也是想探探那停鹤山庄的底,你想想,我的皇卫司加你的兵部,如果连我们都查不到的消息,停鹤山庄却能查到,这得有多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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