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容越说越心惊,言谨行眸光里的欣赏越来越浓。
真没想到,他这个半路捡来的妹妹比一般人聪明得多。
第95章 以身入局
言谨行抿了一口茶,茶烫得时间太久,微苦带涩,他不喜欢。
放下茶杯,他眼尾微弯,看着一脸惊讶的云容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那神情甚是好笑。
“你不用像看怪物一样看我,我和你目标相同,不是吗?这南凌被秦氏一族搅得民怨沸腾,我只是来帮他们脱离苦海而已。”
言谨行起身,走到云容面前,轻拍着她的左肩,深眸中含着隐晦的亮光。
“云容,心软成就不了大事,你若想复仇,总要失去些什么……以你的姿色,凌九胤完全可以成为你手中刺向秦柔的一支利箭!”
云容摇着头,拨开言谨行的手,后退数步,防备地看着他。
“言谨行,几年不见,你还是没变,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而不择手段!”
她知道自己如果按他说做,那自己的仇得报的那天,她自己也会深陷泥潭无法自拔。
到时,两国纷争,又是不断的杀戮,苦的是万千百姓。
她想起父亲生前的遗愿,他想要这天下安稳,没有战争,当年才亲自来访南凌,换来这十余年的太平日子。
可她也很清楚,言谨行说的不无道理,一旦选择为母亲报仇,那她想要安然身退几乎难于登天。
她想将自己藏在壳中,自己骗自己可以衣不沾水,根本行不通。
可又她无法说服自己,心里的那道坎始终无法跨过去。
言谨行像是看透云容心里的一切,“你是不敢?还是不想?或者是因为舍不得顾青渊?”
一下子听到言谨行提及顾青渊,云容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关顾青渊什么事?”
言谨行看着她那懵懂表情,又忍不住嘲笑。
“瞎子都能看得出顾青渊喜欢你,而你也时时关注他……又不想牵连他,云容,你喜欢他,所以你犹豫了。”
云容想都没想,直接否定,“你不要在这胡说八道,我就是想用我自己的方式,不想成为你手中的棋子而已!”
言谨行冷笑道:
“当年你设计毒杀轩辕见月时可没见你如此犹豫,你如果觉得很难,那我可以命人来相助于你。”
“我不需要!”
云容不想跟他谈下去,指着殿门对他说:“想必哥哥事务繁多,妹妹就不留您喝茶了。”
她不想和言谨行同流合污,她只想让秦柔得到她该有的惩罚,不想因此而牵扯进了整个南凌百姓,那样,她和言谨行又有什么区别。
言谨行见云容微怒的神色,看来是被他猜中了。
只怕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对顾青渊如此矛盾。
言谨行步步相逼,俯下身望着她,眼神犀利,泛着狠戾。
“云容,欲成大事者,就不能被那些世俗情感和良知所拘泥!你如果心软,最后只会害了你自己或者你在乎的那些人!”
这些年,他手中不知沾了多少鲜血,才能走上北夷的权力巅峰,他只有继续往上走,才能不掉下来,否则,将会是粉身碎骨。
“你还做了什么?”云容从他的话中察觉到一丝不安。
言谨行抬头看向窗外,此时窗外飘着小雪,冷风从窗户吹了进来,身体一阵凉意。
这锦陵城冬日的天气,他是真不喜欢。
他看见远处朝这里来的明黄身影,嘴角一抹冷意,“你太天真了,你想做局,却又不想以身入局,世上哪有如此便宜之事!”
云容问:“你说清楚!”
言谨行慢悠悠地走到殿门口,刚好瞧见凌九胤正往这边走来,眼露狡诈,他故意提高嗓子,对殿内的云容道:
“妹妹安心在宫里养伤,哥哥不逼你回北夷,你如果心仪南凌皇帝,那哥哥也只能……”
言谨行后面的话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一个极速飞来的茶盖打断了。
云容气恼道,“你少胡说……”
看着渐行渐近的凌九胤,她敢断定,言谨行肯定挖了什么坑正等着自己去跳。
言谨行接住茶盖,回到云容跟前,握住她的手腕,再一指个个地扳开她的手指,将茶盖放在她手心中。
“你可知秦柔为何能够稳坐太后之位,在于她狠,她目标明确,只为了他儿子能坐上皇位,云容,你如果做不到与她一样,那你注定会输得一败涂地!”
说完,他转身离开殿内。
凌九胤刚好到达殿门口,和言谨行碰了个正着。
言谨行朝凌九胤行礼,“昨日阿容承蒙陛下照顾,只是她身上的伤还未痊愈,如果这时出宫,这马车颠簸……”
言谨行神色很是为难,凌九胤听着却是欣喜不已。
“言丞相莫要如此见外,如果言丞相对朕放心,不如让容儿在宫里多休养几日,待她身体无恙再出宫,你看如何?”
“那如此,就多叨扰陛下了!”
二人谈话间,各怀心思。
而在殿内的云容,翻开手中的茶盖,里面赫然放着一个小小的五丝扣彩绳,那是她在端午之时亲手给小芝麻编的。
意喻她能平安长大。
云容瞳眸骤缩,这是言谨行给她的警告,也是威胁。
他拿一心堂的小娃们来威逼她……
愤怒从心底腾地升起,气得她的伤口都在隐隐作痛。
“啪!”她将手中的茶盖怒摔在地上,茶盖四分五裂,刚好一块碎片落到刚进门来的凌九胤脚边。
***
“阿欠!”
走出宫门,言谨行就被迎面吹来的冷风给吹得打了喷嚏,他收紧衣领,心里又将这鬼天气暗骂了一通。
孙义撑着伞走了过来,扶着言谨行上了马车后,才关切地问:“公子,阿容她可还好?”
“放心,她好得很,还会跟我犟!”
言谨行斜靠在车厢内的软垫上,捧着暖炉,闭着眼养神。
孙义听了,放下心来,而后驾着马车,“公子,属下已让辛野那小子自行领了二十鞭子,近日恐怕都无法下床。”
言谨行重新睁开眼,眼中的疲色散去了些,眼神冰冷。
“这是他自找的,让他拦住阿容,谁让他动手了?还下毒?谁给他的胆子!”
孙义心中颤了一颤,公子这是生气了,而且气得不轻。
“公子请息怒,当年他被围殴后,就变得傻笨,自然不理解公子的意思。”
言谨行撩开车帘,看着锦陵城街上细雪纷飞,飘进车里,飞到他的衣袖上,转眼就便化成水。
如果不是因为云容,他是绝对不会在冬天来这锦陵城的。
他喃喃道:“阿容是我言谨行的妹妹,除了我,谁都没资格伤了她……”
第96章 看谁先沉不住气
那年的锦陵城也是如此寒风瑟瑟。
她还是个刚到他膝盖的小女娃儿,身上却透露着他一直都没想明白的老成。
他从小就喜欢纯粹的东西,因此不喜欢她眼里的复杂,处处找她的茬,想把她赶走。
她也总是会坏他的事,同时也让他对她束手无策。
当年她拿走密室里自己辛苦收集的秘密时,他确实恨不得将她抓回来痛打一顿。
直到一年前,孙义挖出一直藏在他眼皮子底下的钱来赌坊,他才抽丝剥茧地查出她真实的一切。
才明白,她从幼时就知道自己的身世,难怪,心思深沉得不像普通女娃儿……
他在父亲书房中翻找着父亲生前留下的信件,逐渐明白,他这个妹妹,看似冷情,实则最是重情。
可重情之人,最容易被人捏住软肋。
而他,就是要在他死前,教会她一件事——只有心如铁壁,无所牵挂,才能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咳!咳!咳!”
车外的寒风突然溜进嗓子眼,他将车帘放下,可还是呛得他一阵猛咳。
孙义听到身后的动静,忙将马车停在路边,从怀中拿出白色药瓶。
“公子,这护心丸您今日还未曾服用。”
言谨行厌恶地看着那白色药丸,一口闷进嘴里。
“这破药丸如此难吃,宋白及肯定是故意做成这么苦!”
孙义重新驾起马车,“宋大夫嘱咐您不能受寒,不然容易诱发咳疾,公子,要不,我们尽早带着阿容回北夷……”
“我说过的话,你们都忘了吗?”
言谨行沉声道,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孙义没敢继续说下去,专心赶车。
两年前,公子遭阉人常忠下毒陷害,七日未曾醒来,恰好宋大夫在拥月城行医,才帮公子从鬼门关前带了回来。
可自那以后,公子身体便伤了根本,每况愈下。
当他查到阿容下落,向公子禀告后。
公子说要亲自来锦陵城寻找阿容,他和杨玉娘都曾劝说过,他们会尽全力将阿容带回。
可公子铁了心要来,谁劝也没用。
公子只是面色平静地说:“就凭你们俩是带不回那死丫头的。”
马车行驶得很缓慢,孙义知道每次服用护心丸后,公子都会睡上半个时辰,因此他特意放慢速度。
待到达驿馆时,已至中午。
驿馆门前的杨玉娘明显等了许久,见他们回来,就迫不及待地小跑到马车前。
看见孙义向她微微点头,她心中松了口气,才附在马车旁对言谨行低声道:“公子!顾青渊差人给您送了封信。”
言谨行活动了下略微僵硬的四肢,掀开车帘,走了出来,接过信一看。
“他终究是坐不住了……唉……真可惜,忠君为民之人遇到荒唐无道的皇室,也是他的命数……”
信中,只写着日落之时,在浮生坊相约密见。
与顾青渊少年相识,言谨行比一般人都要了解他。
与自己出生相似,但却对权力没有任何的野心,作为士族大家的公子哥一直顺风顺水,自小父亲庇佑,母亲疼爱。
就在短短半年时间,接连遭遇重创,失去至亲与好友,如今知道背后事情的真相,言谨行倒是挺佩服他还能如此沉得住气。
他的兵部尚书一职是他全家人之命换来的,这只不过是秦柔架不住悠悠众口才不得已而为之。
他饱读诗书,恪守礼节,志向高远,可偏偏早就烂到根的南凌皇室最不需要的就是他这样的臣子。
而这样的一个人,如今约他这个北夷丞相在青楼妓馆中密见,这在之前,顾青渊想必也是踌躇许久。
“既然他想尽地主之谊,我们便给他这个机会。”
言谨行倒挺好奇,顾青渊在知道云容的真实身份后会如何去做……他是继续蒙着头骗自己,还站起身来掀了桌子与秦氏对抗。
有点期待……
想到此,言谨行胸中已觉得澎湃,事情真是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
午时一过,天空飘下的细雪慢慢变成鹅毛大雪,不出半日,白雪便覆盖住地面,只剩白茫一片。
安乐宫的暖阁殿门外,云容正跪在殿外暗暗地抚摸着酸疼的膝盖。
言谨行走后,凌九胤刚到朝阳殿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秦柔就差人将凌九胤叫走。
说他是一国之君,白日里应勤勉朝政,不应沉溺于后宫。
待凌九胤不情愿地离开朝阳殿后,后脚便有宫人来传旨,说太后让她过去觐见。
云容眸光一沉,秦柔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
而她一到暖阁殿外,这一跪就是两个时辰,身旁积雪都已经掩埋住了她的脚。
还好,她有先见之明,出发前将自己裹得厚厚的,就是预知秦柔必定会为难她,这也正是她所想要的。
一双精致绣鞋出现在她眼前,“太后召你进去!进去之后记得谨言慎行!”语气中带着高傲。
云容活动了下有些冻僵的双脚,站起身朝秋霜弯了弯腰,“多谢秋女官。”
秋霜在前,云容在后。
她低着头迈进殿内,顿时暖意融融,与外面简直是两个天地。
在殿内不止秦柔一人,两旁分别坐着杨慕风和舒媚儿。
进入殿门后,云容便察觉到殿内的几道目光,都是含枪带剑,恨不能将自己戳穿了。
尤其是杨幕风,他是第一次见到云容。
眼前之人与当年的云木瑾竟如此相似,他差点以为云木瑾死而复生。
可细看,他才发现她们二人的不同之处,她的女儿,那双眸有如无底深渊,令人探不到底。
她的视线扫向他之时,他竟有一股没来由的心慌。
秦柔根本不想看到她,她一看到这张脸就觉得刺眼,她更想她立即消失在她眼前,可偏偏自己的儿子对她一见倾心。
而且如今这贱丫头是北夷言相义妹的身份也让她不敢有所动作。
“哪来的贱丫头,见到太后娘娘连行礼都不会吗?”
没等秦柔先发难,一旁的舒媚儿倒是先开起口来,那副自作主张的样子,好像她才是这个宫里的女主子。
云容昂胸抬起头,完全没有了刚才在殿外的卑微,只是一声蔑笑。
“你笑什么?”舒媚儿站起身问她。
云容仰起头,看着坐在上座的秦柔,眼神满是不屑和鄙夷。
“跪她?她不配!我只跪天地,跪父母,她算什么?不知廉耻之人不配我跪!”
“放肆!”秦柔怒拍桌子,一声喝斥,被云容的话气得脸色发青,“来人!给本宫掌嘴!”
立即便有两位嬷嬷上前来,给了云容两个巴掌。
在她们动手之时,云容暗暗运行内力,在她们巴掌落到脸上之际,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住手!”
凌九胤的吼声适时地出现在殿门外,刚好看见云容被秦柔欺负的场景。
第97章 争锋相对
见时机已到,云容狠狠地朝秦柔跪下,嘴里含着血,目露恐惧。
“求太后娘娘饶命,民女自知身份低微配不上陛下,您不要为了民女与陛下产生嫌隙!”
秦柔在宫里一步步斗到如今的位置,见云容如此反应,立即明白她这是要挑拨离间。
“胤儿!是她对本宫出言不逊在先!你可不要被她所蒙骗!”
云容擦着嘴角的血丝,转过身爬向凌九胤,抓住他的衣角,双目含泪地抬头看向凌九胤。
“陛下,太后娘娘说的没错,是民女不知宫中礼数,没有及时下跪而惹怒了太后娘娘,这一切是民女的错!求陛下责罚!”
看到云容将所有错都揽到自己身上,在凌九胤眼中,就是他母后仗势欺人。
要不是李孝德告诉他云容在殿外已经跪了两个时辰,他也许还会怀疑一下云容的动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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