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寒地冻的,云容本就身上有伤,而刚刚他亲眼看到云容被掌嘴。
她也没有一句说母后的不是,还想着维护母后和他之间的关系。
这是母后是在给云容下马威,实际敲打的是自己。
凌九胤低下头,看到云容那姣美白皙的脸颊上,五指分明的手掌印,心疼和维护之心油然而生。
他弯下腰将云容扶起,“疼吗?”
云容咬着唇,摇头道:“谢陛下关心,民女一点也不疼。”
云容的懂事更让凌九胤心生愧疚,如果不是他想纳她入宫,云容也不会受今日的疼痛。
“母后,容儿还有伤在身,儿臣先将她带回朝阳殿。”
凌九胤眼里不带一丝温度地看向秦柔。
秦柔起身,心中怒气本就未退,看到自己儿子又如此维护这个贱丫头。
她努力抑制怒意,强作平和地问自己的儿子。
“胤儿,你当真要将她纳入后宫?”
凌九胤正擦拭着云容嘴角的血,擦好后,他侧转过身,眼神坚定地望着秦柔。
“对!明日儿臣便下旨封云容为容贵妃,还请母后莫要阻拦!”
“你……本宫绝不允许!”
看到自己儿子一意孤行,秦柔的怒火已难以压制。
“胤儿!这世上貌美女子如此之多,你为何偏要看上她!其他任何女子母后都可以答应!但唯独她不行!”
秦柔越是阻拦,凌九胤心中越是反感。
“母后,朕是当今天子,难道想纳个自己喜欢的女子入宫,您也要插一手吗?”
一旁的舒媚儿此时想要出来劝解一番。
“还请陛下息怒,太后娘娘也是用心良苦,为您着想……”
她不说不要紧,一说就如火上浇油。
云容一听,眉头一皱,这舒媚儿这哪是来劝架的,是来拱火的。
凌九胤心里原本只是火苗,被她这句话一拱,顿时火苗串成大火。
为他着想?母后要是真的为他着想,又怎会处处将他限制!
他怒视着眼舒媚儿,这朝华郡主和他母后是一丘之貉,容貌再美,要是心地狭隘,那也不及云容的半分!
“朕与母后说话,哪轮到你来插话!豫王难道就是这样教养女儿的吗?”
杨慕风一见形势不对,脸带歉意地道:“陛下息怒,是臣管教无方,这就带她回去好好教养!”
“臣先告退……”
杨慕风拉着还想说话的舒媚儿退出殿外。
他和陛下同是男人,要更懂得他的内心。
云容在陛下眼里是弱者,男人天生的保护欲会促使他更偏向云容。
杨慕风经过云容身旁,目光忍不住投向她。
这一幕恰好让秦柔看到,她胸中本就憋着的一股气,更加令她火大。
“站住!今日本宫把话挑明,胤儿!朝华她知书达礼,才貌双全,以后她将会是你的皇后!而这个女人,她绝不能待在这宫中!”
此话一出。
有人喜有人怒,有人看好戏。
云容第一时间看向凌九胤的表情,果真!额角青筋微凸,嘴唇紧抿,那是一个人暴怒的边缘。
“如果朕不同意呢?”
杨慕风和舒媚儿站在一旁,看着太后和陛下争锋相对,殿内气氛冷凝,所有人都显得尴尬。
他们俩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此时,凌九胤感觉到衣角被云容扯了扯,只见她轻声道:“陛下,怒气伤身,这都是民女的错,民女不该让您为难,今日民女便离开皇宫……”
还没说完,云容就晕了过去。
以退为进,以柔克刚。
这是云容上一世在顾青渊身上得出的经验。
凌九胤岁数与她相当,且是年轻气盛之时,这些年一直被秦柔压制着,最是容易冲动易怒且受人挑拨。
看着虚弱无力,且口吐鲜血的美人倒在自己身前,谁的理智在这时都会失片刻。
“来人!找太医!”
凌九胤完全顾不上其他,抱着云容就想往殿外走去。
身后的秦柔见一向听话的儿子,当着别人的面,公然忤逆她的意思。
她感受到自己的权威受到挑衅,她绝不能容忍自己的儿子因为云木瑾的女儿而失去这些年对事情的掌控。
“站住!没有本宫的允许,她绝不能留在宫内!来人!命人将她送出宫去!”
太后命令一下,秋霜带着几个嬷嬷上前,想要带走云容。
凌九胤此刻的心比外面的天气还要寒冷,那是对他母亲的心寒。
他将云容护得更紧,这么多年的隐忍换不来母后的尊重。
他厉声道:“朕才是一国之君!今日谁都不许动她!”
他怒目而视着在场的所有人,李孝德忙往前一步,身后跟着数位内侍官。
双方僵持不下。
舒媚儿看了眼气若游丝,呼吸微弱的云容,她眉毛一抽,这姑娘演柔弱演得还真像……
她鼓起勇气上前,小心翼翼地道:“陛下,太后娘娘,这云姑娘的呼吸好像越来越弱了……”
她“好意”地提醒着在场的所有人。
凌九胤低头看着脸色越发苍白的云容,心中一紧,“走!回朝阳殿!”
他大踏步地离开暖阁,不顾身后秦柔的脸色有如猪肝色般难看。
杨慕风带着舒媚儿离开安乐宫后,秦柔一把掀起身旁的桌子,所有物品滚落地上,摔碎一地。
她眼神恶狠,“贱人……本宫早该杀了她!”
秋霜忙上前给秦柔端上一杯安神茶,“娘娘请息怒,现在得到云氏宝藏最重要,到时候再下手也不迟。”
秦柔喝完安神茶,这才缓和了心情,“去传言谨行!他承诺给本宫的,明日本宫就要见到,否则,别怪本宫翻脸!”
“是!奴婢这就去办!”
秋霜低头弯腰退出殿外。
她刚走出安乐宫门口,刚才面对着秦柔时的毕恭毕敬转眼变成憎恶。
第98章 宫里宫外
同一时间。
浮生坊内的乐坊船,行驶至湖中央,没有莺歌燕舞,没有丝竹之声。
往日的销魂之所,此时却是肃杀一片。
言谨行和顾青渊分桌而坐。
顾青渊一身鸦青色暗纹锦袍,比平日里多出了几许厚重和深沉,暗眸中藏着深深的忧色。
反观言谨行则一身月牙白刻丝鹤氅,倒显得几分温润和雅性,全然不像令人闻风丧胆,心狠手辣的北夷丞相。
他自顾地斟着酒,一杯入喉,微微闭眼,棱角分明的脸上尽显满足。
“好酒!顾兄不来一杯?”
言谨行提着酒杯朝顾青渊微微一送。
顾青渊表情严肃而冰冷,连着船舱内的温度都下降了好几分。
他眉头紧锁,今日他请言谨行来这浮生坊只有一个目的。
“你带她回北夷,越早越好!”
她,是指云容。
言谨行顿住手中的酒杯,看向顾青渊满是惊讶,“哟!你这变脸速度倒是挺快的,几天前还拦着我,不让我带走阿容……”
顾青渊沉眸,相对于南凌,云容回北夷至少没有性命之忧。
“她留在南凌,接近陛下和太……秦氏,你应当知道对于她来说有多危险!秦氏是绝不会放过她的!”
言谨行笑而不语,笑顾青渊的天真。
在北夷,他的仇人更多,云容是他义妹,那些人对她更是虎视眈眈,他来南凌可不是只想将云容带回去那么简单。
顾青渊见言谨不回答,起身走到他桌前,摁着他手里的酒壶,“言谨行!她怎么说也是同你一起长大的妹妹,你不能如此对她!”
现在云容待宫里多一日,就多一份危险。
言谨行抬眼,看着急迫得眼眶都已泛红的顾青渊,完全无动于衷。
“你以为带她走是为她好?顾兄,你为官这么多年,应该知道永绝后患方能高枕无忧这几个字,如果我猜得没错,宫中的消息想必快来了……”
他视线移向舱门处,刚好,一只信鸽停在孙义的手臂上。
孙义从信鸽身上拿出一个小竹筒,递到言谨行手中。
“公子,宫中密信……”
而就在这时,无影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顾青渊身后,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二人同时看向对方,变了脸色。
他们得到的是同一个消息——凌九胤刚刚下旨,封云容为容妃,赐朝阳殿。
言谨行有些宽慰,看来她已经做好了决定——以身入局。
只是这还不够,他还得给她加一把火。
顾青渊听到无影带来的消息,脑袋一阵晕旋,身体微微摇晃,这船舱内的空气稀薄得让他胸口憋闷而无法呼吸。
“容妃……怎么可能?她为什么……”
他跌跌撞撞地冲出船舱,想要呼吸着湖面上的新鲜空气,也想让那寒风让他自己的脑子保持清醒。
怜姬端着酒从船的一楼走上来,正巧碰见顾青渊从船舱内快步而出,神情慌乱中含着痛苦。
她微微叹息,拿起酒杯,“顾大人,这是令主给您准备的松花酒,您务必尝一尝。”
顾青渊猛地想到什么,“云容她还跟你交待了什么?”
怜姬向顾青渊微微福了福身,“令主说她的事,还请顾大人莫要插手。”
“她……”顾青渊更觉胸闷,嘴角不禁一丝苦笑,她是他心里过不去的一个劫。
顾青渊望着湖面那望不见底的黑沉,眼眸中却露出坚定的星光点点。
“这不是她一个人的事,这是关乎整个南凌的事!作为南凌臣子,岂能袖手旁观!”
“啪!啪!”
“好!不愧是南凌士族大家的顾氏,言某佩服顾兄之气概!”
言谨行不知何时站在他的身后,双手鼓着掌。
顾青渊淡扫他一眼后,“我不知你进宫与她说了什么,但既然她选择留在宫中,那我自会助她一臂之力!”
言谨行面带笑意,“顾兄如今与言某是同条船上之人,不如共饮一杯如何?”
怜姬将他俩的酒杯斟满,再悄然退至一旁,今日船上的这两人都是人中龙凤,权势滔天,她谁都不想得罪。
加上云容刚刚让宫里的人带出来的消息,让她更加谨小慎微,不想坏了云容的计划。
待二人的杯中双双已空,寒风太凉,言谨行忍不住捂着嘴轻咳了一声。
顾青渊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会和言谨行在共饮一壶酒,见言谨行的脸颊微红,不禁嘲笑道,“言丞相这酒量不过如此……”
言谨行只是嘴角轻勾,并未反驳,他怕自己一开口,那冷风便会呛得他停不下来。
他最不喜欢将自己的弱点暴露在别人的面前,尤其是顾青渊。
二人静静地站在湖边,默默地凝视着湖水,心中各自盘算着。
船坊缓缓地向岸边靠近,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宁静,他们这才回过神来,对视一眼后,顾青渊最先默默地踏上了岸。
走在后面的言谨行并未着急踏上岸,而是在经过怜姬身边时停下了脚步。
“阿容肯定不止交待了这些,她还跟你说什么了?”
他了解云容,她不可能将自己逼到绝境,肯定给她自己留了其他的路。
怜姬微微一笑,“果然什么都瞒不住言丞相……”她从怀里掏出一个黑漆木盒。
“这是令主留给言丞相的,令主说,您和秦柔之间的交易她早已猜到,秦柔想要的无非是云氏祖先留下的宝藏库,这里面放着令主的云起令以及在云城云氏老宅下的宝藏钥匙,想必言丞相用得到。”
言谨行接过木盒,打开一看,那两把云形钥匙都是真的,但那块玉色云起令他握在手里时,重量要比真的云起令要稍轻,没有见过真正的云起令,根本看不出来是假的。
“这丫头,是想让我拿这个给秦柔,既可以利用我的身份保住她的命,又可以将秦柔信任之人引往云城,而那云城里,想必谢无寒早就做好准备,就等有人自投罗网……”
他这个义妹,心思可不是一般人能想得到的。
怜姬在言谨行快要下船之际,唤住了他,
“言丞相……奴家有句话虽有些逾越,但还是想说……令主她最担心的是一心堂的小娃儿和吕夫子他们,还请您不要为难他们……”
第99章 软肋
言谨行只是身形一顿,双手交握着,不知在想些什么,但却让他周围的孙义感受到一缕寒意。
待片刻后,言谨行才下了船坊。
回驿馆的路上,他的马车刚经过一心堂的巷子口,此时已是夜深人静,只余学堂门前那两盏昏黄的灯笼在黑夜中摇晃着。
他敲了敲车门,孙义便俯身过来。
言谨行冷声道:“命人将一心堂烧了!再将这把火算到秦氏的身上!”
孙义惊得瞬间抬起头,“公子……这是容儿最在乎的……这样会不会……”
言谨行则冷冷地打断他,“今日一心堂不烧,将来这些人就会被秦氏屠杀,我只是帮她做尽早决定而已。”
她这么明显的软肋,竟还幻想着秦柔会对她们手下留情不成,言谨行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还不如小时候的她,来得干脆利落,越长大,这心倒是越软!
马车继续行驶,即使盖着厚实的毛毯,言谨行还是觉得冷,他吩咐道:“明日一早,我们以北夷丞相来访正式递交国书……”
“是!”
***
皇宫内苑,安乐宫内。
秦柔的手掌心捧着那枚日思夜想的云起令和宝藏库钥匙,她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像是做的一个梦。
这种场景,她曾无数次在梦里梦到过,她拥有了云木瑾的一切,她再也不用仰着云氏的鼻息。
她和云木瑾一同长大,从小就知道她们俩之间的差别。
她的家世早就没落,她父母早逝,和哥哥从小寄居在云城的舅舅家,受尽白眼和冷落。
云木瑾是云城城主云行暮之女,从小众星捧月,被云行暮娇养在闺中,对外面世界一直有着天真的向往。
因此,她嫉妒云木瑾的一切,她怂恿云木瑾同她一起前往锦陵城。
其实这一切都是先皇早就盯上了云城,只是云行暮油盐不进,因此才暗中重金收买她,让她带着云木瑾进宫,好以此要挟云行暮。
只是后来事情偏离了方向,先帝强迫云木瑾,云木瑾以死相逼要离开皇宫,最后不得已,让云木瑾嫁给杨幕风。
到头来,先帝也没有得到云氏一族所掌管的云起令以及云氏背后历经几世的财宝。
而现在,这些统统都将要被她收入囊中,她一想到,她将要拥有这些足以买下整个南凌国的云氏宝藏时,她拿着云起令的手有如她的的内心,激动得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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