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地上、半空中。
她只能以那种难堪的姿势,被迫直视他的眼睛。
即便是他兴致来了,让她背过身去,也会因为害怕被扇得发抖。
群玉挺着高耸的肚子,圆鼓鼓的肚皮像是一只西瓜,愈发显得她四肢纤细修长,就跟粉嫩的藕节似的。
他将人搂在怀里,向上跃跃欲试,说出口的话却是一如既往的过分。
“你躲什么啊,我在和孩子打招呼呢。”
哭得梨花带雨的群玉,鼻尖泛红,哽咽着发不出任何声音,她扯着谢望的衣袖,求他,“看在孩子的份上,求你放过我。”
“放过你?凭什么。”谢望置之不理,彻底无视她的哭求。
不仅恶劣的继续动作,还调笑似的问了句,“你肚子里揣着孟澜的种,还敢和我谈条件?”
群玉低着头没说话,哭声细小无力,简直就是泪如泉涌。
可谢望才不会哄,非但如此他的视线一路向下,掐着她的腰,冷淡发问,“这么会哭,是要给我洗衣裳吗?”
梦到这里戛然而止,群玉一个鲤鱼打挺似的坐起身,胸口剧烈起伏着,看着室内陈设和这只与梦里截然不同的床帐,总算是放下心来。
还好只是一个梦而已,她已经打定主意在成亲之前,就和孟澜把话说清楚,她们不会有孩子的。
怎么谢望在梦里抱着怀孕的她那样问?
一定是因为那封信的缘故,烧掉了就好了。
“春禾,你帮我把这封信烧掉。”
春禾听到她的声音,从外间过来,接过这封信,“好,我这就去,娘子是做梦魇住了吗?”
这等羞辱启齿的梦,群玉都不想承认!
“没有没有,就是口渴了,有水吗?”
才来到这里第一日,群玉还不大熟悉房间的布局。
她将那封信丢进香炉里,就去给群玉倒水。
春禾倒了杯温水过来,正要递给她时,却听见群玉突然开口,“门口还有一封信。”
第33章 谢郎头七,你若有良知,……
随着群玉的视线望过去,门口横空出现一只信封,春禾捡起信封推开门探身查看,廊下并为瞧见有人在。
“娘子,定是有人装神弄鬼,我这就去隔壁厢房看看。”
将那只信封交给群玉后,春禾作势要出去,却被群玉拉住衣角,“别,别去,先看看这封信写的是什么。”
拆开信封后,依旧是白纸红字,赫然写着几个大字:每一封信,都不许烧。
她接着去看下一张:等我回来检查。
最后一张上面,只有一句,七夕不许和孟澜过。
看到这里群玉松了口气,应当只是谢望走之前,准备的信罢了。
否则他应当早就知道,自己已经拒绝了孟澜,用不着他提醒。
“今夜不用你守了,春禾你回去睡吧。”群玉揉了揉困得快要睁不开的眼睛,将那封信撕碎丢进香炉,这才合上眼帘沉沉睡去。
春禾应声下去,打算去隔壁厢房瞧瞧,究竟是何人半夜不睡在这装神弄鬼。
群玉一觉睡到天亮,想着今日是七夕,最是适合明察暗访,有所行动了。
和丰楼推出了新菜式,前几日她尚在病中不好出门,今日却可以趁着七夕鱼龙混杂,去后厨看看。
她心中已然有了成算,却不成想出门后,身后跟了个甩不掉的尾巴。
可就这样让她打道回府,群玉也不大愿意,偏偏对方也很是警觉,没法将人引出来。
气闷之下,群玉让车夫改道,去了若虚茶楼。
她要了一间二楼的雅间,靠近栏杆那边的窗户大开,群玉就着杏仁茶,和七夕特有的巧饼,听着看台上的老先生说书。
“诸位可知如今时兴的磨喝乐为何会在七夕这一日被人供奉?”
台下应和声此起彼伏,有说知晓的,也有说这事有什么好细说的。
“诸君莫急,此事还要从玉佛寺那位早就圆寂的明悟法师说起。”
说书人一拍惊堂木,捋着胡须开口,“这位称得上是当世国师的明悟法师本名卢乘风,出自范阳卢氏,行十九,卢十九年纪轻轻连中三元,杏林宴上容华公主对他一见倾心,向先帝求了赐婚。这位容华长公主想必诸位都知道,今上的嫡亲妹妹,说是最受先帝宠爱的子女也不为过。”
“及第新春,杏园初宴,偏偏这位卢十九恃才傲物,当场拒婚,容华公主追问之下,得知他早就有了心爱之人。此女诸位也不陌生,便是那位才华馥比仙的姚氏女。可姚氏女是先帝为当时,还未被废的太子钦定的太子妃,此事虽未传扬出去,可卢十九出自范阳卢氏,在朝为官者不算少数,不会不知道这件婚事。”
“此举算得上是蔑视皇权,公然叫板了,先帝龙颜大怒,不仅废了卢十九满身功名,还让他滚出盛京,永不录用。”
“容华公主为其求情,先帝爱女心切,到底是给了他一条生路,若是他肯尚公主,此事便既往不咎;谁知卢十九固执己见,愿意落发为僧,此生不娶,也不肯尚公主。”
“他既然愿意出家,先帝便将他发落至远在灵州的千重崖,此地靠近西域,却因为漫天黄沙卷地,多的是苦行僧和罚没至此的苦役。卢十九法号明悟,在千重崖钻研佛法不过三年,便前往西域辩经,最终赢遍西域高僧,扬名天下。先帝崇信佛法,向来就对得道高僧青眼有加,是以才传召明悟回京开设法坛,大兴佛寺。”
“玉佛寺落成那日,已是当朝太子妃的姚氏女前去礼佛,收到了一对憨态可掬的磨喝乐,便是这位明悟法师亲手相赠,姚氏将这对磨喝乐供奉于佛寺中,没过多久,成婚三年的太子妃终于有了身孕……”
“从此每年七夕,磨喝乐常被已婚妇人供奉,若是有孕则会传给来年刚出世的孩童。”
听到这里,群玉觉得有些怪诞不经,一对磨喝乐而已,怎么就承担起观音菩萨的职责了呢?
不过这若虚茶楼的说书先生也是胆大包天,连容华公主的旧事都敢拿出来当做谈资。
就在群玉用完最后一块巧饼,准备起身离去时,突然听到二皇子的声音,“阿玉今日倒是得闲。只是这么快就急着走,可是那说书先生讲的故事不喜欢?”
群玉转身向他见礼,又忙不迭开口,“故事自然是有意思的,不然怎么赢得了满堂彩,殿下可得好好给老先生一笔赏钱。”
“好,既然如此,那就众人同赏,给其余客人也都送上阿玉今日点的这几道,就说东家祝各位缔结良缘,共赴白首。”
说完这话,二皇子满眼温柔,目光落在群玉身上。
群玉连忙错开眼,心底一慌,怎么昨日才躲过孟澜,今日二皇子又是闹得哪一出?
早知如此,这若虚茶楼也不该来的。
“阿玉,不知今晚能邀你同游看灯吗?”二皇子直勾勾地盯着她,语气却是不容拒绝。
想着她昨日就拒绝了孟澜,今日若是答应二皇子,叫孟澜知晓了恐怕不好,群玉到底是摇了摇头。
“殿下应当知道,我如今已是孟澜的未婚妻,这样授人以柄的事情,还是不要做为好。”群玉还是前几日才知晓,那天去和丰楼用饭,谢望之所以会寻过来,是因为二皇子太过张扬的缘故。
二皇子闻言一滞,勾唇冷笑,“也好,有些时候不曾见过孟二郎了,阿玉既然要回孟家,那不如你我一起同去。”
群玉被他惊得说不出话来,上回在莲庄他就凑过来,已经很是让人起疑了。
再跟她一起回孟家,岂不是让人都知道,她们关系熟稔且交情不浅。
被迫退让一步,群玉到底是答应了他,“那,那还是就我俩去看灯吧。”
二皇子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晚上我来接你。”
“不用了,我还是在这里等殿下吧。”群玉不想让他知道玉园的存在,他要接人定然是去孟家。
“也行,只是你若没来,我便去孟家亲自接你了。”二皇子留下这么意味深长的一句话,便转身离开了。
群玉又坐了一会,想着干脆和春禾换身打扮,随着来来往往的客人离开,否则敌在暗我在明,又如何找得到那个跟踪她的尾巴。
突然听到隔壁雅间里传来说话声,女子的声音很是熟悉,好像被人欺负惨了在哭。
她没好意思再听,和春禾互相换了衣裳抬步就想走,谁知听到有人笑得开怀,“盛樱宁,父债女偿懂不懂,你父亲虽然死了,但欠给老子的钱还没还,识相的话就给爷配合点。”
群玉脚步一顿,和春禾对视一二,当即开口:“我要救她。”
“可是娘子,就我们两个人,如何救得了她。”春禾有些犹豫,她知道盛娘子上回在金水河,将群玉救回来这件事,救命之恩自然要报。
可这会她们手无寸铁,身旁无人可用,就她们两个女子如何报恩啊。
“谁说只有我们两人,不是那个尾巴找不到吗?你说我要是进去出了点事,那个人会不会出现救我?”
群玉笃定此人是谢望埋在自己身边的探子,对自己的安危不会见死不救,也只有这样才能找到这个人是谁。
“那娘子要我怎么做?”春禾很快答应下来,知道娘子心中定然已经有了计划。
“你附耳过来。”群玉同她咬耳朵,到底是怕被人察觉出来。
少顷,群玉给了乐姬一笔银子,抱着她的琴就走,“借用一下,稍后还你。”
她叩响了隔壁雅间的门,听见是女子的声音,里面的人放松了警惕,也就让她顺利进去了。
为首的那个马脸男,一脸鄙夷,“小娘子有何贵干?”
“诸位郎君,奴是楼里的乐姬,东家让奴过来给各位弹琴助兴。”群玉低着头,毕恭毕敬地回话。
络腮胡的高壮男子眼睛都看直了,怔然发问,“大哥,我们没点乐姬作陪啊。”
“管他呢,你,抬起头来。”
群玉依言照办,余光一瞥,却是落在盛樱宁那边。她脸颊高高肿起,显然是方才挨了打。
瞧见群玉后,盛樱宁也是心中一惊,眨着眼茫然地看着她。
“是个标致美人,美人过来坐。”马脸男一改先前的不耐烦,拍了拍大腿,示意群玉过来。
她装作恐慌,一脸无措地开口,“这,郎君这是何意,奴虽是乐姬,但是卖艺不卖身的。”
“少废话,自己送上门来的,立什么贞洁牌坊。”
“大哥,你说这两个小娘子又白又大的,哪个更舒服啊。”络腮胡的视线在她二人身前来回梭巡。
“一起上不就知道了吗?”马脸男滚烫的眼神黏在她身上,就像是被毒蛇盯住了似的,群玉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抱着琴往后退,想着等他凑过来,就将琴往他脑门上拍。
群玉扭着身子往盛樱宁那边躲,就想着等会拉着她一起跑。
马脸男见她还敢躲,顿时沉了脸色,“老三,你也过来帮忙。”
盛娘子受了大哥冷落,络腮胡笑得暧昧,黑色的大手就要往她身前摸,谁知就听到大哥叫他。
二人齐齐上前,断了群玉身后的退路,她抱着琴往马脸男面门上用力一砸,谁知被他错身躲过,只堪堪破了点皮砸肿流了点血。
马脸男摸了摸头上的血,气急败坏地吩咐道:“这个小娘皮泼辣得狠,老三给我摁住她,爷今天就要玩死她!”
眼见着络腮胡那只大手就要伸过来,群玉大喊一声,“还看热闹呢,赶紧给我滚出来!”
依着她和春禾的计划,早在春禾孤身一人下楼时就会被人发现主仆二人换了身份。
那只尾巴认出后定然会上楼查看,方才门外有道影子一闪而过,却迟迟不肯破门而入。
络腮胡听她这样喊,试图抓她的手僵在空中,紧接着有人翻窗跳进来,一脚踢开他。
马脸男立刻过来和他扭打在一起,群玉连忙拉着盛樱宁跑了出去。
群玉拉着人下楼,还不忘安抚她,“宁娘,我送你回崔家。”
“不不用了,我先不回崔家。”提到崔家,盛樱宁脸色霎时一变。
群玉只当做没看见,神色如常的发问,“那你还有别的去处吗?”
“有的,我自己回去就是了。”盛樱宁不想麻烦她,生怕她因为救了自己,也会麻烦缠身。
“你一个人怕是不安全,我陪你一起去吧。”群玉再三坚持。
“那,只能一个人去。”盛樱宁想要她知难而退。
谁知就听得群玉说,“可以,我和我婢女说一声,现在就和你一起去。”
和春禾交代完后,让她帮忙缠住方才那个尾巴,群玉拉着盛樱宁的手就要一起走。
尽管只是一面之缘,群玉也敢肯定,方才那个尾巴武艺高强,那两个男子不会是他的对手。
只能趁着这会他被人缠住,春禾又在门口善后,能让她先行离开。
群玉和春禾一起七拐八拐,终于到了她家。
这个地方倒是好,大隐隐于市,院子藏在东市里面,多是商户居住,若是没人带路想找进来只怕不容易。
群玉进门后,环顾四周,露出羡艳的眼神,盛樱宁适时开口,“赵娘子跟过来,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我方才是想说,你欠他们多少钱,我可以借给你。但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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