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她拿私藏的金簪买通了署丞。
足足等了两个月才见到谢望,只是当时她并不知道这位来历不明的神秘人是谁。
霍容璇坐在屏风后面,问他,“敢问郎君救下我们后,意在何为?”
他既不求回报,也不通名姓,霍容璇根本就不敢和他走。
万一此人心怀不轨,不是霍家的友人,而是仇人呢?
彼时谢望才从玉佛寺出来,这些年不染俗务,一片好心被人误解,他回答不上来,只好实话实话。
只是想让霍家女眷远离盛京,有一安身之处,等后面他再想法子,帮忙打听流放的霍家小郎君消息。
这个理由实在是很动人,霍容璇虽然感激涕零,却没有答应,只说兹事体大,她要和长辈商定,等他过半个月再来。
谁知等谢望再去时,却是得知人早就不见了,被人赎走了。
后来霍容璇借着二皇子混得风生水起,去查当初究竟是谁想要赎走她们。
虽然线索中断只能找到个武德司,霍容璇却没有就此放弃,一直关注着武德司的变动,最终将目光锁定在谢望身上。
直到一场意外发生,霍容璇差点被发狂的青骢马卷入蹄下,谢望顺势救了她,也借此机会她无意间瞧见了谢望的耳后,有一道和弟弟一模一样的小疤。
知道谢望的身份后,霍容璇谁也没打算说。
她只是冷眼瞧着,霍玉生究竟要干什么?
直到得知如今他和群玉之间难舍难分,甚至还有了孩子。
“我今日和你说这些不是为了和你相认,而是想告诉你,从今往后不要出现在玉儿面前。”
“和自己哥哥乱伦生子,还是抛弃她的哥哥,你说玉儿若是知道了,会如何看你?”
谢望的呼吸停了一瞬,嗓子都打着颤,“你是说,玉儿就是我的妹妹。”
不、这怎么可能呢?妹妹早就死在了当年那场大火中。
这样的想法稍纵即逝,谢望又自己驳回了,怎么不可能,当初他就是师父从那场大火捡回去的,没道理妹妹不会被人救下。
霍容璇见他居然真的不知道,一番话直往他心口上扎,“这些年玉儿为了扮好你这个临阵脱逃的世子,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侯府发生大火很长一段时间,她失声不会说话,大夫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治好,后来好不容易能开口了,也不见外人,在侯府给你立了衣冠冢,每天夜里睡不着觉给你坟前锄草。”
“如今你既然得知了真相,作为兄长,即便是她不认你,也不该和她一错再错。”
谢望恍惚了下,心乱如麻,事到如今他即便是告诉众人,自己和玉儿并非亲生兄妹,恐怕也不会被玉儿原谅。
玉儿不认他,那他这个兄长还有意义吗?谢望闭了闭眼,按着眉心沉思。
“霍玉生既然在她心里已经死了,那就请长姐帮忙保守秘密,永远不要让她知道。”
谢望眸光微晃,几乎没想太久就做了决定。
“只是我还有一件事,我能去再看她最后一眼吗?”
霍容璇当然不会同意,“不能。”
谢望沉默了下,总算是实话实话,“她被你藏在佛钟底下对吧,她之前被人关过害怕这个,你让我去将她带出来可以吗?”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真话假话?不能。”
霍容璇如今手里捏着他的把柄,知道谢望不敢轻易违背她。
谢望耐心告罄,不再和她多费口舌,“已经关了有一刻钟了,再耽搁下去,她受不了会死的!”
“你去可以,只是作为惩罚,等你将她带回去之后,我要你在公主府门口赤膊上阵,负荆请罪。”
谢望没有多想,“嗯”声应下后,就去三楼找群玉了。
他将佛钟打开的时候,群玉头昏脑涨地望着眼前人,还当自己没清醒呢?否则怎么会看见谢望?
谢望伸手就要去扶她,群玉借着他的手臂走了两步,晃得步子都迈不开,左脚踩右脚的,干脆伸手扒住他,“抱我。”
这样撒娇卖乖的语气,若是从前谢望都不要她说,就会抱着群玉下楼。
可他今日猛然知晓,玉儿就是他死去多年的妹妹,在没有取得她的原谅之前,他怎么有资格碰她。
“玉儿乖,我扶你下去。”
“好晕,哥哥抱我走。”
群玉眼前发晕,软着身子就往他怀里倒,谢望没有办法只好抱住她。
他快有三个月没有抱过她了,温香软玉在怀,可谢望僵着身子,连呼吸都不敢粗重一份。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都对妹妹做了什么?
只有一想到这件事,谢望心如刀绞,恨不得拿这条命赔她。
偏偏她若是知道自己的身份,这样的哥哥她一定不会再要,甚至连他的命都不稀罕。
谢望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被他抱在怀里的群玉当然感受到了谢望的不同寻常。
她以为谢望是气很了,半昏半沉的哄,“我、我不是故意离开的。”
第50章 她才死多久,他就花枝招……
从佛塔三楼下去后,群玉被公主府的下人带走,谢望目送着她离开,久久不能回神。
持盈公主站在门口大气不敢出,即便是迟钝如他,也咂摸出几分不同寻常来,
“谢司使,还要人请吗?”
随着一道冷漠的声音响起,霍容璇语气淡淡,慢步朝他走来。
“不必,我这就去。”
见她在人前换上这副疏离神色,谢望心下了然,霍容璇也不想外人知道他的身份。
毕竟持盈公主到底是皇家人,若是知晓已经死绝的霍家男丁中,又冒出来一位霍世子,必会犯了欺君之罪,惹得龙颜大怒。
谢望与何用交代几句后,只见他面色复杂,欲言又止。
虽然郎君是借着登门致歉的名头上门拜访,可明眼人都知道只是做戏而已,怎么非得真的在公主府面前负荆请罪。
半盏茶的功夫过去了,谢望脱掉外袍,解了中单,裸着胸膛,背着何用向公主府管家要来的干柴,跪在门口一言不发。
持盈得到消息后差点吓坏了,这这好端端的,谢望这是做什么?
即便是没找到人,要向她道歉,也不必这般大的阵仗吧。
没敢多想,持盈不顾婢女的阻拦,一路小跑过去,正中午的太阳越升越高,青砖铺就得地面都有些晒白了。
他就那样笔直跪着,身形萧萧肃肃,犹如劲竹。
持盈鼓足了勇气,在众人带着探究的视线中,快步上前,蹲在他身旁小声说话,“谢司使,你起来吧,那嫌犯没找到就没找到,本宫不算你唐突。”
谢望见她胆小如鼠,神色慌张,原本还想实话告诉她找到了,这会却觉得没有必要。
“谢某此举既能平公主之怒,又能向圣上交代,您且回吧。”
这不是生不生气的问题,持盈即便是再恼怒,也不敢让人以为是她在欺负谢望。
若是传出去了这像什么样子?
何况谢望又是父皇跟前的近臣,二哥说过了的,让她小心谨慎,不要招惹是非。
眼下倒好了,一不小心把人得罪了个干净。
“不不不、本宫没有生气,你快起来快起来。”
持盈急得跳脚,可谢望充耳不闻跪得笔直。
路过的行人有胆子大的,不仅停了步子放肆窥探,炽热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来回梭巡。
好像什么都没说,但又什么都说了。
持盈害怕叫人说闲话,也没有再劝了,转头叫了两个门房,“你、还有你,给本宫将谢司使撵走。”
那两个身形单薄的小厮,几乎就是瞠目结舌地望着谢望。
他、他们吗?这件事是不是得找府上侍卫?
持盈咬了咬唇,见二人一脸为难,欲言又止的,干脆把袖笼一甩,“冯统领人呢?快去请他来。”
片时,公主府里的侍卫统领冯游姗姗来迟,看见谢望的那一瞬,他顿时汗如雨下。
“谢司使,您这是干什么?快请起快请起。”
冯游是二皇子的人,尽管知道自家主子和谢望并不对付,可若是在明面上彻底撕破脸,那该如何向二皇子交代啊。
谢望没有和他多余解释,定定跪着并不做声。
见劝不动他,冯游也陪着谢望一起跪了下去。
“算下官求您了,眼见着过路人越来越多,我若是就这样坏了公主的名声,您也担待不起不是?”
冯游好声好气地和谢望讲道理,谁知就听得他冷冰冰开口,“冯统领不必和我一起跪,今日之事算我给公主的交代,即便是来日圣上问起来,也不会怪罪的。”
要跪到什么时候谢望也不知道,他只知道从始至终霍容璇都站在公主身旁,一句话都不曾多说,显然是光这样做她还不满意。
借着向公主谢罪的名头,谢望跪在那对石狮子正中间,太阳晒得脸痛都不肯移一寸。
群玉因为方才被关久了,被人扶回房后就晕乎乎地睡着了。
她向来都有午睡小憩的习惯,等她再醒时天近黄昏,夕阳靠山。
没想到今日居然睡了这么久,群玉揉了揉发昏的发昏的脑袋,长姐的婢女眉儿听到动静后,推门进来侍奉茶水。
“玉娘子睡了这么久,定然口渴,快多吃两盏茶润润。”
眉儿笑容满面,格外殷勤,群玉有些不大好意思,连忙说,“我、我自己来就成。”
“好,那我帮忙开窗通风。”
话虽这么说,眉儿却绕到篾帘背后,将香炉里还未燃尽的香灰,偷偷带走。
这助眠用的安神香,是霍容璇让人添进去的,得益于这味香的功劳,群玉睡了个好长的安稳觉,自然也就不会出门去见谢望。
从正午一直跪到太阳西沉,原先围在公主府门口的人早就散了,霍容璇在凉亭中打着扇陪公主说话。
还只是初夏,公主府就用上了冰鉴,持盈吃着由人剥好的荔枝,脑袋撑在石桌上,似乎不明白谢望究竟在较什么劲。
见时候差不多,再过些时候群玉恐怕要醒了,霍容璇便自告奋勇,说是自己愿意帮忙去劝劝。
否则等会到了散值的时辰,永嘉坊也住着不少朝臣,若是瞧见谢望还跪着,恐怕要觉得是公主在欺负人。
持盈也觉得她说得有道理,就对霍容璇委以重任。
左右四下无人,霍容璇慢步走来,“时候不早了,谢司使可以回了。”
谢望身形一晃有些踉跄,好不容易起身,就听见霍容璇又道:“从今往后,你若胆敢出现在玉儿面前,我就告诉她你的真实身份。”
霍容璇很是笃定,“你也不想让她恨你吧。”
“好。”
他没有多费口舌,拢好衣裳后转身离开。
但其实谢望最害怕的,不是群玉恨他,而是承受不住。
和自己的兄长有了孩子……
这句话光是听着就觉得恶心,玉儿如果知晓了,只是恨他也就罢了,可若是想不开该怎么办?
以她刚烈的性子,谢望担心她会做傻事。
今后他活在世上的每一日,只能向她赎罪,求她日后即便是知道真相,也不要过分苛求她自己。
恨他也好,骂他也罢,即便是她想要杀了他以泄心头之恨,他都心甘情愿。
直到谢望凝沉的身影消失在街角,霍容璇冷漠的面容上才看得见一丝表情。
霍家遭受这样的灭顶之灾,所有的祸事都是大房引起,却叫整个霍家遭殃,凭什么大房兄妹俩都好好活着,凭什么她的兄长弟弟都死绝了。
光是这一点,霍容璇现在绝不会告诉群玉真相。
即便是日后早晚有一天群玉会知晓,那不妨让这条消息变得最有价值的时候告诉她。
*
谢望离开后一直没再找群玉的麻烦,让她感到庆幸的同时,又觉得难以置信。
将她从佛钟底下带出来的人是谢望吧?
还是说当时她因为被关太久,产生来了幻觉吗?可群玉明明记得自己还和他说过话的。
怀揣着疑问,群玉这几日练琵琶都有些心不在焉。
她和霍容璇同住,持盈来找她说话,嫌这耳房太过逼仄,干脆让婢女将自己的梨香苑东厢房收拾出来,邀群玉同住。
可群玉想着若和公主同住,只怕练琵琶这件事就瞒不住了。
她正想着该如何拒绝时,持盈却说,“我这几日心里一直都不安稳,这才想让你陪我一道同住。”
听她委屈巴巴的开口,群玉还以为她受了欺负,“怎么了?和韦三郎吵架了?”
持盈知道她向来吃这套,若只是单纯想对她好些,恐怕她要扯无功不受禄这样的大道理。
“不关三郎的事,就是前几日那位武德司使谢望来闹过一通,莫名其妙的在我府里搜什么刑犯,结果没找到人就和我谢罪,你是不知道,袒胸露乳、负荆请罪,足足跪了大半日呢?”
因为谢望刻意避嫌,那日群玉被他抱着下楼,怕被人瞧见后谢望又将她放下,让她自己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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