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猜,痴迷古遗迹的那帮老头子,会不会不计代价的保下我?”
他有恃无恐。
夏安之不理解许多字句,她的头皮被拉扯得很疼。
一阵拖行,她的手因抓爬逃跑而破了皮,头晕眼花中,她和母亲的残损肢体进了袋子。
他把她们扔进荒郊野外的湖泊,坐私人飞行器扬长而去。
联邦星际自然水源稀缺,大多是人造水,野外也不例外。
夏安之缩袋子里,穿透袋子的水渍混合半凝固的血迹掩住她的口鼻。
她浑身上下青紫发疼,液-体遮盖眼球。
夏安之不知道父亲为什么没对她挥舞自卫锤。
父亲说:“那个女人徒有其表,竟然想着向特殊调查局告发我……”
“也不知道当年为什么带你回来,带回来的要是个男孩就好了。”
年纪小小的夏安之不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
她待在水下袋子,空气愈发稀薄,呼吸愈发困难。
半梦半醒之间,她听见沙哑地哭喊。
“救救我、救救我!”是位略成熟的女士。
紧随呼救传来的是“扑通、扑通”的水声。
夏安之尽力打起精神。
“救、呜噜噜……”污水呛到她。
拉扯袋子的幅度越来越小,另一个发出求救的女声半点分贝不减。
蓦地,成熟的女声越来越近,袋子外的响动逐渐密密匝匝。
“真是服了!谁又杀人抛尸扔到这儿了?还得老娘再通知一次特殊调查局!”声音略成熟的女士埋怨。
口腔没有一颗牙齿的成年男鬼咧嘴笑,重复拉扯满是血腥味道的袋子。
他:“唔、唔,咿呀。”
女士一顿,问:“你说,袋子里有活人?”
男鬼点头,支支吾吾道:“吕,小诶。”
女士瞪眼:“还是个活着的小孩?”
她中气十足,音量陡然拔高。
“完了完了,小孩要是死在这儿,三处得扣我年终奖!”女士哭嚎地逐渐真情实感。
她阴气旺盛的利爪轻轻一划,袋子四分五裂。
通体黑气的女士从尸-体残-骸下卷出头发短短的夏安之。
男鬼手法娴熟地清理水中血液与尸体。
三五秒的时间,湖泊干净如初,一眼可直见干净无瑕的湖底。
而夏安之失去意识之前,除了见识那神奇的一幕,还短暂的听到女士通光脑的声音。
女士:“老铁能派人来一趟吗?”
“祖宗诶,三处忙着呢!“那头无奈:“您就是让我分-身,这会儿也挪不开人给您送烟!”
“去你的!这次不要烟!”女士:“我儿子发现一活着的小孩,你们派人接应一下,看能不能救活。”
那头大吼:“你好歹也是恶鬼,寄生到孩子身上,先给人家吊口气不行吗?”
女士骂骂咧咧:“我儿子去-世的湖里发现的小孩,看着被家-暴,还受了惊吓,要是鬼怪执念寄生估计活不过今……”
声音越来越小,视野里的事物变得越来越模糊。
“真特别,”夏安之晕过去时,心想:“哥哥和阿姨的身体好特别……”
那是她第一次同鬼怪执念近距离接触。
也是她后知后觉发现通灵能力的开始。
可那并没能当场就改变夏安之的命运。
她醒后的很长一段时间,精神值最高不过15。
母亲的死讯遭封锁,外界连条小道消息都没有。
十多家联邦孤儿院以“普通孤儿院不收精神值有缺陷的孩子”为由,拒绝收养夏安之。
精神病院要求病患年纪最低不低于八岁,水鬼女士和水鬼女士的儿子又常年居住在湖泊底部。
七岁的夏安之无处可去。
精神值受到损伤后,她日日干呕,很快瘦到皮包骨头。
夏安之无法像正常人一样活动并说话。
但发现她能看到水鬼后,
水鬼女士总是一边骂骂咧咧地说三处磨磨唧唧,一边让儿子守湖泊,给夏安之找吃的。
一年后,人类女孩逐渐好转,三处没派人来,据说是出了大动荡。
两只水鬼无可奈何,相处着,竟教会人类女孩一些通灵本领,教会她一些格斗技巧。
没有牙齿的水鬼频繁向夏安之分享光脑课件。
三处始终没来,只在某一则新闻报道中提到:“联邦古遗迹资料大量缺损,经调查发现,有组织频繁复苏古遗迹鬼怪执念,企图盗取时光机,打开虫洞多维空间,具体目的未知,负责特殊事件的调查局三处正……”
报道没有后续。
而湖泊打-捞-尸-体与救人变得紧缺助手,整整五年,夏安之在偏远湖泊生活下来。
她七岁到十三岁的命运年轮转动,精神值不得不打碎重新修复的感觉经久难忘。
同当年一般,精神值下落、身体机能不受控制的情况,又一次起始于下雨天。
夏安之倒在半泥土半碎石子的坑坑洼洼小路上,积水漫延再次掩她口鼻。
她无法抬臂,无法曲腿。
头疼得快要-爆-炸,旁边“刘大猪肉”店铺乒乒乓乓地响个不停,世界聒噪起来了。
闭上眼皮也难以获得片刻宁静。
【断头鬼房管检测到主播san值积劳成疾,正处凝滞期,请问是否转换打赏的心脏碎片,以获得san值的更快修复? 】
【如有需要,请您告知在“刘屠夫的直播间”获得的有用信息。 】
【两条有用信息可开启心脏碎片转换,目前您可用的心脏碎片有: 100g ,来自直播观众id :不死蜉蝣。 】
面板不停晃动。
“不死蜉蝣”是谁,暂时无法确认。
看完面板的夏安之一时说不出直播间到底是有人-性还是没人-性。
假如《废土寿终正寝》当真是一款游戏,倘若这一款全息游戏里的玩家和生命体都是虚构的。
她将毫不犹豫地选择“转换”。
可游戏的真实与虚假有待商榷。
没有角色信息提示,如果游戏中的每个生命体都和她一样,是真实存在的生命,那不知道“不死蜉蝣”到底是人还是鬼的情况下,她贸然转换,就可能变成直播间前“吃-人心”的恶鬼。
夏安之不想去赌。
不想过多陷进以人命为草芥的游戏闹剧。
通灵师本就不是蛮力破苍穹的存在,没有通灵师想错杀无辜,误染因果。
她那怪力倒拔垂杨柳的架势,也并不只是表面所见即是全部。
七岁到十三岁的那五年时间,她学到的可不止是如何同鬼怪一起生存。
思及此,夏安之遽然镇定下来。
她想到她先前忽视掉的究竟是什么了。
“刘屠夫的直播间”没有必要继续亲身经历,来来往往的真相终于串联起来。
夏安之勾起唇角,艰难出声:“姐姐还在看7017的直播吗?”
她指站在这一切背后的旗袍女士。
第24章
她说出话语,周遭雨落鸳瓦,无鬼出没。
太正常才更显诡异。
精神值受损,视觉会欺骗神经。
夏安之保险为上,快速垂下眼皮,不再用眼睛看世界。
她头顶的雨水纷纷下落,仍旧冰凉又很快湿润,绿树旁的东西如疾风一般飞驰而去。
夏安之面对天空,发问道:“你是不是一边失望,一边不得不把直播看下去?”
不出所料的话,旗袍女士该是全程守在7017直播间外,比所有人都重视通关结果。
意识到这一点的夏安之牵牵唇角,脑中猛然浮现五颜六色且写着“幸福里”三字的招牌。
这一站的事物何其讽刺。
AI探索风格的游戏寄生于变异怪物,寄生于鬼怪执念,依托于凶杀案,依托于人性。
有些真实,无法以调笑看待。
不想了解、不想面对的事物,总有成千上万种出现方式。
最担心最后怕的女士事件,还是来了。
夏安之脑海混乱,心头一砰后,继续道:“你渴望能够有人公开当年的真相,但日思夜想着也不敢把隐情一并托出。”
她肯定女士正看着她,并在听她说话。
而女士像她当年一样,希冀能够回归机械庄园,但无论如何不敢说出“坠湖”真相。
旗袍女士的经历明显有不小的精神创伤。
“所以,你捏造了幸福里幻境,从我走下列车开始,周围的事物都是你的印象,呈现了你想让我看到的东西。”
换句话说,“幸福里”本就不存在。
一家一家的店铺甚至皆为假象。
“你用镜子向我展示遇害画面,又以恶鬼直播为由,引着我听到老者们的闲言碎语,见识到刘屠夫家暴,可你不敢再幻化出妹妹。”
“因为妹妹不久后将代替你去死,你愧疚到说不出话,不想再看一遍妹妹去世的画面。”
镜子中遭欺负的呼救女孩,至始至终是旗袍女士的妹妹。
直播间一遍遍重播的是妹妹的遇害现场。
哗啦——
刘大猪肉店传出重物拖地声。
夏安之不动如钟,听音辨位确定距离。
三分钟脚程,足够了。
她头也不回,道:“整个经历的时间线被你刻意打乱,重组起来确实需要花费一些时间,一不留神还会陷入逻辑不全。”
“但我想,所谓的刘屠夫直播间的故事,到这里就可以适可而止了。”
“没猜错的话,你们两个出生在重男轻女的家庭,一成年就被家里嫁出去换了彩礼钱。”
夏安之话里的“你们”明指旗袍女士与旗袍女士的妹妹。
如此来想,夏安之父亲口中的“为什么不是个男孩”也是为了钱吗?
可分明少时家境优渥。
那事情至今没有答案。
夏安之心情沉重地回收发散的思绪。
她说:“因为对你而言,家庭不是避风港,所以你哪怕被家暴也不敢逃走,疼痛难忍也不敢过度反抗,你怕刘大的家里人让你退还彩礼钱,怕离了刘大家里,你会没有居所。所以,担惊受怕中,你连进小镇诊所治疗家暴产生的伤口都羞愧到红了脸。”
“见你面色红润走出诊所,老人的闲言碎语传得越来越离谱,她们越说越脱离实际,你有嘴说不清,解释变得像欲盖弥彰,像急得跳了脚,刘大也听者有意,咬定你婚内频繁出轨。”
于是夫妻隔阂每分每秒增长,日子久了,刘大的家暴行为开始演练为偏执。
他觉得打不改妻子,便对妻子产生杀心。
他在乎面子,认为妻子死了,他就不用继续戴数不清的“绿帽子”,不用经受街坊邻居与日俱增的调笑和指指点点。
“可刘大视力不太好,听力也不太好,妻子很快察觉到他不对劲的眼神与行为。当时,妻子的妹妹又恰好急需一笔钱财,妻子接到旗袍模特的任职邀请,起心思想趁机离开小镇。”
却遭受了刘大的又一次家暴。
小镇上,女士衣着朴素;幸福里门牌前,女士身上的旗袍合身且暗纹精致。
以女士高挑的身高,成熟的身材,深邃的五官,做旗袍模特来钱会快。这份工作,想必是老者们口中“有大学问”的诊所医生想的门路。
为了妹妹,女士接了模特聘请的电话。
为了妹妹,她经受家暴后终于鼓起勇气,找机会离开。
女士偷偷摸摸地前脚刚走,一直留有联系方式的妹妹后脚赶来刘大猪肉店。
“天色太黑,心理出问题不断发胖的刘大把妹妹误认成妻子,他把妹妹打得浑身青紫,又凭借小镇偏僻,有恃无恐地上演直播杀人。”
“但店铺有监控,刘大的行径被纪录下来。”
妻子联系不上妹妹,回到小镇才从未删减的监控画面中得知凶案。
不合法的无良直播间中,每一个观看杀人直播却没有报警的用户,在妻子眼中都是“十恶不赦的魔鬼”,打赏的人更是恶鬼的化身。
他们像一面面镜子,好的坏的照单全收。
那密密麻麻地菱镜使人后怕,通体生寒。
“愧疚和仇恨变成妻子反抗的助燃剂,妻子重放监控画面,一边说着-侮-辱-性-话语,一边亲手杀了刘大。”
因此,刘大在追杀夏安之时,很在意脸的本来模样——他同以前变化太大,杀错人的真相刺-激下,妻子并不算太难的达成目的。
“事后,仇恨蒙蔽妻子的双眼,她杀了居住在小镇的许多人。”
夏安之感知到什么,倏忽侧头,问:“断头鬼房管是你们的镇长?你被家暴时曾向他求助,他不救你于水火,你就砍了他的脑袋?”
她依然紧闭双眼。
口鼻间的水渍凭空消失。
估计那些是幻想,夏安之一心二用。
重物拖地声愈发地近了,它前行的速度快了很多,一个呼吸间声音乍然贴到她的耳边。
“你说的没错,”女声妩媚:“刘大经常家暴还杀了我的妹妹,我当然恨透他。我杀了他、杀了闲言碎语的老婆子,也杀了镇长,可他们该死,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凶手,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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