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着红润的下唇,湿哒哒的泪水瞬间噙满眼眶,如雪似玉的脸上红晕席卷,绝美的,柔弱的,让人心痛,似是多年的委屈终于得到了释放。
“你四姐夫那样大的官,府邸内外人员复杂,你过去了切记要谨言慎行,万万不能出什么差错把人给得罪了,哪怕你四姐姐让你替她伺候你四姐夫,也不可有怨言,明白吗?”
听到前面,蒋南絮兴味索然,乃至有几分犯困,尤其见她迟迟不表明来意,更是生出几分烦躁,直到最后一句,才让她彻底掀开眼眸,来了些兴趣。
这意思,是挑明了让她去勾引她四姐夫?想到昨日两人私下的一场谈话,一时间不知道究竟是她娘的意思,还是她四姐姐的意思。
“伺候四姐夫?阿娘,你这是何意?”蒋南絮一开口,尽是泣音,长长的鸦睫扑朔,眨下两颗豆大的泪珠,平白为她添了一丝少女的懵懂。
美人潸然落泪,看得刘晓云一愣,倒不是惊叹于这张看了十五年的脸,而是她居然因为这几滴要掉不掉的眼泪动容了……
愧疚之余,取而代之的是止不住的亢奋。
我见犹怜,富有感染力,做狐媚子最适合不过。
停了片刻,刘晓云挪了挪屁股,上前抓着她的手,脸上流露出不常见的凝重,“你四姐夫年轻有为,模样也好,放眼整个信阳城,也称得上数一数二的人中翘楚,可惜当年你年纪小,怕是记不得他的风采了……”
说着,刘晓云瞳孔涣散几秒,眼前浮现出当年有幸见到的那张俊脸,哪怕她比之大上十来岁,也不禁心情澎湃,沉沦于翩翩公子与生俱来的吸引力。
可惜,当时她已嫁做人妇,若是再年轻个十岁,怕也要像蒋雯翠那样爬床上位了……
蒋南絮敏锐地捕捉到话里的重点,疑惑挑眉:“四姐夫来过清源村?”
“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你打听那么多做什么?”刘晓云恍然回神,意识到自己差点把当年的隐晦抖落出来,赶忙将话头引回正题:“反正你只要记住,去褚家以后,凡事听你四姐姐的安排,千万别惹事。”
蒋南絮不出声,胡乱嗯一声,算是答覆。
见目的达成,刘晓云拿出珍藏的画册,翻出第一页递到蒋南絮跟前,“你翻开看看,看了就早些休息,明日还要赶路呢。”
“什么?”蒋南絮不解侧头,赤.身男女交缠的画面扑面而来,各种姿势和体位,刺激得她霎时间红了脸,只一眼,就羞赧得移开了视线。
刘晓云被她夸张的反应逗笑,但转念一想,到底是未经人事的姑娘家,有这反应也正常,于是笑着劝慰道:“别不好意思,女孩子嫁人后都得经历的,懂得多了,才能把未来夫婿伺候得服服帖帖的。”
“你且看着,我就先回屋了。”说罢,她拍了拍蒋南絮的肩膀,起身出门。
蒋南絮看着放置在腿上的“烫手山芋”,头一回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深呼吸好几次,方才捂住半边眼睛,颤颤巍巍地拿出一根手指,抱着下一页的画面或许能够入目一点的心态,快速翻开了下一页。
这本画册卖得便宜,多流通于村里的少妇群体,不同于给城里大家闺秀婚前看的册子那般略显含蓄,这本的画面显然粗俗大胆得多,而且还附上了堪比污言秽语的解说,俨然不是蒋南絮这样从未有过男女之事的少女能够承受得了的。
不过草草翻阅了两页,蒋南絮就已双颊通红,气血翻涌,最后竟是在这寒冬腊月里,冒出了几丝热气。
画册是看不下去了,她伸手合上书页,心情久久不能平复,乃至一闭上眼,脑子里就全是不可言说的场景,什么书桌前、草地上、假山后……
更让她瞠目结舌的,还是多至三四个人的狂欢……
蒋南絮猛地摇了摇头,试图将那些污秽的画面从脑子里甩出去,然而效果甚微,硬是折磨了她整整一晚上。
第二日天还没亮,一抹娇小的身影抱着个木盆,鬼鬼祟祟从河边浆洗衣物的地方,往蒋家的方向小跑着回去。
木盆里,装着两三件轻薄的衣物,不知道是在掩耳盗铃什么。
*
蒋家离村里的主路有些距离,行李都得靠人力搬过去,但是除了衣物,蒋南絮也没什么贵重的东西,就连出门在外用来傍身的银子,刘晓云也没舍得给她多少,零零碎碎一些银钱,也才五两不到。
藉着送蒋南絮离家的由头,蒋泊宇终于能够从学堂解脱一天,从昨个儿开始就表现得异常欢喜雀跃,全然没有半分即将离别的伤感。
也正因心情不错,他主动承担起搬行李的重任,只是这活是个香饽饽,尚未走出家门多远,就差点被人给截了胡。
张帆和孙立威并肩站在田埂上,大眼瞪小眼,直到看见蒋家三口的身影出现在视野范围,方才停止了无声的争斗。
孙立威素来会说话,率先上前两步,笑着问好:“云姨好,这不巧了吗?昨日刚确定要去信阳办点事,就听说你们家也有人要去信阳,所以我就顺路过来看看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
说话间,他的眼睛时不时往后面的蒋南絮瞧上一眼,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意图再明显不过,刘晓云看破不说破,给面子地勾了勾唇:“你倒是有心了。”
但很快,她话锋一转:“只不过一路上有褚家的人照应,就不劳烦你了。”
话里隐隐透露出的优越感,明显是在劝退他打消不该有的念头。
孙立威听出了刘晓云的意思,褚家他自然是比不过的,这是事实无可厚非,只不过在心爱的人跟前被如此变相数落,面子上多少有些挂不住。
用力抿了抿唇,终是低了头:“是我考虑不周,冒犯了。”
等这头说完话,才有了张帆开口的契机,“云姨,我有些话想跟阿絮妹妹说,顺道送送她。”
他没那么多心思,说话不屑于弯弯绕绕,向来直来直往,但也因如此,反而叫人不好拒绝了,尤其两家还是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刘晓云这点面子还是要给。
“既是来找絮姐儿的,有什么话就去后头跟她说罢,只不过别说太久,免得耽误时辰。”刘晓云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往后走。
张帆忙道了声感谢,遂侧身让路给刘晓云母子,然后来到蒋南絮的身边。
至于没讨到好的孙立威,眼巴巴地看着几人离他远去,但还是不死心,不远不近地跟在后头,但凡张帆有往旁边靠近半分的趋势,他便会闹出点动静,以此提醒对方保持适当的距离。
蒋南絮察觉到不对劲,往后撇去一眼,恰巧就撞进对方一直注视着她的眼睛,深情款款,满脸的依依不舍隐藏不住。
蒋南絮微微蹙眉,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耳畔随之传来张帆类似于表白的话语,不用仔细听,她都能猜出来,无非就是些:
“阿絮妹妹,我会等你回来的。”
“出门在外,要注意安全。”
枯燥无趣,激不起她半分的心动。
类似的关心她在许多自称喜欢她的男人的口中已经听过无数遍,动动嘴皮子,她也会,然而有什么用?是能保她下半辈子荣华富贵?还是能让她尽快脱离蒋家这座牢笼?
若是说这些话的,是如同沈淮书那般有真才实干,并且长了一张能让人原谅一切的俊脸的男人,哪怕他没有半分钱,她也愿意听一听。
可惜了,眼前的人,注定无法让她为之停留。
大约半盏茶的功夫,蒋南絮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终于见到了那辆停靠在路边的青布马车。
虽然没有料想中华丽,但比较村里多用牛车羊车出行的人家,还是要奢侈宽敞得多。
听到动静,等候在车旁的丫鬟敲了敲车窗,里头的人掀开帘子,露出半截素白的下巴,再往上,小巧精致的鼻梁,一双温柔妩媚的眉眼。
两拨人互相见礼,蒋雯翠自称身子不适,就不下车迎接长辈了,刘晓云虽然心中不高兴,但面上也不好多说什么,开口指挥蒋泊宇去马车后面放行李,就算把这段小插曲给揭过去了。
丫鬟冷眼看着,不屑地翻了个白眼,这位小主哪里是身子不适,分明是不想下脚踩到稀泥巴路,弄脏她的绣花鞋和裙摆,明明自个就是农家女出身,飞上枝头后,反倒嫌弃起生她养她的地方来了,真是好笑极了。
众人心思各异,忙忙碌碌,总算是到了分别的时候。
刘晓云却拉着蒋南絮不走了,你一言我一句,好一通不舍。末了,蒋南絮踏上马车,擦了擦眼尾根本就没有的眼泪,抬眸看向远处的村庄。
每一砖每一瓦,都无比的熟悉,马车缓缓向前行驶,摇摇晃晃,竟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第8章 再遇 恶劣地攥紧她的手腕
马车缓缓驶进信阳城的官道,道路逐渐平缓,蒋南絮晕车的症状才减轻了不少。
二月已至初春,却没有赶跑冬日的寒冷,冷风顺着缝隙钻进马车,一个激灵,将睡得迷迷糊糊的蒋南絮给惊醒了,只不过她没有立刻睁开眼睛。
蒋南絮窝坐在马车的角落里,柔弱的脊背弯下去,肌肤白皙若冷瓷,细密纤长的羽睫轻颤,微微拧眉,眉宇间淡淡的痛苦尽显,流露出几分破碎和凄冷。
马车内光线斑驳,她的脸色忽地惨淡了一瞬,红唇翕张,声音低得只剩气音:“不要!”
下一秒,蒋南絮睁开眼睛,捂着胸口大口喘着粗气,后怕不已。
她做了一个熟悉的噩梦。
梦里,那支箭羽再次将她的脑袋贯穿。
蒋南絮至今还记得,那个男人站在高处、拈弓搭箭,意图将她射杀当场的场景,那般怵目惊心,令人难以忘怀。
刺骨的寒风灌进狭窄的喉咙,伴随着阵阵急促的敲窗声,唤醒了她的意识。
蒋南絮支撑着麻木的胳膊起身,挪到另一头去揭开窗帷,窗外一张素净的小脸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说:“蒋姑娘,你若是醒了,就劳烦你移步至客栈用膳,省得我还要给你端过来。”
蒋南絮听出了对方语气里的不耐烦,这一路因为她的晕车闹了不少麻烦,心存不满也实属正常,为此她只是笑笑,没有与之计较:“知道了,我这就下来。”
伸手不打笑脸人,丫鬟的火气只能打碎了往肚子里咽,这几日相处下来,她就没见过蒋南絮摆过除了笑以外的任何表情,就算是观里供的菩萨,都没她会笑。
丫鬟走至马车的侧面,知道她病着没力气,故意站在远处没去扶她,等着她开口求饶。
然而对方似是看出了她的小伎俩,盯着她欲言又止,最后也没能开口向她求饶,而是坚强又执拗地想要靠自己跳下马车。
只见她先是扶着马车缓缓蹲下,随后便寻了个边缘处坐下,不知是不是没找好位置,腰间袄子的布料顿时被压制得紧紧的,勾勒出屁股浑圆的形状。
而她浑然不察,认真低着头寻找合适的落脚点,就因为这个动作,胸前的两团也跟着往下坠,摇摇晃晃动人心。
这令人□□膨胀的一幕落在丫鬟眼中,气得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蒋南絮这个小村妇的一身皮肉也不知怎么养的,肤色好便罢了,身段还妙不可言,丫鬟时常怀疑,她那些多余的肉怕不是都长到胸和屁股上去了!
四肢那般纤细,身前身后却有两大团鼓鼓囊囊的软绵,真叫人的魂都要被勾走了。
清源村那个破村子,怎得就养出了两个狐狸精呢?
正当她幽愤之际,原先还在马车上磨磨蹭蹭的蒋南絮,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她的跟前,笑呵呵地让她带她去找她四姐姐。
丫鬟没好气地瞥她一眼,“跟我来吧。”
微寒的春风迎面而来,轻轻吹拂蒋南絮耳畔的发丝,她仰头看着头顶的木制招牌,清源村芝麻大点的地方,根本没有供路人休息的客栈,所以这还是她第一次亲眼见到客栈长什么样子。
在清源村,女子是没资格读书的,直到能记事之后好长一段时间,她都跟村里别的女子一样目不识丁,直到偶然的机会结识了沈淮书,她才开始偷偷摸摸的学习认字写字。
可以说,她所有超脱清源村以外的见识,都是沈淮书教给她的。
蒋南絮对客栈里的一切都感到好奇,眼珠子四处转悠,吸收着离开清源村以后,见识到的第一个陌生事物。
“没见识的土包子。”丫鬟低声啐了声,嫌弃她东张西望的样子丢人,脚下不由加快步伐,直奔二楼的天字号客房而去。
客栈共两层,分为前院、客堂、后堂三个部分,客堂一楼的客人形形色色,多是风尘仆仆吃顿饭就继续赶路的人,颇为嘈杂,烟火气十足。
相较之下,二楼的客房就显得分外雅致安静,走动的人也就少了不少。
蒋南絮隔着些距离,加快脚步跟在丫鬟身后穿堂而过,她没有过多打扮,不施粉黛,素衣墨发,然出众艳丽的皮相就像是自带蛊惑力的罂粟花,勾得大堂里的男人都朝着她的方向看过去。
燕国繁荣昌盛,民风淳朴,信阳城也不例外,对女子的出行不似以往朝代那般限制颇多,可是碍于风评,寻常大家闺秀是不乐意往外跑的,哪怕不得已要外出,也是有护院在旁相护。
瞧这女子朴素的穿着打扮,以及身旁无一人作伴的处境,有不少人起了旖旎的别样心思,但光天化日之下,就算有贼心也没贼胆,只能眼睁睁目送对方上了二楼的楼梯。
蒋南絮不算迟钝,自然察觉到了那几道不善的视线,男人的一贯恶性,她从小体会到大,只要对方不来越界招惹,尚且能够忍受。况且如今出门在外,还是少招惹是非为好。
思及此,她不由挺直背脊,窄袖下的手往里缩了缩,直到握住了匕首的末端,方才缓缓吐出口浊气,但很快,手指又紧了几分。
蒋南絮蓦然摒住了呼吸,痴痴地望着前方。
视线正前方,带路的丫鬟拐进了一处客房,宽敞的走廊空置了几秒,少顷,离她几步远的一间客房被人从里面打开,一个黑色的人影走了出来。
男人身形颀长,面若冠玉,身上披了件鸦青色的大氅,舒展衣袖,站在逆光处,眼睫漫不经心地低垂着,一股子硬朗凌厉之气,矜贵得让人不敢亵渎。
他像是察觉到四周有人,侧眸清冷地朝蒋南絮望来。
瞳色偏浅棕,目光孤冷,带着些许的压迫感,十足冷漠,本就是彻骨寒月,霎时间让蒋南絮的心冷到冰里。
蒋南絮背脊僵硬,下意识后撤一步,却在见到男人微微眯起眸子那一刻,彻底愣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她知道,对方认出了她。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几步之遥,周沅白低眉敛眸,牢牢锁在她苍白慌张的小脸上,如同鹰捕猎前的窥视。
看得出她很不安,纯白细牙,死死咬住淡色如水的唇瓣,若再用些力气,怕是要见血。
善心大发放跑的兔子,居然自己送上门来。
无声对峙两秒,蒋南絮率先受不住这样诡异的气氛,强迫自己淡定下来,上回他愿意放过自己,就代表那件事已经翻篇了吧?那么此时的再遇,只能算是一场意外,他……应当不会对她做什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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