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过她怀里的书,另外一只手从裤袋里抽出,自然地牵过她的手,一侧眉微微挑起,“在想什么?”
天气凉凉的,沈朝容原本手就有些冰冷,但现在被他的手包裹着,觉得温暖了些许,她浅笑,再一次忍不住感叹他的好看,“在想为什么高中三年我会对你没印象呢,你长得……那么好看。”
这根本没道理。
余斯年牵着她走在人群中,微微侧过眸,“因为你总是目不斜视。”
她表示讶异,眼神在说,竟然有这种事。
她开玩笑道,“早点认识你,说不定我会追你。不过,说不定我会沦落到和她们一样的下场。”
“什么下场?”,他清哑的声线听起来有些意外。
沈朝容:“被你无情地拒绝。”
余斯年笑了一下,“沈朝容。”
“嗯?”
“你似乎低估了自己的魅力。”
虽然知道他是打直球的天赋型选手,但沈朝容还是不免因为他的话而不好意思,因为他几乎每一球都能直击人心,令人反复地为他雀跃。
……
考虑到余斯年在这边待不了太长时间,所以沈朝容打算在余斯年回国之前,带他去看一场小提琴演奏。
直觉告诉她,想必他会喜欢的。
适逢下班时间,两人打车到的时候演奏已经开始了。
下课的时候,沈朝容只说了带他去个地方,但是没说带他去什么地方。
直到在演厅中坐下,独奏乐团出现的那一刻,余斯年才知道这是谁的乐团演奏会。
他侧目,对上沈朝容,漆黑的瞳仁中闪过一丝诧异的光,“李斯特高?”
沈朝容勾唇,“喜欢吗。”
他点头,给予了肯定的答案。沈朝容也因为他的肯定而感到愉悦,下一秒又听见他轻声补充了一句,“谢谢。”
沈朝容十分受用地回答,“不客气。”
人群基本入场完毕的时候,所有的嘈杂声都停止了。
演奏会的开场不是古典乐,而是十分轻松的曲调,叫做《一步之遥》,钢琴伴奏和小提琴演奏同时响起,十分好听,偌大的演奏厅在响起弦乐的那一刻,仿佛就进入了一个只有音乐存在的世界。
沈朝容的目光微偏,落在余斯年的身上。
他虽然注意力都在台上,但是神情松散随意,唇角微微勾起,看起来心情还不错。沈朝容随之收回视线,也将目光全然落在台上。
就在她收回目光的一瞬间,他的目光便侧了过来。
女孩的侧颜好看,皮肤白皙,神情看起来专注而认真,十分尊重艺术和舞台的视线正落在台上。
余斯年觉得她很聪明,猜他的喜好猜得很准。
只要她愿意,她可以揣摩和取悦很多人,余斯年很高兴,他是她愿意去取悦的人。
他一直在为这一点而感到高兴。
演奏会一个小时就结束了,结束时,全场的观众掌声如雷贯耳。
沈朝容侧过眸子去问余斯年,“你有没有想过开独奏会,斯年。”
余斯年对上她,微启唇,“为什么这么说?”
“有幸听过你的演奏。”沈朝容顿了顿,赞美道,“觉得那样动听的琴声,不应该只有我一个人听。”
她的眼里,有着对艺术十分纯粹的赞美和欣赏。
那天斜风骤雨,废弃琴房屋檐下,她也展露出了一样的纯粹的、毫无占为己有私心的欣赏。
她向来和别人不一样。
和那些只知道为他这副皮囊呐喊的女生不一样。
余斯年早就知道,沈朝容这个人,具有她的独一无二性。
他抬手贴心替她将额前掉出来的几缕发丝整理好,视线掠过她粉白好看的耳垂后,逐渐抬眸,看她的眸光中带着情不自禁,连带着声音也哑了许多,“谢谢你的赏识。”
沈朝容与他四目相对,或许是他谢得太诚挚,沈朝容轻歪了下脑袋,“我的赏识对你来说重要吗?”
无论她是否足够欣赏,那一天他都会站在那里,奏起他的乐章。
他这个人足够优秀,荣耀迟早会向他俯首。
观众,或许不差她这一个呢,她不太确定道。
他笑得有些宠溺,“有些音符,是只为你跳跃的。”
就像有些人,是只为你而来的,余斯年心想。
此时,所有人已经散场完毕,就只剩下沈朝容和余斯年还不紧不慢。
突然,身后一道声音响起,似乎是让他们留步。
沈朝容回过头去,看见眼前白发白人老头时,眼神划过明显的诧然。
她的脑海中就算绞尽脑汁去思考为什么刚刚在台上炙手可热的小提琴家此刻从后台追了过来,也思考不出一个十分合理的答案。
但身边的余斯年竟然十分理所当然地点头打招呼,“teacher”
沈朝容感到更加意外了。
只听他用英文跟李斯特高交流着,大意就是,好久不见、身体如何,李斯特高回之以还不错,又问候了一下余斯年的家里人。
沈朝容也是那一刻,才恍然知道,余斯年的父母和李斯特高,是旧识。
白发老教授早就看见了余斯年牵着的女孩,余斯年不慌不忙解释道,“my girl,zhaorong。”
一般人介绍都会交代一个身份,但是他直接说是他喜欢的女孩,言语之间都透露着对这个女孩的珍视,李斯特高问, “Do your parents know?”
他说,“not yet”
李斯特注意到,他说的不是知道,也不是不知道,而是尚未。
白人老头笑着指了指他,余斯年也勾唇。
两人两厢随意寒暄两句,便说再见了。
走出演奏厅,沈朝容才问,“我不知道你认识这位小提琴家。”
他耐心解释,“他是我母亲的研究生同学,也是我的小提琴启蒙老师。”
现下,沈朝容听见这个已经不再那么意外了,心说怪不得拉的一手好琴,原来出师就不一般。
她没说什么,若有所思“嗯”了声,聪明如她直接下了个结论,“也就是说,你想来不用票。”
这也是余斯年一开始没有提及认识李斯特高的原因,因为他不愿意她有分豪别的想法,不太容许丝毫的误会在和她之间发生,于是他站定,垂眸,认真道,“沈朝容,我很高兴,你今天带我来。”
她带着笑意,“突然发现不是很了解你。”
余斯年弯了弯唇,话语暧昧,“坦诚相对也不够吗?”
这话瞬间让沈朝容想起那天晚上,那个十分具有冲击力的画面。
一想下去,她的脸颊有些不自然的绯红,不露痕迹转移话题,“一中初中部的演讲,你会去吗?”
他的眸子像淬了光,征求她的意见,“你希望我去吗?”
沈朝容之所以问这个,完全是因为当时的主任给她发了消息。
“李主任发消息让我问你,说只是希望你能回去客观描述一下一中,提高升学率。”
沈朝容没有希望他去,也没有希望他不去的意思,只是简单地替人传个话,举手之劳。那个主任会给她发消息,大约是认为两人都是名列前茅,会保持一定的交流,同时也显露出一些希望沈朝容帮忙游说的意思。
余斯年挑眉重复了一下“客观”二字。
沈朝容“恩”了声。
他却说,“我没有办法客观。”
沈朝容好奇地问,“为什么?”
“因为我描述的一中,是有沈朝容的一中。”
第19章 19晋江文学城首发 已经有人开始,照……
他说这话时, 漆黑的眸子就这么注视着她,语气和神情都让沈朝容心里止不住触动。
此刻,天边的月亮弯成了一轮镰刀。
乌云遮挡了大部分月亮的光辉, 月色微弱,亮得不太明显, 但是沈朝容却觉得周遭有光。
大概是因为——
已经有人开始, 照耀她。
-
余斯年在这周五早上的飞机回国。
沈朝容下课后赶去机场见他“最后一面”,她的头轻轻搭在他的肩上, 耳边听见他的哂笑, “舍不得我吗, 宝宝。”
短暂地分开, 是为了更好的相遇——
虽然话是这么说, 但还是有点难以接受。
她轻声说,“有点。”
他故作失望道, “只有一点么。”
沈朝容离开他的怀抱,眼带笑意看着他, 重说一遍,“非常。”
虽然说非常,并不会比有点, 更能改变现状,但是沈朝容还是选择实话实说。
“怎么办。”他抬手轻抚着她柔软发丝, 望向她的眼神透露出些许无奈,“已经开始想你了。”
沈朝容讶异, “可你还没走。”
此时此刻, 她还站在他面前呢。
“嗯,即便你就站在我面前,也会想你。”他看着她的眼神里头情绪渐深, “沈朝容,你是不是给我下了迷魂汤?”
沈朝容清澈漂亮的眸子直视着他,不含一丝杂质,她被他逗笑,“你现在迷途知返,或许还来得及。”
他的眸光深谙,微启唇,“喜欢你不是迷途,是弃暗投明。”
沈朝容的心脏时常因为他的话,而漏掉节拍。
遇上他之后,沈朝容才知道,原来心脏的节拍确实是会因为某个人而漏掉的。
他沉默半晌,眼眸中凝聚起一抹认真,“其实我可以——”
沈朝容抬手碰住他唇角,捂住他呼之欲出的话。
她笑着摇摇头。
不,不要。
我也不需要你为我放弃和改变任何。
让我们,做站在彼此前途里的人。
他垂眸,低头,在她额头赋了轻轻一吻,“想我的时候,打给我。”
她微微扬起脸,寻思片刻,问道,“如果半夜想你呢。”
她只是单纯对他的话感到好奇,做题做惯了,下意识想知道某句话是不是有语境限制。
他却笑说,“求之不得。”
……
-
余斯年走后,沈朝容申请的学生宿舍也下来了,她毫无疑问地从那个陌生的有菲佣照顾起居的家搬去了哥大宿舍,至此生活就学校医院两点一线。
高明莉手术后情绪变得极其不稳定,动辄生气,沈朝容减少了去医院的探望。除了某些化疗和术后预后的时刻她会出现,其他时间她都在哥大呆着。
她并不怕和人起矛盾,只是单纯认为,高明莉这个人,也就这样了。
如果把爱和希望交给这样一个人,无异于把刀子交到对方的手中,捅死童年对方没能捅死的自己。
沈朝容是个洞察人情世故,看透人心的聪明人。她不需要花个三五年才能看清楚一个人,只要在接触的那一刻,她就知道她脑袋里装的是脑子还是浆糊。
高明莉这人,没救了。
虽然查理那边十分慷慨和理所当然地供给着她的生活来源,但她还是偶尔接了一些街头艺术壁画的兼职以防范于未然,防止哪天高明莉不满意断了她的生活费,或者哪天高明莉干脆就死了,她的学业就断了。
如今的场面,跟过去高明莉要抛下她,或者她猝然加入一个新的重组家庭没有什么区别,都是要试着去自己面对。
唯一不同的是,如今的沈朝容不再带一丝的茫然。
毕竟生活还得继续。
……
但高明莉的“好转”几乎是昙花一现的回光返照,因为没多久,她就不行了。
她的“不行”,来得甚至比沈朝容想象中早很多。
那是一个十分风和日丽的午后,沈朝容那会还在上实验课,手机全部上缴没来得及查看消息,她下课从实验室出来后,一下子手机弹出来很多个未接来电以及信息。
停留在屏幕通知页面的是殷显那条——
【没有呼吸了】
看见这条消息时,沈朝容正站在储物柜前拿书,过往的同学纷纷跟她打招呼,她都没有什么反应。
她足足在那站定了三五分钟,直到实验室最后一个同学也离开,周遭变得静谧而无声,她微微湿润的眼角,才悄然无声地落下一行泪……
。
殷明见到沈朝容已经是高明莉去世的2小时后,女孩穿着上课穿的日常衣裙,她往那一站出奇地干净耀眼,现下十分安静地站在病房门口。
她看起来十分平静,眼底的情绪也不深。
查理前几天出差了,虽然在接到殷明电话时已经买了机票往回赶,但最早的一班机都得这周末,所以派了手底下管家和殷明一起处理高明莉后事。
殷明自己吭哧吭哧忙活,没让沈朝容去处理,只有需要家属签署名字时,才让她派上用场。
从签死亡通知,到开具死亡证明,到遗物收拾、通知亲友、追悼会,也就十天半个月的时间。
这十天半个月里,沈朝容全程都看起来十分安静、平静,她的状态让殷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殷明原以为人在亲友去世的一开始会难以接受,所以才看起来像是没事人一样,但是,据他观察,沈朝容好像不是。
殷明觉得,她看起来,真的一点都不伤心,直到追悼会结束的最后一刻,她都看起来异常的……平和,真的贯彻进行了“好心态决定女人一生”那个表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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