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朝容接过本子,抬眸, 勾唇,“这里吗?”
她笑起来宛若月季盛放般, 十分好看,平稳、镇静、内敛, 但并不黯淡, 有一种沉着的美好,宛如一轮低调、但总是无论盈缺都照常升起的镰月,让小姑娘移不开眼睛。
小姑娘恍恍地, 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只见那只纤细却有力的手沙沙两下,在本子首页签上了“沈朝容”三个字,她的手腕纤细,但是她的笔划不失力量,字迹遒劲有度,透露出三分特立独行的自由。
最后一个字落笔时,又听见小姑娘请求的口吻,“能不能请您再给我写一句话,一句就好!”
反正字都签了,不过是举手之劳,沈朝容没有拒绝,“嗯哼?”了声,示意她说。
“就,就写‘愿苦难过去,万物复苏,一切迸发出更强更旺盛的生命力与活力。’”
沈朝容身体一顿,抬起眼眸看向小姑娘,眼中划过十分明显的讶异。
小姑娘眼里有着对上暗号的激动,羞涩道,“是您论文致谢里的。”
小姑娘不是天赋型选手,做学问和写论文对她来说简直是困难重重,简直想死,但那日在某知淘着前辈们在这个方向的参考论文的时候,看到那篇署名为沈朝容的论文,就仿佛看见了曙光。
那是一篇十分有考究价值的文章,读完后,小姑娘又看到了那一行致谢。
与别的硕博论文的冗长又繁杂的致谢不同。
这位沈学姐的致谢只有这么简单的三两句——
感性我的国家和我的学校,使我□□,知是非,辨廉耻。
感谢往事对我的塑造,使我坚韧,令我耐心。
愿苦难过去,万物复苏,一切迸发出更强更旺盛的生命力与活力。
短短的三行字,却犹如一根定海神针,猛地扎进后辈的心里。
写完to签,将笔记本交还给小姑娘,沈朝容的身影消失在入场的人群中。
即便是在聚集了学科大佬医界群英荟萃的蜂拥交流会,她的身影也是这样突出。
……
对沈朝容来说,这个交流会还是欠缺了一些意思。
国内的交流会举办的精彩程度,因为模式问题,没有国外的紧凑。这个会只是策划了几个有为医生在台上分享,分享完台下有主办方提前安排好的代表举手提问,以防止冷场。
沈朝容觉得有些无趣。
加上台上分享的课题也是炒冷饭课题,没什么新意,沈朝容就没怎么听,翻看着手机,给余斯年发消息,发去一个表情包【有一点点点想你jpg】
忙碌的一周终于过去,竞争组长下周就会出结果,沈朝容暗自松了口气。
好在即将过去。
否则再见不到斯年,她对他的思念就要不再可控了。
沈朝容有他的课表,知道他此时没课。
果然,那边迅速回消息,【只有一点么?】
余斯年就是这样,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不忙,都会秒回。
可要真这样论起来,沈朝容就没有发现他忙的时候。
虽然平时他有课或者去省里授课,沈朝容便很少给他发消息,但一旦发消息,他基本都会停下手头的事情回复。
即便是在美国的那些年岁,隔着一万两千公里和几个区的时差,他也几乎都是秒回。
他是个十分称职的男朋友。
沈朝容一直都能感觉到,这个人的诚意。
他的回复令沈朝容唇角不自觉勾起姨母笑,她打下一句话发过去,【想念无益,于是不作想念。】
台上忽而传来掌声。
此刻交流会已经到了提问环节,即将接近尾声。
门口签到的学生眼看会议即将收尾,但是惊觉竟然有人这个点才来,学生只好再度拿出签名表,看着来者在表上写下“邹思倩”三个字后步入会场。
会议没持续太久,晚上9点钟,沈朝容刚从会场出来,走到门口,罗马柱外,一只手把她拽了过去,熟悉又温热的气息入侵,沈朝容吓了一跳,脱口而出,“你怎么在这。”
他手指将她的下巴微微抬起,声线在冗沉的夜里十分的悦耳,“你冲我勾勾手指,我就来了。”
沈朝容十分狐疑地表示,“我冲你勾手指了吗?”
“你说想我。”
沈朝容笑了起来。
她笑起来很好看,宛如这节点临危盛放的月季,容易让人看呆眼。
余斯年能捕捉到她笑起来时眉眼中的高兴,也跟着心情愉悦起来,心中因为香港的琐事而低沉的气压顷刻间被驱散,看着她的眸子越发柔软。
他揽住她,将她压在自己胸膛,下巴轻抵在她的发顶,喉咙的闷稍稍疏去,轻声道,“你一想我,我就来了。”
仔细听,沈朝容听出几分撒娇的意味来。
她敏锐地,察觉到他气压有些低,随即双手回抱他,手轻轻拍抚着,“嗯。”
“所以,想我有用。”他陈述道。
“嗯。”
他松开她,眼眸低垂,神情专注,“你要多想我。”
沈朝容抬眸瞧着他,看见他漆黑瞳仁中倒映的自己时稍稍怔然。
一米八五的高大男人此刻就像一只摇尾乞怜的小狗,任谁见了都难以招架,沈朝容抬手,忍不住在他柔顺黑发上摸了一摸,“宝宝。”
余斯年一愣,敛着眸勾唇,声音低哑,“你叫我什么?”
她极少这么叫他。
但沈朝容只叫了这一声。
不肯再叫一次。
晚上八点,回到家,在沙发上时,他带着诱哄的嗓音,“再叫一次,宝宝。”
沈朝容被他压在身下,整个人深陷进沙发里,心说他怎么还记得这个。
但沈朝容没有让他得逞,故意地说,“怎么叫,你教我。”
他凑近,在她的耳畔呼洒出温热气息,“我教你。”
沈朝容的手被他带到了违禁地带。
她脸色红润,轻声说,“烫。”
烫手。
他哄人声音随即落下,“不烫的,宝宝。”
沈朝容:“……”
好变态。
沈朝容惊讶于他一次比一次长的时间,她做这种事的时候虽然看起来神情寻常,但是染成绯红色的耳朵出卖了她。
直到沈朝容手都累了,他才肯放过她。
沈朝容跪坐在沙发上,看着他。
他直起身,伸手,五指插入她后脑柔软的发,靠近将她吻住,这个吻缠绵了很久,久到沈朝容胸膛起伏,呼吸急促起来,他长松开她,额头抵着她的前额,“宝宝,离那个叫殷明的远点。”
沈朝容虽然跟殷明没什么所谓的兄妹情,也没打算让殷明这人介入自己的生活范围内,但是听见余斯年这话,她有点儿想知道为什么。
见她的眼神中存在茫然,余斯年深邃眼眸微微凝起一抹认真,“我会吃醋的。”
沈朝容怔然抬头,有些好奇,“你吃起醋来是什么样,斯年。”
余斯年稍一挑眉。
他吃起醋来,后果很严重。
-
第二天,殷明还在带着他从美国赶赴过来的团队去物色新的公司大楼,但突然接到了美国总部的电话,“明总,不好了。”
殷明没放在心上,把手里的烟冲着地上掸了掸烟灰后咬住,口齿不是很清楚地,“什么事?”
“这几天有公司明着跟我们总部抢业务,而且,客户跟我们说,他们多让出了五成利润,我们现在完全没有竞争力,手头的大经销商全部没了!”
殷明明显一愣,“哪家公司?”
“什么蒂斯公司,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它的美国注册地也在纽约,我查了下,这公司是这个月才注册的,它也不是我们的竞品公司,跟我们抢纯属是……”
“是什么?”
执行助理语气有些沉重,艰难开口道,“纯属是有钱任性,像跟我们有仇似的。这几天莫妮卡也查了,原来这家小公司背靠香港那边的周余集团,不简单。您父亲现在怀疑是您在外面惹事了……”
殷明一听这话即刻反驳,“关我屁事!”
执行助理吞了吞口水,“在您父亲的指示下,我已经为您购买了最新一趟的机票,您需要即刻飞往纽约参加这周五的公司紧急会议,拓展国内市场的计划暂时取消。”
殷明无语凝噎,最后缓缓吐一出一个,“…..shit!”
第30章 30晋江文学城首发 “一个养你的,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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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沈朝容回去时,李巧说大佬找她,说估摸着要敲定竞聘组长的事情, 李巧猜测大概率是定沈朝容胜出。
沈朝容套白大褂的手一顿,“不是还有一周出结果吗?”
李巧抿了口茶, “再来一个月也没用啊, 邹思倩哪能行,大佬肯定是属意你。”
李巧刚说着, 就瞥见邹思倩踩着恨天高走进来, 十分大力地把她的储物柜打开, 香奈儿包包放进去, 关上。
铁皮柜门碰撞柜体, 发出大声又刺耳的声响,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回来了似的。
一大早就这么大脾气。
估摸着也知道早上大佬进来让人让沈朝容回来去一趟办公室的事了。
早上查完房后, 去楼下坐诊前,沈朝容去了躺主任办公室。
确实是如李巧所说, 学科主任头铁,顶着邹思倩上头副院长的人际关系压力,还是决定把二组空缺的组长位给沈朝容。
已经把转组的表格给了沈朝容, 让她这周抓紧时间填一填上交,争取下周交到行政处批下来, 就可以让她单独抗一个组了。
科室的小道消息远比人想得要灵通。
沈朝容刚拿了转组表从大佬办公室回来,就受到了同科室医生的恭喜。即便这么年轻就成为了组长, 是史无前例的事, 她也只是轻点头接受大家的祝贺,不卑不亢。
原以为,这事就已经定下了。
但没想到, 隔天下午,有护士匆忙过来,说沈朝容的病人输入的药物剂量错了,护士找过来时,她正在接诊一个病人。
沈朝容把病人带去隔壁那里托付给李巧,迅速跟着护士长赶往住院部。
护士汇报的声音都带着急促,简直都快哭了,“沈医生,这病人我看您病例上是写的5毫克的剂量,但是电子版是写的50毫克,今天下午注射的时候,新来的护士虽然表示疑惑但是看见诊单上写的是这样就给病人注射了,但是事后我无意中看见这个单子才知道已经注射了50毫克,您是责任医生,主任又出去开会了,您看这到底怎么办啊,普通人10毫克已经是极限了,何况那位病人还是高血压,对这种药物的反应要比正常人大得多……”
沈朝容接过单子,声音沉了下来,“这和我开的方不一致。”
她开的是5毫克。
电子单据打出来为什么沈50毫克?!
别说是50毫克了,就算最终给病人用了10毫克,也堪称是重大医疗事故了。
即便知道后果处理不好很严重,沈朝容的语气依然沉静,脑海中努力找到可以支配妥善应急的措施。
她问,“这个电子方是谁给的?为什么没有用我的纸质方?”
护士慢慢回想起来,“是……是邹医生,她刚好要去登记药物,就一并拿了上午所有的方子,给送到护士站了。”
这个是特殊药,不是线上开了就行,需要每个责任护士拿了亲自去医药室确认核销。
沈朝容语气冷若冰霜,“病人已经注射多久?”
“半个小时。”
“现在生命体征各项指标和看起来状态怎么样?”
“还可以。”
护士已经急昏了头,刚发现的时候甚至觉得天塌下来了,现在感觉到沈朝容的临危不乱和清晰条理,意识到这个年轻的沈医生是扛得住事的,护士莫名地,心放下来许多。
“迅速去让护士站那边打听一下有没有别的手术室。”
“好!”
沈朝容风火般赶到住院部时,邹思倩正拿着一沓病例迎面走来。
邹思倩抬头,看见沈朝容正朝着自己走来,似乎没有要与自己错开的意思。
她所经过的地方,有微风吹起她额前的发丝,而她琥珀色的眼睛此刻充满了冷静又为慑人的幽光。
"你——"
邹思倩的话还没说出口,刹那间,沈朝容已经抬手,“啪”地一声,一巴掌就落了下来。
声音响彻在安静如鸡的走廊上。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一向温和好说话的沈医生,制裁起人来是这么干脆利落。
沈朝容浅色的眸子蕴含着前所未有的愤怒,她的声音掷地有声,"你以为你在做什么?"
邹思倩毫无防备,脸被重重的力道甩到一边,她下意识抬手捂着脸,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沈朝容。
沈朝容下巴微抬,至上而下目光睥睨,发出灵魂般的质问,“你知道你是医生吗?”
“治病救人这四个字你还记得吗?”,她的语气冷到了极点,眼眸中泛着彻寒的微光。
在场所有人,都是第一次看见沈朝容生这么大的气,几乎所有人,都被威慑住了。
她的声音劈头盖脸砸下,“你知道,每加大10毫克的剂量,就直接提高50%的致死率吗?!”
“你就是这么儿戏地对待生命?!”
邹思倩本能地想要否认和狡辩,但是被她怼得哑口无言,一时之间,喉咙好像被封住了一般,发不出一丁点儿声音。
“你知道病人妻子在工地上班、孩子才刚上小学、还有父母要赡养、指望着手术成功后回归家庭吗?你知道你会让一个7岁的孩子失去父亲会让八十岁双亲白发送黑发吗?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你的幼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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