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濯胸口那个小吊坠,即使背着光也依旧闪烁,吸引着她涣散的眼神。
“玄濯,”她忍不住问道,“你很喜欢这个项链吗?”
玄濯搂着她的腰,懒懒道:“怎么这么问?”
“上次就见你戴着这个。”
“这是我母后送我的百岁成年礼物。”
弦汐清醒了些。
难怪一直压在衣服下面,原来是珍贵的礼物。
她问:“你从百岁那天起,一直戴到现在吗?”
玄濯:“差不多。”
“……”
弦汐感觉,玄濯还挺长情的。
被她弄坏的那块玉,他随身带了几百年,母后送的项链,也一直戴在身上。
她突然有些愧疚捏碎了他的玉。
“对不起。”
弦汐垂着眼帘,低低道。
玄濯睁开眼:“对不起什么?”
“弄碎了你的玉,对不起。”
“呵。”玄濯拍拍她的背,随意道:“又不是什么值钱玩意,不用道歉。”
哪里不值钱了。
五十亿金呢。
弦汐想起这个就愁,于是说了点别的:“你母后对你很好吧。”
“……”玄濯默了默,道:“还行。”
有母后的姿态。
更有王后的仪态。
母子感情半生不熟。
不过这项链是他母后送他的第一份礼物,其中一半是她亲手做的,他也就戴着了。
看弦汐好奇的模样,玄濯道:“想摸摸看吗?这个对你来说可能有点凉。”
“……不了吧。”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弦汐完全不敢碰。
玄濯笑道:“这可比那块玉结实多了,没那么容易坏。”
弦汐鼓了鼓腮,仍是拒绝。
玄濯便也没继续。
静了少顷,弦汐想到:“玄濯,这个月末,是不是就到你生辰了?”
“是啊。”
“今年应该是你……六百八十三岁的生辰吧?”
玄濯挑眉:“你记得倒清楚。”
弦汐:“书上有写你的诞生年月。”
“书上应该不止写了我的吧,你还记了别人的吗?”玄濯盯着她。
他眼里的警告就差明明白白写出来了,弦汐将“记了”两个字咽下去,违心道:“没,就你一个。”
玄濯这才收回目光。
弦汐喃喃着:“百岁成年……你今年已经六百八十三岁了……”她顿了顿,真心实意地感慨:“——玄濯,你年纪好大呀。”
玄濯没说话。
弦汐盘算着,她肉身年纪十七,加上神魂的两百岁,一共两百一十七岁——和玄濯相差的年岁,比明澈的岁数都大。
这么算下来,她再度感叹:“光看外表完全看不出你已经这个年纪了呢。”
“……”
玄濯收回搂着她的手臂,翻了个身,背对她。
弦汐:“?”
她戳戳玄濯结实的后背,问:“怎么了,玄濯?”
玄濯不理她。
他身上不高兴的气息太过明显,以至于连弦汐都发现了。弦汐默默反思一阵,觉得可能是那句“年纪大”刺痛了他。
毕竟大多数人都爱被说年轻。
弦汐内疚了一下,顺毛一样摸摸玄濯的背,安抚道:“玄濯,你别难过,你不老,挺成熟的。”
“……”
“能活这么久,很厉害。”
这一句弦汐是发自内心说的。
他们树木,都以活得久为荣。
但玄濯依旧没转过身来,反而还愈加不高兴了。
弦汐拿他没办法。
她嘴笨,实在不会说话,只好主动往玄濯那边挪了挪,抱住他:“对不起嘛,我以后不说你年纪大了。”
玄濯:“……”
安静等了片刻,玄濯还是没动,弦汐失望地收了手,退回去,留给他生气的空间。
正好她也睡一会。
然而眼皮刚合上,玄濯就转了过来。
她还没睁开眼,就听玄濯低沉的嗓音:
“我这个年纪在龙族,风华正茂。”
“哈哈。”
弦汐还以为他在玩笑,轻快地笑了两声,一睁眼却发现玄濯面无表情。
他好像是认真的。
弦汐僵了下,立马正色:“原来是这样。”
“……”
“……”
玄濯英挺的面容微微扭曲,极慢地磨着后槽牙。
良久。
“转过去。”
“哦。”
弦汐转过身,换成她背对他。
玄濯自己调理了一阵工夫,气性勉强消下去些,颇为粗鲁地把弦汐又抱进怀里。
感受着他略重的气息,弦汐惶惶少顷,想了个话题:“玄濯,你过生辰,天宫是不是会宴请九洲四海,连开七天宴席,三千仙娥撒花献舞,六合八方普生同庆?”
玄濯哼笑一声:“什么东西,你话本看多了吧。”
弦汐心想书上果然夸……
“哪有那么寒酸。”
“……”
——
山顶,云雾飘渺,晨钟鸣响。
弦汐迷迷瞪瞪地掀开眼皮,准备下床穿衣。
然而上身刚起来一点,环在腰间的手臂便是一紧,将她又拽了回来。
“去哪?”玄濯闭着眼问。
弦汐:“去学堂。”
玄濯皱起眉:“怎么还去学堂?不是说到了金丹期就不用去了吗?”
“还是要去的……”见他不悦,弦汐弱弱道:“我该学的功课,都还没学完。”
“啧。”玄濯道:“别去了,想学什么我教你。”
“这怎么行。”弦汐看看窗外天色,推推他修长的手臂,“玄濯,快放手,我要迟到了。”
“……”玄濯总算睁开了眼,问她:“你这功课还得学几年?”
“大概,两年。”
“……”
玄濯叹了口气,不情不愿地放了手:“那你今天晚上再过来吧。”
弦汐拿衣服的手一滞,面露难色。
每次到这里,都是做那件事。
虽然她也很乐意和玄濯亲密接触,但这事实在累人,大多时候还撑得难受,一整晚下来她根本睡不上觉,害得白天也没什么精神。
弦汐一边穿衣服,一边纠结该怎么办。
玄濯也起身穿戴好,和上次一样,从多宝阁里拿了点什么东西出来,递给她。
弦汐看过去,发现是个形状奇异精美的手持镜。
镀着金边,嵌着宝石,背面还有白玉雕的花鸟图案。
就算弦汐不怎么识货,也能看出这镜子价值不菲。
“这个,你也不要了吗?”弦汐问道。
玄濯笑了一声,睨着她道:“嗯,不要了,送你。”
弦汐于是收下了。
这熟悉的场景和对话,令她想起另外一件事:“玄濯,我的食盒是不是还在你这里?”
“……”
“可以还给我吗?”弦汐局促地伸出手,“我就那一个。”
玄濯一时沉默。
那个食盒,被他弄哪去了来着?
……好像嫌占地儿,随手化了。
面对弦汐纯真的眼神,玄濯脸不红心不跳:“不小心摔坏了,我让人拿去修了。”
弦汐一怔,信任地收回手:“哦,这样啊。”
“等修好了还你。”
“好的。”
玄濯心里难得生出一丝微不可察的心虚,正欲清清嗓压下去,却听弦汐又问:“我的传讯石好像上次也落在你这里了,你有看到吗?”
“……”
鬼知道扔哪了。
玄濯道:“也坏了,回头给你个新的。”
但这回弦汐倒没要:“不用,我就是问问,我已经从补给堂重新领了一个。”
花了一两银子。
咚——咚——
外面再度响起钟声,仿佛是在提醒时间紧迫。
弦汐赶忙转身往外走,却又被玄濯拉住。玄濯掰过她的脸,俯身道:“亲一口再走。”
弦汐抬手抵住他,脑袋直向后躲:“不亲了。”
昨晚好几次亲得她快要断气,嘴巴也被吸得生疼发干,给她留下了点阴影。
玄濯本来也只是临时起兴,可见弦汐一脸抗拒拼命躲他,他脾气一上来还非亲不可了:“嘶,躲什么躲,就亲一下,又不干别个。”
他把弦汐用力扣在怀里,低头就要亲。
弦汐扛不过他的蛮劲,脚都站不稳,竭力偏过头道:“不亲了,我要迟到了。”
玄濯狠声威胁:“不让我亲你今天就别想去学堂了!”
“……”弦汐无奈地放下手臂,老实闭上眼任他作为。
玄濯这会儿也没了风度,使劲在她嘴上亲了个带响的。
“……!”
被放开时,弦汐甚至踉跄了两步才站稳。
她有些无言地看了玄濯一眼,慢慢抬起手背擦擦唇上沾到的口水。
玄濯心满意足地揉揉她小脸,“今晚亥时过来,别忘了。”
弦汐郁闷地应了声“嗯”。
她这模样着实可爱得紧,玄濯没忍住又抱着她软绵绵的身子骨蹭了一通,埋进馨香颈间深吸几口——弦汐身上有股清新的香,闻着甚是沁人心脾。
弦汐闻不到自己的味道,她只觉浑身上下都沾满了厚重的龙涎香。
不难闻,但是浓得她头晕脑胀。
弦汐被折腾得乱七八糟的出了院子。
晃晃悠悠地走在路上,她扯扯衣袖,拢拢衣襟,将衣服上的褶皱抚平。
玄濯有点缠人,她想。
她以前还以为玄濯很孤僻来着,没成想私下里竟是这般。
还挺好相处的。
说起来,等他生辰的时候,该送他什么好呢……等等。
弦汐脚步一顿。
她好像,忘把平安结给玄濯了。
弦汐回头看了看,已走出了不短的距离,现在回去给怕是真要来不及去学堂了。
她抓抓脑袋,犹豫一秒,接着往前走。
还是等晚上再给他吧。
回到弟子舍,弦汐拿上书本,匆忙赶往学堂,快到门口时恰好碰到同样姗姗来迟的李师盈和付眠。
李师盈冲她挥手,一边打哈欠一边道:“弦汐,你怎么也来这么晚啊?”
弦汐结巴着:“我、我昨晚温书,睡得晚了点。”
付眠打趣她:“都结丹了的人还会贪睡啊?”
弦汐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干笑两声,蒙混过关。
进了学堂,弦汐发现讲台上站着一个陌生的长老。
第一堂课是识植,照理说现在站在上面的应该是楚箫才对。
想起楚箫,弦汐仍有些不自在,但她还是用气音问李师盈:“师姐,那个长老是谁啊?”
李师盈道:“主峰的茗芜长老。听说楚箫师兄昨晚家中出了点事,要下山一段时间,咱们的识植就换成这个老头来教了。”
“哦……”
希望不是什么严重的事,弦汐想。
……
放课后,弦汐去了趟书阁,翻出几本教授玉石雕刻的书,打算带回去学习。
毕竟从云中天得到的那块玉不算大,得珍惜着点用,万一雕坏了刻错了可没多少修补材料。
距离亥时还早,她带着书,不紧不慢地返回弟子舍。
然而推门进去,却发现自己屋子里多出了几位不速之客——
“夏师姐?”
看着屋子里几个或站或坐的红衣师姐,弦汐僵在原地,不安地问:“师姐,你们为什么在我的房间?”
夏嬴正坐在书桌上翻看她的书本,闻言,将书丢到一边,笑着看向她:“小师妹回来啦,快,进来坐。”
她扬起下巴点点椅子,语气之自然,仿佛她才是住在这间屋子里的。
弦汐不太敢过去。
坐在她床上的师姐朝她走了过去,弦汐后退一步,师姐却只是绕过她,关上房门,随后亲昵地揽住她:“过来坐嘛,师姐们就是想跟你说说话而已,你怕什么呀?”
门关上后,屋内光线倏暗。
心跳似有所感般不断加快,弦汐几乎是被拽到了椅子上坐着。
夏嬴一手撑在桌面,一手搭上她的肩,纤长的手指轻轻摩挲,将她的发丝拨到背后,歪头看她的脸:“你叫……弦汐是吧?”
弦汐低低道:“是。”
“你跟玄濯很熟吗?”
“……不、不太熟。”
“真的?”夏嬴睇着她,嘴角挂笑,笑意却冷得分明,“你可不能骗师姐。”
弦汐声音越发地低:“真的,不熟。”
夏嬴笑容顿失,放在她肩上的手霎时收紧:“不熟的话他为何要给你买玉?还花了比原价高出几十倍的钱。”
17/72 首页 上一页 15 16 17 18 19 2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