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汐怔了下,意识到自己的举动似乎让他不快了,略为歉疚道:“抱歉,我只是……好奇。”
“好奇?”谢澄问,“你好奇什么?”
好奇即将把她打得落花流水的天才剑宗少主究竟长什么样。弦汐在心里默道。
离近了看,这少年浓眉大眼,五官分明,眉宇间透着一股明朗似耀炎的英气,萦绕于周身的自信不羁几乎肉眼可见;那身明黄劲装衬得他更是俊朗华贵,比太阳还要夺目三分。
他神情里满是傲然,却没到玄濯那目空一切盛气凌人的程度,而是一种仿佛在爱和赞美中长大的、专属于天生英才的骄傲。
而现下,他正略垂着那惯来高昂的头颅,双手抱胸,审视地看着她。
弦汐想不出理由搪塞,只好实话实说:“好奇我的比赛对手长什么样。”
谢澄一愣:“比赛对手?”
须臾间他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微微瞪大眼睛,上下端详弦汐一番,不敢相信道:“……你就是那个弦汐?”
弦汐:“是。”
前一刻才得知自己对手是谁,下一秒就打了个照面,谢澄一时间心情也颇为微妙。
他正经地观察弦汐。
瘦小,安静,看上去柔弱而又人畜无害。
换句话说——
“你貌似不怎么能打。”他直来直去道。
他直率,弦汐也坦诚:“嗯,我不太能打,估计是打不过你。”
谢澄一哽,以为她在博同情,于是梗着脖子回道:“就算你这么说了,我也不会放水。”
弦汐:“你不必放水,我输了也没什么。”
她淡然又诚恳,可谢澄却更加不高兴。
这话说得好像他很计较胜负一样。
还是跟个姑娘计较。
谢澄憋着一口气,正想再说点什么,乘潋却走了过来:“好了,怎么说也是对手,比赛之前还是少交流些。”
谢澄撇撇嘴,将话都咽下去。
乘潋对他道:“对手你也见到了,之后上场的时候多留神着点,人姑娘修为没你那么高,也没你会打架,别动起手来没轻没重的。”
谢澄不耐地点头:“好好好,知道了知道了。”说罢,直接跑了出去。
“这孩子……”乘潋无奈地望着他背影,继而转头安慰弦汐:“你也别太担心,谢澄他虽看着挺不好惹,但实际人还是好的,不会真伤着你。你就安心比赛,也不用较真输赢。”
弦汐听话道:“嗯,好。”
乘潋欣慰地笑笑。
*
夜间,戌时,弦汐一如既往前去玄濯在主峰的院子。
漫漫长路,今夜惹人愁思的麻烦事又多了一件——如何跟谢澄打。
弦汐闷闷叹气。
虽说败绩已成定局,但,她多少得挣扎一下。
起码捱过三招,不然也实在太丢人。
她正凝神思索,途经一方深密竹林,一道悍然剑气霍地从侧方袭来!
弦汐一惊,当即一点足尖退出数步!
碎叶飘飞,清瘦高挑的明黄身影踏月而出。
是谢澄。
谢澄看清她的面容,神情不快地一举剑,直指她心口:“你在这里做什么?”
“……散步。”弦汐生硬地找了个理由。
谢澄抬头看看天色:“大半夜的跑这来散步?”
“……”
“我听伯父说,你是木灵根,那你应该住在木峰吧?”谢澄持剑步步紧逼,“你要散步不在木峰上散,来这里散步作甚?你莫不是想趁机偷袭我?”
弦汐被剑锋指着,迫不得已连连后退:“我没这么想过,也不知道你在这里。”
谢澄厉声道:“那你来这干嘛?”
“我……”弦汐实在答不上来了,索性反问:“那你又为何在此?”
谢澄:“我就住在这儿。”
“?”
弦汐顺着他来的方向打眼一看,果不其然瞧见个精致独立的竹木屋舍。
她哑然半晌,无奈道:“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这边,我方才在想事,没注意到你的气息。”
谢澄挑眉:“好,我就当你不是特意来寻我的,那你为何要大晚上从木峰跑来主峰?我记得清漪宗明明有宵禁,你坏了规矩,当心我告诉伯父,让他处罚你!”
弦汐闻言,紧张地揪住袖子。
她飞速运转大脑,支吾着道:“我、我来找人。”
“找谁?”
“与你有什么干系。”弦汐急了。
见她神情闪烁言语模糊,谢澄夹了夹眉,想到一个可能——
“你不会是半夜出来会情郎吧?”他意味不明道。
这句话活像一根尖尖的刺扎在弦汐心上。
弦汐脸色微变,情绪波动之下一时半会竟没能张开口辩驳。
谢澄面上多了些鄙夷:“你还真是会情郎啊?没想到你外相看着老老实实的,私下里居然还做这种事……”
“我没有!”
弦汐愠怒地反驳一句,绕开他就要走。
谢澄懒得再分她眼神,擦了擦剑,也准备打道回府。
“对了。”弦汐走出几步又折返回来,隔着一段距离,不自在地对他道:“今晚的事,你不要告诉宗主,也不要告诉别人。”
谢澄嗤笑:“行啊,你求我我就不说。”
“求你。”
“……”
一点成就感也没有。
谢澄无趣道:“我没那么闲,到处跟别人讲这种事。”他顿了顿,带了些不满:“不过马上就要比赛了,你就算真打不过我也不能这么松懈,倒是好好准备着点,不然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弦汐闷声应了句“好”,随即钻进小道,绕远去往玄濯的院子,以免被他发现点什么。
*
一路赶紧赶慢,到底还是迟了近一刻才抵达院子。
玄濯正披着外裳在房门前等着,脸色颇差。
弦汐微微气喘着停在他面前,道:“抱歉,我来晚了。”
玄濯不悦道:“你去哪了?”
“路上,遇到巡守弟子,他们拦住我,问了些话。”
弦汐胡乱扯了个理由。
数次前车之鉴在先,她担心要是玄濯知道她半路被谢澄给拦住了,又做出什么。
玄濯怀疑地问:“巡守弟子?怎么今晚才碰上,你以前没遇到过?”
“今晚没注意……在想一些事情。”
玄濯将信将疑,但又不想杵在门口跟她说话,于是揽着她进到屋子,才接着问:“想什么?”
弦汐:“今天抽签决定比赛对手,我抽中的那个对手,我好像打不过。”语气中不乏淡淡的失落。
“你抽中谁了?”
“剑宗少主,谢澄。”弦汐想着玄濯大抵从没关注过这号人物,于是解释道:“他是变异风灵根,十五岁结丹,今年十七,修为逼近元婴,比我厉害许多。”
玄濯半躺在床上,摸着下巴忖度:“逼近元婴,那就是金丹后期?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啊,你现在差不多也是这个水平吧?”
“这不一样。”弦汐沉默片刻,瞄他一眼,小声道:“我的修为不是靠自己提升上来的,不稳固。”
玄濯怔了一瞬,旋即迅速明白过来她什么意思。
嘴角忍不住挑起一丝邪肆放荡的笑,他垂首挨上弦汐,指腹轻磨她嫩红的唇珠:“你把我给你的……都吸收掉了?”
弦汐抿唇不语。
玄濯神情愉悦:“不错嘛,无师自通双修之道,孺子可教。”
弦汐脸热得像着火。
什么双修……她宁愿自己修。
玄濯放松道:“那个剑宗少主听起来是要比你厉害些,况且他那出身,享受到的修炼资源基本都是顶级的,你打不过他正常,没太往心里去。”
他很长辈范儿地拍拍弦汐。
弦汐环抱双腿,落寞道:“实则输了也没什么,但我这次,是为了让师尊高兴才去参加比赛的,现在却要输得这么惨……”
“没事儿,你这性子能站上擂台就顶顶了不得了,明澈怕是高兴都来不及,又哪会在意什么输赢。”玄濯挖苦式安慰。
弦汐无言地瞥他一下,而后继续消沉。
见状,玄濯干脆道:“你要是实在不愿跟他打,我去跟乘潋说一声,让他给你换个对手。”
“不、不用。”弦汐立马没了消沉的心思,赶忙阻止,“跟谁打都一样的,不必换人。”
“那就别寻思这些了。”玄濯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翻身将她压下,“有我在上边儿看着呢,他伤不着你。等你比赛结束了,我带你去吃顿好的补补,有什么想要的也都跟我说,我送你。你们那个比赛的获胜彩头我也给你补上十个。”
弦汐受着他,慢腾腾道:“你别再送我东西了。”
“为何?”
“……我没地方放。”
“那我送你几个储物囊。”
“……”
弦汐默默叹了口气,想起路上遭遇,踌躇着说:“玄濯,我——唔。”
嘴被没耐心地堵住。
弦汐挣扎两下无果,又觉得接下来的话不能不说,索性心一横,一口咬在那探入的舌上!
“嘶!”玄濯霎时抬起头,气愤道:“你敢咬我?”
弦汐道:“你先停下,好好听我说话。”
玄濯近乎是不可思议:“你说什么?!”
见他依言停下没再动,弦汐就也没在意他那烂得要死的破语气,道:“以后我不过来了。”
“……”
玄濯眼角抽了抽,一时不知是他出幻觉了,还是弦汐今天被夺舍了。
他难得错愕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扣住弦汐的手腕,咬牙切齿道:“我真是惯着你了,让你敢这么跟我说话……”
他生气,弦汐心情也没好到哪去。
她现在一想起谢澄那鄙夷的神情还有那句“会情郎”,心里就憋闷得厉害。
烦人。
玄濯自己不想去她房间,就让她大老远地跑过来,害得她平白被人又威胁又羞辱。
弦汐偏过头,不想理会玄濯。
玄濯见此顿时更气了,然而气的同时又舍不得把她撵走,于是兀自气了一阵,寒声提醒道:“我说过不会再去你那了。”
“那你就不要过来。”弦汐回嘴。
“你——”
玄濯头一遭发现自己居然拿她没办法。
他闷火良久,在心里开解自己反正食言而肥也不是第一次了,也不差多这一次。是以带着些许难堪和隐忍一把将她转过来,恶狠狠地喊:“好!以后我去找你!换我去你那找你可以了吧!”
弦汐撅嘴道:“要是不爱来就不来……”
玄濯忍无可忍,再次堵上她的唇。
第37章 你要永远好着
仙宗联赛开始之日,清漪宗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开赛庆典。
各路仙门魁首端坐高台上,四方散仙修士齐聚擂台边,人声鼎沸,喧嚣不止。
联赛总共开办十天,前五天由化神、元婴、金丹分批进行初赛,后四天决赛,最后一日公布结果并颁发胜奖。弦汐的比试被安排在第三天,是以这会儿她也不急,跟李师盈和付眠结着伴,找了三个空位坐下,一同观赏庆典。
“宗主看来相当重视这场比赛呢,这场面,有够大的。”付眠感慨。
李师盈道:“那可不,怎么说也得展现一下我们宗门的实力,况且啊——”
她话音一顿,努嘴朝向高台上最中心的位置,悄声道:“这回,玄濯也在呢,就算倾家荡产也得办好啊。”
弦汐闻言,顺势望去。
——并排齐坐的一众仙首中,中间那人玄衣端肃,俊逸出尘,通体的华贵与凌驾于凡俗之上的孤高完美交融,糅合出独一无二的尊荣气质。
他单手支颐,一双金瞳漠然注视下方,色泽璀璨如日辉,却又冰冷凉薄,不夹丝毫情感。
玄濯于外一直是这般高不可攀,不近人情的贵雅形象。
他居然今天就来了。弦汐想,她本以为他只会在她比赛那天才来一趟。
今日他穿了身黑金鹤氅,其他人便不敢穿同色衣衫,皆以浅色为主,一排淡雅衣袂随风飘飘,竟也更添几分昳昳仙姿。
弦汐遥遥地看着他,一时彷徨。
她的目力很好,好到甚至能看清玄濯衣物上每一处花纹,配饰上每一处凹槽起伏。可此时,隔着人山人海,仿佛隔着连片厚厚的浓雾,她觉得他的一切都很模糊,令她迷惘。
昨晚紧密贴合的亲热如梦似幻,好像现下这般,才是他们之间本该有的距离。
弦汐看了他一会,收回目光。
付眠也偷摸着往那边瞄去一眼,随即又赶忙敛眸,压着嗓音道:“他为何也来了?我以为按他那脾性,不会愿意参加这种场合。”
李师盈道:“可能是宗主请他过来镇个场吧,我猜他应该也就来这一天,之后就不会再来了。”
“希望如此……有他在上面看着,感觉都没法安心比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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