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何时起,她心里对玄濯的惧怕超过了爱。
她仰头看着玄濯在她一步外停下,那繁重的海青华服被高大身躯撑得愈发挺阔,她的目光也顺着丝滑的绸缎,慢慢滑至地面。
一步的距离,他周身压抑的气息几乎令空气凝结,让她呼吸不过来。
玄濯在生气。
前所未有的生气。
从前弦汐见他生气,都是流露于表面、肉眼可见的。可这回,他没什么表情,也什么都没说,弦汐却觉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可怕。
“弦汐,你们认识?”谢澄见此情此景,心觉不对,却又说不上哪儿不对,便问向弦汐。
弦汐甚至没勇气看他。
她张张嘴,脑袋发空地思索该说点什么,然而还没等思索出个所以然来,玄濯忽然一手虚空掐住谢澄的脖子,将他从地面提起三寸。
耳边登时响起谢澄痛苦的窒息声,弦汐慌忙抓住玄濯袖子:“别杀他,别杀……他……”
与玄濯对视之时,胆量瞬间烟消云散。
音量也随之消弱。
玄濯冷眼垂睨她,“你喜欢他?”
弦汐苍白又微弱地摇头,细汗浸着衣衫:“没有。”
“那你方才怎么不拒绝?”
“我……刚要拒绝……”
“可你犹豫了。”玄濯眸底戾色尽显,掐着谢澄的手没放开,又向弦汐逼近两步,“为什么不马上拒绝?为什么要犹豫?”
弦汐终于忍不住恐惧后退开来,两手似否认又似防御地抬在身前:“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
被提在半空的谢澄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幕。
弦汐的那个爱人……莫非是玄濯?!
怎么可能?他们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关系!
谢澄奋力挣扎起来:“弦……汐……”
玄濯眼神一沉,手上当即加了几分力,寂静的夜中清晰出现颈椎被挤压的咯咯声。
觑见谢澄已然青紫的面孔,弦汐顾不上害怕,连忙抓住玄濯衣襟:“玄濯,不要杀他,求你,别杀他。”
玄濯微微咬牙:“我不杀他,那你替他去死?”
弦汐猛得心尖一颤。
空白一秒,她声线虚浮道:“……好。”
玄濯脸色骤变。
他盯了弦汐片刻,一把甩飞谢澄,揪着弦汐衣领便往回走。
谢澄接连撞断两棵树才堪堪摔落在地,落地的一瞬霍然咳出一口血,嘶哑喊道:“弦汐……!”
弦汐下意识回头,可那张苍白的小脸刚转到一半就被玄濯掰了回去。
玄濯侧眸乜斜地上狼狈的谢澄,嗓音深冷:“要是还想让剑宗存续,就给我离她远点。”
谢澄刹那间面无血色。
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般,伏在地上,眼睁睁看着弦汐被玄濯带走。
——
房门被轰然踹开,玄濯一挥臂将弦汐扔到床上!
“贱货!”
他一手用力按在弦汐单薄的胸口,倾身压制住惊惶着试图起身的弦汐,双目猩红道:“你喜欢他是不是?你想答应他跟他成亲对不对?!”
弦汐只觉胸腔的骨头都要被压碎,两手拼命拉扯他的胳膊,不断摇头:“没……我没……”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当时那眼睛都快冒光了,就差开口答应他!”玄濯急喘几息,心中怒意更盛,按在她胸口的手向上掐住纤细脖颈,五指紧拢:“我到底哪里对你不好,你居然敢背叛我,你活腻歪了吗?!”
弦汐被将死的痛感包裹着,一个字也说不出,只徒劳无力地挣扎。
玄濯紧紧盯着她满是痛楚的面容,掐在她脖子上的手微微颤抖,终是在她昏迷的前一刻松了开来。
“我真该杀了你。”他红着眼道。
弦汐对他的影响,似乎比他想象中还要大。
白嫩的肌肤上已留下狰狞指痕,弦汐护住脖子,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大口喘着气,失去焦距的双眼含泪看向玄濯:“你……又凭……什……生气……”视野里的他一片模糊。
玄濯拧着眉:“你说什么?”
弦汐强忍着喉间疼痛咽了咽,润开声音:“反正你,只把我当情人,不是吗。”
玄濯登时如遭雷殛。他滞了两秒,道:“谁教你这个的?……谁教你这个的??”
见弦汐不语,他一只手覆上她头顶便要搜寻记忆。
弦汐猛然抱住头,用神识死死抵挡。
玄濯动作顿住。
若是强行冲开她神识的阻挡,那弦汐就真要变成傻子了。
……变成傻子又如何,她背叛了他,就算死了也是该的。
玄濯的手紧了又紧,缓缓收了回来,心想横竖事已至此,探究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情人,没错,弦汐只是个情人。
做情人该做的事就行了。
想到这,玄濯呲啦一声撕开她的衣服!
“啊啊!”弦汐紧紧抱住碎裂的衣衫,两行清泪不觉从眼角滑落,“我不要,我不做……”
“装什么装!都被我上过多少回了!”玄濯一把握住她两只手腕,掏出捆仙绳束在床头,将她的衣服彻底撕裂。
被按住腿的那一刻,弦汐已哭得词不成句:“我不想……我不想再给你当玩儿的了……”
到底他妈是谁教她的这些?!玄濯一时间真想把那人拎出来大卸八块。
……………………………………
最初的剧痛似乎过了很久也没有缓和下来,弦汐空洞的眼半睁着,什么都看不太清。
感觉比第一次还疼。
也可能是因为,这回心脏也很疼,与身体的痛楚叠加在一起。
又或者只是心脏更疼些而已。
“玄濯……”弦汐噙着止不住的泪,破碎道,“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是真心喜爱你……的……”
玄濯僵了几秒,压着声嗓道:“真心?你的真心算个屁。”
随后捂住她的嘴继续。
弦汐觉得,她可能是快要死了。
心跳忽然在这一刻终止,悄无声息地沉落谷底,呼吸也暂停着,许是忘了。
只有眼泪还在流淌。
比体内的鲜血还热。
……
这场煎熬的酷刑维持到天边吐露出一丝光亮才结束。
当玄濯冷静下来,弦汐闭着眼,呼吸已几不可闻。
她身上的伤痕还没消掉,又好像是正在消,只是速度太过缓慢,并不明显。
她在发着高热。
渐渐升起的日辉驱散了夜间一切阴霾,玄濯定了半晌,慢慢从床上下来,倒退几步。
手隐隐发抖。
不知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他不稳地整理好衣服,逃也似的出了屋子。
弦汐昏昏沉沉睁开眼时,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人。
高烧久久不退,烧得她脑袋都清醒不过来。
她略微动了动,发现失去知觉的双手还被绑着。
好难受,谁帮她解开……
——
赛场上,议论纷纷。
“弦汐怎么还没来?她去哪了?”李师盈坐在观众席,急得不行。
付眠也蹙着眉:“师妹会不会是睡过头了啊?”
“不会吧,她也不是那么粗心的人。”
“那现在怎么办,对手都在场上等着了。”付眠看李师盈一眼,示意道:“咱们找师尊去?”
李师盈:“行。”
两人急匆匆跑去明澈身边,俯身道:“师尊,师妹还没过来,要不要派人去找找?”
明澈更是焦灼,指着一个方向道:“已经派了两三个了,刚走不一会,你们要是没事也跟着一起去找找吧。”
“好嘞。”
两人立马顺着他指的方向跑。
一伙人率先去的便是弟子舍,看是不是弦汐睡过头了。
“小师妹,你在不在?”
“小师妹?弦汐?”
“比赛快要开始啦!”
迷糊间,弦汐依稀听到几声呼唤,似乎是在喊她。
她勉勉强强睁开眼。
房门被吱呀一声推开,日光倾泄,照亮了室内景象。
一阵纷乱的脚步声响过后,骤然鸦雀无声。
弦汐慢慢转过头,看过去。
那些收缩的瞳孔中,映着狼狈不堪的她。
“……弦汐?”
第41章 偿还恩情
黑,无尽的黑。
窗户被厚重的帘布遮挡住,不留一丝透光的缝隙。门也关合着,只有细小的门缝间,悄悄溜进一点不起眼的光,佐证外面尚是白天。
弦汐裹着被子坐在床上,一动不动。
那柔软宽厚的被子犹如最为可靠的屏障,可以隔绝外界所有伤害。
她不想出门,外面的人会用奇怪的眼神看她,还会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那些眼神和话语让她感到很难受,仿佛是针扎在身上。
她只想待在房间里……或者说,躲在房间里。
弦汐什么都没有想,只是在发呆放空。
可时间却反而像是加快了流逝一般,湍湍淌过昏暗的视野,无形之中,让她几乎能感受到窗门外匆忙轮转的日夜。
这让她偶尔觉得,她或许该下床动一动。
但身体实在提不起力气。
比赛已经放弃了,最后究竟是哪家谁人夺取了桂冠她也没去问,这几天陆陆续续来看望她的人也没有说,可能是担心她心情更差。
弦汐倒没觉如何。
最初兴许有些遗憾,但到了现今,跟其他一比,也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叩叩。
两下敲门声过后,乘潋稳重的声音隔着一扇门,微闷地响起:“弦汐,我进来了。”
说罢,似是知晓她不会应答,径直推开门。
大片明光洒入,弦汐不适应地遮住眼。
乘潋在门口望了她一会,脚步略缓地走到床沿,问:“介意我坐在这里吗?”
弦汐摇摇头。
乘潋便坐了下来。
“今天心情如何?”他唠家常似的开口。
弦汐迟了一秒,轻声回道:“……好。”
“心情好啊,那就行。”乘潋姿态松弛道,“我本来还准备说,今天外面太阳不错,要是心情不好的话可以出去散散步。”
弦汐没答。
这句话她这些天听过不下三次。
乘潋寒暄两句,默了默,道:“弦汐,那天……是不是玄濯?”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弦汐浑身一僵。
呼吸似乎又变得困难起来,心脏泛着酸和痛。
她眼帘微动,一个字都答不出,眼里闪烁的泪花却已能代替回答。
乘潋蹙起眉,扭头无声一叹,继而略为艰难地道:“本来,没人知道是谁,但是那天我和你师尊过来看你的时候,谢澄那小子也跟过来了,一直缠着问我怎么回事。我不好把你的事告诉他,就说你受伤了,伤得比较重,结果那小子居然当众就嚷嚷着是玄濯干的,让我找他为你讨个公道。”
说到这,乘潋不免观察一下弦汐神色,才继续道:“现在……也差不多是都知道了。”
谢澄喊出那句话的时候,乘潋险些两眼一黑晕过去,恨不得当场把掉在地上的话跟那小子的舌头一齐塞进他肚子里。
虽说后来他也是马上跟剑宗宗主夫妇道明情况,让他们把谢澄拖走了,但事情也已经在宗门上下传开了。
如今,已是最棘手的状况。
弦汐依旧无动于衷,只是跳动的心好像又沉寂了些许。
见她不语,乘潋沉吟半晌,仿佛定了决心,道:“你和玄濯,过去是不是亲密过一段时间?”
弦汐没明白他为何突然问起这个,稍微点了点头。
乘潋嗓音低哑:“既然如此,那你能不能……”他顿在这里,深吸一口气,复道:“能不能一会去一趟正殿,说那天的事,是你自愿的?”
弦汐愣愣地抬头看他。
乘潋与她对视两秒,颇感无颜地移开目光,解释道:“宗主也是没办法,好几个弟子在那站着,让我跟玄濯要个说法去,我若不坐在这个位置上,我肯定也会想着为你主持公道。可我是宗主,我得为一宗的利益考虑,我不想得罪玄濯。”
若是他真去跟玄濯对峙,玄濯指定也会给他一笔丰厚的赔偿,但大概率也会因此心生芥蒂。
弦汐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天才……但是没办法,他总得为全宗的未来着想。
看弦汐似是错愕着回不过神的样子,乘潋索性将话全部说出来:“这么多年来,清漪宗也算对你有养育之恩,你就当是偿还这份恩情了,帮宗主个忙,好吗?”
“想来你也是金丹期了,等这次事情结束,就下山游历吧,多久都行,我会批准,也会给你足够的钱财。”
弦汐被这番话堵住喉口,良久,才道:“我过去……这么说了,就算是还完了清漪宗的恩情吗?”
乘潋微怔了下,颔首:“对。”
“……好。”弦汐眼神木然,“我去说。”
闻言,乘潋顿时面色一松,随后柔和道:“你去正殿之后,按我教你的话说就行,不用说别的。”
“好。”
——
正殿内,齐站着一干弟子,静候乘潋回来。
乘潋领着弦汐进门,走到最前方,面朝众人道:“那日的事情真相我已询问清楚,并没有大家所想的那么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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