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今天到底发生什么了?”程衿质问。
陆南祁艰难扯出一个笑容,想极力掩饰什么,却越描越黑:“就是林江白说的,临时接到一个任务,所以没能按时赶上……”
程衿眼睛微微眯起,瞳孔中扫过一抹警惕的光芒,一声不吭却一分不让地逼问。
“警察嘛,就是这样。”陆南祁笑得比哭还难看,眼神游移。
程衿见他抗拒的样子也不愿多问,毕竟只要人平安回来就好。
“那什么,婚礼要开始了,我们入座吧?”陆南祁趁机转移话题,脑袋一热,牵起程衿的手就往大厅里走。
“你不是伴郎么?”程衿停在原地,没有被拉动,“要从另一个口上台吧?”
陆南祁尴尬地松开抓住程衿的手,嘴角浅浅抽动了几下,肩膀不自然地耸了耸,动作显得笨拙局促。
程衿见状给了他一个台阶:“快去吧,新人的今天的情感维系可要靠你了。”
说着便轻推了陆南祁几下,自己一言不发扭头向另一边走去。
陆南祁哑然注视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下意识吞了吞口水,喉结的滚动显得有些生硬。
一番挣扎的欲言又止后还是乖顺地走入后台。
程衿和小杜一起将烘焙完成的糕点装盘后又仔细嘱咐服务员上桌,这才放心入了座。
程衿晚到些时刻,最后只给她留下了一个背对舞台的座位。
婚礼进行曲在一波三折后如期响起,苏洛跟着乐曲的鼓点缓缓走向早已泪如雨下的林江白。
精心布排过的灯光透过花棚洒下各色交织的光影,婚纱的裙摆拖曳在地,卷起地毯上片片分明的桃红花瓣。
细碎的钻石镶嵌在领口和袖口,光影下闪耀着灿亮的光点,与新娘眼中闪烁的幸福光芒相映成趣。
程衿笑意盈盈,目光紧紧跟随苏洛缓缓走到舞台尽头,余光却在黑暗中捕捉到一旁站立的陆南祁。
陆南祁也是同林江白一致的警服装扮,他默默躲在阴影中,眼神似乎落在别处。
程衿定睛一看,才发觉他正目光灼灼地望向自己。
她急忙挪开视线,低头背过身去,眼神闪躲。
“林江白先生,请问你是否愿意和苏洛小姐结为合法夫妻,无论贫穷或富有,无论健康与疾病,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司仪正常进行着婚礼流程,新人誓词从话筒中响起,穿透程衿的后背紧紧捏住她的心脏。
“苏洛小姐,请问你是否愿意和林江白先生结为合法夫妻,无论贫穷或富有,无论健康与疾病,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司仪主持的声音越来越大,程衿死死攥紧裙摆,脖子上冷汗层层。
泪水不受控制夺眶而出,暗藏在微弱的光线下滴落在手背上,没有人注意。
程衿讶异地用指尖抹去泪珠,具象化的苦涩凝聚停驻在她的指腹,被她蜷起握紧在手心。
明亮的光线全部聚集在一对新人身上,所以她的失控才并没有那么明显。
程衿的视野已模糊不清,她在乐章中终于知道了原因。
“原来我们曾经……”
“也可以这样幸福……”
第48章
“程衿……程衿?”
侧面低头垂落的长发将程衿的视线遮挡住,朦胧的黑暗终于在熟悉的声音中被打破,将她唤醒。
程衿用力挤干眼泪,试图用仅剩的薄薄一层泪水浸润密布在眼白周围的红血丝。
“程衿,你怎么了,听得见吗?”
声音又响了一遍,程衿不得不从阴暗中挣扎出来,缓缓抬起头,在耀眼的灯光下逼出了血色。
她强颜欢笑连忙举杯站起,磕磕绊绊险些打了个趔趄:“哈哈哈,我刚刚走神了,不好意思啦!”
她接着拍了拍裙摆上刚刚因攥紧而生出的褶皱,若无其事地以笑脸迎上:“祝两位百年好合,早生贵子!我先干为敬!”
说罢便豪爽地生干了一整杯香槟,没有片刻犹豫。
林江白能感觉到她的状态,但也顾不上多想,按照流程将酒回敬了过去。
“你小子平常毛毛躁躁也就算了,怎么自己的婚礼上也吓人一跳。”程衿主动找话题,语气调侃。
林江白不好意思挠挠后脑勺,企图用大笑掩饰尴尬:“哎呀,这不是讲究一个‘主角最后登场’嘛!”
林江白和程衿相互打趣,身旁的苏洛则默默为两人添酒,氛围其乐融融。
“不过话说回来,你们这次到底出了什么事啊?领导怎么没考虑你要结婚,为什么还是非要委派你去?”
说到话题点上,程衿顺嘴一问。
“咦?陆南祁没和你说吗?”林江白表现得有点出乎意料。
程衿愣了一瞬,眼神黯淡,摇摇头否认。
“也不知道他怎么回事……”林江白念念有词,“今天处理完事情他也是这样,像丢了魂一样……”
他的絮语声音太小,程衿即便站在面前也听不清,纳闷地歪头表示疑惑。
林江白对上程衿的眼睛瞬间回过神,连忙打了个哈哈:“也没什么事,就是一对情侣闹分手。”
“具体情况就是……”林江白开始详细道来,“女的威胁男的要跳楼,男的见女的情绪太激动所以报了警。”
“我当时正准备来这里换衣服,想着新郎化妆没多少程序,应该能空出一些时间,而且假如在婚礼开始之前能救回一条生命,我们的婚礼可就意义非凡了,所以后来就拉着陆南祁一起出警。”
林江白说话期间时不时瞟向苏洛,苏洛也认真听着,一手挽住他的臂弯,依靠在他的肩膀,一对新人浓情蜜意。
程衿看见两人没有因为今天的事产生分歧,反而更加甜蜜,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还有些艳羡:“你小子原来是这么个想法啊,难怪人家新娘子没有责怪你。”
“嘿嘿,当然,我家老婆大人本来就是人美心善,善解人意!”
林江白冲着苏洛傻乐,一番甜言蜜语惹得程衿鸡皮疙瘩掉一地。
他还有点沾沾自喜:“而且我劝那个女子的时候还用的是我和我老婆的故事呢!”
“哟,爱情力量这么强大啊?”程衿挑了挑眉,话语戏谑。
“那可不?那对情侣也是异地恋,但是沟通少误会多,所以才造成今天的闹剧,我就用我和洛洛的故事告诉他们——要多沟通,多理解。”林江白讲得头头是道,俨然一副过来人的形象。
“很多事情,还是要两个人一起面对的,是吧?”
林江白的一问似乎无意戳中了程衿的心虚,她脚步趔趄,身体有难以察觉的轻微摇晃。
“嗯,你说的对。”
程衿苦笑回复,举起酒杯又敬了一杯,试图借此移开林江白的目光,从而掩盖她的情绪。
林江白本身就是粗线条的性子,当然也没能识破程衿精心的伪装,没有多加怀疑。
可能是连续喝了好几杯酒,他嘴里有些发涩,于是扫视了一遍桌子,拿起一块抹茶绿豆糕就往嘴里放。
刚入口便眼前一亮,转头问程衿:“这又是新品吗?”
“不是,新品哪里有这么快就能出的啊?”程衿被他的样子逗乐,“你没吃过是因为每次等你来店里,这款都售罄了,今天你婚礼所以我特地帮你留着。”
“这么荣幸啊!”林江白惊喜交加,为了不辜负程衿的好意,竟然直接对着大厅内的宾客招呼起来,“大家可以尝尝桌上的糕点,特别好吃,如果大家喜欢吃,那就请认准中心街的‘徜徉梦’老店哦!”
林江白这一吆喝,算是给了足足的面子,相当于借他的大喜日子给店里免费打了广告。
程衿也不客气,心有灵犀领了林江白的心意,对着他又干了一杯。
再一番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后,苏洛以照顾其他宾客的理由终止了对话,程衿乐呵呵地摆摆手目送这对新人离开。
顶部的大灯听话地跟随新人移动,程衿脸上再次变得只剩稀疏的光亮。
她吃力地把凳子摆进桌下,仰头喝完杯底最后少许留下的香槟,轻轻将酒杯放在桌上便顺着黑暗走出大厅。
担心大门推动划过地面的声音会引人注意,她特地找到酒店工作人员询问了出去的小道。
仅靠着手机手电筒的亮光,程衿独自摸索墙壁走出了这个热闹的场所。
她独自倚靠在走廊的玻璃门上,外面凛冽的寒风带走了玻璃原本的温度,刺骨的凉意顺着紧贴的后背爬上肩膀,在她的心脏处狠狠捏紧。
程衿仰头看向外面的风雪,肆虐的寒风刮不起她心上的一丝波澜。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眼手上的时间——原来距离婚礼正式开场还不到一小时。
她担心自己这么早就辞别扫了兴致,无奈又把手机重新塞回口袋,慢慢走回大厅。
还没等够到大厅的把手,大门竟然从内部突然打开,迎面出现的是两个年轻人。
“快快快!”
其中一个年轻人捂着肚子,一只手支在另外那个年轻人肩膀上,脸色惨白。
状态较好的那个年轻人手忙脚乱搀扶着出来,嘴里还在小声抱怨:
“我说了吧,没见过的东西少吃,这来头不清楚的糕点真是吃不得。”
程衿听见两人似乎是在议论徜徉梦的糕点,立刻上前一步想要问清楚:
“二位这是出什么事了?”
身体正常的那个年轻人看见程衿后情绪随即激动起来:“你就是做这个糕点的老板吧?你们家做饼干怎么完全看不出馅料的啊?”
程衿:“饼干?您说的是状元饼吧?”
“我不管什么饼,你做的时候加了核桃进去怎么特地不让人看出来,还藏得那么深干什么啊?”那个年轻人态度有点咄咄逼人。
“因为是馅料啊,又不是撒在外面的装饰,夹在饼干里面当然很难看出来。”
“反正我不管!我朋友他核桃过敏,这下稀里糊涂吃了你家的饼干,医药费你总要负点责吧!”
程衿见面前的人有些强词夺理,但今天是林江白的大喜日子,她也不想多生事端,无奈只能咬咬牙认了栽。
又怕这两人讹钱,于是她打算跟着他们一起去医院,拿着医院开出的单子,只缴纳自己应该负责的部分。
刚准备叫车,陆南祁不知道从哪里黑暗的角落里听到了全程,上前一步拦下拨号的手。
程衿对他的到来还没缓过神,楞楞地站在原地,抬头看着这个在她脑海里翻涌过无数次的面孔,坚定的眼神能够刺穿一切。
外面的低温卷走了身上的温度,所以陆南祁握住她手腕的体温感觉更加明显。
“这件事情的归责有待详谈,我是城西派出所民警,在患者生命没有危险后,我来负责调解。”
陆南祁的话语中没有任何能见缝插针的余地,给了面前的人一个下马威。
“我叫的车在酒店门口了,先去医院。”
他一顿雷厉风行的操作和警服自带的威严,让那个耍聪明的年轻人大气不敢出。
四人挤在一辆出租车,一路上只能听见那个过敏的年轻人捂着肚子不断叫唤。
-
有陆南祁在,那个年轻人也不敢占便宜,程衿得以脱身,只出了小部分钱。
在大厅缴完费,程衿拿着缴费单坐在医院的椅子上若有所思。
“这两个人不是林江白请的人。”陆南祁神不知鬼不觉坐在了程衿旁边,担心吓到她,出声都是小心翼翼的,“他们是偷溜进来的,谁知道误打误撞吃到过敏的核桃,也算是报应。”
程衿闻声扭头看向他,陆南祁却一直直视前方,不敢看自己。
她瘪了瘪嘴,悠悠念叨一句:“哎,早知道就当面拉着他们去林江白面前对峙了,也不至于落到像现在这样不清不楚的情况。”
“你……”陆南祁缓缓开口,“为什么要出去啊?”
程衿眼角一酸,手中缴费单被暗暗用力的拇指压出褶皱,脸上费力挤出苦笑:
“哼哼,因为美梦破碎了。”
陆南祁有些不明觉厉,眼神呆滞看着程衿。
程衿料到了他的反应,轻笑几声继续解释:“你之前遇到许裕沅的时候看到了吧?”
“看到什么?”陆南祁对程衿的话还是云里雾里。
“那件婚纱。”程衿吐字的语气淡漠,原本与陆南祁对视的目光收起,无神地盯着地面,“你为我选的婚纱。”
陆南祁听后心头一绞,闷闷的疼痛感从全身席卷而来。
“当时我看见林江白和苏洛,两个美好的人走在中央舞台上,所有的灯光都散落在他们周边,就是我梦里的场景。”
程衿的一字一句都扎在陆南祁心上,语气越轻描淡写重量却越沉重。
程衿见陆南祁一声不吭的反应,也算是意料之中,故作轻松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没事,你也别伤感。”
“不管是美梦还是噩梦,不现实的东西,醒来就好啦!”
陆南祁坐在旁边,双唇微张,似乎在竭力挣扎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喉咙早已被无尽的沉默淹没。
程衿冷冷笑了一声,释然地抽回视线,眼神略有缓和,漫无目的凝视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陆南祁心中也自责自己嘴笨,翻遍脑海里能想到的所有措辞,刚想张口解释,程衿却突然离开座位,朝一个陌生女人奔去。
女人装扮干练,估摸是五十岁左右的年龄,手中正拿着缴费单向缴费处走去。
程衿追上她后竟然直接从身后将她拉住,女人回头一看也愣在了原地。
“妈?”程衿惊疑不定,“你怎么回国来这了?”
女人缓缓取下墨镜,神色凝重地递了一个眼神,紧抿的唇线在欲言又止中吞吐开了口:
“衿衿……”
“你爸他……”
第49章
“衿衿,你爸他……”
程衿妈妈不好的脸色已经能够让人提前猜到个事情的大概,但程衿不死心还是想追根到底。
“他怎么了?”
程衿妈妈眼角的皱纹似乎把对话渲染得更加深邃:
“病房D301,你去看看吧。”
她脸上不惊不喜的寡淡让人捉摸不透,程衿愣神对视母亲的眼睛,却看不见任何情绪。
程衿迟疑了片刻,随后转身旋步走进了楼梯,按照给出的病房号寻找房间。
程衿妈妈就这样全程目送程衿离开,脸上发觉不出任何情感波动。
尽管陆南祁对此抱疑,却出于担忧还是跟着程衿上了楼去。
身穿白大褂的医生步履匆匆,穿梭在各个病房和科室之间,手中的病历夹紧紧贴在胸前,匆忙的步伐带风,卷起病历一角。
电梯门开开合合,广播声和消毒水的气味一样,遍布了整个走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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