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意思,拜堂送进洞房礼成了,生米煮成熟饭了,事情就结束了。
“谁去拿人了?”
赵敬看他一眼,凑他耳边说:“制堪院。”
其实就是官家直接拿人,不允许刑部、大寺等人插手。
赵诚知道城外的事情,肯定影响很大。但是没想到会牵扯到了宫中,让那位吕大班首当其冲丢了性命。能让官家直接拿人,可见牵扯有多深。
晚上宴席后送完客人,今天乱中有序,起码这场亲事顺利完成,端王府没有掉链子。
剩下的都不重要,赵宗荣难得在场清醒,领着赵敬赵恒,还有赵诚回了他的书房。
不知道是不愿意让他们掺合二房的事情,还是觉得有话说。
反正今天老喷子从头到尾,都没出院子。
赵敬今晚喝了不少,赵恒向来不怎么在府里,更不关心这些,见大哥这样,开玩笑说:“你怎么比新郎官喝的都多,你看五弟就清醒着呢。”
赵诚好笑:“他是长兄,咱们家的脸面,自然喝的多。”
赵恒笑起来;“五弟客气了,宋门之外,谁不知道赵五郎出手大方,御下有方。”
呵,这是调查过他了?
“二哥说笑,为官家当差,总不好小气。”
他才不会争辩自己有上进心。
赵宗荣却教训他:“什么叫为官家当差,你是为……”
他说到一半又不肯说了,可能觉得浪费口舌。
领着三人进了书房,赵诚扶了把赵敬,让他坐下,赵恒就说:“大哥何故喝这么多?三弟都好好的。”
赵恒这个人坏倒是不坏,就是有点小心眼。
赵诚不是很想和他说话,大男人跟个绿茶似的,尤其后来赵敬和他走得近,赵恒就很计较这个事,很爱给他上眼药。
这会儿又讲究二房的赵焱。合着你亲哥和别人亲,和你不亲?
怎么不在自己身上找找原因。
赵宗荣:“你整日就计较这些?让你读书,到底学了些什么?”
赵恒很挑衅,翻着眼皮,叛逆的很,其实就是青春期还没有过去。
赵敬有些昏头,但没醉,教育赵恒:“你少说两句,快坐下,晃的我眼晕。”
赵恒立刻就乖了,而且立刻坐在赵敬身边,让赵诚没地方坐了。
嘿,搞半天你是这样的赵恒。
赵宗荣今天大约是累得有些烦心,无奈说:“今天端王府的喜事结束,这几日都不要出去闹事。汴京城最近不太平。”
赵恒:“那是二婶攀刘家的富贵,和咱们有什么关系……”
“混账!你说的这叫什么话?那是你二叔!他们不好,你难道就能得了好?”
两个儿子被骂得噤声,赵诚不知道赵宗荣到底想说什么。
他自己坐在最外面的椅子上,听着赵宗荣说:“你二叔经手的生意,和刘家脱不开干系,早晚会被查到。若甫,你去问问大宗正,若是涉案的钱财上交或者……”
赵诚打断他:“我一无所知,甚至不知道怎么开口问。总要等事情明了后,再去打听。”
赵宗荣有些踌躇,看得出来他很担忧端王府惹上麻烦。
“他用府里的名义,和刘家合买了一股海船。之前安平郡主献给宫中的东西,有两件也是他给的。老三的差事原本就等着中秋过后,谋的是京都衙门的功曹。”
赵恒听的更生气了,“这么说来,好处都是二叔占了。拿府里的钱给他儿子买前程,这会儿惹出麻烦了,咱们都要保他。真是……”
赵诚没会赵恒:“我知道了,我明日去晋王府走一趟。但大宗正很久不过问朝中事情了。我不能保证。”
因为大宗正只对官家负责,赵吉就说过祖父并没有几个朋友。也不希望他和过多的人交往甚密,他给赵吉铺的路,就是下一任大宗正。
赵宗荣:“不要紧,只是问问。眼下不要让咱们府里沾上麻烦就行。刘家涉事太深,逃不过的。你们记住了,端王府的子弟,不得私交朝臣。”
赵敬最后才说:“我老师,因为汪相公被罢相后,也遭弹劾,只好自请去职。我的师兄出身东南,被人弹劾去职,从前我一直想,新旧党,争的是念学说,是为了百姓能好活。可近来我发现不是这样的,我的老师出身福建,当地望族,家中子弟皆有仕途,家业甚至比咱们端王府都要富裕,我的师兄也是出身豪族,朝中出身东南的,几乎没有几个人是贫苦出身,所谓新旧,争的时候是什么?官家为何要启用新党?又要遏制党争?”
赵诚听着他问,就知道赵敬今年秋考会脱颖而出的。
他能看到官家想看到的局面了。眼里少了争执。
他看了眼赵宗荣,赵恒像是没听懂一样呆愣愣的,不免让人羡慕傻人有傻福。
赵宗荣:“你这是,反师门?难不成要欺师灭祖?”
这个世道就是这样,拜在谁门下,一辈子就是师生,这辈子的仕途荣辱都和老师联系在一起。
赵敬:“父亲言重了,只是对万世之治,不那么笃定。”
士大夫治天下,是因为乱世道德沦丧,武人肆无忌惮,拥兵自重,肆虐无度。
才用文臣,重新建立道德制度。
眼下文武互相平衡,只要官家能压的住,就没事。
但若是官家压不住,那就又是一场乱局,赵诚今日听到那位自小伺候官家的吕大班死了,还是有几分佩服那位官家的决心。
赵宗荣:“新党难道就真的都是信任武人的吗?多的是附庸揣测圣意之辈,因为官家想北方用兵,所以,只要支持北伐,就是对的。他们心里明明不认同,但也要上书请愿北方用兵,至于其他人怎么样,都不重要,只要顺着官家,就能得重用。东南的百姓就不顾了吗?北方的百姓是人,南方的百姓就不是人吗?”
赵诚只是听着,并不出言。
赵敬:“当年李相公,先是支持保河东路百姓,只会关东军守河东,后因为军中作乱,他又出尔反尔暗中指使撤军南下平乱,三叔同当年北上的两榜进士们,都是自请北上安抚边镇,结果被李相公抛弃了,都死在河东路。官家是因为这个才杀了李相公,不是因为李相公是旧党,所以被杀。”
赵诚其实并不知道那位父亲的死因里,有这么多纠葛。
赵宗荣见他不说话,问:“若甫就没什么想问的吗?”
赵诚沉默了很久,其实轮不到他说话的。
“先帝不也践行了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父亲身为赵家宗室男儿,与先帝同志,死社稷是他的选择,我没什么可说的。”
赵宗荣盯着他半晌都没说话。
赵恒这会儿听出来点意思,但是简单的很,就问:“那说了半天,你到底是支持新党还是旧党?”
赵诚:“就非要分个派别吗?”
人创造环境,环境也创造人。政治为纲的环境,入仕就是这样随波逐流,不有己身,赵诚讨厌这种思维和方式,不想在不知不觉中受影响。
还是赵敬先说:“时候不早了,该休息了。事情再大,也要等明天再说。”
赵宗荣对三弟的死,和赵敬的想法不一样,但赵诚的说辞让他几乎情绪失控。
赵敬见父亲死死盯着五弟,他知道五弟是个有大智的人,他自从去年闹出风波后,就不爱出风头了,但和三叔一样的聪明。
赵恒嘟囔:“吵来吵去,无非是官家手里的棋子,有什么好争的。”
他是个闲人,万事不管,对这种事情一点都不在意。
赵宗荣摆摆手:“回去吧。”
将三人打发出去了,等人走后,他冲着墙上的画,自问:“你儿子,和你一样。”
他当初和三弟吵到决裂,三弟义无反顾北上,一年半后,传来三弟殉国的消息。
那是跟在他身后长大的三弟,死的无尸首可收殓。
他当然怨恨官家。
赵诚望回走的路上,遇见来接他的来安,来安提着灯笼见他远远过来,试探问了声:“五郎?”
“你怎么来了?”
来安等着他过来才说:“大娘子问了几次都不见你回来,以为出什么事了,打发人四处找你,我听了周全捎回来的话,大娘子又怕你喝多了,这才来打发人来接你。”
赵诚听的笑起来:“是吗?”
瞧着一天脾气不小,还知道关心人。
等他回去洗漱了,杜从宜一直坐在床沿等着,见他洗好了,就问:“今天到底出什么事了?值得你半夜不回来?”
原来半夜不睡,不是为了等我啊,是为了听我的八卦?
真难为你了。
他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杜从宜见他这么淡定,凑跟前问:“到底出什么事了?”
结果被他顺手拽进被窝里,他连眼睛都不睁开:“没什么事,刘家那边有人涉案,乱了一阵,连累不到咱们身上。”
杜从宜:“那位新娘子听说在新房里差点闹起来,真不是因为你?她不是对你情根深种吗?你当真一点都不留恋?情人变成了弟媳?”
赵诚都气笑了,你是一点不遮掩,越来越胆大了。
“娘子这是什么意思?离间兄弟情义?还是要妯娌闹事?还是要和我闹事?”
杜从宜伸手拍他一巴掌:“呸!是哪家小娘子当初威胁我,欺负我的?”
赵诚将不老实的人抱着哄说:“睡吧,真没什么事。”
第042章 我啊
第二天一早,陈氏约着弟媳吴氏和杜从宜去正院里,等着新娘子认亲。
“大嫂、二嫂。”
陈氏指着吴氏:“你二嫂痴爱女红,喜佛经,性子娴静,闭门不出。出了名的大家闺秀和我这样呱噪的可不一样。”
杜从宜见吴氏的时候不多,每次见她确实十分安静。只是她身边有孩子,所以可能只是单纯忙不过来。
陈氏:“快去见见人家郡主家的贵女,二婶今日要破财了。”
吴氏显然和陈氏熟识,笑着说:“咱们是小辈,让母亲和祖母听着呱噪。”
陈氏只管笑:“弟妹是体面人,我这个粗人来说。咱们准备的礼也不轻,她是新娘子,收着就是了。”
三人进了正院,老太太今日也精神,罗汉床上还坐着一位夫人,显然几个人今日早早等着孙媳们进来,邬嬷嬷给她们端了茶,这是之前赵诚送来的,老太太谨慎,也不在儿孙们面前多舌,笑着说:“咱们府里几个月添了两个新人,盼着你们能开枝散叶,和和美美。”
陈氏是长孙媳妇,但膝下没孩子,总觉得不如人,她倒是想给赵敬纳妾,但赵敬不肯要,教训了她一通,她心虚归心虚,心里却不难过。
这会儿被老太太点到,难免觉得心虚。
杜从宜市听着这种话犹如风过耳,都不会在心里留下一丁点痕迹。
老太太介绍:“这是你们舅母。”,她娘家哥哥的长媳。
三个人行了礼,那顾氏笑着说:“姑姑家里的孩子看着就是乖巧伶俐,上次母亲回来还说,大郎沉稳的很,将来必定不同凡响。”
邹氏来的晚一些,带着礼物,一并交给老太太,老太太笑着说;“你忙你的,不用整日侍奉我,我一个老婆子,你们年轻人凑一起玩耍才是正事。”
杜从宜挺喜欢这个明白的老太太,她上了年纪也不喜欢吵闹,不显威严,对儿媳孙媳都很宽容,是发自内心怜惜女性。
顾氏也笑着说:“大嫂是个勤快的人,家里家外都是妥妥帖帖,姑姑自然放心。我愿不如大嫂这么周全,时不时给母亲捅娄子,母亲这才放我出门做客。”
说的几个女眷都笑起来。
正说着二房的女眷们款款来了。
门口的女婢挑起帘子,刘氏今日领着大儿媳小周氏,还有新娘子刘婉月进了正院,还能听见外面女婢们的问好声。
邹氏坐在上首看着人进来,邬嬷嬷喜气洋洋招呼说;“咱们家的新娘子到了。”
刘氏今日兴致不是很高,领着两个儿媳进来就说:“快给你们祖母奉茶。”
老太太笑着说;“坐一坐,不着急,咱们家里没有那些严苛的规矩。”
刘婉月挑剔看了眼老太太屋里的摆设,然后就扭头就盯着杜从宜,用很是挑衅的眼神看她。
杜从宜垂下眼皮,装作没看见,和十几岁的精神小妹计较,她就会越来劲,叛逆小孩只有吃苦头了才会成长嘛。
我懂。
小周氏和刘氏婆媳关系并不好,她生的十分美艳,就是那种很性感的少妇。杜从宜看了都很喜欢她的美貌,可见是真的很好看,美人各不相同,但无一例外都很漂亮。
她又想起前段时间传出来的消息,也能解婆媳关系能好就怪了。
小周氏先说:“昨日忙乱,都没来和祖母和伯母端茶,多亏五弟妹昨日陪祖母,今天弟妹这个新人来了,你们可不能吝啬。”
她说话都是温温柔柔的。但是说出来的话一点都不温柔,甚至很厉害,昨天二房忙成那个样子,但是老太太屋里谁陪着,她一清二楚。或者她的意思很清楚,她虽然在二房不声不响的,但是府里的每一个人做了什么,她一清二楚。
不简单呢。
老太太就跟没听见似的,笑得像个弥勒佛,刘氏指挥刘婉月;“给你祖母奉茶。”
刘婉月毫无新妇的羞怯和喜色,仿佛在审视这里的每一个人。
女婢扶着她跪在下首,她端着茶:“请祖母喝茶。”
老王妃笑着接过,让邬嬷嬷将准备好的礼物给她。
一对碧玉的对镯,看的水色很好,还有同料子的耳坠。
“谢祖母。”
她奉给老太太的是一双鞋袜、一套衣服。
接着给邹氏,邹氏的礼物也是一套头面。
接着就是同辈们了,陈氏早按捺不住了,笑着说:“六弟妹果真是玉做的人,瞧这个气派,真真好看。”
刘婉月立刻说:“我听母亲说,大嫂出身世代言情书网,最是贤淑开朗不过,今日一见果然。”
杜从宜挑眉,哟,上来就比门第?这是冲她来的。只有她出身杜家这种六品小官家。
陈氏可不敢接这个话,就冲刘氏笑着说;“二婶好福气,有这等嘴甜的儿媳妇,不像母亲,我们三个加起来都夸不出两句好听的。”
她又不傻,能听懂话外音。
吴氏是个腼腆性格,交换了礼物,甚至都没说什么话。就轮到杜从宜了,杜从宜回头和惠安示意,惠安将盒子递给刘婉月的女婢。
“这是上个月出的新花,祝六弟妹和六弟和和美美。”
刘婉月看着杜从宜,有几分挑衅:“谢了。”
她不肯称她五嫂,听着仿佛小孩赌气,没得意思。
她的回礼也有意思,送杜从宜的是熏香。
杜从宜看的好笑,她才学可能和这些贵女不能比,但这些名贵东西,也是懂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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