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从宜心里想,也是,她有那么多需要忙的,哪有功夫情情爱爱。
突然间充满了斗志。
下午睡的太久,晚上就接着开始练习白描铺呈,汪伯言在山水画中,最擅长的就是白描铺呈。
赵诚一晚上就陪着她在书房里练习,一边和她讲:“汪伯言出身汝南,家贫,中第后先是在荆南路永州做官,后来迁至黔州,再到巴州,最后出川去了凤翔府,再入京,他的山水画基础,都来自他走过的名山大川。他大半生为官都在穷乡僻壤的地方,反而京西繁华一带,不曾涉足。最后入了中枢时五十岁,那年也是先帝北上,临时点兵,他义无反顾追随。”
如今,汪伯言已经六十又三。
杜从宜其实对汪伯言的感官并不深刻,第一次拜师见他,只是一个身型不高,甚至有些瘦弱,说话和和气气的老头,后面见了两次,老师对她的作品也是一夸再夸。
除了山水画。
她的其他作品,包括工笔画,汪伯言都很推崇,甚至夫妻两人一起夸,但是一到了山水景色,就成了差生……
她是赵诚安排的拜师,对这个师傅并没有那么深刻的了解,只知道他擅长山水画,所以她跟着他学山水画。
但一个人的作品,受平生经历影响巨大,她见过汪伯言的春水图,那是汪伯言见面送她的。
她听着赵诚讲,重新打开那幅《春水图》,果真能看出来一些,黔南山中的特色,苗人少年,春风吹柳,溪水畔的行人……
赵诚:“正月马球赛风波,张相公被罢*7.7.z.l相,东南派激烈弹劾汪相公,因为他当年在河东杀了东南出身的县令张博,因为那人弃城南逃,全城百姓被屠。今年汪相公自请去职,保御营军统领郭奉官复原职,保关西军出身的武将不被弹劾。因为他的去职,保了很多贫苦出身的文官武将。”
他今晚很反常,杜从宜回头问;“你怎么了?”
赵诚只是静静讲,心情其实很平静。
因为接下来的事情,他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他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耳朵,继续说:“过些日子,汴京城会都知道,汪伯言的小徒弟,极擅长书画,一副《江山图》深得汪伯言真传。”
杜从宜毫无准备,愕然看着他。
赵诚:“从今往后,你的画价值连城。”
不用再去仿别人的画了。
杜从宜小声问:“你疯了?”
她突然出名,到时候连颂那边怎么处,她还没有处好那边的事情,起码要和连颂打声招呼。
赵诚见她像吓着了,笑起来,但也没解释。
两人各怀心思,一夜无话。
大考之后,雨过天晴,汴京城容纳了几万学子,热闹异常,加上大考之后。勾栏瓦舍,酒楼花船客满,昼夜不停。
吟诗作赋,挥洒泼墨,处处都是美谈。
等待放榜的学子们不甘寂寞,成群结队,去参加诗会,去名师府上拜谒,甚至结交京中权贵,亦或者忙着结亲。
总之整个八月底汴京城的热闹达到了巅峰。
赵诚反而闭门不出,连早上点卯都不去了。
问就是会试大考那几日淋了雨,病了。
杜从宜自从听了他的,开始收集汪伯言的画,即便是仿品也不在乎,让连颂全都给她搜集来。
她开始认真练习汪伯言的画法,然后融会贯通再创作。
九月初三,范德上书,排除康渤杀人的可能。
消息一经传开,汴京城顿时像一锅沸腾的水,居然无人认可这个结果。
学子们纷纷上书请愿,开始结伴去太学闹事,去刑部闹事。
事情渐渐就失去了控制,也不再是当初的模样,至于那三个书生的死,甚至都变得不值一提。彻底演变成了,康渤到底该不该杀。
至于书生,究竟是怎么死的,已经没人在乎了。
是不是康渤杀的都甚至不重要了。只是因为新党讲证据,要保康渤,而旧党要反击,要杀了康渤,给新党一个重创。
赵敬访友回来,就被老王爷召进明静堂了,晚上才放出来,接着被赵宗荣召进书房,辰时才放出来。
赵敬从书房出来,就直奔赵诚院子里。
赵诚其实已经知道了,这几天端王府又开始实施出入境管,守门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赵宗荣在这方面出奇的谨慎,出入境管做得非常严格。
要不然他也不会知道赵恒和小弟弟打架把人打哭了。
更不会知道,二房妯娌两个差点揪头发,刘氏将两个儿媳都锁在各自院子里。
听说老三媳妇有孕可是宝贝,但刘婉月娘家未必就不能起来,刘氏也不敢太得罪,所以各打五十大板。
听得人都为刘氏发愁。
赵敬进了院子问:“五弟不在?”
赵诚起初是装病,这两天是真的病了。
裹着外袍问:“大哥来了?”
赵敬:“你这是怎么了?”
“淋了雨,偶感风寒。”
赵敬看着他原来的壮五弟,现在像个病西施,有点费解,但还是安慰他:“要注意身体。”
赵诚:“大哥有事?”
赵敬随着他进书房,一边走一边说;“我刚从外面回来,今日同窗聚会,傍晚时分又有人闹事,东南籍的学子不知被谁鼓动,傍晚开始在太学静坐。眼看是要闹大了。”
赵诚听的好半天都没反应,最后只问:“所以大哥的意思是?”
说实话,赵敬现在心里乱哄哄的,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他甚至这会儿了,还在傻傻认真问他:“康渤到底有没有杀人?”
赵诚则是面无表情:“没有。康渤杀人。”
赵敬确实有些慌,他没有遇过这种事情,今晚闷雷滚滚,风雨将来,御街上的学子依旧不断向北涌,他回来后心里很恐惧。
赵诚见他惶恐,问:“今晚的人多吗?”
赵敬:“我回来之前已经有人结伴去了,很多,究竟有多少,我也不知道。就怕声势浩大,你要不出去看看?”
赵诚又问:“谁最开始闹的?”
赵敬也不清楚。
“等我和几个人出了老师家里,街上就已经有了呼声。我没有去太学,只听说那边已经有人了。”
赵诚紧了紧袍子,见赵敬一脸期望看着他,他肯定是不会这趟浑水的。
“那就是巡检司和衙门的人会主持。你放心吧,再说了鼓动学子闹事,那是杀头的罪过,你以为是说着玩玩的?那些没脑子死的不够多吗?要是真觉得活腻了,就去河东路、河北路,替百姓们去垫金人的马蹄!在汴京城里闹事算什么本事?”
赵敬见他发怒:“这会儿不是生气的时候。”
赵诚:“祖父和大伯什么意思?”
“你也知道,祖父对这种事向来看不进眼里,哪里会管这种事情。父亲今日不准出门。我总觉得会出大事,人要是多了,后果不堪设想。”
赵宗荣就是门禁管员,外面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就锁大门。
这招屡试不爽。
“那大伯父已经不让出门了,我就是想出门也难。”
赵敬一言难尽看他:“你和其他人不一样,你是有差事在身。”
赵诚躺平;“我在家养病呢。这几天都不当值,放心吧,明日我出去看看。”
赵敬其实也不是急着让他出门,就是有些焦躁不安。好歹有人和他分担分担这种焦躁不安的情绪。
“你说,好好的,为什么偏要闹事?”
赵诚将人带回书房,来安泡了茶,给他熬了药。
他看着赵敬的样子,心里还是感慨,赵敬骨子里是个平稳的人,害怕变故。
这种多事之秋,他还在求安稳,也不能说错,只能说性格如此。
第055章 风雨
赵诚知道他的担忧,今晚很可能会出事,所以他更不能让人出门。
“等揭榜后,各地学子就会返乡,到时候汴京城的人少了,自然是非就少了。”
赵敬问:“你的意思,是眼下汴京城人太多闹的?”
赵诚突然问:“你们这些学子,有人去东宫拜谒过吗?”
赵敬一脸茫然:“你什么意思?”
赵诚摇摇头,表示自己只是随口问问。
赵敬仔细回忆了一番:“应该有的,但是我不太清楚。你也知道咱们家的规矩,不准掺合禁内的事情。不过我虽没看到有人去东宫拜谒,倒是真见着东宫属官和几个学子在一个宴上。我只是遇见过一次,至于有没有人去拜谒,我确实没看到。”
赵诚:“你认识那几个学子?”
赵敬摇头:“不认识。”
赵诚:“大哥不要焦躁,事情等明日再看。先前就出了康渤的案子,各府衙都会警醒的,不会出大事的。”
他虽然这么说,但心里其实已经知道今晚可能要出大事。
赵敬也觉得自己是被吓着了,点头附和,岔开话题说:“是。入了九月天气冷了,你要注意身体。听你大嫂说,弟妹的铺子里生意极好,她书画上很有天赋,放弃了可惜。”
要么说,老实人令人敬佩。
赵敬就是这么个一个人,有点嗦,胆子也不大,但是没有坏心。
他就像一个取经人,心有目标,不生恶念。
赵诚送他出门,一边走一边哄他:“明早上我出门去看看,如果出事了,我会通知你。不过大伯明早肯定也会出门去的。”
赵敬这才出门走了。
等人走后,他回房间,杜从宜才问:“大哥走了?”
“回去了,路上回来遇见聚众闹事的学子,被吓着了。”
杜从宜抬头看他,好半天问;“真没事?”
赵诚摇头:“说不好。”
杜从宜这几天都察觉,他情绪不高。她虽然正儿八经的恋爱没谈过两次,但喜欢别人的情绪还是懂的,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赵诚的。
可能是赵诚对她的所有事情,从来没有多的过问过,从来没有管束过她。让她觉得这个状态非常舒服。
又或者是,两个人之间有了亲密关系,她心里有了依赖。
总之,她自己也分不清。
所以她很警惕,警惕赵诚出现任何让她觉得不舒服的行为,比如用规矩约束她,用身份来压她,用这一道围墙圈禁她。
可惜都没有,赵诚的目光根本不在她身上。
她也不纠结,问:“早点睡吧,药喝了吗?”
赵诚则是觉得她长进了。
学会关心人了,刚成婚的时候,她连一句都不会问,他起早贪黑,她可从来不会过问的。
“喝了,睡吧。”
帷帐内,杜从宜问:“你说,要是明年夏天,我想去杭州。行不行?”
赵诚闭着眼,手脚开始放肆:“夏天?夏天出行太受罪了。初春反而好一些。”
杜从宜拍开他做乱的手,我是和你说这个吗?
赵诚锲而不舍,越挫越勇,杜从宜威胁他:“你才喝了药。”
赵诚:“喝了药,睡不着,出身汗就好了。”
杜从宜因为他出汗,挠了几条血印子。
血汗血汗,大抵也是这个意思吧。
第二天,赵诚起的很早,寅时二刻就起来了,只不过眯了会儿而已,让人去外面打听消息。
来复最灵醒,宋门刚开,消息就传回来了。
昨晚又死人了,而且闹的很大,索性是半夜,夜市接近结束,街上没什么人,没有惊扰百姓。
有学子静坐,御史台、冲击太学,以至踩踏,有人乘机作乱杀人,巡检司、御营军出面遣散。
只知道死了不少人,但究竟死了多少,还不清楚。
来复回来天才蒙蒙亮,赵诚吩咐来复:“今天禁止外面打探消息,所有店关门歇业,你和来宝那边说一声,有什么事,我会让周全找你。”
来复走后,他又回去睡了。
等天亮了,身边的杜从宜没醒来,他起床就和来安说:“今天院子里的人轻易不要让出门,街上出事了。”
来安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只管应声。
等杜从宜醒了,赵敬又来了。
她简直有种错觉,赵敬是不是昨晚到现在,一直没走啊。
来安听见她起床了才进房间里伺候,按照对当家的大娘子的要求,杜从宜每日卯时就要起来安排一家子的事情。
但三房人少,分开院子后,院子里只有杜从宜和赵诚两个人,她又经常熬夜到很晚才睡,所以每日最早也是辰时过半才能起床。
“五弟,出事了!”
赵敬的惊惧都写在脸上,他已经知道昨晚学子们闹事,但没想到闹的这么大。
赵诚装作一无所知。
“出什么事了?”
赵敬:“昨晚结伴去太学、去御史台为死去的三个学生抗辩的学子,和太学的讲学先生起了冲突,人太多了,又是半夜,现场很混乱,太学博士被砸死,御史台被冲击,御营军半夜出动,听说杀了人,不知死了多少人,今早街上都有血迹,我的两个同窗昨晚都回了家,今早一大早就来找我。”
赵诚皱眉:“你且等等,御营军出动,那就是官家知道了。你先别急,要是不放心去和同窗打听打听消息,我这就出门,去问问。”
赵敬无奈:“父亲已经不准出门了。”
赵诚指指西南方向,他院子里的角门,赵宗荣可管不住的。
赵敬其实也是想走他这边的门。
杜从宜已经听到了,问;“出什么事了?”
赵敬又几分羞赧,毕竟他未出仕,出了事情只能和五弟商量。而且惊扰了内宅的女眷。
赵诚回头,面色毫无异常:“有书生闹事,听说又闹出人命了,我和大哥出去看看。”
杜从宜:“吃了早饭再走吧。”
赵诚:“不用,要是快午饭时候就回来了。你不用等我。”
说完带着赵敬出门去了。
杜从宜总觉得他这段时间有点异常,按说他这个人万事不管,不爱出门。
他不是说谎,是真的不爱出门,每次当值都懒懒散散的。
有点像已经退休的人,不是那种单纯的二世祖。
杜从宜等他出门后,也准备出门去看看,结果来安说:“今日府里不准出门,听说街上死了人。”
杜从宜:“很严重?”
来安:“是。”
结果中午,来宝打发人来送信,是连颂给她的。
连颂在信中,问她何时拜在汪相公门下?
并且尽快想和她见一面,有事要商量。
她考虑再三,最后换了身男装,还是出门了。
这次她谁也没带,出门照例是来宝跟她去。路上来宝还说:“今日街上不太平,您不该今日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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