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从宜:“我去……解手了。迷路了。”
她不得不撒谎,然后就听着惠安讲杜从珍多么嘴甜,多么会哄人……
她只看到对面有个姑娘和她一样落单,低头抠香包,一个没注意把香包里的东西撒了一地,然后慌张四处张望。
她没来由笑起来,竟然忧心忡忡的宴会上遇到这么生动的女孩子。
对面的女孩子四处看了眼,见她看着自己,她伸手挡住眼睛,当作自己没看家,对面的女孩子也笑起来。
两个人无声地交流着。一直混到宴会散场。
她都没去寻冯氏,并且做好被冯氏教训的准备了。
果不其然,等最后散场她恰好找到冯氏,冯氏见了她就冷了脸。她也不言语,心里根本若无其事。
但杜从珍很高兴,兴冲冲问:“四妹这是去哪里了?母亲担心了一天。”
哪有,明明就一下午而已。
“我出门走错了路,遇到一个有趣的小娘子,两个人结伴聊天,就忘了时间……”
她说谎一点都不羞愧,简直张嘴就来。
冯氏生气又叹气,马氏看上了珍姐儿的乖巧伶俐,也看上了宜姐儿的好看的脸。
真是烦恼。
回去的路上冯氏一言不发,杜从宜也不说话,杜从蕊也不敢说话,以为冯氏生气了。
等回家后冯氏居然没有教训她,直接他们两个回自己院子里去了。
回院子的路上,杜从珍特意说:“今日收了很多礼,正好顺路给四妹送过去。”
杜从珍还不知道始末,和杜从宜讲她不在的时候,各家夫人送她的礼物,有金色缠枝的凤钗,也有珍珠项链,还有玉镯子,总之她从前没有得到过这么名贵的礼物。
杜从宜见她万事不知,就装作不经意提醒说;“听说,那位都亭侯夫人的小儿子城外打马球,马上摔下来,腿落了伤,侯夫人就想选一个门第不高,性格温和的儿媳妇,今日来宴会的女眷,很多都是冲这个来的。”
杜从珍听得惊愕,立刻问:“你怎么知道的?母亲和你说得吗?”
杜从宜见她立刻就想到两人的婚事,赶紧说:“母亲怎么可能和我说这个,是我今日遇见的那个小娘子说的。”
杜从珍的喜悦再也看不见了,甚至有些急切站起身说:“瞧我,这么久还没有回去看小娘,那我就先回去了。”
杜从宜见她急成这样,顺势说:“三姐也累了一天早些休息,我正好也要睡了。”
正房的冯氏被今天的变故搞的乱糟糟的,虽然她和杜良镛还没有商量小四的亲事,但是她觉得她这么为小四考虑,也算是善心了,毕竟在她眼前养了这么些年,要说没感情是不可能的。
所以等晚间,她等杜良镛回来,结果一直到午夜,杜良镛才被他身边的人背回来,喝得大醉,完全没有意识了。
身边的张嬷嬷安慰她:“老爷也难得喝一次。”
冯氏没好气:“难不成我还能说什么?才过年而已,他日日出门赴宴,也是为为这个家的前程!”
所以等第二天杜良镛醒来,她还没来得及说都亭侯府的事情,杜良镛就给她放了颗炸弹:“小四的婚事定了。”
冯氏只管给他递茶,等反应过来,整个人都懵了。
“你说什么?”
杜良镛:“小四的亲事定了,再好不过的一门亲事了……”
冯氏难得尖叫:“老爷,你在说什么!你疯了吗?”
杜良镛也被冯氏吓了一跳,皱眉:“你这是干什么?我说,小四的亲事定下了。”
冯氏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蕊姐的事情,和都亭侯府的事情一股脑都说给杜良镛听。
杜良镛都听懵了,好半晌才说:“那不成了,小四定的是端王府有爵位的那房独子。”
冯氏都惊呆了。
“这怎么可能?”
她官人是什么德性,她是知道的,怎么可能攀上端王府?
难不成真遇上泼天富贵了?
她以为杜良镛定的也不过是寻常故交人家,但是都亭侯府那么高的门楣,舍了故交也是可以的。
没想到对方是端王府。
虽说那位老王爷被官家厌弃,但那也是王爷。
杜良镛难得开怀:“我昨日在矾楼和人喝酒,碰巧遇见老王爷,老王爷十分宽和,邀请大家一起饮酒,我与老王爷十分投缘,聊到兴致处,老王爷就说,要不定个儿女亲家,我怎能拒绝……”
冯氏脑子里嗡嗡作响,好半天都没有回神。
身边的张嬷嬷扶着她坐下,一边安慰;“也是好事,女儿们成家,总归是好事。”
冯氏喃喃:“那蕊姐儿怎么办?侯府那边怎么办?”
张嬷嬷也犯难了。
冯氏焦躁说:“可是,侯夫人看上咱们家女儿了。”
杜良镛:“你不是说侯夫人十分喜欢珍姐儿吗?”
冯氏又气又急:“可珍姐定亲……“
她话说到一半,珍姐儿的亲事说定了,但没完全说定,也是老爷和故交口头说定了。
冯氏见杜良镛丝毫不以为意,问:“那怎么办?侯夫人是看上咱们家的女儿了,如今珍姐儿的亲事,也是口头应了,宜姐儿的你连王府的信物都收了……”
杜良镛瞥了眼夫人,不明白她有什么好纠结的。
但依旧安慰她:“这有什么,定亲了那就是定亲了,说明你这个母亲品行端正,一家有女百家求。侯夫人会解的。”
冯氏听得心里高兴,但心里气恼,我和你说的是这个意思吗?
这不是……
第007章 她是谁啊
杜从宜在加班加点,争取上元节之前,将这幅画完成。
她一边还防着冯氏给她定亲事。这天午饭时候,冯氏召集她们,然后说:“今日叫你们来,也是为了说一件事,小四的亲事,你爹爹也定下了。”
杜从宜茫然看着她嘴巴张合,一时间都听不到她讲什么了。
好半天才回神,她真是千防万防,防着冯氏。忘记杜良镛这个人才了。
真是大意了。
杜从珍见她呆滞,推了一下问:“四妹高兴傻了?”
她还茫然跟着点头。
冯氏:“你爹爹早上回来说,端王府虽然人口众多,这位是庶支的独子,但身上也有爵位,再好不过的亲事了。”
杜从宜低着头,不知道杜良镛发什么疯,突然攀上这么高的人家。
按照冯氏两个女儿的亲事,都不算显赫。
他怎么这么神奇?嫁女儿居然能节节高升。
杜从珍听着嫡母说小四的亲事,再对比自己的亲事,就觉得自己的亲事有点上不得台面。
冯氏也是挑明了说:“珍姐儿的亲事,也是你爹爹和故交说定了,宜姐儿的亲事王府那边已经交换了信物,算是定下了,只等着王府的人下帖子了。亲事定了,我心里的石头也落下了。”
杜从珍只在去年十一月相看过一回,匆匆一面看着并不富裕,人也单薄。
对方还在备考,起码要等明年考完才能成亲。这会儿听冯氏这么一说,她心里酸涩难忍,既然端王府里那么着急,她的亲事是不是也能有变数?
再想起前一日赴宴,遇见的那些贵妇人,都亭侯夫人对她的赞赏,她脑子里开始为自己的亲事,想办法了。
都亭侯府,那是她从前做梦都不敢想的高门显贵,如今有一丝可能,她都不想放弃,毕竟是自己的前程。
从正院里回来惠安几乎喜极而泣,杜从宜麻木地听着她跪地祷告,她无奈问:“你说,我要是不同意这门婚事,怎么办?”
惠安吓得要命:“祖宗!可不能乱说!”
和她一样惊讶的也有赵诚。
赵诚过年这几天过的十分辛苦,三更起来祭祖,二更就要起来准备,他浑浑噩噩跟着,除夕夜几乎一夜没睡,等好不容易睡了两天,结果初三开始要去拜年,每日清早起来出发,夜晚才回来,他真怀疑,这是什么品种的古人,这么耐熬呢。
初六终于可以放松睡一天,结果一觉醒来,过小年正院里吃饭,老王爷给他头一棍,“小五年纪也不小了,你父母都不在了,我就要为你的亲事操劳,如今我为你定下一门亲事,对方虽是六品文官,但品行端正,家风清廉,我已告知你祖母,等开春就准备你的婚事,最好秋天就能过门,早日成婚,早日开枝散叶。”
赵诚被他炸的晕头转向,看了眼周围的人,好半天都忘了要应声。
此刻他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能和他一个糊涂蛋意气相投的,也不是什么明白人。
他从头到尾都一言不发,老太太明显也有些不开心,也不肯替老王爷圆这个说辞,只管沉默不语。
等他回到院子里,还是没消化这个消息。
吕好蒙这个年过的十分荡漾,先是央求祖母,然后又来讨好兄弟。
约着章奎日日都来找赵诚,这日来了就见赵诚躺在罗汉床上,整个人都呆呆的。
吕好蒙惊讶;“五郎这是怎么了?”
赵诚:“祖父给我定了门亲事。”
章奎惊喜:“谁家的千金?汴京城的小娘子们要伤心了,俊美的赵五郎都定亲了。”
赵诚有气无力:“不知道,只知道是六品官的幼女。”
吕好蒙:“见过人了?”
赵诚嗤笑一声:“什么都不知道,今早上祖父说昨日和人喝酒喝到兴处,就灵机一动,互换信物结为儿女亲家。”
他自己也知道自己没,等酒醒了回家发现,大房二房子女的婚事,轮不到他说话,。他定的亲事确实不怎么样,只能塞给三房无父无母的孙子……
真是飞来横祸。
章奎一转眼就明白了,赶紧说:“哪家的女眷?我去帮你打听打听。”
赵诚起身,琢磨片刻后问:“你们说,我要是不答应,会怎么样?”
章奎摇头:“不怎么样。”
章奎说完就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已经换了信物,那就得守诺,你若不承认,那小娘子也没法嫁人了。”
赵诚心里哀叹:“我这才闭门修养不到两月,汴京城的乱花都没有迷眼呢,这就要被定下亲事了。”
章奎见他失魂落魄的,安慰道:“你若是不喜欢,那就买上两个可心的妾,岂不美哉。”
瞧瞧,这说的是人话吗?我堂堂洁身自好的三好青年,岂能被这等堕落的想法腐蚀了?
那必然是……不能的。
吕好蒙还点头,赵诚没好气;“你点什么头?你觉得妻子不合心意?也想买两个妾?”
等吕好蒙反应过来,赶紧摇头。
赵诚:“收起你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否则,咱两绝交。”
吕好蒙听得一脸沮丧,章奎看得直乐。
吕好蒙这个傻子,赵诚要是不愿意,就不会让他登门了,他硬是一个字不敢提。
赵诚被狐朋狗友安慰过后,也接受了这个现实。
娶妻这件事,是避免不了的。
但他确实需要去见一见那位六品官家里的女儿。
初六过后,年味还是很浓,他一个人出门逛街,沿着御街往东走,两旁叫卖声已经此起彼伏,杜从宜从知道被定亲开始,就又闭门不出了,终于在正月十二完成了画。
惠安已经在督促她给自己绣嫁妆做准备了……
大中午她溜出门带着来宝往碧水桥去了,街上行人已经人声鼎沸,来宝攒了很久的新闻,一股脑的讲给她听:“四姐这段时间没出门,上元节过后,京中贵人们就要参加打马球赛了,听说官家到时候都会参加……”
杜从宜只管听着,来宝讲的大部分都是汴京城的八卦,比如谁家的妾的娘家闯了祸,连累了夫家,谁家的夫人的嫁妆铺子倒闭了……
来宝能知道的八卦,也是市井里大家都知道的,偏偏杜从宜不知道。
她从不敢把自己锁在家里,骨子里时刻记着,自己是个自由独立的人,她害怕自己慢慢习惯这种束缚的生活,从思想上慢慢接受自己是个卑贱出身的弱女子。
人太容易被改变了,她来到这里一切从头开始,确实比较难。
来宝说着八卦,伴着她进了观南楼,那位连掌柜大约是被嘱咐过,见她进门就招呼说:“郎君今天在,您随我来。”
杜从宜跟着他穿过游廊,听见院子里有人在唱,有人在笑。
掌柜报了声:“九宫先生到了。”,杜从宜一直在画上署名九宫,九宫一种模仿力很强的鸟,她暂且就是模仿别人的画,所以署名一律都是九宫。
里面的笑闹声戛然而止。
传来连颂的声音:“请九宫先生到我书房坐。”
杜从宜目不斜视,穿过正堂,直接进了东厢房,连颂敞着外袍,大约是喝了酒脸上泛红,见了她两眼放光,问:“九宫先生这是完成了?”
杜从宜:“我只能完成到这个地步,毕竟我的手艺简陋。”
连颂二话不说,接过画打开,细细观摩了片刻,和以往一样的赞道:“好技艺!”
要知道,他只是给杜从宜看过一个时辰的画,而且给的工具都是初级的。
他其实也是存了考验的意思,想看看她到底有多大本事。
这小娘子不言不语,万事不惊不怒,但拿出来的画都是上乘,按照她这个年纪,这功夫起码会走路就开始学画了。
连颂喊了声:“翠微!”
片刻后女婢捧着匣子进来,连颂坐在交椅上,翠微进来见自家郎君神色幽暗,丝毫不见之前的风流色,甚至有几分凝重,翠微丝毫不敢多言,俯身将匣子捧到杜从宜面前:“请先生查验。”
杜从宜打开匣子,里面是一箱白银。
她不解看着连颂:“你这是什么意思?”
连颂见她看了银子丝毫不以为意,尽管知道她的身份,知道她手里其实很拮据,偏偏她根本没把这笔钱看进眼里。
技艺卓绝,性情孤僻,这是把好刀。
最重要,他们是朋友,是利益一致,念一致的朋友。
连颂只管笑,问:“这是定金,有主顾想要一副《马球图》,你意下如何?”
杜从宜:“出价多少?”
“暂无出价。”
连颂眼睛里不可抑制出现欣赏,他自己是个肆意妄为的人,有才情,也有技艺,他本人在书画方面也是小有所成,但比起杜从宜还是不够。
他喜欢才情比天高,无视规矩的人。宅门里的那些才女他向来瞧不上眼,有几分才气,但也只有庭院那么大,跨不出高墙的才情,只*7.7.z.l是被圈养的鸟雀,称不上遨游。
但是九宫这个人,和她打交道这两年,每每都让他觉得惊讶。
她什么都能做,书法也很好,临摹字迹不光能以假乱真,自己的书法也自成一派。书画功底根本不像是十几岁的人,但丝毫没有傲气,卖画赚钱,直气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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