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来的晚,就等着她了。
老夫人问:“这是刚回来?你们院子里说你今日去城外通天观求平安符去了,这个月,你日日出门,快把汴京城的庙都走遍了,何苦这样,若甫是个稳妥性格,你不能这么煎熬着过日子。”
杜从宜没办法,由想的太充分,这会儿都不好应声,幸亏爆破试验的差不多了。
其实威力没有多大,除非用吨级别,要不然只是威慑。
她脑子里乱糟糟想着,嘴里应付说:“明日就不出门了,冬至天冷,还有家里也要忙着准备过年的事情了。我母亲前些日说是不放心,想来看看我。”
老夫人听着立刻说:“那再好不过了,你们姐妹几个都是伶俐人,多过来坐坐。”
一屋子女眷们坐在一起,壁炉的火烧的旺,屋子里暖洋洋的。
陈氏就坐在她身侧说:“你看你,都瘦了。”
赵昭月说:“五嫂平日里常常半夜都在书房里看书,十分勤奋。”
邹氏:“我让你认真练字,你就知道推脱。”
赵昭月吐吐舌头,不肯再说了。
杜从宜问:“二伯娘呢?”
邹氏答:“海哥儿又些不舒坦,她忙着照看去了。”
家里少了一个吴氏,仿佛一下就空了。
明明平日她也不说话,要么就不要,可就是不知怎的就觉得人少了。
老夫人叹息:“玉娘不在了,要是平日里,冬至她最爱喝羊汤。”
老夫人话中都是伤怀。
吴氏的死,让她实在又些难接受,她一辈子与人为善,可偏偏出了吴氏的事,就好像是她逼死了吴氏一般。
可那日,她其实和吴氏聊得极好,吴氏和她聊起自己的娘亲,聊起初入端王府,觉得这里哪里都好,因为自卑,因为怕被人看不起,因为喜欢赵恒,因为贪心,因为很多很多,她做错了很多……
老夫人宽慰她,你年纪小,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往长远看,在我眼里你们都是孩子,我盼着你一辈子顺顺当当的。
吴氏答应的好好的,哭了一场,笑了一场。
结果回去当晚就自尽了。
陈氏听的一顿,扭头赶紧说:“祖母不要伤怀,她可能是,自己心里苦吧。”
老夫人叹了声气,再闭口不提了。
吃了晚饭一家人一起聊了会儿才散了。
第二日就是冬至,府里忙成一团,连杜从宜院子里,来安都不躺着了,起来虎虎生风,指挥着院子里的小丫头们四处洒扫。
早晨刚接了宫中赐的礼,所有人才回各自院子里,结果午时刚过,云雀一路狂奔进来,进了院子就喊:“大娘子!出事了!正院里出事了!”
杜从宜听的吓了一跳,来安厉声道:“小声些!”
云雀这才伸手捂着嘴,眨着眼睛小声说:“二爷从北方打发回来一个女人,还有了身孕。”
杜从宜:“现在?”
云雀点头:“对,这会儿人就在正院里,府里人都去看热闹了,好多好多行李!都传二爷在北面发了财了。”
杜从宜好笑:“他又不是去做生意的,发什么财?”
结果没一会儿,陈氏就来了。
神神秘秘进了她屋子就说:“二弟居然真的领回来女人了,听说长得还不错,河北人。”
杜从宜问:“你没见?”
陈氏嗲怪她一眼:“我一个做大嫂的,我眼巴巴去看热闹,我成什么了?”
杜从宜:“那我去看看?”
陈氏立刻挤眉弄眼,怂恿她去。
杜从宜:“那大嫂和我一起去。”
陈氏立刻说:“也好,我就同你去问问,她有没有五弟的消息。”
嘿,这小聪明真多。
等两人进了正院,院子里看热闹的人散了,邬嬷嬷见两人来,笑着说:“恒哥有了消息。你们快进来。”
杜从宜一进去,乍一见,少见比她还高的女子,这女子身量大约有一米七五以上了,不过和赵恒那个大高个比,还是般配的。
而且女子十分直爽,见了人也是大大方方看着,并不拘束。
邬嬷嬷介绍说:“这是身边伺候恒哥的,也不知道他在外面有没有吃苦。”
那女儿只管说:“我姓卫,单名一个英字,大家叫我英娘就好。一个多月前,府里的五爷来了真定府,真是真定府被围,五爷带着人出城走了,也就没了消息……”
她说完,杜从宜脸色一变,真定府被围,真定府这个位置往南,就是东西两路,往西,大同府从陕北一路南下攻陕州、关中,往东,直扑大名府,一旦大名府失守,真个河南都成了战场。
她现在怕的不是赵诚一个人的安危,她更怕北面守不住。
陈氏见她脸色都变了,赶紧握着她的手说:“五弟有官家指派的差事,必然有人护着,不会出事的。”
杜从宜点头:“我知道。”
那女子自小在河北这种战区长大,不懂这些汴京城的女子的娇弱,不解问:“男儿上阵杀敌,是情之中。二爷已经回大名府,也是要上战场的。”
陈氏不知道这是个棒槌,还是真不懂。
转头看祖母,老夫人安慰说:“既然去了北方,难免要上战场。英娘路途乏困回去休息休息再说。”
英娘只是性格直爽,又不是看不懂眼色。
听了话,就带着老仆跟着人回赵恒的院子里了。
老夫人叹气和邬嬷嬷嘱咐了一句:“把院子里原来的人,都换了吧。”
陈氏:“祖母宽心,可见二弟在北面过的还好。”
老夫人笑笑:“也是。也不知道他们兄弟两个眼下如何了。”
赵诚退到淄州,然后慢慢听到很多消息,陆陆续续一直有南下的人,北面的县陆续都丢了,因为没有支点,德州最后都被迫放弃了。
赵诚看着地图,还在想,吕顺到底在等什么。
西路辽军南下,陕州的吴阶肯定是分不出身穿过太行山支援。
那么青州的翟坚呢?御营前军也有二十万,和金人兵力不相上下。战损再大,也是有底的,何况还有不在编的义军。
赵诚的基层工作能力是在的,直接接管民生、统计北面伤亡的县丞等进士,还有本地属于军管,地方官府和军中之间的联系。
驻守淄州的是吕顺的六部先锋其一的李宝,为人十分粗野,但惧怕赵诚这样从汴京城来的文官。
所以到了淄州,赵诚做事很顺利,收拢的百姓需要安置,安置不了的继续南下的,还有收拢的溃军,各地的粮仓,在户的百姓,军备的防护……
赵诚一个人做的多,自然别人也知道他好用了,直到大名府那边吕顺催李宝速速将人护送至大名府。
此时已经十一月月底了。
第126章 人生百态
汴京城里因为东路战况不利,渐渐朝中有了些战局不利,问罪武将的声音。
而激进派以汪伯言为首的相公十分能沉得住气。
汪伯言是个好性格的人,但大宗正略显急躁,和赵策一直提议,联辽抗金,或联金抗辽。逐一分化,他自轻出汴京北上去做这个外交工作。
赵策没有回信,却私下里,问汪伯言;“汪相公以为如何?”
若是章奎这等年纪小的中书舍人,必然十分惊悚,猜测官家的用意和决心。
但汪伯言稳稳当当说:“大宗正此举不妥,集结三十万兵力南下,那就是辽金合谋,且国力强盛,能征战的人丁足够。今日苟且一二,图眼前小安,他日壮大,兵强马壮,我军战力不及,那才是麻烦。”
汪伯言的态度十分坚决,在之前赵诚和赵吉的问题上,双方已经隐隐有了分歧,如今更似乎成了两立之势。
赵策点点头,什么都没说,继而问起:“西路军如今将辽军围堵在陕州黄河北岸龙门一带,关西军北上,陕州吴阶前日军报,分兵东西,北上截断西路军退路,正在争夺太原城。
若是拿下太原,那么东路军就不足为虑,这也是吕顺屯兵在南岸,等着结果。
金军强盛,远超他们的想象。
这一仗很不好打。
入了腊月,汴京城尽管气氛低迷,但过年的气氛还是渐渐变得浓郁。
冯氏确实如杜从宜说的那样,因为赵诚的风波接连二三,杜从宜又不怎么回杜家,反而杜良镛和她几次念起小四。
杜氏也是觉得,姐妹几个和和气气,将来守望相助,就是亲人。
所以腊月初四那日特意带着厚礼登门。
老夫人接待了冯氏,和冯氏相谈甚欢,冯氏是个聪明人,从老夫人院子里出来,路上和杜从宜说:“一个你们府里的老夫人,一个都亭侯府的老夫人,都是和善性格。所以两个府里都和和气气的。”
罗家至今闹得乌烟瘴气,都快成笑柄了,杜从宜安慰她:“二姐姐后来不沾染府里的事情,只过自己的太平日子,将来不会有麻烦的。”
杜从蕊如今做生丝布匹生意做的很大,有一部分甚至是麻二给她批的,杜从宜只让麻二看着点量,不能让她野心太大。
杜从宜猜测,冯氏是因为杜二的事,感谢她。
冯氏没有提这回事,反而问:“肚子有动静了吗?”
杜从宜失笑:“没有。”
冯氏:“你三姐有了身孕。”
杜从宜愕然,杜三出息了,居然真让她做成夫妻了。
冯氏:“马氏管不住儿子,是他们府里的老夫人将你三姐夫教训了一顿,听说后来乖顺了。”
杜从宜笑起来:“那位老夫人果真慈爱。”
冯氏笑起来:“她和你二姐府上的老夫人是同胞的亲姐妹,可见人的性情各有不同。你们姐妹几个也是不同,你三姐性格绵软,糊里糊涂的,只要生活富足,她就能过好。至于其他的,她其实不太在乎。你却不同,你自己不在乎钱财,反而对夫君要求更高。惠安说女婿性情极好,对你多是忍让,包容。你小娘若是知道了,你的亲人泉下有知,也会放心的。”
杜从宜很难想象,她父母要是知道她嫁给赵诚这样出身的人,想必父母肯定气疯了,不会祝福她的。
只会说她疯了。
赵诚说的没错,若不是意外,他永远不会出现在她择婿的名单上,父母选的人,都是门当户对的人。
她偏偏都不喜欢,她是心存偏见也好,天真也好,就是相信自己的感觉。
冯氏见她不说话,以为她想起张小娘了。
“之前来家里打听的人说是姓周,你爹爹将人打发了,有人查到了你小娘了,家里也只是说人病死了,孩子没见过。今年十月,你爹爹去郊外,听说,你小娘的坟被人动了。”
杜从宜生怕张小娘身份暴雷,皱眉看着冯氏。
冯氏安抚地拍拍她的手:“你是我身边的武娘子生的,和谁都没关系。这是你爹爹安排好的,如今你人在端王府里,更惹不得这些是非。”
“谢母亲。”
冯氏进了她的院子,观察了一眼,笑着说:“你二姐每每回来都要夸一番你院子里如何雅致。”
杜从宜领着她进了屋子,来安站在门口惶恐道:“见过夫人。”
冯氏笑着说:“客气了,我贸然上门,本就不合适。”
杜从宜介绍:“这是院子里的管事嬷嬷,来安。”
冯氏:“听惠安说了,女婿院子里的人,都十分得力。”
杜从宜听的好笑,惠安必然回家编排过来安,因为来安比她能干。
等冯氏进了屋子,屋里壁炉火正旺,冯氏看了眼好奇,原本的罗汉床改到了南窗书桌旁边,对面壁炉旁边打了两把椅子,冯氏坐在炉火前,笑着说;“果真不一样。”
杜从宜:“母亲若是想翻修,我让人打发匠人去家里,费不了多少时间。”
冯氏笑说:“明年再说吧,年底了乱糟糟的事情太多了。”
杜从宜也不纠结。
冯氏说完问:“女婿有消息吗?”
杜从宜摇头,麻二才走了几天,也不知道人到了哪里。
冯氏叹气:“你爹爹很担心你。”
杜从宜和饿杜良镛其实接触的不多,杜良镛是个老式男人,有点迂腐,但是对三个姑娘一视同仁,每每挂在嘴上的是岂有*7.7.z.l此,但都是一视同仁。
杜三当初胆大争取都亭侯府的事情,他只说张家不地道,但就是舍不得说一句女儿攀高枝,他未必不懂,宁愿事后和张大人喝酒赔罪,化干戈,也不肯对女儿说一句重话。
除了好面子,还清高,生怕别人觉得他是因为嫁女儿,才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所以这个五品的闲官,做的很不上心。
赵诚其实说过,杜良镛这个人其实挺有意思的。
她觉得赵诚口气有戏谑的意思,并不搭话,细细想来,杜良镛这个人确实有意思。
“我最近无暇回家看他,母亲替我说声,让他放心。若甫知道轻重,再说北面几十万大军,他也是圣命难为。”
冯氏:“都说他位高权重,平日里总有亲戚约你爹爹吃酒,他原本还会赴宴,后来怕连累女婿,如今也不出门了。”
杜从宜顺着她的话说:“哪有什么位高权重,他被打得半死的时候,奉命北上冲在军中,怎么没人羡慕了?这权势伴着危险,我反倒羡慕几个姐姐过日子安安静静,不用担惊受怕。”
冯氏见她面色不好,神色严厉说:“既然刚才说了前程不由人,你也不能一味伤怀,伤了自己的身体,得不偿失。无论如何,都要打起精神来。”
杜从宜知道冯氏是好意,她想的比所有人都要多。
两人正说着,听见外面来安说:“您怎么来了?”
陈氏已经穿过游廊到了门口,笑着说:“我从祖母那边过来,听说来了亲戚,特意来见个礼。”
陈氏进来见了冯氏,就大大方方说:“夫人好久不见了,我刚从祖母那边过来,听说您来了,特意来给您行个礼。”
这是端王府小辈的客气话,按照规矩,陈氏哪里用得着和她行礼。
冯氏心叹,端王府好厉害的长孙媳。
一边站起身:“这是客气了,哪里用得着这样。”
陈氏笑嘻嘻说:“我和五弟妹情如姐妹,应该的。”
杜从宜无奈问:“勤哥呢?”
“在屋里玩呢,今日你大哥休沐在家。”
杜从宜:“她可是我们府里最令人呱噪的人了。”
陈氏大笑;“怎的这么说话,我正要和你说,晚间你小二嫂请咱们吃饭,你别忘了。”
杜从宜:“我记得了。”
陈氏坐了会儿,等身边的女婢取了礼物回来,硬是送了冯氏一匣子珍珠。
冯氏推脱不过,今日偏偏身上没有合适送的,杜从宜就说:“赶明儿,我送你一幅画。要不然我母亲不肯收你的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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